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名为“奇迹之力”,不过事实上,魔术的使用,并非是没有限制的。

实际上,魔术的效果、甚至魔术的成功与否,和诸多的因素有关。

外界环境的各种要素先不提,单就媒介和以太力两点,就牵涉到很多问题。

除开以太尘这种通用性质的媒介,不同的物质对于不同的魔术有着迥异的催化效果,甚至有些媒介会反过来干扰术式。

当然,以太尘也并非是炼金术的贤者之石——不过应付日常的常规施术倒是足够了。

除此之外,个人的以太力也是魔术成功的重要因素。

虽然无法定量地对以太力这种神秘力量进行分析,不过定性而言,以太力是身体节律、体能、健康状况和精神状态的综合反映。

如果以上任何一点出了问题,必然会影响魔术师的施术效果。

而反过来,过度消耗以太力进行大量施术,也会反作用于身体。

轻则晕眩,重则猝死——这就是所谓的以太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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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你没事吧?”

听到我的声音,三人回过头来。

摆了摆手,”没事,一点小伤……“

“小伤……你该不会被咬了……”

”总之,赶紧离开这里。“我瞥了一眼地上挣扎的人,用冰冷的口气说道。

虽然稍稍有些于心不忍,不过这里必须得做出决断。

“为什么……”

“教会的司祭马上就来了,等他们来给这些可怜的羔羊们……”

“你们根本不懂!”我有些急躁地咆哮着,打断了妮娜和亚瑟,“我说,立刻,离开这里。”

似乎是被我的气势所震慑,妮娜往后缩了缩,张着嘴没说出话来。

亚瑟倒是还保持着些许冷静:“星宫先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急躁。”

“该死的——我屁事没有,要出事的是你们!“看着地上扭曲挣扎得越来越厉害人,我内心的不安逐渐扩大着。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还看不懂吗?——这些人,都变……?!”

一把推开皱着眉头盯着我的妮娜,我被冲入怀中的影子抱住,仰倒在地。

“啊啊啊,去你丫的!”我挣扎翻滚着,将扑到我身上的东西压在身下。

赫然正是,刚刚离我最近的、在术式束缚下不断挣扎的男子。

“该死,还是晚了一步吗……”我咒骂着拔出手枪,顶着男子的额头。

“不要!——”

妮娜的惊呼还没落出嘴边,我已经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

还好,因为时间还不长,皮肤组织还没有变得那么坚硬。

但是相应地,飞溅的鲜血,也还保持着人类般的鲜红。

只是脑浆已经乌黑了。

“你干什么,他们是我们的同——”

“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

看着妮娜似乎想要冲我发火的样子,我不由得也有些火大。

“跑啊!——这些人已经没救了。”

“你在说什么胡——呀?!"

试图反驳我的妮娜,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妮娜小姐!”亚瑟惊呼,上前一步。

而我比他反应更快,径直将妮娜连同后面的人一起搂过来,用手枪抵着后面的人的脑袋,连开两枪。

混着腐臭味的鲜血飞溅而出,将妮娜的一头金发然成红黑色。

轻轻推开身子有些僵硬的妮娜,背后的人也应声而倒。

碧绿的眼睛直直的瞪着我,眼中尽是困惑。

“到……到底是怎么……”

而我的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语,直接让这份困惑变成了恐惧。

“这些人,都变成骸了。”

“我应该跟你说过,”

我回身半蹲,抬起步枪向身后开了两枪,

“我之前就和这些怪物有过接触了。”

脚上有伤的妮娜则是被亚瑟背着,身边跟着有些气喘吁吁的查尔斯。

“你是早就知道被咬的人就会变成骸?”

“怎么可能。”我翻了个白眼,“你别忘了我的肩膀还没完全好呢。”

虽然只是结痂还没脱落的程度,不过之前被骸啃咬的伤痕,还确确实实地留在我的手臂上。

“我虽然不知道这群怪物是怎么变的——”

体表逐渐硬化的骸,很难再简单地用枪打破皮肤了。

而我也很难在逃窜中去瞄准头部。

牵制射击的威力越来越小,我只能掏出以太尘。

“但是我见过人类是怎么变成怪物的。”

毫无花哨的暴风将最前列的四五个骸径直掀翻,后面的则是绊倒在前人身上。

“而且,这么大的黑斑啥的你们都看不见的吗”稍稍喘了口气,我摸出弹夹填入步枪中。

正常人类怎么会脸上突然长出黑色硬块的。

“可,可是……”

“亚瑟,你带着她们俩先跑!”

追兵迫近,我撇了撇嘴,不得不做出决断。

“等,等一下——”

“你先给我闭嘴好吗大小姐?”我连对着妮娜翻白眼的余裕都没有了,“你们这样能够有什么迎击能力吗?”

“我好歹……”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脚上的伤处理一下,之后的话——就在原来石塔的位置汇合吧。”

“至少让我或者查尔斯……”

“说难听点,你们俩在这种时候只能算负担——尤其是查尔斯。”我毫不客气地指摘道。“而且妮娜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一个人能护得住?“

夜幕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危机——作为猎人,应该理解这一点。

“但是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才方便脱身——还是说我们现在比划比划,看看谁厉害点再留下来?”

“我明白了。”

“可是亚瑟……”

“星宫先生说得对,先让妮娜小姐恢复战斗力才是最重要的。”查尔斯插话到,“现在的我们,的确只是星宫先生的负担。”

我松了口气。

只要这两人能接受的话,处于被搬运立场的妮娜的反论就是无效的。

虽然话说的比较刺耳,但这就是事实。

不战斗的话一定会被追上,接敌的话我也没有保护别人的余裕。

“愿女神的荣光与你同在。”

“那你……小心……”

加快脚步的三人,仅留只言片语飘散在夜风中。

我顿住脚步,转过身,脸上露出无畏的微笑。

虽然没想过会反过来被自己的帮手围追堵截,不过……

“来吧——别小看前白夜的王牌,‘炼金的影舞者’大人啊!”

没有后顾之忧的战斗,说起来,感觉很久都没有过了。

呼吸着有些发凉的空气,我沐浴在绯红的月光下,轻轻合上了双眼。

虽然王牌什么的,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所随便加的称呼。

不过作为一个没有怎么杀过人的前杀手,有些东西还是早已刻入骨髓。

即使是在成为猎人之后、在一连串的邂逅之中,在对抗超越常理的怪物之时,有些生疏。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影舞者”的杀戮之舞吧。

风压迫近,一个,不对,两个吗。

稍稍侧身,寒光一闪。

还未完全硬化的、骸的脖颈,绽放出暗红的花朵。

“——星宫流免许皆传,参上!“

炼成魔术制造的打刀,反射着妖异的红光。

星宫流剑术,全名星宫无念流——传承自本家的剑术,本就是强调对人战的杀戮剑术。

在白夜的日子里,即使已经取得免许皆传的我,也在更加严苛的训练中迈向了新的台阶。

——虽然对于这个枪与魔法的时代而言,剑术这种老古董更多只能作为爱好而不是主要战力使用。

但是在对人的混战中,攻守一体的剑术依然有着独到之处。

而且对于我来说——

“喝!”向前弓步,双手持剑的一记横斩,精确地斩断了还未完全变黑的骸的脖子。

即使丧失了理智,想要完全变成周身坚硬的骸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目前的观察而言,这种坚硬的黑色组织都是从胸口开始向外扩散,直至覆盖全身的。

而相比于枪,修习多年、如指臂使的剑,无疑更容易在混战中精确命中那些身为人类的残余,从而造成有效的杀伤。

至少,

“啧,崩刃了吗……”

横剑逼退右侧迫近的骸,挥剑斩击时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顺利地切开颈椎,我不禁皱了皱眉。

不过没关系。

蹲下身一个扫堂腿将骸扫倒,一剑直接捅进骸散发恶臭的嘴里。

“构造……解析……生成。”

以太尘挥洒,只在转身之间,一把一模一样的剑就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小退两步,稍微挥了挥,确认重心之类的没有什么问题。我再次摆好架势,面对接踵而至的五六个骸。

而当它们路过插着剑的那只骸时——

“轰!”

巨大的火柱爆裂开来,不仅直接将地上的那个骸的脑袋炸碎,连带着也将周围的两三个掀翻在地。

——对于我来说,比起需要手动装弹的手枪,能够这样灵活使用的术式产物更加适应于我的风格。

我大笑着踏前一步,手起刀落,一记袈裟斩取下了一个骸的首级。

这样就——

“该死……”

游走于全身的以太力突然凝滞,一股腥甜味袭上喉头。

连续战斗的疲劳加上短时间连续施术的副作用,让我尝到了苦果。

虽然我已经十分熟练,但是本质上炼成魔术是极其复杂精密的术式。

只是我对常见的步骤都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这才给人以很轻松的错觉。

不过虽然熟能生巧,但是熟练也并不能大幅度降低以太力的用量。

“偏偏这个时候——咕!”

视野还没从一片纷飞的火花中恢复正常,腹部便挨上了结结实实的一记撞击。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恢复正常的视野,正好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眸子。

“糟……”

勉强侧滚躲过当头而下的扑咬,还没等我起身,又有两个骸围了上来。

“简直就是一群野狗……”我啐了一口唾沫。

好在我还不是一具不能动弹的腐尸。

一脚蹬在几个骸的腿上,抽出左轮枪,对着倒下的骸的天灵盖。

“砰砰砰砰!”

四枪打完,我用手支撑着地面,双脚在半空中回旋扫踢,逼退后面再跟进的骸,同时自己也拉开了一点距离。

承受着全身的力量,在混杂着碎石的泥土地面上摩擦的双手,手套被直接磨破,手掌也被磨出血迹。

不过没关系。

我再次炼成一把打刀握在手里。

虽然不适感没有散去,不过姑且没有刚来时的凶猛。

“开始第二轮了,杂鱼们!”

我拭去嘴角的鲜血,冷笑着盯着源源不断的追兵。

树丛中发出淡蓝的光芒。

”那个嘴硬的家伙,没事吧……“

清洗之后简单包扎,再施加上镇痛术式,姑且恢复了行动能力的妮娜喃喃自语着。

“星宫先生很强的,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那家伙很强……可恶,如果我也能再强一点的话……”

妮娜一拳砸在树上,震下来几片叶子。

只有在这种时候,妮娜更加体会到自己的无力。

除了逃跑,自己一无所长。

遇见刹那之前是这样,遇见他之后还是这样。

“妮,妮娜小姐……”

看着妮娜愤怒而又无力的表情,查尔斯想要出声安慰,却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先去瞭望塔附近吧——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很快和他汇合了。”亚瑟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似乎是在为刹那祈祷。

“……这有点闹过头了吧……”

妮娜挠了挠脑袋,神色有些尴尬。

“那,那个,对不起啊……”

三人围在一堆碎石边上,大眼瞪小眼。

本应是十多米高的瞭望塔,现在只剩下小小的一堆石头。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石头的量还少得有些诡异。

“总之先观察一下周围,然后等——小心!”

亚瑟一把将妮娜推倒在地。

”你干什——你没事吧?!“

借着月光,妮娜看到,一支重箭贯穿了亚瑟的左肩。

“该死……不要碰这东西……“

亚瑟挥手拂开想要拔掉箭矢的查尔斯,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

“是谁?!“妮娜拔出了枪,打开了保险。

“直到被关入猎人的牢笼,妖精都不愿意从邂逅骑士的梦中醒来。”

夜风中回荡的,只有一句来自童话的诡异话语。

“该死的,没完了是吧……”

虽然没有再出现刚才那种要命的突发晕眩,不过越来越沉重的四肢,和堵上了一般的以太力,让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没办法继续拖下去了。

枯竭的身体发出悲鸣,而十几个骸的半包围圈让我连逃窜的余裕都没有。

挥剑斩向骸的脖子,然而不知是力道不足,还是和我战斗期间这些”新生“的骸的身体组织不断硬化,我的刀刃竟然只卡在斩入一半的的位置就寸步难行了。

试图抽出刀来,然而以太力不足的炼成产物直接就崩溃成了光点。

而我的身子则是在惯性作用下有些失去平衡。

“遭……”

双手点地,忍着快要骨折般的压力,强行将身子扳向另一侧,险险避过脖子连着半截的骸的追击。

然而,擦身而过的骸,却做出了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真不愧是我所看上的大人——不过大人的同伴们,是不是也能有大人这般以一当十的实力呢?”

如断线风筝般倒下的骸,因喉咙漏气而嘶哑含混的呢喃,比起熏人的腐臭和被啃咬的痛楚,更加让我在这夏夜中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