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脱不好吗?”

五寻晴像是被班主任叫到面前的学生。四宪余看着她,为了缓解她的压力而露出笑容。

“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到你在写前作的时候受到了我太多的影响,所以会担心你会不会一下子改不过来、或者在写这本新作的时候刹不住车。”

作者在写书的过程中会沉浸在作品的叙述方式中——口吻、词汇、停顿、句式,这些组成了一套完整而流畅的文风,随着时间而逐渐被习惯、甚至会被直接改变作者的说话语气。所以在完本后、如果想开一本类型截然不同的,或许是从严肃到欢快和相反,或者是第一人称叙事者的设定变化,作者就可能会切换不过来、被前作的行文风格影响,轻则卡文、重则坑作。

五寻晴这次的新作,虽然和前作《侦探》一样是搞笑类型,但却不再使用受到四宪余影响的文风。从原本的用词阴郁、频繁切入角色心理描写的快节奏第三人称叙述,变成了柔和的第一人称。而关于角色的行为描写因为剧情变化而没有前作的“冷静”、完全变成日式——也就是非现实的“二次元化”,吐槽、智商下线的方式都和国轻过去刻意躲避媚宅嫌疑的“正常角色”截然不同。

“改不过来倒不会……我写的时候还是很顺畅的,思路来的时候就一直写下去……如果昨天不是那么晚才动笔的话、可能我会写更多吧。”

“嗯……你的父母不让你晚睡吗?”

四宪余高中的时候都是通宵看小说的。那个时候没有轻小说、只有被现在称为“文字禁断药”的网文,阅读它的时候很容易陷进去,然后如果没有外力的话是大多不会自己停下来。

“我是一个人来这里住,只不过习惯了早睡早起的生活、超过十点的话容易困。”

“大小姐居然是一个人住吗?”

八筒问道。

“你爸妈也不怕绑架什么的,比如我就有可能做出来然后去要赎金。”

“喂、别吓到人家。”

四宪余鄙视地看着八筒,八筒摊了摊手。

“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虽然自离城的治安普遍很好,不过确实还是有这种可能性吧?”

而五寻晴楞了一会才回答。

“这个方面……我是住在比较好的公寓里,而且平时回家时和朋友一起,所以没有关系。”

“说起来,五寻晴好像是在隔壁湖苑区的啊。”

四宪余想起前天她校服上的校徽就是属于湖苑区的一间名门高中。

“是的、我是去年才搬到这座城市。”

五寻晴说道,而八筒继续询问。

“你爸妈肯让你一个人去另一个城市?”

“嗯。”

“为什么忽然想到搬来这里啊……”

自离城在日轻崩坏后就成为了国轻作者的放逐之地,八筒不觉得一个富二代会随随便便搬来这里。五寻晴不知为何有些为难、没有回答,四宪余于是打断道。

“别问这些事了、我们这里是来聊轻小说的,不是相亲问家底。”

“来聊轻小说还行,以前扑街部满人的时候一聊这个就撕逼。”

贵圈三大撕逼题材:什么是轻小说、该不该媚宅卖肉、这个文笔怎么样。

八筒坏笑着、四宪余的笑容却有些苦涩。他环顾了下四周、然后轻咳一声。

“说回这本书的事情,五寻晴、你有写大纲吗?”

“还没有……”

五寻晴不好意思地挠着脸颊,而四宪余一边把电脑还回给她一边说道。

“找个时间把大纲做出来吧,不是升级流的没有大纲容易跑偏。”

“嗯。”

“说回正文的事。就已有的三千字来看,该有的都有了,设定也很新奇、我很想看下去。但是聊宿主的那部分——”

正文:

“呐呐、阿伊,你说这次的宿主会是怎么样的人呢?”

身后的Youngest daughter型系统紧紧抱着我,稚嫩可爱的脸在我的肩膀旁边蹭了下。我稍微确认前方的道路,然后通过后视镜看她,她正在期盼地看着我。但说到底,我并没有从主神那得知关于每一个宿主的信息。

我只是个运送系统的快递员。

“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是个好人吧?”

我思考了一会,说出半吊子的答案。而Youngest daughter忽然掐了下我的腰部。

“你是在糊弄我!”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不小心偏转了方向盘,车轮在砂砾路面上摩擦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还因为石子而弹飞了下。Youngest daughter“哇啊啊啊啊——”地抱着我,我拼命重新维持好平衡,她却又掐了我一下。

“你在开的是什么车啊!”

“……电动车。”

“我不是问这个!”

Youngest daughter用小拳头敲打着我的后背。看样子刚刚确实是被吓得厉害。

明明你才是罪魁祸首。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的开车技术那么菜啊!亏你还是主神大人的专属快递员!”

“作为在交通混乱路霸横行的城市送了六年外卖的五星外卖员,我不觉得我开电动车的技术会菜到哪去。”

以前在怪物“猎”人的世界里被超大的野猪追着穿梭在丛林中,如果不是我反应力快、车技好的话,我可能当时就变成一团黏在树干上的肉泥了。

所幸这个世界是人类居多的世界,野外的大型怪物并不是特别多。

我继续说道。

“我现在正在开车,坐车的时候不要和驾驶员说话这个你不知道吗?写在交通规则里面的。”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那个世界的规则、你以为我是神吗?”

“……你试着和主神连接下,就说要求获取A129号世界的种花联邦的交通规则。”

“我为什么要照你说的做?”

她别过头去,我用背部顶了下她。

“你要是以后这样反抗你的宿主,惹的麻烦就绝对不是差点车祸这么简单。”

“反正最差不过是世界毁灭吧?我只要保护好宿主就可以了——”

“我现在真想掉头把你丢回系统养成学院、让那个老太婆好好训你一顿。”

……

“——你有没有觉得这一段有点天马行空?”

四宪余问道,而五寻晴歪着头。

“天马行空?”

“就是跳跃性强的意思,如果是我的话会考虑一直写Youngest daughter对未来宿主的想象、用这一段来解释清楚Youngest daughter的主要性格。”

“但那是你的吧?”

八筒插嘴道。

“你以前写《断罪》的时候严谨的一批、恨不得每一句话能搞定的事情用三句话解释,赘述。(叙述过多细节影响叙事节奏)”

“赘述倒不至于、当时写《断罪》的时候想着要深化读者代入,部分事情是强调了的。”

“但我不觉得大小姐这次的作品需要深化什么,搞笑轻小说读的就是轻松、有趣就好。”

“说的也没错。”

四宪余点了点头,重新面向五寻晴。

“你自我感觉是怎么样呢?写High了节奏过快、还是普通地就想这么写?”

五寻晴食指放在下巴、抬起头回忆了下。

“我……自己也不知道哦,写的时候并没有特意去想这种事,只是直接写下去了。”

“那你现在睡了一觉、重新捡起来看,觉得怎么样?”

五寻晴看向电脑、陷入了烦恼中。

“好像……也没觉得怎么样。”

“不好的意思?”

“没写的时候感觉有意思,写的时候是一直把想到的东西欢快地加进去。”

“那是正常的,不用在意。”

四宪余喝着奶茶,在甜味刺激下,他想起了自己忘记提到的。

“好喝。”

“信不信我现在上了你。”

“别、别。”

八筒做势要起身,而四宪余赶紧挥着手往后靠了靠。

然后他对五寻晴提醒道。

“五寻晴,这件事搞不懂的话一般都是作品定位模糊——你不知道这本书是写给自己还是写给读者。可以先处理一下你的作品定位,然后再考虑情节安排。”

重新坐好的八筒也转过头来。

“这个没错,如果搞不清作品定位的话会老是想修改剧情,所以大小姐是打算写个有深意的、还是单纯普通的搞笑冒险?”

“嗯……”

五寻晴低哼着、然后抬起头。

“我想写个让所有人都觉得有趣的轻小说!”

“那就得了。”

八筒露出笑容,随手解锁手机打开Line。四宪余做出了个“继续”的手势,继续喝奶茶、却在抬起头时注意到八筒的表情开始变得僵硬。

八筒看向四宪余。

“摩天轮被资全会攻击了。”

和扑街部这种遍地可见的小家子气奶茶店不同、摩天轮是位于两公里外一家大型商场门面位置的咖啡店,里面都是能分得清咖啡种类的高端顾客,而且女性顾客居多——这让明明只是被三叁弎包养在店里却还是自居“老板”的八筒羡慕不已、然后在自离城圈地运动期间率领部下前去“交流”数次。只是可惜摩天轮的店内消费对八筒来说实在是太高,最终只能建立起同盟关系。

而现在摩天轮被攻击,八筒按照规矩是要去象征性反抗下的,免得以后可能连表面兄弟都没得做。

“我去看一眼。”

他随便喝了点水润喉、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

“四宪余你来不来?”

“我去能干什么?”

四宪余懒散地咬着奶茶吸管。

“能干什么、当然是把资全会给我虐一遍。”

“我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

八筒轻笑着。

“那你到底来不来?”

“来、来。隔岸观火、我喜欢。”

四宪余把剩余的奶茶一饮而尽,然后也跟着站了起来。五寻晴交互看着两人,十分疑惑。

“老师也要走了吗?”

“是啊。“

“打架?”

“不是、是你和七重月允那种之前那种轻小说对决——你是继续待着还是回家?”

四宪余半转身问道,而五寻晴思考了一会,把电脑装回背包、然后背在身后,拿起还剩大半的奶茶杯站起来。

“我也跟老师一起去。”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坐在店中央椅子上的成熟女性——摩天轮店长花鸟微微撇头、看见在门口熟悉的身影。在纯黑衣服上挂满银饰的八筒,披着藏青色西装、懒散地和身后小女生说着什么的四宪余。那位女生花鸟并不认识、只当是四宪余的女朋友。

她又重新看向端坐在桌对面的忍者领队。他身后的部下黑影成列,让无关人士不敢进入店内。明明都带着面纱、花鸟却觉得像是被对方嘲笑。

领队在注意到四宪余到来的瞬间想要站起,眼里的火焰一瞬间点燃、却又猛地停下收回自己的动作,只是直勾勾地像是要吃掉对方般看着四宪余。而四宪余略带嘲讽地笑着挥手、然后就带着同伴坐进花鸟身后的位置。与花鸟只隔了一层摩天轮店员站成的人墙。在缝隙中、领队看到他随意地抬手。

“菜单、还有战报。”

在第三方进行对决记录的店员顿了一下,抬头看向自己的店长。花鸟点了点头,他便急忙拿着纸张站起来,从经过的隔壁桌子上取了菜单,一并交到四宪余的手上。

四宪余和八筒稀松平常地笑着,平分了纸张。

四宪余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开口。

“第一局:萌属性接龙:摩天轮方在第七十三回合病弱系下属外伤及残疾分类、在资全会方说出轮椅少女后未能接出剩余萌属性——独眼、断手、毁颜的任一选项,第一局由资全会取得胜利。是不是泡咖啡泡久了、店长整个人都变得过于高尚?”

八筒看了一眼四宪余,接道。

“第二局:渐进组合对决:摩天轮方使用人设为天然呆符师加青梅竹马,角色背景设定为初中时被男主从妖魔中救出、但男主因为受伤而失忆。资全会为遮眼发天降内向变态少女,角色背景设定几乎没有——这是把圈地运动期间的丧女系研究重新捡起,有新意、不过还是以综合评价的微弱差距败给了目前最好用的玄幻国轻人设。第二局由摩天轮取得胜利,平局、下局决胜。”

原本便安静的咖啡店内、气氛变得更为紧张。花鸟注意到忍者们似乎都开始提防起自己身后的四宪余和八筒,于是赶紧说道。

“第三局为短篇对决,开始吧。”

三杯咖啡被摆在四宪余他们的桌上。四宪余撕开方形包装、肆意倾倒着白糖并搅拌。八筒和五寻晴也有加糖、但只是普通的分量。

四宪余拿起杯子吹着液面,然后抿了一点。

“好苦。”

“美式咖啡是偏苦。”

五寻晴答道,而四宪余皱着眉头。

“我应该点卡布奇诺或者摩卡,反正事后会要求店长请客。”

“你也别老是想着坑花鸟,点这个是因为买单的人是我。”

八筒坐在四宪余对面、也就是面向领队的位置,一直观察着对局的状况。只是无论他多么在意,在这种对决形式中不看书面也看不出什么。

过了几分钟,四宪余又举起了手。

“店员?”

身后人墙中有一人转身。

“……有什么需要的吗?”

“可以免费续杯吗?我这东西甜死了。”

四宪余指着已经喝完一半的咖啡问道,而店员有些困扰。

“我们没有免费续杯的服务——”

“他们不是客人。”

花鸟的忽然开口让服务员顿了一下,他过了一会才理解含义、从四宪余的面前端起杯碟。

“不要用定式。”

四宪余小声提醒,服务员佯装无事,离开、换了满的一杯过来。

然后当他回到花鸟身后原本的位置端正站姿时轻咳了两声。

花鸟心领神会,删去原本的青春自叙、转为奇幻故事。

“重新说回五寻晴你的新作吧。”

在身后的人们完全陷入轻小说对决的专注时,四宪余搅拌着咖啡、维持小小的旋涡。

“既然你选择了奇幻搞笑类型,就必须知道搞笑的本质是什么——那是角色的悲剧,或者说磕磕碰碰、丢脸的模样。反正你整篇文章不能让主角安详度过,必须不断去寻找微小的阻力,干涉主角的意图。”

“阻力吗?”

“单是说阻力其实太广,要加上定语,微小的。”

“微小的?”

五寻晴疑惑地问道,而四宪余点了点头。

“没错,微小的。在大情节中我们一直在要求作者去寻求最差的情况、形成外部事件与角色需求之间的强烈矛盾,这样主角在受到压力后的反弹就是观众喜闻乐见的变化、成长,或者用个老前辈的说法——角色弧光。”

“嗯嗯。”

“喜剧也能有角色弧光,这点在电影上很容易发现。但在搞笑轻小说,你为了让剧情不那么紧张,往往只能把让角色发生变化的巨大矛盾潜伏起来、直到在最后一个大章才显露——这也就是三分一或者四分一的文本结构、前面都是起伏相对较低且相似的日常和铺垫。而为了连载性着想,你不能每一卷都是人物弧光,写轻小说时应该要联想到动漫十二集的格式,三卷或四卷才能有角色的大幅度变化。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要微小的矛盾,如果矛盾太大,角色一直发生变化,你的作品估计就要一卷完结,白白浪费那个可以写长篇的设定。”

四宪余看向八筒,八筒没有回应,只是招手叫来店员点了三份蛋糕。四宪余于是继续说道。

“然后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开幕、然后用几万字描述主角团打着哈哈开着玩笑、解决大量微小的矛盾和意外,然后因为这些小矛盾被奇怪的组织或势力盯上,陷入可能会丢掉性命的危机之中。和前面的搞笑环节不同,最后这章往往是比较紧张严肃,结局可能是热血的合作击败对手,也有可能是因为一些无厘头的事情莫名其妙地取得胜利,最后终章回顾下感情、留下下一卷的铺垫——这是不是很眼熟?这就是日轻留下来的套路。”

“……“

“搞笑轻小说的要点就在于此,我们不是从头到尾嬉笑打闹,我们会有矛盾、却也不过度追求什么大悲大喜人物弧光。我们只是在讲述与众不同的、轻小说角色们的日常——就像是你和朋友开玩笑聊起什么缺德事,或者在推特上刷到别人的有趣生活。搞笑的背后有深层次的感情,主要是悲伤和无奈,而它们通过微小的事件显露出来的时候,是不会有其他小说里强大压力总会带来的悲剧色彩。甚至会剥离代入感、让观众觉得那是一场不必要的滑稽闹剧。这就是喜剧。”

“和人们想要把一切掌握在手中的、算尽一切的想法相反,上天总像是开玩笑般,用一场场超出意料的意外打乱所有人的计划,看着他们慌张失措、像是堡垒被雨水击垮的蚂蚁,然后露出笑容。而在戏剧之中,角色是人,在舞台之外,观众就是欢笑着的神明。”

八筒忽然感叹、四宪余露出笑容。

“生活就是需要不会危及性命的矛盾来调剂——就像现在,隔岸观火总是无比有趣。”

花鸟感到难以为继。

敲击笔记本电脑键盘的双手停下,握了握,才发觉已经完全湿润。搭在边缘的手腕有些疼痛,她甩了甩,看着对面忍者的领队。

他还在继续、而且速度比花鸟要快的多。在限定四小时的超短篇对决中,越早结束,就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去审核作品中是否有不恰当的措辞、或者对角色感情变化的幅度进行微调使其更加柔和。啪嗒的敲击声持续着,花鸟看了看时间,已经开始了一个小时。

自己却只写了不到千字。

花鸟是属于思考较深的类型,在写作过程中会在意每一句的写法,所以码字的速度相比其他轻小说作者要慢——这在已经完成商业化的国轻界中容易被人以字数压制,所以一直没敢签下要求高频率更新的网络签约。花鸟看重的是质量,相信着自己与其他“流水化作业的套路轻小说作者”完全不同。

她觉得自己比其他人要强。

但轻幻文库网站上的数据狠狠地抽了她一嘴巴子——低频率更新即意味着低曝光率。自己没办法登上勤更榜,在最近更新栏只能一闪而过,又不愿拉下脸去结交大佬寻求推荐,所以花鸟的读者数量一直很少。

“即使你的作品很好,也没人看见。”

意识到这点的花鸟选择了开咖啡店,闲时慢慢琢磨自己的作品,想要写出“有内涵的轻小说”并期待着那天能被发掘。她这样坚持了几年,显而易见的是在逃避市场对每一个轻小说作者一视同仁的要求。逃避对心情有好处、也是很多轻小说作者坚持下去的理由,然而能这样的前提是很重要的“还能苟”。

这次资全会前来挑战,堵上的是五张轻幻文库的签约合同。

而他们要求的,是“如果摩天轮输了、摩天轮内所有店员都必须退出写作圈”。

要么明知道成功几率低也要维持现状、要么堵上一切和资全会战三局——虽然不知道资全会这次进攻是为了什么,但花鸟知道,在他们背后虎视眈眈着什么的不只是轻幻文库、还有市场。

市场影响公司决策、公司影响个人行为。

市场就是悬在轻小说作者上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时隔数年、终于再次面对市场时,花鸟无法控制地回忆起过去没有读者的沮丧和失落。内心颤抖、皮肤和肉像是隔着薄膜,想写下去,思路完整、却不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以前是这么在房间独自坐着、看着自己惨淡的数据,现在在摩天轮的正中心被围观,一种恐慌刺入眼睛电流般扩散全身。

等到手无意识放在屏幕边缘上,花鸟才反应过来,屏幕上是自己用于短篇对决的作品。

不是耻辱的数据。

“……该死。”

“我开始觉得对不起八筒你了。”

在三份抹茶奶油蛋糕被端上桌子后,四宪余很快拿起刀叉切下一块塞进嘴里,一边说道。

“虽然我一直说着让你请客让你请客,但仔细一想,你的钱大部分都是做灵感贩卖拿到的,我现在吃的就是你的灵感啊。”

五寻晴切蛋糕的动作顿时变得僵硬,八筒却表现的平常。

“灵感也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请就请了——”

“真香。”

“喂。”

四宪余细心感受完味蕾上配比完美的甜苦,然后站起来。

“稍微上个厕所,咖啡利尿。”

“别在咖啡店里说这种低俗事情,快去吧。”

店员都不自禁回头,而四宪余完全不在意地笑着,欢快地绕过人墙前往厕所。过了几分钟,他回来。

“反了。”

“什么反了?”

“我进错厕所了,还好里面没人。”

店员再次回头,五寻晴尴尬的不行,而八筒挑了挑眉毛,用叉子刮出蛋糕上带着淡绿色的奶油,小心地在附带的纸巾上书写着。

“整天犯傻……我也想去,厕所有纸巾吗?”

“没有,你带这里的吧。”

“啊、我有。”

五寻晴说道,从背包里取出包装纸巾递给八筒。八筒接过来、同时快速把桌上的纸巾折叠好一齐塞进口袋,然后离开。

而四宪余向五寻晴问道。

“我等会就要走,你怎么样?”

“嗯?”

五寻晴抬起头。

“我叫了七重月允在家做饭。现在是——”

四宪余看了看手机。

“快十二点了。”

“既然这样的话,老师现在就回去吧,别让师母等急了。”

“都说了她不是什么师母……”

“反正老师可以先回去就是了,八筒这边我会说的。”

五寻晴催促道,四宪余思考了一下后回答。

“好,你一个人住的话没饭吃,可以和八筒一起去外面。”

“嗯。”

“那我走了。”

四宪余吃掉最后一口蛋糕,起身很快离开。

忍者李栓柱的肚子忽然有点痛。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背着领队偷偷点的麦肯基有问题,还是单纯的冰阔落喝太多,反正他现在已经忍受不了内心深处的渴望、想要去厕所放肆地发泄一番。

刚刚顺风耳听到那个叫四宪余的说厕所没纸,于是用摩斯密码敲打着旁边队友的手臂。

“有纸吗?想放大。”

细微的手指敲击将信息以李栓柱为中心向两边传递,然后两边的队友同时敲打李栓柱的手臂。

“没有。”

李栓柱顿了一下,敲出一句。

“花Q。”

看来只能找扑街部那个八筒了。

李栓柱这样想着,偷偷溜出队伍。这时八筒刚好从厕所出来,看到李栓柱用炙热的目光看着自己,吓了一跳。

“干、干嘛?”

“兄弟,有纸吗?”

……

八筒上下打量着李栓柱,然后不情愿地从口袋掏出纸巾交给他。李栓柱接过纸巾微微鞠躬,然后快速冲进厕所。

“哗啦啦——”

飞流直下。

李栓柱捂着肚子坐在马桶上,思维发散到无限的宇宙之中,然后又被火辣的刺痛拉回。他觉得差不多,然后取出八筒给自己的包装纸巾。

……

发现纸巾包装根本没开。

八筒回到座位时,发现四宪余不在。他疑惑地看向五寻晴。

“那家伙呢?”

“先走了。师母……七重月允做了他的饭。”

五寻晴答道,而八筒“嗯……”了一会。

“等会我们要不要一起吃饭?”

“可以呀。”

五寻晴笑着点头,然后两人重新透过人墙间的缝隙看着对局,注意到花鸟的不对。

过了几分钟她仍是没有码字,只是一味地看着屏幕,像是失了神。

相反、另一边的忍者敲击键盘飞快,隔着面纱看不清表情,眼神却是锐利而冷静——完全不是写上头了的表现,而是在日积月累的训练中练成的高频码字技巧。

即使是外行人也能轻易看出孰优孰劣。

而就在这时,八筒看见刚刚向自己借纸巾的忍者快速走到正在码字的领队旁边,俯下身子耳语着什么。

领队停顿了一秒,看向旁边那位忍者拿出的一张方形纸巾,上面是淡绿色的、像是用抹茶奶油弄出的简短话语。

“——对方奇萌、你应奇稳。”

领队抬起头,看向正对面的八筒一桌。自己洋洋洒洒写出的三千字正是以蠢萌为卖点的奇幻搞笑作品、靠有趣的设定和可爱女主吸引眼球,也就是说。

“……”

八筒的下巴像是脱臼般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