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周一,鸢时并没有来上学,虽然老师说是因病请假,可季夏总觉得他是还未走出那件事的阴影,所以才没有回校。

直到第二天,鸢时戴着口罩,一脸憔悴地坐到自己座位上。

“啊…连鸢时,还以为你是因为桂清和的事而伤心得不来上学呢。”

“咳咳…!我才不会…只是身体真的撑不下去而已…她不会希望我再颓废下去吧。”

看来少年确实是因为身体原因才没有上学,证据就是他尽管因有显得很憔悴,但双目却仍十分有神。

季夏听说过,人受到很大的打击的话就会大病一场,这一方面说明了鸢时确实是因清和的离去而受到极大的打击,可他亦是很努力地想越过这一道坎吧。

作为朋友而言,马尾少女对此很感欣慰。

“要不要在今天放学后,再去一次那个凉亭?就当是去拜祭一下她,让她在那边不会那么寂寞吧?”

“…也是,她最怕寂寞了,而且顺便把还没做好的事情也…咳咳!”

说到一半,鸢时又咳嗽起来,看来身体是真的很不舒服。

“嗯,那你就先休息一下吧,撑不住的话记得去校医室,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唔…”

虽然想问问还没做好的事到底是什么,考虑到少年的身体,季夏决定让他先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就等到放学再说。

那天,少年显得很安静。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大部份时间都趴在桌子上休息,而是更根本性地,气质变得宁静了起来,和以往冷漠而拒绝他人的尖锐相去甚远。

季夏不知怎地有点羡慕起清和来:能有一个重视自己到如此程度的朋友…不,现在两人已经是恋人关系,在离别时会如此痛苦,也就说明着两人到底有多么重视对方。

仅仅只有七十亿份之一的可能性,才能遇见到的,无可取替的重要的人,即使已经不能再见,仍能够用尽余生去等待。

要说不羡慕的话,那是不可能的吧。

在这样被宁静的气氛包覆下,放学铃很快便响起;休息了半天,鸢时的脸色看上去比早上要好了一点。

因为是去作拜祭,所以两人在前往栀园之前,先到了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些拜祭用品。

她说过喜欢在那里吃着樱桃和草莓,悠悠地享受凉风和栀子花香。

鸢时如此说着,便买了一袋的樱桃和草莓,来到栀园,并经由那幽幽小径,穿过花丛,又一次来到了那被栀子花包围的梦幻凉亭。

“啊…!那是…”

首先吸引了季夏目光的,是立在白色凉亭边的,用木板拼接成的十字架,上面还挂着一轮栀子花的花环,明明之前来的时候是没有这个的,那就是说…

“说起来,上周日下午时突然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呢,那天之后你就病了,该不会是…”

“…”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到十字架前,双掌合十地拜祭着,那么答案就很显然了。

“可别因为太拼命而弄坏了身体,她也不希望你这样的吧?”

“我知道…只是想在最后,为她再做点什么而已。”

马尾少女也走到十字架前蹲下,诚心地替清和祈祷着,并将买来的樱桃和草莓置于纸碟上。

鸢时的表情有点复杂,周边的栀子花香让他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清和离去那一刻露出的笑容。

抱歉…我不能来陪你,就要你稍微忍受一下寂寞了,原谅我吧,清和…

“…事到如今,我做什么也补偿不了她,但至少如果一直这样做下去,在我也下去时,她会稍微原谅我吧…”

“放心吧,桂清和是个善良的孩子,大概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怨过你吧。”

“…嗯,也许吧。”

季夏说的,他都很清楚,以少女那种比起棉花糖还要天真的性格,肯定会原谅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直到失去了才明白到对方重要性的自己。

顺手拿起了一颗樱桃放入口中,鸢时坐到了凉亭之中,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不远处盛开着的栀子花。

“如果真的想让她高兴的话,不是应该去尝试融入班上吗?我记得小时候她也很努力想让你认识更多朋友吧?”

“对啊,那是她所期望的…或许,我确实是该努力一下吧。”

想到如果自己在某天死去之后,还要在地府中因为一直都没交到朋友而不断被清和说教的场景,为时就不由得失笑了出来。

而看到少年的微笑后,季夏甚至讶异得惊呼了出来。

“啊,你笑了呢。”

“唔…很奇怪吗?”

“不是奇怪,而是很罕有,说来你在班上好像都没有笑过…真是令人羡慕呢,能令你笑出来的,以前也,现在也是,都只有桂清和呢。”

季夏彷佛自嘲似地笑了笑,坐到了鸢时的身边,让他只能回以苦笑。

这倒有一半不是假的,明明自己一直都有努力想让鸢时融入到班级之中,可自己做不到的事却让清和做到了,实在是让她感到少许不甘心。

“栀子花其中一个花语是坚强…我也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只是毫无意义地渡过每一日。”

“嗯哼!那就交给我好了,绝对会让你能够交到很多朋友的。”

“那就,先谢谢你了。”

马尾少女到现在仍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也有一定的责任;要去作出补偿的话,那就只能代替清和,帮助鸢时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之中。

总觉得季夏和清和在某种地方很像,那样的话,和季夏相处也会比较轻松吧,少年如此想着。

虽然是这样说,不过我又能不能真的做到呢…

(如果是鸢时的话,一定能够做到的。)

“!”

耳边突然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让鸢时迅即转过头去,可除了那随风轻摆的栀子花外,少年就没再看见其他。

“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想着,下一年的五月,也一定要来这里一趟。现在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咦?这么快吗?”

说着,黑发少年便随手拿起书包,在最后又瞄了一眼凉亭旁的十字架,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

再见了,清和。

“对了,明天还有数学作业,记得回去完成啊,明天中午和大伙一起出去吃个午饭如何?”

“唔…这好像有点高难度啊。”

“没关系啦,有我在肯定没问题的,就这么决定了!”

“哈…好吧。”

少年少女就这样说笑着离开了栀子花的亭园,身后无数的白色花朵随风摆动,就犹如在向他们道别一样。

凉亭之中,彷佛站着一名戴着草帽的少女的淡影,目送着两人离开,才渐渐隐去了身影。

是错觉吗?还是真的存在?这都已不再重要。

因为那已是只属于四月的故事,只需偶尔回首,那将会是少年无法忘怀的忆记;渡过清和月,栀子花盛开的五月,就是另一个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