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毁灭了。
字面意思上的,毁灭。
萧条的废墟,毫无绿色的大地。
灰色的天空,呼啸的风。
漂浮的尘埃,无希望的天幕。
无一不再宣布,这里是了无人烟,只有绝望的世界。
“……”
我踏在满是瓦砾的地面上,往前踏出步伐。
永不停止的风呼啸着,在这仿佛死掉的世界里,除了风的呼啸便只有我孤单的脚步声。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神明的话。
应该早就对这样单调而无趣的声音感到厌烦了吧?
所以……
这个世界没有神明,亦没有神明的救赎。
“这个味道……”
是食物。
虽然隐藏在那一片片死亡的废墟下,但我能闻到或者说……我能感受到,用我异于常人的感官。
沃尔夫(Wolf),其他人都是这样称呼我的。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多亏了这个能力,即使是被当做异类的我,也不会缺乏足以果腹的食物。
我拉了拉兜帽,闭上了双眼,仅凭着直感向“味道”传来的方向前进。
“……食物的味道在逆风。必须小心。”
我再一次拉紧了兜帽,防止它被风给吹开而让皮肤接触到空气中飘扬的尘埃。
据说……
在遥远的过去,人类不必这样小心翼翼地苟活。
在耀眼的日轮洒下的慈悲光辉下,人们可以迎风前行,即使有尘埃飞来,也仅会将自己弄脏,简单地淋浴便能解决。
那是多美的童话。
尘埃被单薄的斗篷挡下,原本就破旧的斗篷,仅是接触到这些尘埃就开始进一步毁坏。
就像这个世界一样,一点点地……露出破洞,最终将无可救药。离食物的距离大约还有120泽诺伊,不算很远的距离,如果不是在风里的话。
“动作再不搞快点就黄昏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力量集中在脚,加快速度向食物所在的位置冲去。
每一次动用感知食物以外的力量,都会加大被那些怪物找到的可能性。
但离夜晚到来还有一段时间,带着侥幸的心态,我还是做了这样冒险的举动。
无止尽的风并不是很强,却像有形的手掌,想要将我推回去。
随着离食物所在的位置逐渐缩短,越来越深的不安却向我袭来。
这是“狼”的直觉,不能当作毫无来由的无端预感。
不由自主地,我将手握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希望……“狼”的直觉偶尔也会出错吧。
但我知道,它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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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半小时后,我终于来到了食物所在的附近。
“赶紧挖出来带走吧……在发生什么之前。”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设施,虽然不知道在末世之前用作何用。
但即使已经破败不堪,我也仍能看出这里曾是热闹的地方。用处不明的损坏机械被扔得到处都是,生锈的零件更是数不胜数。
如此宽广的空间,对于三五个人来说,显然是大过头了。加上接近于房顶处打开的小口,多半是用于通风。
这里一定是很多人聚在一起,为了做什么而修筑的设施吧?
那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得而知,也没必要知道。
我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废墟之上,唯有它是我能毫无保留信任的“伙伴”。
小心翼翼地,我向食物所在的位置前进。
“狼”的直觉仿佛长出手,紧紧地握着我的心脏。
紧紧地、紧紧地、几乎要将其捏碎一般。
如果直觉也有意识,如果直觉也能说出语言的话。
想必,他对我说的只有简单而急迫的两个字。
“快逃。”
手心开始冒汗,浸湿了麻布编织的手套。
每一步,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照理说……现在甚至还没有到黄昏,怪物是不可能出现的。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能让“狼”的直觉如此躁动不安?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或许是高度紧张带来的错觉,我总觉得黑暗中有某种危险的动静。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该死,就这样打道回府虽然也未尝不可……
已经这么近了,果然还是会心有不甘。
苟延残喘的我们,就是这样愚蠢的生物。
我咬了咬牙,进一步将力量加在脚上,纵身向墙上跃去,然后以墙壁借力,再跳到另一处。
“如果要来的话……干脆就快点出来吧!”
“——”
“砰!”
“嗷————————————————呜!”
“切——还真的有啊!”
温暖的血洒在我的脸上,仿佛帮我打开了警示的开关,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敌人仅仅一匹,凶兽,狼种。
但对于一般人来说,也绝不是能够小瞧的危险。
“很可惜……你的对手不是一般人。”我摆好架势,注视着那匹狼的一举一动。
它周身黑色,身长目测6-7洛伊,也就是两个成年男性加起来的样子,对于这个种群来说不过是中等大小。
银灰色的鬓毛就像我手中的匕首,仿佛在黑暗中闪耀。不如说……它们或许的确有我手中的匕首一样坚硬。
猩红色的双眼在暗处死死地盯着我,仿佛一滩血拥有了自己的意识,长出了双眼。
我听说,过去的人类是和狼、虎、狮这种东西共处的,且当时的数量比现在还多。
如果……每天都要和这种东西打交道,我实在无法想象人类要怎样生存。
狼用它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带着随时会扑上来的气势与我周旋。
“孤狼与孤狼么……或许会有一场不错的胜负呢。”
“嗷——呜”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我的话,它向我发出恫吓似的嗥叫。
距离大概是2.4洛伊,不论是我们当中的谁,只要再前进一步,便可攻击到对方。
即使只是一匹狼,在力量上,我与它也没有可比性。
所以……我不可能从正面主动出击。
但这一点对于它来说也是一样……狼,特别是独行的狼,总是谨慎的。
因为唯有这样,独行的狼才能生存。
旋回。
旋回。
旋回。
极近的距离里,我们不断地在原地转圈,为了抓住对手的破绽,那一瞬间的破绽。
它的全身都仿佛带着尖刺,露出獠牙的嘴里时不时发出恫吓的叫声,强而有力的四爪以踏烂地面的气势移动。
时间……过了多久呢?
仅仅是一瞬吗?还是已经过去了我无法想象的时间呢?
如果夜晚降临……我还留在外面的话。
我无疑会死。
从通风口透进来的,还是阳光,但不清楚这是否是今日最后的阳光。
又是否是……我最后的阳光。
“我可……还不想死在这里。”我悄悄转换架势,让自己的眼神迷离起来,仿佛被什么分心。
当然,就像是稍微放松了线一般,只稍一瞬,我便可以重新将线收紧。
故意将破绽露给对方,简单的计策,但对兽肯定有用。
而我要做的,便是在它袭击的前一刻……找出它的破绽,并反击。
狼飞扑而来,利爪仿佛划过一道芒。
“就是……这里!”
我俯下身子,仿佛弹丸从枪膛发射而出,用全力将匕首刺向狼的咽喉。
“砰!”
但却被狼挡了下来,用另一只利爪!
“啧,狼的利爪不可能只有一只呢。”
扑来的爪,仍然没有停下。
“hua-la!”
然后……爪离开了狼的身体。
飞出,溅出鲜血。
“是吧?独狼。”我的左手上,拿着与刺向它的同样锋利的匕首。
那也是我的利爪。
“嗷————————呜”
失去了一只前爪的狼发出了恐怖的嗥叫,仿佛嘶吼着疼痛。
这也让它不得以重新与我拉开了距离,双手再一次握紧匕首,这次是我主动出击了。
日,已过黄昏。
夜晚已经带着属于自己的黑暗来临,试图与光辉的太阳抢占一席之地。
在太阳恩惠下无比热闹的天空,很快就要被寂静的夜晚取代。
这是今日最后的阳光。
再不快一点解决掉的话……!
正是我的脑海中出现这个想法的那一刻,情况改变了。
那匹狼逃走了。
面对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事实,我一时间愣住了。
狼……主动逃跑了?
为……什么?
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凶兽也会主动逃跑……
不管怎样……现在不是愣着的时间。
“狼”的直觉渐渐停止了躁动,我将匕首放了回去,然后将背包卸下来,拿出了放在里面的鸭嘴锄。
为了在已经死掉的末世中活下去……我不得不在城市的尸体上挖掘。
或许只为了一天的食粮。
“——、——、”
广阔的建筑物内,很快就只能听见我一个人单调无比的挖掘声。
回响在我一个人的脑海。
“能不能在天黑前完成啊……不,已经天黑了吗?”
不知何时,苍穹已经完全被墨色涂满,没有月亮,甚至看不清星星。
这是无比黑暗而寂静的夜。
“必须回去了……该死,只找到了这点东西吗……”
最终,我只挖到了只够吃两三口的干粮。
说是干粮……不过是一团恶心的糊罢了,如果不合水一起吃下去,估计要吐出来。
即使如此,这也是宝贵的食物。人类尚有余力做微不足道的抵抗时,留下的珍贵遗产。
“咕~”
或许是因为才和那样的凶兽战斗过,肚子发出了不争气的声音。
“赶紧回去吧。”
我重新戴好了兜帽,活动了一下身子骨。
“跑慢了会被抓住哦……就算这样,也不能使用力量了,否则反而会被包围。”
呼了一口气,我将手放到了护目镜上,但下一瞬间,我的动作便凝固了。
“那是……”
透过那小小的换气口,我看见了,看见了耀眼的光。
那是流星划过了天际,为寂静的苍穹带来唯一而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