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不是小白吗?”

周日下午,我遇到了小白。他还是那副样子,带着一副眼眶眼镜,不修边幅,头发乱蓬蓬像是烫过一样。他穿着宽松的外套,运动裤,两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咀嚼着什么。我叫他的时候,他正在十字路口焦虑地看着红绿灯,不停地跺着脚——连这老毛病都和高中时如出一辙。

“啊,是你,”小白看到我楞了一下。他挠了挠头,就在我担心他忘记我之时,他叫出了我的名字。“阿柳,”他冲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你变了好多,我都险些认不出你了。”

我们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了。高中同学聚会了几次,只有这家伙从来没出现过。自从高考过去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我曾经去过几次他的家里。他的父母对他的下落从来都是语焉不详。再坚固的友谊都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就在我都把他抛到脑后的时候,没想到能在如此普通的场合如此普通地遇到他。

“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咖啡,聊聊最近过的好不好?”我向他提议。这不是客套话,老同学常年不见,确实有聊聊的必要。

“好啊,”小白答应地很干脆,“我知道一家店,跟我来吧。”

 

“一杯拿铁咖啡,一杯热巧克力——我记得你喜欢这东西,没错吧?”

我点点头。小白的记忆力与头脑真的很好。高中时他就是全校第一名,每天吊儿郎当,却能在每次考试中名列前茅。在一次数学考试时,在我们还在埋头笔走龙蛇时,他已经交上了卷子。在那次考试后,老师把他叫去了办公室,询问他为什么只写答案不写过程。小白在办公室用快我们三倍的时间将所有过程写出来,老师才给他判了满分。

他身体前倾,十指交叉放到桌子上。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凝固了。从记忆,细微的动作,长相,他都和高中时一模一样。沉睡已久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了。我似乎又回到了和他一起逃课去打游戏的时光。我们大喊大叫,在互相嫌弃对方中点开下一把。我们被老师抓到,挨骂地却只有我自己,因为他的名字总能出现在学校贴出的榜单前十位中。

“这几年你去哪里了,我们一直联系不到你。每次同学会你都不来,我们都要忘记你这个人了。”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也不是我不想去,”他挠挠头,“只是我之前一直从事机密的工作,也是身不由己了。”

我愣了一下,小白大学里读的确实是全国一流大学的理论物理专业。我一直认为他会留在大学里当个教授。“那现在呢,你跳槽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小白点了点头。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拿铁咖啡,小口抿了一口:“是啊,太不自由了。所以去了其他单位。”他爆出了另一个单位的名字。我啧啧称奇。那是国内有名的科技创新企业,公司的CEO频繁在各大媒体上露面,以发明家与高新技术领路人自称。他们的公司确实做出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听说政府都有意与他们合作。

“那你呢,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我嘛,就是那样。普通人一个,去了一个国内二线大学,学了土木。在工地上做了几年,跳槽到了甲方。现在在混日子。”我苦笑着喝了一大口热巧克力,被烫的差点把饮料吐出来。

“你和嫂子呢,还在一起吗?”

内心一动,但很快归于平静。“没有,”我平静地说,“大学第三年我们分手了。”

“啊?为什么?”

“为什么呢……原因有很多。异地,性格问题。高中时一起奋斗,共同的目标稀释了我们的差异。等到了大学里,发展全靠个人。时间越长,我们越发现彼此的差异越大。到最后也就只能分手了。”我已经能平静地面对那段感情了。毕竟初恋的分开,并不是因为我们谁不好,仅仅是因为我们不是一类人,只可惜我们用了四年才发现。

“这样,”小白低下了头。我笑了笑,化解尴尬的气氛:“没事的,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女朋友,也已经快结婚了,我的婚礼你会来吧。”

小白飞快地点头:“当然。”

看着小白的样子,我百感交集。我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变成了那种最普通的油腻的中年人,而小白却还是高中的样子——桀骜不驯,自由洒脱。我羡慕他,也嫉妒他。我不想过多谈及我的生活,那是无数普通生活中一个,平庸的像镜子里的成像。小白做的事情不同。哪怕他有一天说,他会改变世界,我也不感到稀奇。

时间过去了很久。这之后我们随意聊着天,聊游戏,聊小说,聊电视剧。我们仿佛变成了两个孩子,聊着不符合成人身份的话题,那真是很开心的一个下午。在分开的时候,小白递给了我一张名片,对我说:“对了,阿柳,如果你的婚姻生活不顺利,可以来找我。”看到我的表情,他慌忙补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研究的新产品是和调节婚姻生活有关的。”

他尴尬地笑了笑,朝我挥了挥手,消失在了街口。

 

屋子里空荡荡的。这幅景象我已经司空见惯了。说起来租这间房子的时候,我还和初恋没有分手。我还记得她提着行李走出房间的情景。

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强迫自己中断了回忆。毕竟现在和我生活的不是那个早就杳无音信的前女友,于情于理,我都该对我的未婚妻一心一意。距离她回家还有一段时间。我从冰箱里随便找了几块面包,一罐啤酒。她是一个独立的人,想必早就在外面吃过了。

我吃完了东西,坐到电脑前,百无聊赖地浏览着各种网站。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时间已经接近11点了。这时,门铃声响了。

菲走了进来。她把高跟鞋摔倒了一旁,扯着脖子大吼了一声:“阿柳!”

我从房间里快步走出来:“你吃过了吧。”

“嗯。”

“我放了热水,去洗澡吧。”

“好。”她疲惫地说。

我知道现在的时机不对,但我不想再拖了。我叫住了菲。“菲。”

她回过头:“怎么了?”

我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口:“是关于我们结婚的事情。那个房子的问题,我们能不能——”

菲立刻换了一张面孔,一副语气,方才的疲劳一扫而空,现在的她不容置喙:“别告诉我你又不想买房子了。”

“不是不买,是——”伴随着菲的怒目,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身材越来越佝偻,“我们可以等结婚后再买。”

“你家里不是答应帮你付首付了吗?”

“对。但我还是想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来买房子。毕竟这是我们自己的爱情生活,不对吗?”

“这是我们自己的婚姻,没错。”她纠正了我不恰当的说法。菲走到我面前,抱住了我的腰:“我知道你不想给家里添负担。我了解你——”

——不是的。

“但是凭我们自己的力量在这个社会奋斗实在是太困难了。既然家里决定给我们提供一条捷径,何乐而不为呢。我家里不也出了买车的钱吗?”

——我并不是在顾虑我的父母。

“你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所以我才会爱上你啊。我们都快举办婚礼了,答应我,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不是的。我们的爱情不该被金钱衡量对吗?我相信你,你也应该相信我。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会携手共度余生,我们本该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我们的爱情难道是被房子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来维系的吗?

“好,我不会乱想了。”我微笑着对她说。菲喜笑颜开,她亲了一下我的嘴唇,朝浴室蹦跳着走过去。

“菲。”

“嗯?”

“你爱我吗?”

“当然爱你啊。”

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我关闭了床头的台灯。黑暗中,一双纤细的玉手攀上了我的胸膛。菲在我的耳边吐气如兰:“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握紧了菲的手,不让她感觉到我剧烈跳动的心脏。“我们一定要要孩子吗?”我装作开玩笑的口吻说,“我们也可以过幸福的二人生活啊。”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啊,还是一个小孩子呢,都已经工作了,怎么还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不是的。

“没有孩子,家庭怎么会完整呢。你看到街上跑的那些小孩子,小正太,小萝莉,不会喜欢他们吗?”

——我不喜欢他们。我不想见到他们。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你和我,仅此而已。我们不需要一个额外的人来证明我们有多相爱。

“我们婚后要两个孩子好不好,一男一女。”

“不行,我想要两个女孩,我喜欢女孩。”

“好,那就说定了。”她笑着点了一下我的额头,“现在不说不想要孩子了呀?”

“只要你想要,我就想要。因为我爱你啊。”

“整天爱啊爱的,”她缠住了我的身体,“你还是一个小孩子呢。”

——不是的。我不是一个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我们的想法不同,我以为你能理解我,我以为我们是彼此理解的。我——

我害怕见到她生气的样子,伤心的样子。我害怕在婚前节外生枝。我害怕没法给她幸福,因为我爱她。

我什么都没说。只要我不说,附和她,她就会开心。在缠绵中,我闭上了眼睛,心里只有一个问题。

我爱她吗?

 

小白似乎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快看到我。我去找到他时,他刚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穿着一身休闲装,戴着一副墨镜,不像一个科研人员倒像是街头的小混混。这可和他高中时的做派截然相反。

“做的实验有强光,戴个眼镜防范以下。”他摘下了墨镜,笑着对我说,“怎么了,我听前台说你找我有事。”

“我是想来试试你说的那个产品的,就是那个能调节婚姻的产品。”

“可是你还没结婚啊。”

我尴尬地笑笑:“我们也交往很长时间了嘛。七年之痒。”

 

“你们也没有七年呀。”

我叹了口气:“婚前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的。”

小白恍然大悟地说:“我懂,婚前恐惧症,没关系,我的这款产品一定能帮到你。跟我来。”

他带着我径直走入了他的实验室。这里同我想象中那种严肃枯燥的科学实验室完全不同。这里没人穿制服,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工作。我甚至看到了一个人在电脑前打游戏。“该死!”一声大喊吓了我一跳,一个男人从电脑前面站起来,“我差点就吃鸡了!”

“得了吧,老刘,你都差点吃鸡一百多吧。”实验室里充斥着一股没心没肺地笑声。

“这边。”小白明显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他带我走进一间房间,关上门,将门外的笑声隔绝开。“我想想在哪。”他走到办公桌前,一边嘟囔着一边翻找着,“啊,在这。”

他举起一副眼镜朝我走来。我狐疑地问:“这是什么。”

小白朝我神秘地笑着。他把眼镜递给我:“戴了你就知道。”

“神秘兮兮地,”我接过眼镜,戴到了脸上,“我倒要看看你在刷什么名堂。”

面前站着另一个人。我立刻摘下眼镜。我面前只有菲一个人,带着欠揍的笑容。我再次戴上眼镜,那个人依然没有离开,当我想要摘下眼镜的时候,她开口对我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啊,”她怯生生地对我说,“自我介绍让女生先说有点没礼貌啊。”

“啊,不,我……”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我认识这个人。不过这不可能啊,因为她本该是——

“这是你记忆里的人,不是真人。”小白把眼镜摘下来,“这幅眼镜可以扫描的你的海马体,提取你的记忆信息。通过比对记忆与多巴胺含量的对应关系,提取出让你感觉到爱情的瞬间,再通过VR技术实现全景重放。”他把眼镜放到我手里:“现在很多情侣或是夫妻在生活中缺少激情,很容易出现七年之痒的问题。在现代这种快节奏的社会中,很容易忙于生活而忘记了给婚姻上点润滑油。我这款产品就是这种作用,戴上眼镜,每天回忆曾经的美好数分钟,感受曾经触动心灵的爱情。这款产品还处于试用期。”

我收起眼镜,开玩笑:“所以我就是你的小白鼠了对吗?”

“是啊,不过放心,这款产品不会让你有生命危险的。”

我刚走出公司的大门,就迫不及待地戴上了眼镜。那个女孩立刻出现在我的面前,仿佛我们没有被打断,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别紧张,我开玩笑的。你啊,一看就是没怎么谈过恋爱。”

“你怎么知道?”男孩慌乱的表情是我未曾见过的模样。原来那时候的我在她的眼里那么天真,那么傻,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女孩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走上前,牵起了男孩的手。“我们要去哪?”她软声软语问着。

眼泪从眼角滑落。我看着这幅现实中不存在的,只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情景,任凭眼泪滑过脸颊。

 

“你今天很沉默。”菲坐在梳妆台前,任凭长发从头的一侧垂到了接近腰部的位置。她耐心地用梳子一遍遍从头顶梳到了发尾,周而复始。

“是吗?”我回过神来。我不动声色地摘下了眼镜。

“你新配的眼镜?”她指着眼镜问我。

我的内心一颤,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回答:“是啊,最近看东西不清楚,就去重新配了副眼镜。”

她哦了一声,没有多问。我掏出了手机,屏幕上的亮光在我们之间显得格外扎眼。不知从何时起,这种时刻越来越多。我做我的事情,她也做她的事情。当我们记起彼此姑且算是情侣时,才会处于礼貌互相询问着对方在做什么,然后继续低下头,在自己的世界遨游。我们属于那种非常适合结婚,但彼此兴趣却几乎没有交集的那类人——至少现在我们是这种人。

或许是我沉浸在眼镜里的时间太多,从吃完饭到现在,我几乎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难怪她会说我很沉默了。

当她的手触摸到我的胸膛,我才意识到她已经打理完了头发。她径直吻上了我的嘴唇,我对她回以同样的热吻。她闭上了眼睛,我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她的身后。

男孩和女孩就站在那里。那是现实中不存在,只存在于我记忆中的两人。房间从中间开始割裂开来。虚拟的影像覆盖了房屋本来的半面。男孩和女孩分开站着。男孩羞涩地挠挠头,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但他没走,女孩半晌之后开口:“你就这么走吗?”

“我……”男孩没有说话。女孩昂起头,看着他。一切都是如此水到渠成,男孩吻了上去。我还记得,那天的月色很好,一束月光照到他们身上。

嘴唇离开嘴唇,菲再次拥抱着我:“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就立刻举办婚礼好吗?”

我随口答应着,眼里却全是月下的少男少女。

 

四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我跟菲相识就是在一处以樱花闻名的大学校园里。或许是结婚在即,菲提议重游故地。我欣然同意,但理由和她完全不同。

我想再一次看到那副影像,看到那个人。樱花想必能刺激我回忆起那段时光。

菲什么都计划到了,但是忽略了一点。随着时光推移,大学已经将樱花观赏打造成旅游项目。人潮涌动,到了现场后才发现能看到的人数远超过樱花数。

“真是的,哪来这么多人啊?”菲不知从哪找来了印着广告的纸扇,用力扇动着,“我们到底是来看花的还是来看人的。”

菲穿了一件浅蓝色荷叶裙,裙边缀着蕾丝边。她没有扎头发,任凭长发垂至腰际。她散发出的魅力与气质是还没走入社会的青涩的学生完全无法比拟的。她是一个美人,我想,但我更想看到另一个人。

人群渐渐松动,透过人群的缝隙,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女孩。她就站在樱花树下,穿着一件与气温不相符合的汉服,裙摆拖到了地上。她回过头,对着我笑了一下。我知道,她看到的人不是我,是记忆中的我。但我仍然无法克制内心的悸动。

爱一个人是最不需要理由的。也许只是一个回眸,巧笑倩兮,顾盼生辉,又或者只是一颦一笑,举手或是投足。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眼神,你就会迷上一个人。明知道你们是不适合的,明知道你们在未来的某天会分手,但仍然会奋不顾身地投入到火焰之中。爱情意味着自我毁灭,意味着焚身的烈火。我渴望着胸口有一团火焰,能够点燃我的火焰。

我向前走去,身姿同影像中的男孩重合。我走到了女孩的面前,忍不住伸出手去。

“你干嘛?”我突然醒悟过来,眼前的是一对学生,正狐疑地看着我。我嘟囔了一声对不起,在他们报警之前溜走了。

 

当我发现自己越陷越深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我的生活已经混淆了现实与虚拟。开始时,我只是在空闲时打开眼镜,观看着记忆中的自己。到后来,几乎无时无刻我不在打开着眼镜。菲就坐在我的对面,我的眼里却是另一个人。到更后来,我将女孩的影像同菲重合在了一起。

在我们逛街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甚至是夜晚降临的时候,菲站在我的对面,我的眼里却是另一个人。另一个现实中早已不存在的人。我站在男孩的位置,叠代了男孩的影像,按照回忆对话,这些对话往往能把菲哄得很开心,但我知道,我谈话的对象并不是她。

我知道这是卑劣的自我麻醉与欺骗,但我停不下来。

 

 

我再次找到小白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我在他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他。小白见到了笑着对我说:“怎么样,有没有找回谈恋爱的激情?是不是该还我的眼镜了。”

“恰恰相反,我是想买下这副眼镜。”我说。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先告诉我这副眼镜效果如何,”小白找来了一个本子,拿起了笔,“就当做用户反馈了。”

“我分手了。”我平静地说。

“啊?”他张大了嘴,震惊的表情就和菲当初听到我提出分手以后的表情如出一辙,“但你们……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

“是的。但是你这幅眼镜,让我知道了我真正爱的人是谁。”

小白一拍脑袋,他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产品的缺陷:“你看到的人不是菲对吗?你看到了另一个人,回想起了和她的过往,所以你要去找你看到的人吗?”

我点头,然后再摇头:“我看到了很多女人,并不只是她。但这不是我们分手的理由。你知道吗,”我忍不住笑出来,“我们分手前我看到的最后一个影像,就是我爱上她时的情景。我记得她在樱花树下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分手是吗?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我举起了眼镜,“我爱的并不是某个人。我所追求的只是纯粹的爱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平淡。有人说,爱情到最后都会变成亲情。但我不这么认为。之前我一直安慰自己,我们之间仍然有爱情。等我戴上了这副眼镜,我才发现,我们之间已经变了很多。她已经不再是我记忆中爱上的那个人,我也不再是她回忆中可以依靠的人。我并不是想要爱上某个人,而是固执地追求者爱恋这一感情。所以我想要买下这副眼镜,一次次地观看记忆里的那些影像,感受一次次的爱情。”

不用看小白,我也能想象得到他的表情。我知道,这是一种畸形的爱恋。我没有告诉他的是,菲在得知我的想法后,对我做出了最精准的评价。尽管我不再爱她了,但她仍然是最懂我的人。

“你不过是想要逃避责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