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恩书房的结界里面正在进行着帝国最高层次的魔法较量,在白翼之塔首席的结界之中,身为特席的拉恩被结界的重压压迫,正在使出浑身解数试图找出结界的破绽,肉眼可见的魔法灵光在他身周缠绕。身为首席克洛达尔也没有出手干涉,只是不断的维护自己的结界。

 

很明显,他们要以这个结界为基准进行一次胜负比拼。即便如此克洛达尔的嘴也没有闲着,一反常态的高谈阔论,仿佛要把多年挤压的怨怼全部吐出来才肯罢休。

 

“哈哈哈哈!事到如今还伪装的和受害者一样,不愧是斯必德公家的人。”

 

拉恩对克洛达尔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只是皱着眉头,觉得莫名其妙。

 

“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好了,从当初斯必德公家灭门开始直到流星勇者引发的帝都血案,全都是陛下以及斯必德公爵一同安排的啊!”

 

克洛达尔透露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甚至拉恩的术式都有一瞬产生了繁乱。

 

如果把帝国的历史放进故事之中,那么斯必德公家的灭门必定是揭露旧帝国覆灭的序章。

 

自久远的过去开始就对帝国忠心不二的大贵族——斯必德公家因为违抗了皇帝不合情理的的乱命而在一夜之间灭门的荒诞事实不仅震惊了整片大陆,还令当时帝国的权贵人人自危,为之后旧帝国的覆灭埋下了伏笔。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皇帝和斯必德公爵的谋划呢?

 

“这不可能。”拉恩断言,神情坚定。

 

“也罢。”克洛达尔自信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我也没指望你现在就相信这种事情。”

 

虽然克洛达尔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拉恩似乎已经没有继续倾听下去的意思,。

 

“虽然你在妖精种中还算年轻,但也是一把岁数了,没想到这么浮躁啊。”

 

在拉恩的背后,一片淡蓝色的翅翼展开,他身周所积蓄的庞大魔力开始疯狂的躁动起来,他本身看起来也非常的吃力,咬紧牙关,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无论是结界还是你刚才的发言,目的都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足以证明,外面现在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洛克达尔不置可否,不知是被说中了,还是不屑争论。

 

“作为对你秘藏大结界的敬意。就让你看看我新开发的术式吧!”

 

浓郁的魔力将拉恩包裹然后凝聚,水蓝的片翼震动、将魔力形成的茧击碎,施展了新术式的拉恩出现在了克洛达尔的面前。仿佛被魔力同化了一般,拥有一对翅翼的澄澈蓝色身影。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克洛达尔皱着眉,“你是想自杀吗。”

 

拉恩活动了一下右手,确认身体的变化,“方向……应该没错,那么能行!”

 

对克洛达尔的话置若罔闻,水蓝的双翼展开,压迫在拉恩身上的无形力量被轻易弹开。

 

“是时候结束了!”

 

下一瞬,水蓝色的光芒淹没了结界的内部。

 

§

 

“真是了不起的才能,假以时日甚至能和‘神童’相媲美也说不定。”

 

记不清是谁说的。

 

但,一定,全部都是从这里开始。

 

听了这句话之后,我开始查询有关所谓“神童”的消息。不是我自负,早慧的我从小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不凡之处,但是父母也好、周围的人也好仿佛刻意避讳一般,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起“神童”这种赞誉。

 

作为结果,我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击败了。

 

在战争的阴影覆盖大陆的时候,两个年龄相仿的同龄人,我迫于恐惧,理所当然的在家族的庇护之下,他却在铁与血中成为了活生生的传说。

 

“他之所以会参与战争也是迫不得已。”

 

“英雄成为英雄也有一半是运气的原因,半途夭折的可能性更大。”

 

这些毫无疑问都是事实,事到如今我也不觉得我的选择就是错了。但是就是这样不讲理的,我的自负被击溃了。每当听到人们谈及那个名字的时候心底的劣等感就油然而生。

 

这种劣等感被外人看在眼中,成为了谦逊的表现,然后大肆赞美,刻意的与神童我行我素的行为相对比。

 

“你们看看这种谦逊的态度,虽然天赋不及‘神童’但是他才是帝国需要的人才不是吗?像‘神童’那种恃才傲物的人迟早会给帝国带来灾祸!”

 

我无话可说,只能持续精进,并且除却武道以外也开始研习武道。

 

战争之后依旧是战争,那个人依旧在新的战场上活跃着。在两次战斗的间隙,新上任的皇帝举办了仓促又盛大的宴会。做为持续精进的副产物,我也获得了陪同家主前往的资格。主会场作为帝国风云人物汇聚的场所,自然与我无缘。但我也因此庆幸。

 

在我所在的会场中,有一位与整个会场气氛格格不入的,对那次宴会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却依然来到会场的妖精种女子。在人们身穿华服互相交谈的宴会里,有着华丽黑紫长发的她穿着突兀的学者长袍,霸占了一张桌子,对宴会视若无物,专心的埋首在各种典籍之中。

 

那旁若无人的样子,就像孤傲凛然绽放的花。

 

被那美丽所吸引的我,只是失魂落魄的向着她所在的迈动脚步。

 

会场出现一阵骚动,但是当时的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自以为是的认为这场骚动是由自己引发的。

 

当时的我会这么认为,或许也是没有办法的吧。虽然被那个人的事迹压制,并对此感到自卑,但是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在当时帝都的年轻人中我还是风头正劲,说是最为瞩目的那批人也不足为过。

 

这样的我,对一位少女表现的如此在意,被人关注也是正常的吧?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而一直对会场的动静置若罔闻的她,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抬起螓首看向我所在的方向,那紫水晶一般深邃又剔透的双眸仿佛将我的意识溶解,然后她像是为了迎接,捧着书本站起身来。

 

怀抱书籍的她开始来是那么恬静又脆弱,我被那纤细凛然的花朵所吸引着,并坚信这就是命运。

 

她却像蝴蝶一样,翩然地从我身边经过。

 

“走了。”

 

简洁有力的年轻男子的声音打碎梦境。

 

“嗯。”

 

乖巧顺从的回应则让我的内心如坠深渊。

 

周围喧嚣的声音远在天边,却又一点点切实的传入我的耳内。

 

“是神童啊,明明我们是同辈,但是他却能进入主会场了……”

 

“啊,那么她就是斯必德公家的’妖精女仆’咯?嗳~两个人关系真好啊。你看你看,神童竟然在笑哎。”

 

…………

 

原来,之前对周遭置若罔闻的,是被那惊心动魄的美丽吸引的我啊。

 

仿佛打破执妄回到现实一般,但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的失态。只是从那以后,我不再甘心理所当然般的屈居于他人之下。

 

回到家族之后我执拗的申请进入战场历练,在我的不懈努力下,家族在以护卫陪同为最后底线让步了。在战场上真正的经历战场厮杀的磨练之后,我回到了家族中,开始了对秘传的奥义的研习,并且成功了。从那以后,家族对我的重视度截然不同,我想做的事情得到了家族的肯定。

 

那之后我以几乎不可能的年纪通过白翼之塔的考核、挑战圣剑的考核……当我也获得神童的称誉之时,对方已经成为了传说销声匿迹,徒留“流星”之名在世间传唱。

 

“堪比……”“……简直能相提并论。”

 

…………

…………

 

“谬赞了。”

 

无法触及的高峰要如何攀登?就算得到无数庸碌之人的肯定又能说明什么?只能忍下不甘,徒呼奈何。

 

但是只有一个,只有一个绝对有资格评价我和流星勇者优劣的人。因此即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为了那出生之后仅有一次的爱恋,我毫不犹豫的向那令我魂牵梦萦的人——梅琳普林展开了求爱攻势。

 

证明我比那个逃离她身边的人,更加优秀。

 

但是,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够让我和流星勇者正面交锋的机会呢?

 

——完全没有放任这个机会逃离的理由。无论这个邀请显得如何可疑。

 

“即使有人相助,胜利也是胜利,如果你真的比我强的话——”

 

全力的挥斩没有砍中维克多,反而是维克多的拳头更先一步打在黎塞琉的小腹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是黎塞琉只是微微后仰就重新调整体势袭来,维克多那一拳的劲力被黎塞琉体表的狼型光焰抵御大半,不仅如此,锋利的金色薄膜如同捕兽夹一般从地上生出,试图剥夺维克多的行动能力。

 

“就请突破这个局面吧!”

 

狂暴的、让人联想到野狼的不间断狂猛斩击,不顾后果的向着维克多倾泻着。维克多猛地一脚踏碎金色捕兽夹,星光闪烁,维克多整个人如同烛火一般摇曳不定,将黎塞琉的斩击全部躲过了,但是强行躲避后带来的剧烈撕裂感却留在了身体里。

 

“这鬼渊剑,就是你,之前所用的圣剑!但是啊——我即使有了它,还是比不上你啊!”

 

黎塞琉仿佛呕血一般嘶吼着,又像是在大声号泣。与此同时淡淡的血色从他手中的黑色长剑溢出,流溢到了笼罩其全身的狼型光焰之中。

 

听了黎塞琉的话,维克多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如黎塞琉所说鬼渊剑就是他之前所使用的圣剑,也是八柄圣剑中唯一作为异端而与之前的主人一起饱受争议。

 

还能有谁比他更了解这把圣剑呢?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把剑,所以他第一时间抢攻,试图让黎塞琉无法发挥这把异端圣剑的力量。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

 

本来接近筋疲力尽的黎塞琉却仿佛突然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双手握剑猛的一剑斩下,黎塞琉并没有使用飞刃,但是鬼渊剑上流溢出的血色剑气却还是在地上挖出一道沟壑,冲击的金色结界摇摇欲坠。

 

“连同梅琳普林一起!”

 

猩红的血液滴落地面,在光辉大祭司的干涉下,维克多没能避开黎塞琉这一猛招,锐利的剑气差点将他开膛破肚,猩红的血液湿润了维克多的黑色外套,从衣服的破损处和下摆滴落。

 

“只有这点,你做不到的。我很确信。”

 

遭受重伤的维克多的回应很平淡,很坚定。就像在说昼夜替换一般自然肯定。

 

咯噔。

 

这份在面对梅琳普林的事情上的绝对超然感,让黎塞琉感受到了第一次面对维克多时候感受到的绝壁,一瞬间,这久违的剧烈反差压溃了黎塞琉的理智。

 

“哈啊,哈啊啊啊啊啊——”

 

不仅是鬼渊剑本身渗出的异样的血色魔力,就连黎塞琉身体表面也开始溢出细微的血珠,将他本身染成一个血人。伴随血液流出的魔力不断的流动,然后渗入鬼渊剑之中。

 

“糟糕。”

 

作为结界的主宰者,一直默默旁观的光辉大祭司立刻明白了黎塞琉在做什么,但是作为旧国教的大祭司他并没有阻止黎塞琉搏命的理由,虽然在旭日轮的辅助下他的消耗没有黎塞琉那么夸张,但是他毕竟已经是见不得光的人了。

 

因此他第一时间开始盘算的,是在黎塞琉搏命之后如何第一时间从这件事中抽身。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比光辉大祭司更早明白的,是 身为鬼渊剑前任执掌者的维克多,在他体表本来已经黯淡的星之纹章开始闪耀剧烈的光芒,甚至强烈到让人怀疑是不是维克多整个人都成为了光。

 

黎塞琉血流中的魔力被鬼渊剑统合并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说起来不过是三秒左右,只不过已经重伤的维克多没有可能发挥神速的力量去阻止这一招了。

 

“血祭——!”

 

浑身染血的黎塞琉将鬼渊剑高高的举起,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却仿佛被逼上绝路的孤狼,然后孤注一掷般挥下剑柄。

 

“天狼斩!”

 

凄嚎的血色天狼从黎塞琉身上开始奔腾,以鬼渊剑作为跑道加速,等到它完全脱离黎塞琉时已经可以堪比维克多的神速了,而被光辉大祭司不顾一切形成的屏障阻扰的维克多显然是不可能躲过这一击了。

 

血色天狼轻而易举般的击碎了光辉大祭司的结界,然后打破了梅琳普林别墅的结界防护,强大的冲击力将别墅吹散为破碎的零件,地表被掀起,地底的水流被血色天狼吹上天际,化作“雨”水洒落。

 

“咳咳。”

 

发出剧烈咳嗽声音的人是一直站在旁边的光辉大祭司,他一只手捂着嘴,怀抱着旭日轮快步的走向旁边的小径。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试图确认结果只会带来危险。即使旧国教覆灭,光辉大祭司也能独自存活下来,也是因为他那果断的处世之道。

 

光辉大祭司头也不回的离去了,但是黎塞琉不行。

 

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光辉大祭司和维克多的恩怨更重,但是他对维克多的执着连黎塞琉的一半都不及。

 

生命力流逝产生的虚脱让黎塞琉一时间失去视觉,顽强的意识让他驱散黑暗,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他形成的满天灰尘和淅淅沥沥的水声,想必降落的水滴很快就会把这的尘粉形成的烟雾洗净吧。

 

“……嗯?”

 

黎塞琉发出不确定的声音,在尘雾对面好像有着朦胧的光芒透过来。虚弱带来的视力模糊和尘雾让他没能看清楚,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勉强自己清醒过来。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之后,小“雨”已经接近尾声,烟尘已经稀薄的无法阻碍他的视线。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被半圆形的苍蓝屏障包裹在其中,连衣服都没有打湿的维克多。

 

“以速度见长的我,是不可能抵挡下威力强大的攻击的——很多人都这么想。”

 

屏障上缓缓游走的纹路,很明显的是之前处于维克多身上的纹章,现在这个纹章的颜色变得极其暗淡。维克多状态看起来也不是很好,除却脸色有些苍白之外,胸口也还在缓缓溢出血液。

 

“……”黎塞琉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其他的话,实际上他现在还没失去意识还是因为他对维克多那惊人的执念支撑着。他双手拄着鬼渊剑,勉强自己站着。

 

“星之纹章,二型 星域,为了应对‘抓住机会一击必杀的方案’的方案。”

 

苍纹屏障缓缓的缩入维克多体内,屏障表面的纹章却留在体表。维克多慢慢走到黎塞琉的面前。

 

“作为报酬。鬼渊剑,我暂时借用一下。”

 

维克多轻易地从黎塞琉手上取走了鬼渊剑,黎塞琉没有挣扎,只是挪动干瘪的嘴唇,说了一句话。

 

“你只不过是运气好,继承了公家的星之纹章而已。”

 

“是。”维克多很自然的点点头,像是由衷的赞同这个说法。很多人都将他的成就归咎于家世,他也从来都不否认,“但我会用,而你使用鬼渊剑的方式不对。”

 

啪。

 

黎塞琉倒在了地上,他的头发已经在刚才那一击之后已经变得花白,生命力已经相当的透支了。

 

黎塞琉和鬼渊剑的相性很好,能够很好的发挥鬼渊剑的力量。

 

鬼渊剑的本质是生命,其中一样能力就是会呼应持剑者的情绪调动生命力化为庞大的魔力,生命力化为魔力的瞬间突然变得强大的力量会让持剑者感受到万能感,极容易让人沉醉在其中,但是鬼渊剑本身不会自制,如果持剑者不加克制的话很容易把自己的生命力抽干。

 

“可恶。”

 

黎塞琉倒在别墅的废墟前面,维克多取走鬼渊剑之后,就再也没有理睬过他。即使他手持鬼渊剑阻拦在他面前,对他说出那些话,维克多对他也完全不在意。

 

唯一一次维克多对他表示了关注,仅仅是因为他提到了梅琳普林。

 

“可恶啊。”

 

这种无视比失败本身更让他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