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天使带着我来到了白色的房间。

“时间上越是接近的前世记忆就约会清晰哦,这一次大概会时间更久一些呢。”

“嗯,那我去了,等我回来。”

“···”

说完我推开正前方的那扇门走了进去。短暂的黑暗后这一世和煦的记忆片段开始缓缓的涌入我的脑海。

这是一个混乱的年代,狼烟四起,烽火连天。每一个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都像是风雨中的一株野草。不幸中的幸运是这对前世的恋人还是在战争的暴风中走到了一起。

和煦出身军人家庭,自从国土沦陷,父亲和兄长都是常年在外打仗。唐果的父亲战死前将她托付给了有着几代交情的和家,加之唐果本就与和煦有着指腹的婚约,就这样早早的成为了和煦的小童养媳。

二人虽已不再记得前世的那些爱恨因果,但毕竟和煦比唐果大了四五岁,脾性又比较和善。所以除了偶尔会被顽皮的唐果气到七窍生烟,却也算相处的融洽。只是相对唐果的依旧活泼好动,和煦则是变得少言寡语了许多。

和煦自幼习武,好打抱不平。但眼看着这片满目苍痍的大地却并没有选择共赴国难。而是十六岁开始就在家中经营着一间客栈。

虽说有着父兄的军饷和客栈的收入,可几年下来,除去给母亲治病的钱,和送唐果去私塾的学费,倒也没剩下多少。

日子就这么到了和煦19岁的那年,和煦的父亲和兄长战死,战火也终于还是烧到了他们相邻的城市。

临行前的几天,和煦将唐果叫到了自己的书房。递给她一个包袱和一封信。

“这是什么?”唐果传承了前世的聪明伶俐,早已猜到了和煦即将要去参军。不去看也晓得包裹和信件的内容。

“一根金条和一些钱款。”

“...”

“此番一去,怕是今生无缘再见···除了家中的宅子,已经将我所有的东西都变卖了。换来的钱款半数都在这里。你拿去吧。”

“那这个又是什么?”唐果抽出包裹上方的信封,递到和煦的面前问道。

“...”

“是什么?”唐果上前一步,盯着和煦不停闪躲着自己的眼睛,不依不饶的问道。

“休书。”

“你...你看着我。”

“...”和煦低头不语。

“你看着我啦!”

“...”和煦继续低头不语。

“看着我!看着我!”唐果把信封撕的粉碎,抹了把眼泪,凑到和煦的身前,歇斯底里的喊道。

“...”

“你觉得我值多少钱?”

“...”

“你为什么不把我也卖掉呢?”

“...”

“明明...明明我也是你的啊!”唐果扑在和煦的身上,大哭了起来。

“唐果...”

“答应我,你会回来的。好不好?”

“...”

“求求你...答应我好不好...我以后都会乖乖的听你的话。不会再气你了。我保证!所以...答应我,你会回来的,好不好...好不好啊!”唐果抱着和煦,跪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好...我答应。”和煦几次都没能将对方拉起来后,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嗯!那...要说话算数...”唐果终于破涕为笑,伸出两只纤细的胳膊,挽住了和煦的脖子让对方将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

可紧接着,却又趴在和煦的怀里大声的哭了起来。

临行,唐果从脖颈上取下了母亲临终时留给自己的黑曜石项链。作为挂坠的黑曜石很特别,虽然通体漆黑,可透着火光仔细去看,便会发现那上面透着一层淡淡的红色光晕。母亲曾给小时候的唐果讲过一个关于这颗宝石的凄美传说。也许只是哄骗小孩子的戏言吧。可小唐果却将故事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唐果将项链戴在和煦的脖子上。然后坚定的对和煦说,这个项链是一个护身符,是有狐仙姐姐的法力在上面的。只要带着它,就算是再多大的危险,也一定可以平安回来。

和煦离开后跟随着部队南征北战,每次都是九死一生,却也真的总是可以逢凶化吉。一年多以后,和煦已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军官。唐果所在的城市在这逐渐恶化的战局中,幸运的始终未受到战火的波及。所以时不时的和煦也会有机会回家探望几日。

可战争毕竟是战争,第三年的初冬和煦被一纸调令遣去了J市。不久后J市沦陷,和煦从此杳无音讯...

一年有余,唐果在家中收到两封信件,是军队的人送来的。两个信封均已残破不堪。明显已是有了些年月。唐果惊喜的看到一个信封上写着:吾妻唐果亲启。

笔锋中带着的那股坚韧和冷峻,让唐果不禁又想起了他最后离开时的背影。

“我走了,等着我回来。”那时的和煦的确是这样说着离开的。

这是和煦的字不会错的...虽然信封已经污损的让字迹变得模糊不清,但那一定是他亲笔所写!

唐果迫不及待的要将信封粗暴的撕开,手上的动作却又止住了。她把信封捧在胸口,小步跑到和煦的书房,书房中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唐果走到书桌旁,从抽屉中取出剪刀,小心翼翼的将其中一个信封拆开。她的动作细微的就好像信封里封着全世界最宝贵的东西。就像是装着那个男人的灵魂一样的宝贵。

微黄的信纸只写着草草两行:等着领我的抚恤金,以赡养家小。

手中的信纸似乎有了千钧的重量,压的唐果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

许久,她回过神来,慌张的撕开了第二个信封。

发黄的信纸被接近褐色的深红侵染大半。

依然是他的字迹,依然是短短的两行:若有来世,愿与你为百姓人家。相濡以沫,老来相伴。

唐果大病了一场,在那之后她好似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一切。忘记了和煦,也忘记了自己。她依着和煦信中所交代的,照顾走了婆婆,喂养大了女儿。

他们的女儿出嫁后,唐果再次病倒了。从此便没能再好起来。她临走的时候,身边的人听到这个已年过三十的女人用着小女孩般的口吻念着些什么。凑近了去倾听,似乎是在说:“和煦哥哥...你说的我都做了呢。可以回来接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