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4）
『古人云：
予獨愛妹之出淤泥而不然，濯清漣而不妖。
可憐可愛，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所以說，妹控對妹妹的愛，是世界上最純潔的感情之一。
綜上，妹妹世界第一可愛，妹控世界第二可愛。
推廣。對付妹控，先解決妹妹。』
“嘶……呼呀……”
加奈看完了這一段東西以後，馬上就倒吸了一口涼氣，接着用憐憫的眼神望着我。
“……等我以後有錢了，一定會帶你到全省最好的精神病院治病。”
我在寫下了如此不堪入目的東西之後，居然還把它給帶回來學校給加奈看，實在是我這輩子做的最蠢的事情之一。
這首東西是我昨天晚上在想對策的時候詩興大發所寫下的文字。的確是很喪心病狂，但這就是我的計謀的核心思想。
“不管去不去精神病院，待會你要做什麼，你清楚了吧？”
“清楚啦。小秋交代給我的事情我都記住了。帶你去精神病院治病？”
“……幫我拖延時間。”
“好啦好啦，我記住啦。”
“那就好……我檢查一遍東西就走了。”
“小秋要出征呢~風蕭蕭兮易水寒~”
……我怎麼感覺死神小姐開始在我頭頂上徘徊了。
把那種奇怪的感覺給拂走以後，我作戰必需品給拿出來檢查。
“學生會成員信息表格……學生證……還有……水果刀，繃帶……”
“……小秋你這是要去把夏琳滅口嗎。不行喲，這個是犯罪。”加奈一臉無語地望着我。
“更正，對象是夏琳的妹妹。”
我冷笑了一聲。
加奈的眉毛在這個時候驀地抖了一下。
“……你笑什麼？”
“我說啊，加奈。如果在你開車的時候，一個人為了救躺在路上的一隻受傷小貓咪而擋住了你的路，你會怎麼去做？”
“當然是剎車啊。如果是突然衝上來嚇到我的話，還說不定會狠狠地嘲諷他一頓。”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繞過去把貓給碾死。”
我的笑容愈發愈詭異。
“……加奈。有些時候呢，只要把擋路的人背後要守護的東西給消除掉就好了。”
“哇啊……你的想法還真是可怕啊，小秋。”加奈裝模做樣地打了個寒顫。“還真是完全以自我為中心的效率主義者。”
“擋在不該讓他站着的公路上，是他的錯。”
我和加奈稍微磨了磨嘴皮子后，把拿出來的東西又放了回去。我望了望手機的系統時間，在心裏面默默地給自己設了一個時間表。
“一個小時半之內我會回來。”我背上了書包，走向了學生會活動室的門口。“在這段時間裡面，你盡量吧。”
“你才是。”加奈翹起了二郎腿，很無奈地對我揮了揮手。“趕緊回來。”
“收到。”
——工作開始。
* * *
我的目標，是陽南高校的初中部。
由於我現在就讀的陽南高校與初中部只隔了幾條街道，於是，往返於兩個學校之間也不過區區五分鐘而已。
但是為了能夠趕在我的目標離開學校之前，我能夠順利找到她……所以我全程都是跑過去的。到了目的地的時候，我已經氣喘吁吁了。
……平時不運動的惡果還真是讓我的大腦缺氧。
在我的眼前還是有着一大片雪花的時候，我晃晃悠悠地就從校門口溜了進去。因為陽南高校本部以及初中部的校服十分相似，所以我很輕易地就混進去了。
而在偌大的校園裡，我因為沒辦法完全掌握對方的信息，所以只能夠用很低級的方法，一個一個去把線索給問出來。
為了能夠迅速地得到情報，我只能把原先的那種陰沉的樣子給暫時收了回去，戴上了“陽光的大哥哥”的面具。
這麼做實在是太累了，於是我平時真的不想這麼裝。也不知道加奈一直在臉上戴着面具是怎麼保持精力充沛的。她是永動機?
“……那個，同學。請問你認識夏琪嗎？”
“唔……你好，同學。我想問一下，請問二年7班在哪裡？”
“同學，你好，請問夏琪在嗎？……呃，不在？喔，在圖書館吶……”
“你好，請問夏琪……”
『~★☆親愛的同學們，圖書館內請保持安靜哦！:）☆★~』
“……抱歉。”
最後一個被我問到的，在圖書館裡做義工的男生，很不耐煩地指了指掛在牆上的標識牌。在被責怪一般的目光直視了以後，我只能忿忿不平地閉嘴了。
不過，過程算是挺順利的。我只花了二十多分鐘找人，就把夏琳的妹妹夏琪的坐標給定了下來。
還好，最後定位到的圖書館自習室並不大，我只要安靜地在裡面找人就沒問題了。並且，還真不愧是姐妹啊……長得真的是一模一樣。我一眼就在安靜自習的人們之中將她找了出來。
作為妹妹的夏琪坐在窗邊安靜地讀着芥川龍之介的小說集《諸神的微笑》，全然沒有注意到我正在往她的方向走。陽光照射在她黑色的披肩長發上，空氣中漂浮着的塵埃如同白晝的星光一般。
姐妹倆長得很像。不過……身上的那種氣場，完全不一樣。姐姐給人帶來的是距離感，而妹妹的則是文學少女般的恬靜，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活力。
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驅使着我看了她好一會兒。她似乎也有那種奇妙的感覺，在先前沒有察覺到我的情況下，抬起了頭，與我四目相對。
命運的……邂逅？
不，這一定是錯覺，畢竟戀愛喜劇之神的腦子有毛病。而且我不相信一見鍾情，因為那很傻〇，也不可靠。
雖說我不忍打擾這個場景，特別打擾和我有着相同讀書愛好的人……不過，時間可不能浪費了。
於是我安靜地走到了她的身邊。她瞥了我一眼后，安靜地將書本合上放進了書包，然後抬起頭望着我，歪了歪頭。我對着她打了一個手勢，示意要她跟我出去說話。她點了點頭，將散開的頭髮隨意地用擺在桌上的皮筋給束成了馬尾。接着，沒有任何猶豫，她拿起書包，站了起身。
“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和她走了出去，站在了自習室的門口。可是這個地方還是不方便我跟她聊天。
“啊，那個……你好，我是何秋原。是陽南高校的學生。那個……有點事情想要跟你說，但是，呃……能夠借一步說話嗎？”
“誒？”
不知道為什麼，夏琪突然間就像小鹿一樣驚訝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我的要求有些過分，她看起來有些慌張。
“那個……是不能在大家面前說的……事情嗎？”
“喔……嗯。所以，拜託了。”
我對她稍微點了點頭，以示謝意。而夏琪往後退了兩步，低下了頭。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好吧。”
……為什麼要不好意思啊？
我沒有追究她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草草道謝以後，就將她領到了圖書館后的小花園裡。
這裡一般沒有什麼人會來，除了中午來例行進行園藝工作的校工。為什麼我會那麼熟悉？我可是陽南初中部的校友啊。
當時正為了逃課後在哪睡覺而苦惱，結果在經歷了幾個星期的摸索后終於找到了這一片樂土。
因為是春季，所以四周的草木都長得十分旺盛。樹木以及灌木很輕易地就將我和她的人影給擋住了，如果不親自進入這個迷宮一般的地方，基本上找不到人。
正好是一個跟她談判的好地方。
“秋原同學？……現在你可以說啦。雖然我之前都沒有在學校里見過你……那個，但是我會認真考慮的，請不要太沮喪。或者從朋友開始做起也……不是不可以？那個……給我一些時間……不熟悉的話直接開始來往也不是很好……”
……等等。這個傢伙為什麼一到了這裡就開始自說自話？和姐姐一樣的話嘮屬性？
這人很緊張地把雙手放在身前互相握在了一起，兩條腿還在互相蹭來蹭去。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臉紅得不行。
算了算了……不管她了。還是跟她說正事吧。
我清了清嗓子，很鄭重地對她說道。
“那個，夏琪同學……其實我……那個，我……”
“……嗯。”
她這個時候似乎是在嬌嗔，讓我打了個寒顫，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是你的姐姐……”
“……嗯。嗯？”
“……的同學。今天找你來這裡是說說我和你姐姐之間的事情的。”
“……哈？喔……嗯？唔誒？”
夏琪的聲音從一開始的害羞變成了疑惑，接着就是毫無感情，然後重新變成疑惑，最後是驚訝。
“那個……姐、姐姐……姐姐的男朋友？”
“……不是。你誤會了。我是來說有關她工作上的事情的。”
“喔……還好還好。嚇死我了，還以為她偷跑了誒。”夏琪好像鬆了一口氣。“然後呢？我姐姐的工作？應該與我無關呀。”
沒有？就是因為你這個妹妹擋路，我才被迫通宵制定讓夏琳加入學生會的計劃。
擋路的人直接碾死好了，樁在原地磨嘰廢話沒有用。
我將自己的背包給甩離了肩膀。在把書包放在了青石板地面上以後，我流暢地拉開了書包，將學生會成員信息表格和學生證拿出來給她看。
為了讓她放心地按我的計劃行事，我開始表明身份。
“事情有些複雜。所以，請你跟我去陽南高校走一趟吧。”脫下了剛才還戴在臉上的社交面具，我露出了原本陰沉的面目。“這裡是我的學生證。陽南高校高一級C班學生，何秋原。現在正擔任陽南高校學生會的秘書一職，請多指教。”
似乎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連串舉動給震驚到了，夏琪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
“……為、為什麼我要跟你走？你好奇怪喔。”
“請不要擔心我會對你圖謀不軌，把你誘拐到沒人的地方然後進行勒索什麼的。因為預料到了你會這麼顧慮，所以我已經……想好了怎麼讓你跟我走了。”
“……什，什麼嘛？”
在將那份表格硬塞到她的手上以後，我把學生證放回了自己的口袋裡。然後從書包里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東西，卸下了綁在上面作為鞘的繃帶——
“夏琪同學……”
“什麼東西……為……為什麼？喂，別……別這樣！”
“……早就料到你會這麼大喊大叫了，所以我才把你找到了這個地方來……果然會被嚇到啊。不過也沒關係了。”
我很低沉地自言自語着，同時露出了計謀得逞一般的笑容，讓她感到了不寒而慄。
“別，別……別過來……不要……我、我可是學過劍道的，不要！”
“別害怕啊。這把刀可是為了你才準備的呢。”
說著，我把刀尖對準了她的胸部。
“……所以，”
“救、救……救命……不要過來！”
“……跟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