逆光向我伸出的,是一只粗糙的大手。

“走吧。”

大手的主人,是个浑身散发恶臭,留着邋遢八字胡的男人,他的眼窝深陷,神情疲惫,唇角上结着一层白色的翳。

他像极了某个人,但又不太相似,他与某个人毫不一样,却让我觉得异常熟识。

“去南叶家。”

他用大手拉起了,我过于细腻柔弱了的手。

这真的是我的手吗?

我看了看自己的另一只手,它白而且小巧得不像话,我的目光顺着它一路爬上胳膊,发现那胳膊也是纤细柔软的模样。再往上,等我开始审视自己的身体时,我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异样。

在我胸膛上,有被色彩艳丽的布料所覆盖的,微妙的隆起。

我注意到了自己穿着连衣裙,我注意到了自己梳着两条马尾辫,我注意到了……那个异常熟悉的男人,他是半夏的父亲,苏远东先生。

他的神情疲惫,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般叫人提不起劲,沉默地在前方行走着。

行走在一切我熟悉的,与身体与意识融为一体的街道上。

路边的银杏树还光秃秃的,灼人的烈日中有忽远忽近的蝉鸣声,汗水从我的手心渗出,凝聚在了苏远东先生的手心里。在眼力与听力因为这些元素而共同发生扭曲的片刻时光之中,我恍惚间明白了什么,明白了当前所发生的事态——我变成半夏了,而且还是尚未发育成熟的半夏。

作为半夏的我,正被她的父亲苏老板牵着,走在一条我最为熟识的路上,通往我家的路。

一路上,我的额头和手心不断地流淌出汗水,虽然我早知道半夏并不是个“连出汗都不会的美少女”,可真的让我进行如此的换位体验,却还是不免有一些怏怏的不悦。这种不悦毫无来由并没有道理,是一种基于我自己并不喜欢夏日,而期望半夏会好接受的强人所难的怨念。

毕竟她的名字叫半夏,不是吗?

可遗憾的是,在作为人的道路上,一样会对酷暑不适的半夏并不比我轻松很多。

道路的尽头,和我预料的一样,是那个“我”住所,我的家。

叩叩。

苏远东先生握着拳,手背上青筋暴露地,小心地敲打着我家的那扇木门。

含糊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变得清晰可闻,那附有猫眼的门板发出咯噔一声,好像有什么人扑倒在了上面一样,然后又是咯噔一声,那把身体扑在了门上的人向后退开了,站定了。

却并没有把门打开。

“对不起……”

苏老板的声音虚弱而且软懦,说话间还透露着一股酸腐的口臭。

“余女士,能开一下门吗,我知道你在里面。”

“……”

门后给予的应答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是一声严厉的“回去”的呼喊,再之后,门开了。

我见到了一个身材还未走形,但浑身散发恶臭,头发干枯而蓬乱,眼睛布满血丝而红肿,眼窝深陷,深情疲惫,嘴角不自然地抽搐,明明与苏老板相似,却呈现出微笑与沮丧之间模样的中年女人。

“你们两个倒霉鬼来这里干什么?”

她一开口便恶语相向。

“是来嘲笑我这个寡妇的吗?”

这个仅仅出现在眼中几秒,便激起了我心底无限的厌恶与反感,让我觉得心烦意乱想要别过头去,却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可耻女性,便是我作为“凉南叶”这个身份时所不得不背负的原罪之一……

她便是我那久未谋面的母亲了。

不是这样的……苏老板有气无力地想要解释些什么,或者正在解释些什么,但所说出口的,却是一段嘈杂的噪音。而我母亲,一脸决绝地反驳了些什么,叱骂了些什么,也同样变成了类似的东西——如同几万只苍蝇萦绕在耳边那样的噪音,而且还不断回响,让我觉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脑袋和锅上煎蛋一样逐渐成熟,逐渐焦灼,逐渐变成一面一塌糊涂,一面徒有其表的东西。

直到啪的一声,一击清彻的耳光打在了苏老板脸上为止。

“给我滚回去!”

我的母亲指着苏老板的鼻子骂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看到这一幕。

而且还是以半夏的视角。

我不受控制地感到了眼眶湿润,某些秘藏的东西从心灵的窗户中泄露出去。

我看到过吗?

半夏哭的模样。

我看到过吗?

霎时变得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那道洞开的门后,在我的母亲身后,在那狭窄的空间里,有个渺小而无能的身影。一个和我一样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和我一样无动于衷,只是眼看着它发生了,看着它进行下去的废物。

我看到过吗?

在这状况之下,被吓得不敢现身的我,看到过哭泣的半夏的模样吗?

我……

不能想象。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眼中的一切都静止下来,可我却看不清母亲的表情,看不清苏老板的脸。

只有那个畏缩着躲在房里的我自己,在这一刻格外的清晰。

还有……

我低下头,看见了自己的,也就是半夏的,无比清晰的双手。

还有“我”。

还有半夏。

——我看到过!

我看到过即便流下眼泪,也是一副坚强的表情,鼓励着畏惧的我的半夏的模样。

流出了眼泪的半夏,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坠落的我抓住了坠落的她的手,静止在了半空中。

使我静止的,是于平台之上,抓住了我脚踝的维茵。她的神情因为无名的愤怒而扭曲,咬牙切齿地对我说。

“汝这小畜生……汝为什么不去死呢,汝……汝可不能死啊!”

虽然只是猜测,但就结果来看,这一次是我赌赢了。

现在的她可能不是维茵,但如果她是出于维茵的意愿想要杀死半夏的话,那么她也绝对不会让我轻易地出意外。

这说起来不止无情,甚至有些自私了,但就和会长那时所说的那样

——会伸出手去是理所当然的吧……反正,最后会有人来救你一命。

坦白地讲,我利用了维茵。我没工夫为这行为找借口了,因为手上的状况并不轻松,即便明知半夏的体重并不突出,可光是不让自己的手因为疲劳而松开,也还是用尽了我的全力。

情绪难以捉摸的维茵本人也许并不会在意,但此刻拥有一个自负的灵魂的她,显得是如此的怒不可遏。

“汝……胆敢这样羞辱奴家!”

我光是不让自己的手松开就费劲了全力,而随着维茵这咬牙切齿的怒喝,从她身上骤然爆发出了一阵风压。

“既然奴家不能拿汝怎样,那奴家便让汝亲手,将她丢下去!”

在我的下方,是剧烈燃烧的青色火焰,而现在一阵又一阵的气浪像我袭来,让我像个秋千一样在半空中摇晃起来。我无暇呼喊,无暇去调整姿态,只是努力地用双手抓住半夏的胳膊,竭尽全力地不然它从我的手中滑落。但就和有些事情一样,越是努力结果就越是相反,因为我这无谋的努力,使我的手心里出现了大量的汗,使半夏的手在我的手中变得更加难以掌握。

就连努力都会用错办法,我的确是个笨蛋。

但是就算我自己都笃信自己一无所成,也总是会有一个人傻乎乎地相信我。

半夏将另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胳膊,牢牢地攥住了我的手。

无暇去调整姿态,也无暇进行交流,半夏只能在被迫摇摆的同时,面带笑容地望着我。

看不见她眼睛的我看不到自己的脸,此时的它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可恶啊——!”

我听到了那个维茵的咆哮。

“汝等下贱的杂碎,在沉迷互相传达感情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那个打心里爱慕,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的人啊!”

什么?

“我乃吞噬世界之蛇,混沌之龙,我要杀了你!”

与之前用的那些晦涩的称呼不同,这一回,她用了最直白的方式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我才不在乎你小子是不是她中意的人!我就是忍受不了看着一切在自己的眼前失去!与其让它发生,不如就这么全部毁灭掉……”

我十分努力地才回过了头,看见了维茵的脸,那张收敛了的,不再狂乱,却阴沉黑暗得更为吓人的不像是少女的脸。

“我是维茵·斯图亚特·维多利加,是个魔法使……”

那片黑暗中,金色的和绿色的光芒一同闪耀着。

“我要杀了你们!”

嘶啦——

骨骼与织物被撕裂的声音她身上响起,一对血肉构成的翅膀从维茵的后肩下爆裂出来,泼洒开一篇红色的体液,伸展到足有她身高两倍的长度。身体在一瞬间不再受到重力束缚,我和半夏不再坠落,反倒徒然上升至了空中。维茵身后的翅膀只是轻轻地扑打,便带着我们两人飞了起来,在大厅的穹顶下环绕起来。强烈的晕眩袭来的同时,我感到了脚踝的阵痛,才注意到了维茵那原本抓住了我脚踝的右手,如今已是覆满了鳞片,还带有尖锐利爪的可怕模样。

那只手的主人,先前还表情丰富的脸又如死湖之水恢复平静,正用冷淡甚至有些漠然的眼神看着我。

现在的你又到底是谁呢?

是刚刚的那个“龙”,还是维茵,抑或是两者皆不呢?

不论她是否听见我的心声,她都没有给予任何回答,她抓着我的脚踝,像甩动链球一样将我和半夏抡起,不仅仅是将我们丢下去,而是在那之上更为激烈地,她打算将我们狠狠地砸向那烈火的深渊里去。

“哇啊——!”

在被如此强大力量牵引下,我最终忍耐不住地大叫出声。

轰隆——!

并得到了更为剧烈的回响。

在维茵也已到达的穹顶之上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强大的冲击力迫使维茵为了保持平衡而放弃了手上的动作,大块的瓦砾与钢铁落入了脚下的深渊之中,原本冰冷黑暗的穹顶上被打开了一个不规则的圆洞,顶上是翻滚着魔力的绚烂的夜空。

出现在那圆洞边的,是灰头土脸的拉撒鲁和雏,这两个刚刚还在厮杀的对手不知为何站在了一起,而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更是举着剑从上面一跃而下。

“你这条该死的大蜥蜴!你休想——”

剑锋在坠落的途中放出了蜂鸣,被它刺穿的空气也被划开了闪耀银光的裂口。

“让我的人生经历同样的空难——”

剑刃在半空中华为了复数块的碎片,均匀地向着四周飞散开,和刚刚在空气中划出的轨迹一同构成了一个充满了仪式感的几何图案。

“两次!!”

那些本不关联的轨迹最终交汇在了一起,汇聚出比星辰还要耀眼的光芒,整个地涌向了维茵,将沉浸在黑暗中的她的冷漠的脸照得无比明亮。

光芒褪去的时候,我正和半夏一同向着那看不到终点的深坑落去。

我们的手仍然交织在一起。

呼——

雏喷射着气流,快速地从我们的身边掠过,将我们安全地带到了严利本所处的平台上。

在我们平稳落地后,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过去给正观望着的严利本一拳,但是却被后者闪开了。

“你不是说过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吗?”

她大声地埋怨着那个戴眼镜的副会长。

可严利本却毫不在意地绕过了她。

“凡事都有意外,我又不是会长那样的怪物……”

他走到了平台的边缘,和我们一同望向了事态尚未完结的半空。

拉撒鲁和那魔法阵一同坠落下来,击中了无处可躲的维茵,原本杂乱的魔法阵在使两人都静滞了数秒之后,向着维茵的那边如火花一样爆发出海量的光束来,它们像是有生命的触手一样扭动着,如同海葵一样将磷虾般漂浮其中的维茵瞬间吞没,瀑布一样倾泻下来。

在这一刻,拉撒鲁的声音如同洪钟,响彻了整个大厅。

——路易基鲁法·巴尔的仪式之栅!!

那些淹没了大半个大厅的光束在这同时汇陇,急速地往回收缩,在一瞬间消失在了它们出现的魔法阵中,只在半空中留下了一个由纯粹的光芒构成的,一人大的茧状物体。

手中的剑已经彻底报废,精疲力竭的拉撒鲁和那粒光茧缓缓地飘落下来。

“你们还在等什么呢?”

会长冷艳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几乎就是在同时,雏的身影出现在了那光茧和拉撒鲁之间,在他毫无防备之下将那光茧带回了我们的身边。

直到这光茧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才发现它并非远方所见的那样密封,半透明的光晕中,能看到维茵昏睡在其中,背后没有翅膀,身上也没用鳞片和利爪,就和平时那样,安静地昏睡着。随着光茧的光芒黯淡,包裹着维茵的那层隔膜最终也消失不见了。等看上去疲惫万分的拉撒鲁也赶到这平台上时,她已经微微地张开了眼睛,能无神地观察起四周来了。

“真是辛苦您了……”

以雏手中的终端为源头,会长的投影出现在了拉撒鲁的前方。

“拉撒鲁·查欧斯费米丽监视官。”

“想不到我居然会被你利用。”

拉撒鲁脸上挂着没好气的冷笑,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你先激怒我,然后趁我不备解放了龙之子体内的恶魔,在探明了只有我能对付她的前提下不断阻止我返舰,逼迫我不得不与你们和解,再动用大量魔力去将它再度封印……而你们,则能在最后坐收渔利,白白捡走这个重新打包好的龙之子,同时又使我无功而返。”

他咬牙切齿地向我说明了会长还没透露过的安排。

“你真的只是个高中生吗?”

“普通的高中生而已呢。”

会长的脸绽放出了和蔼的笑容。

“可是,你难不成以为这样子就会结束了吗,普通的高中生?”

“当然不止如此,不过届时,我会准备更多不同的花样给您的,监视官大人。”

“那你可等着瞧吧,我们有的是手段来对付你们这些低微的地面人,你又不能预知未来不是吗?”

拉撒鲁自信地冲会长撂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转向了刚刚苏醒过来的维茵。

“维多利加小姐,我希望你明白,这一回是谁在你做下不可挽回之事前阻止了你。”

一句意味不明,又让人忍不住去揣测的话。

“下一次,自己的屁股,你自己去擦!”

他转过身,不再来看我们,只是在走下平台前丢下一句。

“在折跃之前给我滚下船。”

“欢迎回来,学生会的各位,凉南叶同学和苏半夏同学,还有维多利加。”

我们再度回到了硝烟弥漫的河堤上,会长已经笑容可掬地在此恭候多时了。

“辛苦了,这次是我们这边的全面胜利呢。”

我本并不想和这个好像把什么都算到了,把谁都给利用了的女人再多说什么,但心中的疑问还未完全解开,只能指着已经渐渐恢复的维茵问她。

“说到底,您为什么要把维茵夺回来呢?”

“我们还要拯救未来呢,难道你忘了吗,南叶同学?”

我确实忘了。

在经历了刚刚那一系列世故之后,我着实没想起还有这回事来。

“那么那个又是怎么回事?”

我这次指向的,是先前我们进入的,拉撒鲁所搭乘的母舰,如今它正落在地上,庞大的体型将整条墓碑商业街都压垮在了身下,那些本就缺乏生气的建筑物,现如今正展示着真实的瓦砾姿态,真正地死亡了。

“它为什么掉下来了?”

“因为你们在其中造成的破坏啊。”

会长的笑容诡异而且冷酷,仿佛这结果和策划了这一切的她毫无关系一般。

“而且遗憾的是,这个地方大概是无法还原了。”

什么?

“为什么?”

半夏远比我还紧张地开口问道,会长没有回答,只是瞥了一眼维茵,而维茵,则在扫了一眼那坠毁的飞船,便爽快地给出了答案。

“因为监事局使用的结界需要对应的母舰的能量核心作为支撑,而那个东西,在刚刚被‘她’毁掉了,所以已经这个结界内发生的一切,将如实地反馈在现实之中。”

“那怎么行!”

半夏激动地喊了出来。

“如果这条街毁掉了的话,那么老奶奶该怎么办?”

老奶奶……是说那个开杂货店的老太太吗?

维茵的眉头一皱,俨然一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吗?”的态度。

和会长一样的态度。

一个又一个的,这些远超常人的家伙们,总是毫不在乎普通人们的想法。

“难道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挽救吗?”

我问维茵,她转开视线,犹豫了一回儿,回答我。

“有。”

“什么?”

“留一个人在这个结界里,以个体的存在维持这个世界的独立,直到‘阿贝尔·加缪’被修复为止。”

“它要修复多久?”

“不知道,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

等不了那么久的——我注意到了会长凝重的目光。

到此为止了,就算有心去改变结局,但走到了这一步,就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

因为真的无路可走了。

但是半夏开口问道。

“只要我一直待在这个结界了就行了吗?”

她嘴上笑嘻嘻的,眼神却格外认真地问维茵。

“一直待到飞船被修复,这条街就可以不被毁灭了吗?”

等……

“等等!”

这不对…………

“只有‘我’是什么意思!?”

我质问半夏,可她诧异的表情就好像我问出了什么可笑的问题。

“因为,会长这边都是顶重要的人手,而南叶还要照顾维茵啊?”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为什么就一副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的样子啊?”

“难道南叶你不想吗?”

半夏反问我。

“这是老奶奶唯一的容身之所了,难道南叶也认为‘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吗’,也觉得就算把这条街道放弃了也无所谓吗?”

“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深刻地明白自己要进行如何的辩解,却说不出口。

因为在半夏反问出口的这刹那,我讶异地发现,我居然真的就和她所说的那样,在听到了解决方案的困难之后当即就放弃了。在权衡了利害之后,我也变成了和会长一样的,眼中写着“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的人。

“但是……为什么要是你啊,要待那么长的时间,要怎么生活呢?苏老板……苏老板他又该怎么办呢,学校那边又该怎么办呢,就连我家附近的那些街坊们……”

“南叶,我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半夏平静地打断了我的话。

“学校那边有会长,街坊那边有你,而我爸爸那儿,不是还有暗示魔法吗?”

可是……

“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从这个世上消失的经历,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南叶。”

可是……

“而且,我可以和刚刚的拉撒鲁先生说说看,说不定他会同意带我去那个魔法世界去看看呢。”

可是……

“对不起,南叶,对不起……”

不要说什么对不起,不要说……

“你会尊重我的选择的吧,南叶?”

直到说出这句话为止,半夏的脸上都还挂着灿烂的笑容,和在这之前每一天所呈现的那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