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也不会在我在场的情况下换衣,所以网球部的女子更衣室现在也不过是普通的部室。既然如此,外面的阳光也没有耀眼到要拉上窗帘的程度,所以我就自顾自地打开了窗帘。

社团活动楼的背面似乎也是一片绿化带——说起来就保护环境的意义上来说,这座城市的绿化措施还是非常到位的。走在路上眼前也不会缺少植物,即使在公路上行驶也能看到不停掠过的树木。相较于其他中等发达的城市,这里还算是优秀吧。

我并不是执着于自然的人,那是植物偶然性的【千木一瞬】的事,和我这种(曾经)戏弄人类间接破坏生态的神明没有关系。

但偶尔也想眼前有那么点绿色,可现在——眼前的绿化带上,扑上去的草地却有些枯黄,树木的叶子不是枯黄就是散落到地上失去水分便成泥土的一部分。忘记名字的名花,没有名字的野花,一起在这枯黄死寂的草地上,随风摇摆。

在稀疏的树叶下——迎风起舞。

“伊崎。”

“嗯?”

“你在看什么,别分神了。”

梦远在我背后那透不过气的室内呼唤着我。

“啊……嗯。”

我转过身来,重新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坐在我对面的兰子缓和了一点,拿出手机开始把玩……或许搜索什么东西,拜托自己的朋友帮忙之类的说法更符合她吧。

总而言之不再用凶狠的眼光看着我就好。

在雾木作出决定之后的时间里,梦远都在收集线索,试图推理出真正的犯人。或许是受到我的熏陶吧。在睁开眼睛后的一个月里,每当我上学,梦远又没事做的时候,就会去我房间里拿我囤积了三年的推理小说出来看。

比起电视上的言情偶像剧,更喜欢书籍这一点总感觉有点文学少女的感觉。

总而言之,阅读了算是大量的推理小说后的她,现在搞不好跃跃欲试。

“——也就是说。加上今天早上,昨天钥匙就一共只被借出去过三次吗?”

梦远一边整理自己差点拖到地面的长发一边说着。真希望她能够用什么头绳扎下头发,虽然我挺喜欢黑长直发型的。

“没错。”兰子说着,解开了头发整理,“昨天早上开始的时候从班田老师那借出来一次,在决定一天停止训练观摩前辈的比赛后我就带着心清来这里参观,然后把钥匙交给纳纳归还给班田老师,随后在下午我再次借出来。社团活动后再还回去。”

星之流兰子也是一头黑发,虽然比起梦远并没有那么乌黑亮丽但也称得上漂亮。她垂下眼帘,用双手绕道后脑勺,把后发束成一条马尾,然后用一只手固定住,并且拿起放在桌面上的花边发圈固定住马尾。

顺带一提,她现在仍然穿着网球服。

“有没有类似备用钥匙的东西呢?”

“那种东西有也是和老师的钥匙串在一起的吧。班田这家伙虽然看上去怡然自得的样子,但对于自己的隐私和自己的东西都非常重视,钥匙串几乎没让别人碰过。所以实际上只有一条钥匙。”

说完,兰子张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正在思考的梦远。

“难道说你觉得是在我们都离开之后有人用备用钥匙开门进去换的吗?”

“想是这么想的,有什么不对吗?”

“是的。”雾木也解下了头发,之前为了比赛扎的是单马尾,现在似乎想要重新换回简易的公主头,“班田老师她昨天说今天有事请假——说是‘反正这几天你们也不怎么练习又不上课,也就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了,那样的话与其浪费人生不如出去旅行。’然后今天都没见到人影,所以去借钥匙的时候都是和其他老师说的。真好呢——我也想去旅行。”

还真是悠闲的家伙啊……

“啊,我得去参加比赛了。”雾木穿插好紫色的发簪之后看了一眼手表站了起来,“心清同学。”

“啊?”

我将分散成一万份的注意力重新集结成一份看向雾木。

“——请出去。”

……

话说回来这里是网球部的女子更衣室来着。

“伊崎,我们走吧。”

看上去似乎告一段落了,梦远也站起身来打算打算离去。我跟在梦远后面,走过表情看上去格外复杂的兰子,瞄了一眼她的手机。

——仓井纳土,影无雾木,星之流兰子的合照。

我不禁停了一下,注意到我视线的兰子便关掉了屏幕,一脸不悦地把手机放下。

“……”

“看什么看,赶紧滚出去啊。”

“抱歉……”

我下意识地道歉之后走出了网球部的部室,梦远则在门口出来的一点地方伸着懒腰——她将手伸直举过头顶然后用力地拉伸,我再一次因此深刻地意识到梦远的身材对于人类来说是多么优秀。

即使是从后面也能隐约看到上身和下身组合成的身体曲线,令人惊叹不已。可惜呢大衣因为她举起双手而淹没了大部分的身体线条。

“伊崎,你知道放钥匙的地方在哪里吗?”

伸完懒腰之后的梦远转过头来问我。她看上去好像放松了不少。

“办公楼。昨天我和仓井一起去还钥匙了,所以算是知道班田老师的办公室。不过去那边你打算怎么做?班田老师不是请假了吗?”

“我想去调查看看。”

“你是哪里的刑警吗……”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侦探吧。衬托我的刑警角色应该是你才对……不过这样的话具体的搜查就要交给你来做了。好,你——”

“我拒绝。”没等她说完我就给出了回答。“不如说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班田老师也不在,钥匙现在也在兰子的手里。去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发现的。”

这丫头看来兴致完全没有降低的趋势。

“啧——”看来梦远的咂舌习惯到底还是没法改掉的,“有没有发现还不一定呢,不许这么简单就下定论。——没办法,我就勉为其难地和你一起去好了。走吧。”

语毕,梦远又自顾自地走起来。

我当然也只能跟过去。

从网球部的部室到办公楼有一段长长的道路,运动祭的现在摆满了学生自发组织以及外面进来盈利的店铺,理所当然也是人山人海。

刚准备义无反顾地冲进人群的梦远被快步追上的我拉住了。

“没必要挤这里。可以走那边的小路。”

我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特殊教室楼背面的绿化带的入口。

“走这里也行吧。我们顺便买点东西吃也好,你还没吃早餐吧?”

这么说来好像确实没吃,好吧,那就走这里好了——

“可是我们身上没有现金。”

即使外来盈利的店铺可以刷卡,但是一些学生自发组织的店铺就没办法了。而比起外来的店铺,明显是学生的店铺贩卖的种类更丰富。或许是经过某种途径在外面拿到学校里卖的吧,毕竟像是小笼包和饺子这种需要手工制作的食物居然也能看到。

除去现成的食物,还有不少现做现卖的。

炒面摊有熟练地炒着面的学生,是去做过学徒也说不定。范卖章鱼丸子的小摊里,也有学生信手沾来地翻着丸子。手抓饼摊的店铺中,用煎饼包菜的学生的动作也行云流水。棉花糖的店面里,有学生用木棒以巧妙绝伦的轨迹卷起了棉花糖。

我们的学校搞不好是个人才倍出的公立高中……

“钱?原来是担心那个吗?没事的,要问为什么的话——”梦远边说边把手放进了上衣口袋,拿出了两张10000円的纸钞。“你看,这是我来学校的路上向水凶叔叔要的,今天就尽管随便买好了。”

“……”

“走啦。”

我并没有感到饥饿,也没有感到嘴馋,最多也只是感到有些嘴干,说到底根本就没必要去跟着东买西买地像是逛庙会一样乱窜。但仔细想想三年来的祭典也好信念参拜也好梦远都没能去享受,而且都已经来到面前了在阻止她也没有意义。

所以,此时此刻我并没有像前天那样犹豫是否要让梦远去享受祭典,而是当机立断地随她去了。

说明确一点就是跟着她一起东买西买乱买一通了。

在人群密集的区域里不停走动,使得这早上才飘雪的寒冬变得不是那么回事了——体温因为兴致而升高。

回过神来已经满头大汗,一只手上还拿着打包的食物。而一直走在前面的仓井虽然也拿着同样多的东西,却依然动作迅捷。她另一只手上的食物不一会就变一次,我们打包的东西也渐渐增加。

“嗯——伊崎,这个不错。”她突然转过身,把手上拿着的棉花糖对着我,“你试试。”

……这是刑警游戏吗?真要说的话应该是武警游戏吧,但是把棉花糖当做枪支未免有些滑稽过头了。

说实话我完全搞不懂。

“——吃一口试试啊,吃一口。”

于是我就吃了一口。棉花一样的糖分在口腔中融化,甜味包裹着舌头,口腔中的清甜的香草味还直冲鼻腔。

“确实味道不错。”

“哼——那是自然……啊,先别动。”梦远突然盯着我的脸看,“脸上,粘到了。”

我刚想伸手,梦远就先一步拿走了我脸上粘着的一小撮棉花糖,然后转过身放进嘴里继续向前走。

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她会说“我是叫你吃空气啊笨蛋”之类的话来戏弄我,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好心的行为。

——我看着似乎呆呆地吃起棉花糖往前走的梦远的背影,在心里感到欣慰。

虽然不明白之前她为什么要特地让我拿着她脱下来的呢大衣,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故意在我吃棉花糖的时候把棉花糖过度往前推。

不过即使脸上残留着让人不舒服的糖分,双手不得空,欣慰之情也仍然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