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楼道，声控灯已经开启。
楼梯不是很宽，并排的话大概只能同时通过两人。因此，我和月自动选择了一前一后的前进方式。
我走前面，她抱着装有黑猫的纸箱走在后面。
从那只猫时不时发出声音来看，她应该是一边走一边逗它。
这家伙收留猫大概也只是因为它比较可爱吧，真是个没责任心的主人。
可能是因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加上之前爬过一次七楼，所以现在我每上一楼就要停下来喘几口气。
相比于我，月那家伙倒是微笑着，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不晓得是因为怀里抱着那只猫比较兴奋，还是庆幸自己能从之前那群混混手里逃出来……
呼——
走到五楼，一阵微风从旁边的窗户吹来。
外加声控灯已经坏掉，所以周围漆黑一片。在这个时间段这种情况倒还真是有点——
“走慢一些……”
衣角突然被月拽住。
回过头，她正微缩着身体，双手死死抱住装有黑猫的纸箱，虽说头已经低到胸前，但透过从窗外射进来的月光，我还是可以隐约看到她的表情。
……那种和每天早晨一样的表情。
看来因为之前放学天天去那里供他们玩乐，月心里多少还是留下了些阴影。
“喂，”
我刚开口，她便头冒冷汗，浑身开始发抖。
……可能是被我的声音吓到了。
“那个，”我有意识的减小了音量“抱歉，但是你这样拽着我，我没办法走的。”
“不！不要，不要打我！我错了，我不会反抗的，我会好好听话的，我会好好……”
她一手抱住纸箱，一手挡在额头前，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
“月？你没事吧？”
“诶？没，没事，我没事……”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有些回过神来，但脸上还是残留着惊恐。
果然刚才的微笑只是暂时的呢……
如果不能帮她克服这个心理障碍和纠正思想，难保以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放心吧，月，如果你有事我会保护你的。”
“保，保护？”她慢慢把头抬了起来，声音有些发颤。
“不，不是……你没有误会我的意思吧？”
“误会……什么？”
“没有就好……其实你应该记得吧？之前我答应和你合作了，合作内容不就是在你遇到困难时帮助你吗？”
“可是，我以为你因为不高兴已经不愿意和我合作了……”
她的神情逐渐恢复到正常。虽说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可以听出这句话里没有任何埋怨。
——原本还以为她会为此大发雷霆来着。
“那就是说合作继续？”她用双手抱住纸箱，嘴唇再度变成一道向上弯曲的弧线。
“对。而且这个合作是永久性的，无论以后我高兴与否都不会和你解除合作关系。”
“无论高兴……与否？”
“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取消和你的合作，明白了？”
“……嗯。”
纸箱中的黑猫叫了一声，而月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算了，就当她听懂了吧。
我轻按住她的手腕，将其从我的衣角慢慢扯了下来，转身朝上走——
突然，另一侧的衣角又被拽住了。
“还有事？”
“这里没有电梯吗？就是走进去就直接到七楼的那种……”
“没有。话说你不是就住在我家楼下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一直以为有电梯，只是我没有发现而已……”
“怎么可能！”我不再理她，迈开脚步径直朝楼上走去。
“等，慢一点啊！这样会跌倒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拽着我？松开就不会跌倒了。”
“可是……”她不甘心地嘟起嘴唇，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但却迟迟不曾开口。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我叹口气，放慢脚步，一阶一阶的往上走。
毕竟身体原本就很疲惫了，现在和她赌气不能算是明智之举。幸运的是直到走上七楼，我都没有遇到人，要不然可真是丢死人了……
我拿出钥匙打开屋门，率先走进去打开了客厅的灯，随后示意月坐到沙发上。
“哇！这里就是你家吗？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乱嘛！”
她把那个装有黑猫的纸箱放在腿上，双手支着沙发边，脑袋好像那种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监控摄像头。
“呵，上次你来时可没有这种感想。”我拉长声音，走向沙发旁边的衣柜。
“上，上次……啊！我想起来了！”她突然大喊道。
出于本能，我把头转了过去。
只见那个装有黑猫的纸箱已经被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而月本人也已从沙发站起。
她并拢双腿，腰板挺得笔直，双手紧贴到裤线两侧。就在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她突然紧闭双眼，把身体弯曲成九十度。
“万分抱歉！上次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因为偷东西被发现就想杀掉你的。我保证，这种事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次！”
“呃……”
她抬起头，见我没有表态，便用力点了点头……类似小鸡啄米时的动作。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死。”我轻声说道。转过头继续翻找衣柜。
两分钟后，‘喵’的声音从背后消失，紧接着，我便听到了月的声音。
“那个，你让我来你家是有什么事吗？”
“嗯，想给你找件衣服。”我头也不回的说道。
“诶？找衣服？给我？”
“是啊，你穿着那件被扯坏的白衬衫，回家会被你老爸说的吧？”
“但是……”
“放心吧，印象中，我有一件和你那个一模一样的白衬衫。”
“一模一样？包括上面的图案吗？就是那个黄色小熊？”
“嗯，是啊，我记得明明就放到这里的……有了有了！原来是被挤到下面去了……”
话落，我将那件印有黄色小熊的白衬衫拽了出来，并给月扔了过去。
“这是我初中有次生日时，老妈买给我的，我的衣服里只有这件你能穿。虽说这个衬衫一直放在衣柜，但之前是洗过的，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和味道才对。”
“……哦，谢谢你。”
道谢后，她将衬衫拿在手里细细观察。一会儿对准灯光、一会儿贴在眼前、一会儿压在身下……不晓得她在看些什么东西。
思考中，我突然想起橙子被压碎的事，便把书包里面的东西都倒在阳台上，用手纸开始擦掉书本上的汁液，并将其打开晾在阳台上。
整理差不多后，我回过神，发现月依旧在观察我给她的那件白衬衫……明明给她找完衣服就应该送客的。
“月，”
“怎么了？”
“不，唔，没……”叫了她的名字之后，我不知为何把送客的话给咽了回去。
“没？”
“就是那个，那个关于合作的事……”
“合作怎么了？”
“你以后，还是不要把自己当做和别人合作的筹码比较好……”
“合作筹码……”月睁圆双眼，平直线的嘴唇慢慢变成朝下弯曲的弧线。
她把手里的白衬衫放到腿上，微低头看向纸箱里的那只黑猫，声音变的极其微小。
“我也不想的……可除了这个，除了这个……我没有任何可以拿去和别人交换的东西……”
“就算如此——”
“嗯？”
“不，没什么……你现在只要知道一点，我和你是合作关系，从今往后一直都是。我不会要求你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我只有一个要求。”
顺着她的目光，我也看向茶几上的那只猫。
“除我之外，你也可以去找其他人帮你忙，但永远也不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求对方和你合作，明白？”
“明，明白……”她在短暂停顿后微微点了点头，把装有黑猫的纸箱抱回到怀里。
看样子是被吓到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我的话能给她留下更深的印象……要不然我今天这顿打就算白挨了。
“那个……”
过了几秒，她伸直左臂，用食指指向对面的浴室。
“我想在你家洗澡，可以吗？”
“诶？”
这家伙怎么突然要洗澡了？不，一个女孩经历了那样的事不想洗澡可真就不正常了……
可是——
“你会用热水器吗？”
“放心吧！我会用的！”她把头大幅度的上下晃动，嘴唇向上弯曲成一条弧线。
……至今为止，弧度最大的一次。
“那好吧……里面东西都没怎么用过，应该不会缺。注意别把什么弄坏……”
“我不会弄坏的！”
她发出‘嘻嘻’声，随即把那个装有黑猫的纸箱重新放到茶几上，蹦下沙发朝对面的浴室跑去。
“等等！这个给你，洗完澡就直接穿上吧。”我叫住正要关门的月，顺手把沙发上我的那件白衬衫给她扔了过去。
“嗯，谢谢。”接过衬衫，她朝我摆了摆手，随即把浴室门紧紧锁住。
同龄女孩在自家洗澡……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在现实中呢……
嗡嗡嗡……
突然，大腿感到一阵震动。
这是来自那个‘Sg’牌手机的震动。
因为手机是前不久刚买的，所以知道我手机号的只有老爸老妈和老妹三人。这个时间老爸老妈不可能给我打电话，而我那个妹妹也是一直奉行着‘从不主动给异性打电话’主义……
“喂，你好。”按下手机绿键后，我朝那面问道。
然而对方并没有理睬我，而是直接对我下达了‘命令’。
“现在下楼，我有话和你说。”
一个听起来并不是那么沧桑的声音。声音刚刚落地，电话就直接被挂断了。
……奇怪的家伙。
我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看月那映照在浴室门上的身体，又看了看茶几上的那只黑猫……
最后，我绷紧神经从屋里走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