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身影已經從天邊消失了,聲音的傳播卻依舊還像是深陷在泥潭中一樣。小惡魔的屍體被扔進火堆里焚燒殆盡了,可是血液的氣息卻依舊揮之不去。地面的裂縫下顯露出了更為深刻的紅色。懸掛在人們頭頂的,是象徵著死亡的黑色夜空。

陽荷把一塊在火上烤了沒多久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肉遞給了雲實,後者盯着這團黑乎乎的東西看了很久以後才接過去,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果然,不能說難吃,只是一點味道都沒有。

“將就一下吧,反正明天你就要走了。”陽荷淡淡地說。

“我可不記得我有說過「我明天要走」這句話。”雲實把肉好不容易地咽下去。

“那麼你想要留在這裡和我們一起「送死」?反正你要說的話已經傳達到了,我也給了你很明確的回應。無論你怎麼說,我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陽荷歪着腦袋,用一種冰冷的姿態注視着雲實,“我們只是成千上萬的人類中最最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就算是死了對整個人類來說也不會有任何影響。況且我們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我無所謂。你們的死活本身與我就無關。坎達對我來說也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戰友而已,我自然沒有理由為了你們拼上性命。”雲實說,“只是,我也因為有着不容拒絕的使命才會來到這裡。勸你們離開只是順帶的,不管你們怎麼想,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你來這裡幹什麼?”陽荷直截了當地問。

“和你們無關。”

“如果你不說,那我就只能將你囚禁起來了,不然你很有可能會破壞我們的計劃。我決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陽荷對着雲實舉起了法杖。周圍的戰士們也在第一時間內紛紛舉起了武器。他們剛剛的站位已經擺明了要將雲實圍困住。

他們肯定困不住他,只是……

“哇,我就開個玩笑啦,至於這麼嚴肅嗎?”面對劍拔弩張的氣氛,雲實突然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其實吧,我來這裡是受皇家騎士團的委託,目的是調查異變的黑晶。”

“繼續說。”

“王都里的黑晶發生了異變。你知道那些貴族把這種水晶當做是身份與權力的象徵,喜歡隨時隨地地穿戴在身上。然而最近一段時間,把黑晶穿戴在身上的貴族身體漸漸地變成了黑色。”雲實不慌不忙地說,“這種黑色是無法洗掉的。雖然現在對於人體似乎沒什麼影響,可貴族嘛,全部都是好面子的,全身都變成黑色對於他們來說絕對是無法容忍的。”

“這麼重要的事,皇家騎士團為什麼不親自過來調查?”陽荷皺着眉毛。

雲實輕輕地哼了一聲:“「七大災」馬上就要入侵了,皇家騎士團哪有空管這種破事?就算是那些不怕死的冒險者也不會選擇在這種危險的時候來到暗影荒原這裡。”

“那你又為什麼要來?”陽荷依舊沒有放鬆警惕。

“問這問那的,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

“別廢話。”

雲實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緩緩地開口:“我追逐着雷霆魔女的影子來到這裡。”

“雷霆魔女!你是說她在這裡?這不可能!”陽荷忍不住尖叫出來。

雲實瞥了一眼陽荷的法杖:“操控雷電的巫術,難道不是來自雷霆魔女的祝福嗎?我在成為冒險者后曾經前往過世界各地,見過很多巫師,卻很少有人能夠使用雷電的力量。雷霆魔女應該和你有着什麼淵源吧?這也正是她會來到這裡的原因。”

“你還知道什麼?”陽荷的臉上浮現起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我還知道……你要對我動手了!”

話音剛落,紫雷便伴隨着耀眼的光芒朝雲實劈來,接踵而至的還有反射着銀色亮光的刀槍。前無可進,后無可退,甚至就連上空都被雷電所籠罩。

他們絕對是早就已經做好攻擊的準備了。

只是,他們犯下的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收走他的劍……

天藍色的劍印浮現在了雲實的右手背上。倏忽之間,他用右手在劍柄上輕輕一抽,頓時,一把冰晶一般透明的劍出現在了他的手心。

這只是「神劍天雪」的一個投影,真正的「天雪」依舊還留在了劍鞘之中。

可儘管只是投影,握在手中卻依舊像是握着一塊堅冰。

雲實舉起了劍。燃燒的篝火彷彿都凍結了起來。

“「言靈·凍結」!”

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刀槍靜止在了半空中,已經跳躍起來的戰士也靜止在了半空中,甚至就連雷電本身都靜止在了半空中。雲實看見了陽荷錯愕的神情。說實話,這幅神情出現在她臉上的話的確顯得特別可愛,可惜時間一旦恢複流動之後,這副神情就會消失了。

這就是勇者的力量。能夠將時間凍結起來的,只屬於勇者的力量。

雲實穿過靜止的戰士,緩緩地來到了陽荷的身邊,收起了「天雪」的投影,從腰間抽出了一把黑色的匕首,輕輕地抵在了她雪白的脖頸上。隨後,時間的流速越來越快,終於恢復到了正常。刀劍交錯,“哐當”的聲響不絕於耳,但是“將死之人”早已不在原地。

陽荷感受到了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和站在她身後的那個人。雷電漸漸地變弱了,最後完全消失。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飄進了雲實的鼻腔里。

一種很溫柔的香味,彷彿是陽光的味道。

“夜還長,我們可以好好地聊一聊。”雲實輕輕地說。

“的確,伴隨着「七大災」的本身就是無盡的黑夜,更別說是曾經被稱為「永夜」的暗影荒原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一直聊到「沉默」開始入侵為止。”

陽荷顯得很冷靜,只是不知道這份冷靜是不是她裝出來的。

“陽荷大人!”戰士們依舊用武器指着他們,聲音冰冷。

“我說,你們還會說別的詞嗎?到現在為止我就聽見你們說過「陽荷大人」這四個字。算了算了,趕緊放下武器,不然我可不保證你們的陽荷大人能夠完整地回到你們的身邊。”雲實用抵着陽荷的匕首輕輕地劃了一小道,細微的血珠從皮膚下滲了出來。

“你們就聽他的吧。我現在還不想死。”陽荷平靜地說。

“然後離開這裡至少五十米。我和陽荷大人有話要說。”雲實說。

那些戰士看了陽荷一樣,然後放下了自己的武器,按照雲實說的漸漸地後退。只不過在後退的過程中他們一直用想要吃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如果目光能殺人,那他現在早就已經死了一萬次都不止,而且是那種最殘忍的死法。

在確認戰士們離遠后,雲實才湊到陽荷的耳邊,輕聲說:“說吧,為什麼要殺我。”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即便是這個時候,陽荷依舊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們的計劃肯定和雷霆魔女有關,而我追逐着雷霆魔女而來,極有可能破壞你們的計劃,所以你才會想要殺我對吧?”

“你既然都猜到了,為什麼還要問我。”

“你們的計劃是什麼?”

“您不如到帝國宰相的面前直截了當地問他「尊敬的宰相大人,請問您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會有生理反應嗎」。如果他回答你了,那我也會回答你。”

“不錯的建議。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這麼問他的。不過,現在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的安危吧。我從來不憐香惜玉。旅團還存在的時候,我也會把最臟最累的活交給那些迫切想要證明自己的女性冒險者。就算她們受傷了我也不會幫助她們。”

“那您可真是一個純正的人渣呢。”

“過獎過獎。”雲實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然後語氣再次變得冰冷,“最後一次機會,你們的計劃究竟是什麼。夜的確還很長,但我沒有耐心。”

“這樣的話……到地獄裡再去問吧!”

像是有一個太陽在眼前爆炸了一樣,極致的光芒讓雲實的眼前成為了一片徹底的空白。匕首像是劃過了什麼東西,然後陽荷的身體顯然脫離了他的控制。原本他引以為傲的「聽聲辯位」在「沉默」的領域之中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不過依舊還在意料之中。

“「言」……”

可是雲實話還沒有說完,他就感覺自己的力量在漸漸地消失,體內好像出現了一團謎一樣的光芒。難道……是因為他剛才吃的那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肉?不,不對,他曾經吃過「百毒之王」的肉,應該只有惡魔本身的毒素才會影響到他了。等一下,等一下。

難道……他剛才吃的……是……惡魔的肉?

來不及思考了,交錯的雷電已經狠狠地劈在了雲實的身上。閃爍的電光鑽進了他的血液,一路橫衝直撞。視覺還沒有完全恢復,麻痹的感覺就已經順着血管緩緩地流淌向心臟。就算他對於負面狀態的抗性很高,也不可能毫髮無損地撐下陽荷的攻擊。

更何況隨之而來的還有無數同樣的雷電。

雲實被減緩后的行動速度是不可能比雷電還要快的,甚至就連喊出「言靈」這兩個字本身都不可能比雷電還要快,剛才他能夠開啟凍結的言靈只是因為他早提前做好了準備。而現在,他不僅行動變得異常遲緩,就連思想都出現了微小的頓挫。

勇者的力量並不是無敵的,他其實很早就明白了這一點。

“我不可能放任你成為我的阻礙!”

陽荷舉着一把比她整個人還要大的由雷霆組成的巨錘,朝雲實狠狠地砸下去。她剛才脫離的時候脖子被匕首劃破了,但她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懼意。毫無疑問,如果被這鎚子砸實了,再怎麼強大的人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在諸如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之下,就連人類中頂尖的英雄都一定會受到重挫。人類是脆弱的,就像是暴風雨中的一片葉子。

是的,勇者的力量並不是無敵的,勇者也會受傷,勇者也會死。但是,絕對不會死在這裡,絕對不會死在人類的手上!「勇者」是世界樹賦予的屬於最強人類的稱號!身為最強人類的那個人,背負着沉重的使命,也因此獲得了超越所有人類的力量!

“「言靈·朝陽」!”

溫暖的光芒像是焰火一樣綻放在了陽荷的面前。她拚命地舉着鎚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感覺到自己對於雲實的敵意就像是決堤的河水一樣瘋狂地流逝。一瞬之前,她的殺意還彷彿能夠刺破心臟的利刃,可現在她對他只剩下了流水一般的溫柔的情感。

鎚子無法再揮下去了。戰鬥其實已經結束了。

在光芒無法照亮的地方,夜焉戰馬像是黑色的火焰一樣穿行而來。它是整個世界上最為忠誠的靈魂,聽從主人的號令而來,流光一般,無法阻擋。

“你的飛機場,我收下了。”

雲實對眼神複雜的陽荷輕輕地說了一聲,然後狠狠地在她的脖頸上砸了一下。雷霆巨錘消失了,空氣中閃爍着的電光也消失了。他輕輕地接住了她倒下的身體,用摟着她的姿勢翻上了夜焉戰馬。戰馬嘶鳴了一聲,然後朝着遠方疾馳而去。

「沉默」還在擴散。世界正在緩緩地走向終結。第一個被「七大災」所毀滅的毫無疑問會是暗影荒原。

“可是世界毀滅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雲實自言自語道。

陽荷是被水潑醒的。

不是稍微有些涼的清澈的溪水,而是那種暗影荒原特有的黑色的粘稠的水。邊緣部落的人早就證明了這種水其實也是可以喝的,就算被潑一臉也不會中毒,只是這種粘稠的感覺讓她想起了自己曾經看見過的部落里的大祭司和統領之間少兒不宜的場面。

口哨聲漸行漸遠。聽上去像是胡桃帝國里流行的兒歌。

陽荷想要伸手揉一揉眉毛,可是卻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被不知道什麼東西銬在了一起,她整個人也都被銬在了樹上。那個名叫雲實的男人正用她的法杖作為烤肉架,興緻勃勃地烤肉。原本她應該暴跳如雷的,可那在火焰上翻滾的肉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你們部落真的是莫名其妙。上千人全部都撤走了,然後讓你這樣一個弱女子單獨率領三百多人去和「七大災」交戰?首領呢?祭司呢?那些值得稱道的男人都哪裡去了?”

雲實沒有看向她,卻已經知道她醒了。

“與其問我這些問題,不如反思一下把一個像我這樣漂亮的少女綁在樹上究竟是不是一個合理的舉動。”陽荷冷笑道,“對了,我的法杖上有毒。”

“啊,那真是太好了!我這個人就喜歡吃有毒的東西。”雲實笑眯眯地說,“比如說你之前遞給我的惡魔的肉。普通人吃了肯定早就死了。可惜,我不是普通人。”

“那麼請您做一個完整的自我介紹,如何?”

雲實咬下一塊肉,然後搖了搖頭:“你現在可是我的俘虜。沒聽說過俘虜還能談條件的。不過,如果你把你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我,並且把你們的計劃告訴我,那我也許可以大發慈悲地告訴你一點點稍微和我身份有關的事情。”

“我不會告訴你的。”陽荷依舊還是拒絕。

“那你也別指望我告訴你。”雲實攤了攤手。

說罷,他便從夜焉戰馬背上的袋子里拿出了很多像是調料品的東西,小心翼翼地灑在了肉上。頓時,濃郁的香氣四散開來。這種香氣就連對美食很挑剔的陽荷都非常心動,更別說是這附近可能早就已經蠢蠢欲動的妖獸了。

當然,陽荷沒有興趣提醒雲實這一點,反正她自己有着在妖獸群中脫身的方法,只是後者並不像是會被妖獸輕而易舉的殺死的人。

“要我說,你們根本就不懂什麼叫真正的烤肉。”雲實美滋滋地說。

陽荷死死地盯着雲實,沉默了很久以後,才緩緩說道:“你使用的,不是巫術。巫術不需要「吟唱」,也不可能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如果你想要讓時間停止,必然會在一瞬間之內就被抽走全部的生命力。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使用的應該是已經失傳的魔法吧?”

雲實啃下一塊肉:“魔法並沒有失傳。失傳的是整個時代。”

“你來自三百年前?”

“你是不是小說看傻了。就算是再強大的人類也無法活過一百年。如果當時的勇者款冬沒有變成魔王,那他最終的結局也不過是在歲月的侵蝕下化為枯骨。”雲實的語氣有些複雜,“只有成為魔王才能夠獲得遠超人類的悠久壽命。三百年來,守護世界的七位魔女換了一代又一代,可「七大災」呢?它們一直從三百年前延續到了現在。”

“你又怎麼知道現在即將入侵的「七大災」就是三百年前的「七大災」?”

“因為災難本身是永恆的。人類是脆弱的,可災難是,永,恆,的。在三百年前,「七大災」誕生之前,地震、海嘯、瘟疫等等就已經在不停地侵擾人類,「七大災」只是災難的具現化而已。”雲實繼續說,“所謂的魔女,只是接受了世界樹力量的人類而已。人類再強也是有極限的。等到「七大災」真正入侵的時候,一切就都可以見分曉了。”

“你是一個消極主義者。”

“並不全是。消極主義者並不能夠獲得我現在所擁有的這種力量。只是,我對於人類的存續沒有絲毫的興趣。我只是想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而已。”雲實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如果你擁有和我一樣黑暗的過去,那你也會和我做出一樣的選擇。”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有着黑暗的過去嗎?”陽荷譏諷道。

“我當然不這麼認為。不過,他人的黑暗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陽荷算是徹底明白了——雲實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不管別人做什麼,只要不影響到他,那他就不會有任何舉動。可一旦觸及到了他的利益,那他就會毫無疑問並且毫不留情地出手,掃清阻擋在他面前的一切,即便他的對手是全人類。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這樣自私的人會擁有那樣可怕的力量?

“你現在還活着,是因為坎達的緣故。我答應過他,不會傷害他的族人。”雲實繼續說,“否則你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我從不會把想要傷害我的人留在身邊。”

“你說你是千葉旅團的團長,坎達大叔是你的下屬。那麼,旅團里的其他人呢?部落里和坎達大叔一起出去的人不少吧?他們也是你的旅團中的人嗎?難道你是一個人來到這裡的嗎?”為了拖延時間,讓部落的戰士找到她,陽荷選擇了拓展話題。

“這種事情告訴你也無妨。我的旅團,現在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除了我以外,剩下的人全部都死了。坎達,麗雅,希羅娜,羅文等等,全部都已經死了。”

平靜的彷彿沒有波瀾的湖面的語氣,就像是在陳述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

陽荷凝視着雲實的眼睛。他的眼神中並沒有說謊的意味。

“為什麼?”自然是要追問了。

“他們的死正是我會來到這裡的原因。”雲實依舊還是選擇了避而不談。

陽荷冷冷地哼了一聲。「沉默」的入侵已經迫在眉睫了,她花了整整十年做的準備絕對不能因為眼前這個男人的介入而毀於一旦。從他的表現來看,他不像是察覺到了她真正的目的,可人類是非常擅長演戲的。只要,只要再給她多一點的時間……

“喂,我要上廁所。”陽荷朝雲實喊道。

“就地解決吧。”

陽荷頓時狠狠地瞪了雲實一眼:“那還先請您幫我脫一下褲子。”

“好啊。”沒想到雲實竟然笑嘻嘻地答應了,並且站了起來,擺出了一副摩拳擦掌的姿勢緩緩地朝她走過來。想到他那張清秀的臉,陽荷就下意識地以為他不會是那種喜歡玷污少女的變態狂魔。可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就連大祭司和統領之間都會有那種苟且之事……

“喂,我可警告你,你別過來!”陽荷的聲音中終於出現了一絲慌亂。

“哇,叫我幫你脫褲子的,不就是你本人嗎?”雲實很為難地撓了撓頭。

“你你你!你給我滾開!”陽荷朝雲實大喊道。

雲實在距離陽荷還有兩三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似笑非笑地說:“這麼害羞?難道你到現在為止還是一個處女嗎?看你的樣子也是個成年人了吧?丟不丟臉啊。”

陽荷羞紅着臉冷笑道:“和你沒關係!”

“馬上就和我有關——”

雲實的話還沒說話,一支藍色的箭“嗖”地一聲飛過兩人之間,插在了他身邊的樹上。這是旅團之間用來表示自己沒有敵意的方式,部落戰士應該不知道。

箭矢飛來的方向好像站着一個靚麗的身影。

“請問閣下是哪個旅團的?”雲實朝那個身影喊道。

回答他的是三支分別從三個不同方向射來的燃燒着火焰的紅蓮箭矢!這三支箭矢在他的面前互相碰撞在了一起,掀起了一陣熱風,將所有的樹葉全部都卷了起來,然後向四周射出了無數紫色的一看就沾染了毒液的飛鏢!風信花的香味,這是必死的風信之毒!

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話,沒有必要使用「言靈」。可是陽荷對他來說還有用,如果她現在就死了的話會很麻煩。還是先保護一下她吧。

“「言靈·逆流」!”

剎那間,所有的飛鏢開始減速了,然後在他們兩人的面前停了下來,最後竟然徑直朝着它們射來的方向飛了回去!

「言靈·逆流」,能夠逆轉攻擊的無解言靈魔法,同樣是只屬於勇者本身的最強魔法之一!

“叮叮噹噹”的聲音不絕於耳。

雲實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他一邊朝前方衝去一邊用亮着黑色劍印的左手抵在劍柄之上,抽出了一把和「神劍天雪」的投影截然不同的紅黑色交錯的劍的投影。

如果奇迹教的人在這裡的話,他們一定能夠一眼認出來,這把劍就是奇迹教所供奉的無上聖物,只屬於三百年前第一代奇迹魔女,並且以她的名字所命名的「黑暗劍·夕顏」!

雲實握着「夕顏」沖向前方,踏過的草地在一瞬間都已枯萎。

雖然不是真正的「夕顏」,卻依舊有着腐壞一切的力量。

在爆炸所形成的沙塵之中,那三個靚麗的身影自始至終若隱若現。無所謂幻影與否,反正「夕顏」能夠斬破一切幻影!他只需要,向自己認為正確的地方斬去!

沒有慘叫聲。甚至就連劍刃劃破身體的感覺都很微弱。

雲實卻已經收起了劍。

在煙塵散去之後,地上出現了三具美女的屍體。每具屍體的臉上都掛着陽荷曾經露出的那種驚愕的神色。這三具屍體上都有一道黑色的划痕,順着傷口擴散的是墨水一般的深不可測的黑色。

這就是「夕顏」的力量,彷彿惡魔一樣直接奪走人的生命力。

在看見她們面貌的時候,雲實就已經意識到她們究竟是誰了。

“竟然一直追我追到了這裡。瘋了嗎……”雲實輕聲呢喃道。

“她們是誰?”陽荷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

雲實轉過身,對陽荷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她們啊,只是普通的女人而已,結果就這樣被我殘忍地殺死。你也看見了,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我是反派。”

陽荷只是冷漠地注視着他而已。那些女人屍體上顯露出的明顯是黑暗的力量,可是雲實剛才展露出了那個讓她失去殺意的魔法毫無疑問代表着光明的力量。

一邊是光明的力量,一邊又是黑暗的力量。

這兩種力量究竟為什麼會誕生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呢?

站在她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是誰?吃了惡魔的肉還一點事都沒有,能夠使用相互衝突的兩種力量,還會已經消失很久的古代魔法……所有的一切如果出現在一個枯木一般的老頭子身上也許還有可能,可這所有的一切出現在了一個清秀少年的身上。

這真的可能嗎?

“好了,接下來,該談正事了。”雲實拍了拍手,緩緩地走向了陽荷。

陽荷不服輸地瞪着雲實。剛才雲實的話的確讓她很羞愧,但仔細一想,她其實被他帶走了節奏:就算是處女又怎樣呢?現在的時代難道人們會以處女為恥嗎?只是,如果他真的想要侵犯她的話,那她就只能拚命忍受下來了。

反正那麼痛苦那麼瘋狂那麼不容寬恕的事情她都已經做了,這副身體里的靈魂早就離「純潔」這個詞相差甚遠了。

就當是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贖罪吧,以這罪人之軀。

雲實則是走到了陽荷的面前,微笑地抵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視線抬到了和他一樣高的地方。他看見了她瞳孔之中不同於憤怒的那絲情感。

“帶我去找雷霆魔女蒹葭。不然我就用你的胖次泡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