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仓井说了没有她的准许不准回家,但我是否要回家她也没有逼迫我选择的把柄。

毕竟那是我的家,以我的钱财购买的属于我的归处。

不过鉴于那是梦远的朋友的原因我就姑且当做配合她们吧。毕竟梦远没办法去学校。而对于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来说或许学校是最好的交友地,要是不能上学的话,对于之前一直就在家里的梦远来说现在基本就等于孤单一人——不过现在有仓井和她往来,和她做朋友。

这里的“孤单一人”理所当然是指没有朋友,也就是没有把我自己算进去。我还没有自大到擅自称自己为梦远的好友。

连朋友我都不会自称。

总而言之,现在的我必须改变路线,也就是不能回家。

仓井纳土虽说不是多聪明的人,但要是论是否值得与其深交的话,我绝对会回答YES。所以,我希望梦远和她能够深交。

达到挚友的水准。

突破笠原依田和病朽木久日津的那种高度。

既然不能回家,我也已经吃了晚饭,那么能去的地方也就只有书店了吧。这么说来刚刚好像听神野说了,‘她’在人间时曾与某个男性接触,那个男性之后还成为了推理小说家。

有点后悔没有问那个小说家的笔名。

不过无所谓了,如果真的在的话稍微操纵一下偶然性我也不是不能选到。不过要是没有我就没办法了,毕竟神力的使用方法几乎忘得一干二净。即使能够使用神力用某种特殊途径寻找到,现在的我也无计可施。

所以就试着去市里最大的图书馆吧。

没想到,那个小说家的最新作品和以前的作品都井然有序地排列在最显眼的位置,也就是大门进入的大厅中央。

要说我是如何判断的话,大概就是那个“天才小说家行一真伊”的招牌吧。

以及“从零开始,仅仅三年就出道的天才推理小说家!出道十六周年特别作。”的标语。

看来是如今当红的作家。

我拿了一本所谓的“十六周年特别作&纪念作”,仔细一看居然还是被包装的——真不愧是如日中天的天才小说家,整整十六年都能在推理小说界屹立不倒,作品的火爆还是那种会被包装的程度。

看来不得不破费了——虽然我能用无限多的钱就是了。

市里最大的图书馆有一个阅读区,我刷卡购买之后请阅读区入口的工作人员确认小票后,才拿着新买的书进入。

轻松地拆完书,然后像是进行仪式一样,打开了第一页。

那并非第一部分的标题,而是前言。

作者为何写出这本作品的理由,以及成为小说家的理由。

虽然不明白一些只有忠实读者才懂的梗,但也好歹读出了整整三页密密麻麻的字背后的心情。

一言蔽之就是打算以写小说的方式反抗先天的心脏问题。

这之后我便快速阅读起来——毕竟我也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想要细细阅读还是等回家之后吧。

她们再怎么说也不会让我在外面游荡到三更半夜才让我回家。

于是我便在那个阅读区快速阅读那本小说,虽然只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但终究还是在脑内有了整本小说的结构。

仅仅从这一本书,我或许就能断定作者是个懦弱但又不轻易屈服的人,毕竟前言里也提到过这是半自传的内容。

我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大钟,时针分毫不差地落在数字九上。

该回去了。

虽说没有通知我,但至少我也得为了不离梦远太远在公寓里等待。绝不是我对梦远的过度关心,只是回想起梦远没有仓井意外的朋友,就想着尽量别让她一个人待着。

这么说来,她之前好像说过“有耶识陪我也够了”之类赌气的话。

终究是气话就是了。嗯,一定是的吧。

于是我将围巾戴好,将那本书夹在腋窝,然后双手藏进口袋,离开图书馆的暖气,迎接外头刺骨的寒风。

冬日的夜晚总是会如此寒冷,特别是在人烟稀少的时候,心理上的因素也会影响感觉到的寒冷程度。

道路两旁仅有的些许行人无不瑟缩前进,偶尔有对情侣与我擦肩而过,马路上似乎因为稍稍融化的雪而变得湿润,不时经过的车辆的平均速度也是一年最慢的。

虽然有用神力控制体温的方法,但我没办法使用。

因为我不会。

真是——除了能够操纵偶然性以及优秀的恢复能力之外,跟一个人类无异了啊。

不妙,走到公寓门前时,不知为何,公寓附近的风力今天意外的大,藏在口袋里的双手已经几乎失去知觉了。

果然不带手套是错误的选择吗。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在昏黑的夜色中,震动着显示来电的手机自动解开了屏锁。

是梦远的手机号。我没有备注联系人的姓名,是为了以防万一手机丢失做的保险。

因为梦远无法睁开双眼,我便设置了一个打给我的紧急呼叫——这着实花了我好大的功夫,让我第一次佩服人类的科技。

我确认之后便迅速地接听。

“伊崎——救……”

“嗯哼哼——心清,梦远现在在我的手上。想要保证她的安全的话就别靠近公寓。我这里可是能清楚看到你的哦。”

看来她们还没玩够。

我抬头向我家的位置看去,果然那个落地窗前有个人影。

“差不多也够了吧。仓井,你明天还要早起去晨练…。”

“笨蛋心清!噗噗!我晨练关你什么事!总之不许这么快回来!快走快走!”

说完,她就挂掉了电话。

我在结束通话的手机上看了下时间,从图书馆走回来似乎走了十五分钟左右。

“哎——”

我叹了一口气,空中形成了一团白气渐渐消散。

刚想将关掉屏幕的手机放进口袋,手机却突然连续震动了两下——有两封短信。

我又重新将手机打开,手依然冷得微微颤抖,或许还发红了。

第一封——

劈头就是一张梦远的睡衣照,与昨天中午的不同,这次的睡衣照的纽扣有好几颗扭错了,看得出来是比较匆忙的,不过也因此把原本保守的睡衣穿得有些色情。

露出了娇嫩的肚脐,胸前的双峰因为失去了胸罩的舒服变得更加自由,显得更加……

不,与其想着怎么形容,应该迅速地保存下来才行。

面不改色地将照片里有些羞涩的梦远同时储存在手机和大脑中后,我才阅读下面的文字。

“虽然梦远希望你赶紧回来救她(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觉得现在还不是你回来的时候。所以抱歉啦,再去外面等一会吧。PS:照片就当做是赔礼吧。”

仓井纳土,你的赔礼我确确实实地受到了。

不过比起有些色情的梦远,我还是觉得壁纸里迷迷糊糊自拍的梦远更可爱。

——每当感叹梦远是多么可爱的女孩子的时候,就会因为自己被她讨厌而陷入失落。

好像还有第二封来着。

第二封——

【人生游戏】——心清伊崎,迅速到“那个公园”来。

三年前的夏天,你还没有忘记对吧。

即使忘记了我的名字。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屏幕上这三句话,手心冒出莫名其妙的冷汗,拿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地加大了力度。

毫无疑问是他,仅仅三句话,我就能够回想起和已经忘记名字的他所经历的那个夏天。由此可见要是想以这三句话当作身份证明简直绰绰有余。

三年前的夏天。

那个怨恨神明的少年。

那个事与愿违无可奈何但却不肯放弃反抗,潜伏起来企图欺诈众神的少年。

坚强到不可思议的限度。

执着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善良到出乎意料的程度。

那家伙明明在我的协助下完全绝对地扼杀自我才对,我也已经按约定忘记了他的名字,但为什么?

为什么他现在还能保持自我地给我发送短信?

但是那毫无疑问是他,三年前的回忆促使我相信这一事实。

于是我将手机放进口袋,扭头向公寓外迈出步伐,用尽这一人间体的全力去奔跑。

刀一般锋利的寒风也好,冷得状态不佳的双脚也好,冻得通红的双手也好——我将这些妨碍的条件悉数无视,躲闪着一个个行走的路人,穿过一片片路灯下的光亮。

三年前他已经扼杀掉那个自我了,那么他发的短信又是怎样?扼杀失败了?还是说自我复活了?潜伏结束了?

“那个公园”指的是他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像是附近的儿童才会去游玩的地方,我们当时总是在那个地方碰面。

而他扼杀掉自我之前,已经计划好了——计划好如何将自己骗过去,让自己忘却想要反抗的自我。首当其冲就是防止自己再经过那个公园,以防回想起曾经的记忆。

所以如果说扼杀掉的自我没有复活的话,是不可能知道那个公园的。

反过来说——那个怨恨神明的自我,在他的心中复活了。

原计划是在遇到神明后才复活的——没错,他早就预料到了,这次“娱乐”会招来世界的意识的惩罚。那么也就是说,他已经遇见神明了……

或者说,重新认知到神明的存在。

——总之,如果不去找本人询问清楚的的话,即使推敲出这些信息也对这件事无从下手,原因,缘由之类的都无从得知。

我的步伐渐渐变慢,人间体的弊端在这个时候再明显不过了,对于忘记如何使用神力的我来说,这便是最恶劣的情况。

但我没有停下,依然在人行道上奔跑。

再转了好几个弯,经过好几个拐角之后,我终于到了那个公园的前面。

可是总感觉有什么异样。

——出于神明的直觉,我内心的警钟从四面八方狂轰乱炸般响起。

撑着膝盖低头原地喘气的我慢吞吞地思考着,总感觉忽略了什么,但是现状却比我的思考快上好几倍。

不,应该是好几十倍。

因为——在我抬起头时,眼前的光景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