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些话都不过是利用了长期讨论所形成的的思维压力,将仍没有人发现的一点点盲点扩大,然后适量地添油加醋,烩制成看似有共鸣力的演说。

总之会议以无果结束,或者说以另一种结果结束。

接受我的提议,将事件的解决时间暂时延缓。信任我的猜想,将解决事件的方向进行更改。

就结果来说并没有什么坏的影响。

大的方向没有变动。

主要的谜题还是密室,只要解决密室很多东西都会迎刃而解——现在只要这么想就好了。虽然就解题的顺序来说,我认为还是应该先从“犯人如何将球拍归还”这一谜题解起。就发生顺序来说确实是排列第二,但从规划的角度上来说应该是最先规划好的计划。

拟定大的方向,然后进行细节调整,进而设置谜题前的第一道障碍。

不过……毕竟这里是现实,设计这种谜题的动机实在让人无法共鸣。

要是我的话我就会设置圈套嫁祸他人,而不是设置谜题困扰他人。话说回来我的嫌疑似乎还没有完全除去。雾木也说了保留我的嫌疑——这么说来对方说不定就是在嫁祸给我。

真会选人。

或者说眼光真好。

经常孤零零的我作为嫁祸的目标再好不过了。

不过——

要是嫁祸给我的话,网球部的事件就应该到此为止了才对。

可是却发生了第二起事件。而那起事件我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如果犯人是同一个的话,如果犯人的目的是嫁祸给我的话,那么第二起事件应该不会发生——或者应该发生在我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时间。

要么犯人不是同一个人,要么犯人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将罪犯嫁祸给我。

“没有摄像头吗……为什么不安装一个啊。”

梦远搬了一张椅子在网球部的部室门旁边靠墙坐下,我也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毕竟现在已经是中午,我也没有要参加的项目,喝彩加油也不适合我。

“为什么呢。你说什么呢?”

“……”

“说话啊伊崎。”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参加社团。”

就算参加也未必知道——没有什么因果关系。所以可以说是答非所问,也可以说是岔开话题,不过梦远主动想要和我说话这一点还是让我有点开心的。

虽然她可能只是无聊过头了。

“说的也是。不过,现在我已经没事了——就算你因为参加社团而晚回家,我也可以自己先做饭吃。你加入个什么社团不也挺好吗?丰富下人间体的生活。这三年来一直照顾我,生活挺单调的吧。。”

“你的那些情况只是我不加入社团的原因之一罢了。”我悠然说道,“况且,我也没觉得那些生活多单调。你那时不时就脱口而出的被害妄想以及对我的无端厌恶,一有所减退,我就会开心一天,一有所增长,我就会烦恼一天——如此,起伏不定的生活对于我这种存在来说并非单调的生活。”

“那…那还真是对不起你呢!让你天天过的忐忑不安,辛苦你了!”

“不是……我是在表达欣慰之情呢。”

“哪有这样表达的——你的情感表达能力该不会完全没向人类学习吧?”

原来是需要向人类学习的东西吗?掌管世界知识的神野不也说话毫无抑扬顿挫,面无表情吗——既然全部都知道的她都无法这样,那么我做不到也是正常的吧。

不过看里神那“可爱女朋友”的人设好像十分成功。

难道真的是我的问题?

“这么说来,最近个这个月——不如说睁开眼睛之后,你都没说过什么被害妄想的话啊。”

这一个月来也不知该说是改善了还是恶化了,梦远不再正面猜测我是否会对她做出出格的行为。

“那…那个时候只是害怕罢了——对,害怕。毕竟我什么都看不到,却不得不和一个男人同居。作为妙龄少女的我害怕也是正常的事吧。”

“可是,一般说那种话的话,不是反倒会让别人往那个方向思考吗?那种话就像是在给对方建议一样。”

“有吗?这样啊……嗯——我完全不知道呢。”

总感觉语气有些僵硬过头了,移开视线的样子也很奇怪。

“记得你在上一年的圣诞节是这样说的——”我回忆着印象深刻的记忆。“‘又在看我是吧,又在看我是吧。你还真是喜欢用视线侵犯我呢。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吧,以为怎么看,在什么角度看都不会发现是吧。……居然还特地买了奶油浓的蛋糕,你是想干那个吗?你是想强行把奶油涂到我的身体上然后细细舔…”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这是什么可爱的叫声?!

梦远迅速用右手捂住了我的嘴。

“住…住嘴!不许再说了!为什么你会记得那么清楚啊!”

“……”

这之后记得还有更多激烈的词汇和过激的情节。明明当时我只是买了蛋糕回来当作圣诞礼物,结果从走进门到走到暖炉前,梦远都一直滔滔不绝地叙述她的被害妄想。甚至到最后还提起刀差点拔出刀刃。

“听…听到没有。不许再说下去了。”

见我点了点头,梦远也收回了手。

现在网球部的人都离开了,网球部的部室门前也就只有我和梦远。虽说如此,她这样的少女随便用手碰我这种男生的嘴也不太好。

她收回手之后,又用右手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三秒之后打了一个喷嚏。

“着凉了?”

“没有。”

“那就好。”

话说回来,她原来还是有羞耻心的吗。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些话,我当时差点认为她除了眼睛还有其它地方存在心里缺陷了。

“伊崎”梦远呢喃道,“一个月前就想说了。之前的三年,对你的态度也好说的坏话也好——对不起。我擅自把自己的感情发泄在你身上了。”

自己的感情?

“……”

“那个……那个时候,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如果不表现得厌恶你的话,恐怕我就会立刻义无反顾地去依赖你了吧。当然,我不是说你靠不住。你虽然看上去就是那样,但我还是很清楚你是多可靠的人的。只是……”

可靠?

我吗?是在说我吗?是在用那跟我完全不可能沾上边的词语去称赞我吗?明明我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

懦弱得逃到人间,甚至处处小心以至于用“黑卡”都小心翼翼的我。居然说这样的我靠得住?

荒谬。

无知之下便会产生堪称虚伪的真心赞美。

“梦远,你的眼光不太好吧?”我说道“我有多么的自私自利,是多么喜欢做些自我满足的事——你从三年前被我救起的那个瞬间就应该心知肚明了吧。”

“不是。别这样说自己……”

“我有说错吗?没有吧——”我继续说道,“我不仅作为神是差劲的,作为人也同样。就连上个月去与优一郎对决,也是自我满足地赌上自己的存在意识,自私自利地想要得到救赎的行为。这样的我,没有被你称赞的资格。梦远,别轻易就被表象所欺骗了。”

“伊崎……”

“我作为人是不合格的——作为神明也是失格的。现在的我,不过是在可耻地向人类寻求救赎罢了。这是加害者的自我辩护。包括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想要寻求自我安慰。所以——”

不要对我抱有期望,我不擅长回应期待。

我转过头去,视线也转过去,尽量避免和梦远接上视线。看来我不知不觉又向梦远吐露心声了——哎呀呀,真是没办法呢,我。唯独对自己的伴侣没辙什么的,果然是个失格神明。

“伊崎。”

不料这丫头突然两个手掌捏住我的脸颊,抓住我的头,用力一掰。用我的脖子进行了从左向右的一百八十度转动。要不是我及时反应过来恐怕脖子就会被她扭断了。

“疼疼疼……干什么…”

“居然说要自私自利地想要得到救赎,寻求自我安慰——你还真是不擅长被夸奖啊。伊崎。”

“……”

“真是的——我就按你期望的直说好了。你就是个喜欢自我满足,总是自私自利。有时自以为是,时不时自我辩护,时常寻求自我安慰的失格人类。好——满意了吗?被我这么贬低你满意了吧,因为被贬低而满足了吧。”

“……”

“但是啊——你是抖M也好不是也好,因为我的痛骂而满足什么的也无所谓。可是,我绝没有因为你救我而觉得你自私自利,也没有因此讨厌你。三年来对你的厌恶感情绝不是因为你拯救我而产生的,那不过是自卫行为罢了——为什么明明我被救了命还要去怨恨拯救我的人?我是哪里的冷血动物吗?”

“性质不一样。梦远,性质可是截然不同的。我是利用了那个机会的伪善者……别把救命恩人这种高等头衔挂在我这种人身上。”

“那又怎么样?”梦远以极其具有威严的语气说道,“这之后你有对我做过什么吗?我的自卫式被害妄想到头来不还是一个都没有成真,反倒是心理创伤痊愈了不是吗——不,这些都不重要。性质什么的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重要的是……”

梦远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哪怕你真的是个恶劣的伪善者,真的是个喜欢自我满足的失格人类,真的是想要向人类寻求救赎和自我安慰的失格神明——”

我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打从心底里厌恶过你啊,笨蛋。

梦远如此说道,盯着我的翠绿色瞳孔颤抖着,眼眶看似有些泛红。我刚想说些什么,她的手就放开了我的头,然后绕到我的后颈,交叉起来两条手臂并同时按压。把我按到她的面前,然后抱住了我。

她的头发擦过我的脸庞,头搭在了我的右肩膀上。洗发水的香味涌进鼻腔。

“居然以为被自己救了的人厌恶——伊崎你个笨蛋。”她在我的有耳边动着嘴唇,“这种愚蠢的想法到底保持了多久?”

“……到刚刚为止。”我说道,“一个月前开始,我还以为只是厌恶感稍稍减退,……”

“笨蛋。”她又动了动嘴唇,吐息萦绕着我的耳廓。“都说了,自始至终都没有打从心底里厌恶过你啊。”

“……你在哭吗?”

“不是——不是那样。人类有时候说出心里话就会不知不觉涌出眼泪的——特别是像我这种,将很多东西藏在心底的人。”

“这样啊。”

我——如此说道。

垂下了想要抱住梦远的双手。

——现在这么做的话,跟占便宜是一回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