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0年7月18日,手机上这样显示着。
时间就像长相可爱的女护士,不管是学生还是上班族,只要一直盯着她,她就会给你打上一针。
可能是镇定剂,也可能是兴奋剂……
20:46。
我把视线移到顶部。黑色加粗字体配上暗红色夕阳图案的待机桌面……并不是多么好的组合呢。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收回手机,我把目光投向前方。
被乌云掩盖的天空暗淡无光,街道两侧耸立着高楼大厦。疾驰的车辆和穿着各异的人群充斥在周围,汽车的轰鸣声和人们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空气虽谈不上清新,但也没达到让嗓子难受的程度。
科技之都。
这是这座城市的名字。虽说定义上是个城市,但其在国际上拥有和一般国家相等的地位。此外,科技之都的占地面积和军事实力都属世界前列,科技水平说是世界第一也不为过。
在这里,高中除文化课外还有超能力开发和军事理论这两门主要课程,人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娱乐都得到了保障。
然而——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
在这座和平城市的另一面,战斗从未停止过。与科技之都理事会相对,和其对抗的团体组织数不胜数,爆发冲突是常有的事。
而我,就是其中一个组织的成员。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前成员。
就在二十分钟前,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合作伙伴。我从他口中得知,那个我想要一直保护的女孩被一群陌生人给带走了,并且对方还给我留下了地址。
“泽明街和贝德街交叉口,在那里的小路上有间小二楼,想救她就一个人来。”
再明显不过的陷阱……明知这点,但我依旧决定去救她。
从加入组织直到现在,我最不想失去的人就是她。可是无论我怎么想方设法对她进行保护,因为我的身份,她总是会被牵扯进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当中。
自己犯的错,责任就要自己来担……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就像以前那样,在危急关头突然出现,救她于水火当中——原本应该是这样的结局才对。
可天不遂人愿,就在我决定前往时,上面要求我立刻去外地执行一个暗杀任务。
反抗,就是死。
这条规定早在加入组织时就已经深深刻在了脑袋里,平时就像铁笼一样将我牢牢锁在里面,而我也在这个铁笼里‘自由’走动。
可唯独这次,我想打破这一切。
不知是预感还是经验使然。‘如果这次不去,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的声音一直在脑袋里回响。
咬咬牙,我拒绝了上面的命令。随之而来的,是同组织成员的包围。虽说是场实力悬殊的困兽斗,但我最终还是逃了出来……
“泽明街和贝德街交叉口……还不算太远。”
我把视线从天空落到正前方。
从对方的话来看,目的只是要逼我去而已,换言之,她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只要我尽快赶到。
我微蹲下身体,将双手放至腰间,右脚猛地用力蹬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样直接冲了出去。
虽说是长跑,但现在已经顾不上保留体力了。如果我不快点离开,不只是她,组织的人也很快就会追上来。暂且不说我公然反抗命令和打伤其他人,单是脑袋里装的东西就足够他们杀人灭口了。
这是我从加入那一刻就有的觉悟。
无论是在任务中丧生,还是被组织灭口,这些东西早就在脑中模拟了无数次。
嗡嗡嗡……
跑了一会儿后,大腿上传来手机的震动。
“喂,”好像希望借机休息似的,右手不自觉的把手机拿到耳旁。
“你在哪?”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具有磁性的冰冷声线,这声线足以让任何男性体会到触电是什么感觉。
拥有这种声线的我只知道一个人。
……司马原桂。
一个头脑和实力都异常强悍的女性,因为加入组织时间较早,所以很多人都会喊她一声‘原桂姐’。
顺带一提,在组织时她是我的搭档兼上司,同时也是我在组织里仅有的几名朋友之一。
“有事吗?”我观察了一下四周,放缓速度跨过了前面的路障。
“上面已经给出命令,无论怎样都要把你带回去。”
“所以原桂姐打电话来是想给我选个墓地吗?”
“真是那样我就不会放你走了。”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十分钟前如果不是她故意放水,我是绝对不可能逃出来的。
“此一时彼一时,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真的要退出?”
“经过刚才的事,退与不退已经轮不到我说话了。”
“如果你现在回来,我会帮你求情的。”
“没必要。”
“你应该知道吧?拒绝我代表什么……”
“……嗯。”
“为了她?”
“为了自己将来不会后悔。”
“……那好吧,祝你武运昌隆。”
说完,她挂断电话。
这家伙平时就是这样,很少和人分析什么,谈话就是表达意见和发号施令。
“切,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我把手机扔向马路,随着车辆驶过很快便听到一声脆响。
永别了,过去的我……
跑在大街上难免会吸引别人目光,但因为警卫员这个时间不在也就无所谓了。何况现在时间紧急,就算警卫员出现也根本没心思理睬他们。
……当然,要是他们想拦我就直接处理掉。
反正我已经走到终点了。
即便是活过今天,也不一定能活过明天。除去这次把她抓起来的那些家伙,还有要杀人灭口的原桂姐和数不胜数的仇人。
只要我脱离组织的消息泄露出去,所有人就会一拥而上拼了命的想杀掉我……
所以,为了救她——为了在死之前把她救出来。
使用‘那个’是必须的……
框!
我一脚踹开挡住视野的铁门。
在全力奔跑二十分钟后,我终于来到了地址上的小二楼。
没有任何犹豫,在看到那扇深绿色铁门阻挡视线之后就直接用右脚踹开了……以完全不像我的行为方式。
然而——还是晚了。
视野中,她已经躺在了那里,从微微起伏的胸口来判断生命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可,她还是死掉的好。
——脑中突然闪过这种想法。
她身上已经被插满了电线,和那种做化学实验才会用到的管子。
就那样,如字面上的意思,那些东西硬生生的插在她身上……仿佛过生日时插在蛋糕上的蜡烛。只不过,这次流淌的不是奶油,而是已经干涸的深红色液体……
虽说还没成年,但她几乎是全裸的躺在那里。
躺在一个类似手术台的浅蓝色桌面上。
在她周围是七个成年人,他们全都穿着白大褂。有的在手里本子上正写着什么、有的用手在她身上肆意抚摸着、有的把脸贴在她身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有的一边用拳头砸着她的小腹,一边观察头上电脑的数据……
明明我是知道的,那只手只是摆出拳头的样子,并没有在上面用力。但是,心里却觉得那仿佛是紧握的砖头一样,在其主人的主观控制下,砸向躺在那上面的少女……
“喂,”
我把气息从鼻中吐出,看向因为门被踹开而把目光投向我的众人。
下巴慢慢收了力气,双唇逐渐分开。
“三秒钟之内把她交给我,否则就送你们去天国旅行……”
恐惧这个词在他们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肌肉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抖动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连眼球都不转一下,就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发抖。
我用目光朝四周搜索着,没有看到什么‘熟悉的人’。
也就是说,尽管不是这群白大褂给我留的地址,但他们却知道我的身份么……
“三——”
我故意拉长声音,但他们却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呆在原地发抖,完全没有要说什么或是做些什么的意思。其中拿着本子和小型仪器的那两个家伙,虽说身体抖动很大,但丝毫没有要把东西扔掉的意思。
果然搞科学的都是死脑筋呢……
“二——”
焦躁迫使我快速说出了第二个数字。
在确定周围不会有什么偷袭者时,我向他们迈出双脚。
逐渐增加威胁性,这是逼供时常用的手段。可能这时候抓住其中一个,选择一边聊天一边把他的手指和耳朵眼睛慢慢弄坏会是更好的方法。
但我现在并没有做那种事的心情。
把她交出来就没有事,否则连我在内,今天这里所有人都要死——这就是我现在的想法。
“一,”
“……”
在我念出最后一个数字时,他们依旧保持着沉默。
皮肤可以感受到从身后吹来的寒风,耳旁是自己朝前迈进的脚步声。
尽管如此,这群家伙却依旧保持着沉默——在对她做了那种事之后。
“看来你们是真想要那张去天国的机票啊……”
上下牙齿互相摩擦,发出的吱吱声通过绷紧的肌肉传到耳朵里。
我狠狠地盯着这群只会发抖的家伙,慢步朝躺在桌面上,那个早已千疮百孔的女孩走去。
“天……”
她把头部慢慢转向我,用力使声带产生振动。
可就是这种简单的动作,却让她胸口的起伏更加剧烈……
“对,对对对对不起!”
离我最近的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发出声音,并把手里用来记录的本子瞬间扔到地上,接着快速退到一旁。
紧随其后,其他人也都纷纷丢下手里的东西朝两侧退去。
“没……事吧?”
我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那黄豆般大的汗珠被慢慢吸进皮肤里,正在发颤的柔弱躯体仿佛稍稍用力就会散架。
“没,没事……”
她拼命想从桌面坐起,但在几经挣扎无用后,喘着粗气朝我露出微笑。
一个不希望别人担心,在身体没有一丝力气时,忍着疼痛用面部肌肉挤出来的笑容……
“我会救你出去的,先忍着点。”
“……嗯。”她微微动了下巴,将已经泛白破皮的嘴唇用力咬紧。
……应该是做好准备了吧。
想到这,我把目光移向她胸口那根缝纫针般粗细的红色电线……
下一秒,伴随着一名少女的惨叫,它被我猛地拔了出来。
耳旁并没有任何人移动的声音——在确定这群白大褂不打算对我进行攻击时,我把目光移向第二根电线。
一声惨叫,第二根电线也被拔出。
接下来是第三根,第四根,电线从细到粗,她的声音则是从大到小。似乎想用这点来证明自己已经适应了疼痛……即便是在伤口开始往外流血的情况下。
继电线后,我把那种做化学实验才会用到的管子也给拔了下来,并脱下黑色外套盖在她身上。
比起保暖……我更希望她的身体可以不被别人看到。
“好久不见喽!”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成熟女性的声音。
紧接着,枪声响起。
正当我想要观察她是否受伤时,深红色液体从左肩流了下来,接着便是一阵刺骨的疼痛和左肩整体的酥麻感。
“天,天叶!怎么样?没事吧!”
她用力从桌面坐起,控制着将要摔倒的身体,喘着粗气朝我投来担心的目光。
“啊,没事的……”
我伸手制止了想要查看伤口的她,转身望向门口。
一个曾经侥幸从我手里逃脱的,穿着红色妖艳服装的成年女性正站在那里。
……她手里的枪正对着我。
枪口正冒着些许白烟,屋内不知不觉也多了一丝火药味。从余光可以看到,先前退到两侧的那群白大褂早已抱头蹲在了地上。
“嘛嘛,怎么了?印象中你不是连这种玩具都躲不过的吧?”
真是非常惹人厌的声音……看来这家伙不是叫我来这里的人,就是得到消息后,来找我报仇的。
“让我走,我现在已经不是组织里的人了,没理由和你们战斗。”
“没有理由?喂喂,不要仗着自己年龄小就可以乱说话。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单是一句‘不是组织的人’一切就能一笔勾销?”
很沙哑的声音。
一个身着运动装的中年男性从这个持枪女身后探出头来。看了圈屋子后,他把身体靠到了墙上。
与前者一样,这家伙曾经也从我手里逃走过……只不过那是以他五岁儿子的生命为代价。
“刚才让我来这的就是你们吧?我本以为你们只是把她当人质而已……”
我瞥向身旁的桌面。
她坐在上面,依旧在盯着我被子弹击中的左臂,并在和我视线交在一起的瞬间忍痛朝我露出微笑……即使自己还是那副样子。
“人质?别逗我笑了,我会找一个丝毫没有任何用途的小丫头当人质?”
靠墙男双手抱着胳膊,提高音量发出理所当然的声音。
“没错,看到你旁边那些科学家了吧?就是他们哦,他们刚才从我们手里买走了那个实验品。”
“实验品……”
我咬紧牙齿,看向说出这句话的持枪女。
“对她做了这种事,你们还真是有胆子呢,不怕——”
砰!
耳旁突然响起枪声。
回过神,她手里的枪已经再度冒出白烟,靠墙男也扣着耳朵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啊!”
耳边传来女性的惨叫。
正当我回头想确认她的安全时,视野中倒下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性。刚才那声叫喊,就是此刻抱着中年男性的年轻女性发出的。
“父?父亲……父亲!!!”
身穿白大挂的她突然泪流满面。在略微停顿后,她转头用仿佛要吃掉对方的眼神看向那名持枪女。
“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下个瞬间,她掏出口袋里的手术刀,朝那个杀掉自己父亲的凶手飞奔出去。
砰!
又是一声枪响。
白大褂女性直接倒在了持枪女的脚边,体内用来循环的深红色液体开始朝四周流淌,整个人像是被红药水浸湿的抹布。
“真是恶心……”
持枪女用食指堵上左耳,对白大褂女性的头部再度开了一枪,并在这之后把目光朝我投来。
“他们父女就是这次实验的负责人,也就是迫害你身边那个女孩的罪魁祸首。现在我帮你杀掉他们了,不打算感谢我吗?”
“不打算。”
我瞥了眼白大褂女性那仿佛碎掉西瓜般的头部,用冰冷的声音对持枪女做出回答。
“说到底幕后主使还是你们吧?既然要杀的话,你们两个应该也要算在内才对。”
说完,目光不自主的投向坐在桌面上的她。
忍痛露出的微笑早已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处于失焦状态,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这是第一次看到死人的状态。
相比之下,那些白大褂可是冷静多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做出多余的举动,只是将身体缩成一团,用双手紧紧护住头部。
“喂,”我对僵在平台上的她发出声音。
“诶?啊……唔,嗯。”
“吓到了?”
“没,不,有一些……”
她低着头对我做出回答,虽说伤口还在微微流血,但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些体力。
差不多了呢……
我略微停顿后,用严肃的声音对她说道。
“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在听到我说‘跑’的时候就拼命跑,知道吗?”
“诶?怎么突然……”
没有理睬她的疑问,我继续说出安排。
“跑不了就走,走不了就算爬也要给我爬出去。在这之后你就去找警卫员寻求保护,他们起码能保证你一段时间的安全。听话,我把这些家伙解决之后就会去找你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说过相信我的吧?”
“……嗯。”
看到她点头后,我把视线移回到持枪女身上。
此刻,除她和那个靠墙男性之外,另外两名熟人也出现站在门口。
一个穿着银灰色办公室制服,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年龄都不过三十。前者和我曾是同组织成员,后来跑到其他组织去了,而后者,他父亲的腿是被我亲手弄折的。
此外,透过那扇被我踹开的门可以看到,除屋内这四个熟人外,还有二十多个身穿防爆服手持突击步枪的人埋伏在外面。
这些家伙能聚在一起,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杀掉我。
“切。”
我砸了下舌,刚才被子弹击中的左臂还在流着血。
这种情况,活到明天是不可能了……
“跑!”
我高声喊道,随即朝面前的四人跑去。
与此同时,我使出了保留到最后的绝招。
一个可以在短时间内增加体力的绝招、一个可以麻痹痛觉神经并增强力量的绝招、一个可以把我的能力在瞬间大幅增强的绝招、一个可以在瞬间让我成为‘天使’的绝招……
同时……它还是一个副作用极强的绝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