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还是恐惧。
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对这五菜一汤能否让人满意的恐惧。
看着渐渐在营地间汇聚、端着大概是用来装食物的盒子并大声交流的人们,我只是匆匆向回来的眼镜男交待了几句头便逃开了。
至少现在的我,是绝对没办法在那么多陌生人前站稳的。
光是想想就有点双腿发软了……之前仪式时不怕大概是平静到似乎能感染人的托娜和同样来自故乡的人在的缘故吧?
绕过人多的地方,低着头避开视线,向记忆里修女的帐篷赶去。
可以的话真想听到能消弭心中不安的信息啊……
如果现在托娜在、艾塞莉娅也行。
哪怕说的不是有意义的东西,随便扯点什么都好。
在这彻底陌生的地方和稍微熟悉点的人交流一下,大概能平静不少。
奇怪的“勇者”身份、在山坡上等托娜、被那些人背着逃离、被带到这里开要求以女性身份活着然后去做饭……大致回想了一下在这异世界的土地上醒来后经历的事,才发现我的立场一直都挺被动的,被事件驱赶着向前——或许能这么说吧?
然而这不对劲吧?
过去的记忆模糊不清,未来又捉摸不透。
整理一下……简单来说,我是以那什么“勇者”的身份被召唤来的,现在不是“勇者”了,那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总不可能真以村姑莉莉娅的身份活着吧,说到底我之所以这样是听了纳德哈尔温和修女的话,连具体理由都不清不楚。
艾塞莉娅说的为那些救过我的人复仇?说到底我真的有为短暂相处过的人复仇的勇气和实力吗?
想回到原来的世界?怎么回去?为何回去?
简直进退维谷。
那得过且过?
可我总觉得我想明白什么,又不知道该明白什么。
转眼间,已来到修女帐前。
“嗯哟~嗯嗯~嗒~嗒~”
微弱的歌声传来。
声音沙哑,但仔细听还挺好听的。
不是修女的声音……会是那个蓝发少女吗?
“……打扰了,请问修女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没有回应,歌声戛然而止。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是默许了?
就算不能进看一眼也没什么吧……找着没意义的借口,我掀开帘子。
——抱着襁褓的蓝发少女,一脸惊惧地缩在帐篷角落。
吓到她了?不过之前看她的样子不像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人……那就是早上的后遗症?
确实有可能。
我尽可能使自己做出柔和的表情……当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表情,然后走进帐篷。
等等,修女不在的话,这时候我是不是先离开才对?
就在我想要退出去的时候,那个蓝发少女的表情很明显变成了强烈的欣喜,先是把襁褓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随即冲到我身前——
猛地跪下,“哐哐哐”地磕了三个头。
这、这是在干什么?
想把她扶起来却发现我连她的手都抬不动。
“————”
迅速而古怪的音节自她口中吐露,愣着听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似乎是在说话,这不禁令我回想起了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怎么也掌握不了外国语的完全没用的记忆。
……听说她好像是“异族”?
人类和“异族”的语言是不同的?还是说不同地区国家不同语言?
语言不通,我尝试着比划,然而她毫无反应,只是跪着低头说话。
“……她在感谢你。”
感谢?为什么感谢?我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早上的话是哈尔温他们救的人,我什么也没能做到……
“大致就是感谢你这个‘阿契亚的使者’带给他们的粮食与技术,同时对那些浪费和自身的愚昧感到抱歉,然后请求你原谅死去的那些违背誓言的人,可以的话在新年给那两孩子起个名字什么的……好像是这样?我的语言才刚及格。”
貌似方才回来的修女提着一桶水,站在一边直接开始了不知道准不准的翻译。
“那些事……我完全不知道啊?会不会是认错人了?长得像之类的?”
几天前才来到这世上的我,怎么可能与他们有所交集。
“或许吧?”
然而修女却只给了一个暧昧不清的答案,单手一把拉起方才我动都动不了的蓝发少女,说了几句听不懂的大概也是异族语言的话,待蓝发少女乖巧地点点头后,她转过身来再度开口:
“我要给这孩子擦一下身体……你能在外面等一会儿吗?”
对哦,虽然我现在身份是个村姑,但本质上还是个男性。
既然修女叫我等一会儿了那也就是还有事情要说……总而言之先出去吧。
明明想来问点什么,反而更是一头雾水。
话说“阿契亚的使者”以及相关的事……想来和那把断剑有关吧?不然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然而我并不了解阿契亚的使者什么的和那个所谓女神遗物之间的关联,早知道在和阿兰利亚的谈话中就多问些相关的详细信息了。
那个神神秘秘的有些奇怪的艾塞莉娅会知道吗?不过我压根不知道她是从哪来的更不要说找到她了……
说起来现在托娜会在找我吗?
抬头望向天空,在那里的只有朱红的晚霞与零零散散的飞鸟。
忍不住为琢磨不清的现状叹了口气。
在帐篷入口边蹲坐下来,我拔着地上的草打发起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