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睜開眼時,眼前已經是陌生的風景。不過在我頂着後腦勺的疼痛姑且用環視的方法觀察周圍后還是認出了這個地方。

我坐着的是學校的課桌椅子,周圍的桌子都被搬到邊上,我坐着的地方則位於正中央。

教室的正中央。

如果要具體說哪裡的教室的話就是實之高中的教室。

從窗戶外熟悉的風景來看就是二年級C班的教室。雖然夜色早已降臨但根據布局我還是姑且能判斷出這裡的方位。

夜色降臨——那也就是說已經進入夜晚了吧?

據說腦部受到物理打擊後有幾率失去一些記憶——或許現在就是這種狀況吧?

我的記憶如上文描述一般——只到依田對我苦笑那裡就斷了。

誰打暈了我?

——在我思考這個問題之前我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明明沒有被束縛——卻動彈不得。

兩手垂下挺直了腰靠在椅背,就像是上課時被京川老師叫來回答問題坐下的一瞬間一樣。

挺直得像一根電線杆,但卻並非是出自我自己的力量。或者說,我並沒有力氣能夠這麼做。現在的我就像是被綁在椅子上一樣。可是,並沒有東西綁着我,也沒有東西扣着我。

在我還沒理解這一不可思議的現象時,教室的前門被打開了。

“喲!久日津。終於醒了嗎。”

熟悉的聲音以及熟悉的打招呼方式。

“依田,這是怎麼回事!”

我朝着他怒吼。

在我失去意識之前最後見到的人是他,所以他肯定是最大嫌疑人——現在的我已經憤怒到會這麼思考的地步了。

“別那麼生氣嘛,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

他進來之後一邊說一邊從邊上擺好的課桌椅中抽出一張椅子在我面前(也就是講台前)坐下。

“不就是你乾的好事嗎!”

向我的後腦勺送上重擊——導致我昏迷至今。

我激動得想起身,可是身體卻被束縛住了——被無形的束縛。

“你還真的下的來手啊!”

連我自己都不大相信——不如說我就是因為不想相信,所以才這麼遷怒與依田,想讓他澄清自己。

“久日津,雖然是我意料之中的行為,但是說話得有根據吧?人的後腦勺可是出乎意料堅硬的哦,那時候我的手上什麼都沒有吧?褲袋也根本看不出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僅僅憑藉我的一手之力怎麼可能就輕易地把你打暈呢?”

“總之就是你乾的吧!那個時候那個地方,除了我和你之外沒有其他人了!”

“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能證明是我做的吧?萬一是誰偷襲了你呢?你就沒思考過我只是吸引你注意力的人嗎?”

“……”

“別那麼吃驚啦,你猜的沒錯——我確實不是那種會特意設計自己摯友的人。不過那樣的話真相又是什麼呢?你又是因為什麼才暈倒至今的呢?在我們去解開你為什麼坐在椅子上沒有被束縛卻不得動彈的問題之前,先來解決這個問題吧?”

他狡猾地笑道,給予了我思考的時間。

假如那個時候除了依田之外並不會有人襲擊我的話,那麼犯人就應該是依田無誤了,可是該怎麼證明?

“你說你無法憑藉自己一手之力把我打暈?依田……你可是在入學考試上連帶體育全科高分的人啊,這麼做輕而易舉吧。”

“是‘高分’而不是滿分——不,就算是滿分,作為一個男子高中生,我也沒有辦法僅僅靠拳頭向你的後腦勺施以重擊就讓你昏迷不醒。你太高估體育這科目了吧?你以為體育特長生都是一拳一個高中生的巨人嗎?要是那樣的話你就不得不對全世界的體育特長生下跪道歉了。”

“……”

第二次沉默。

那樣的話又是什麼?

罪魁禍首不是依田嗎?

“再好好思考思考怎麼樣?比如,失去意識的原因。”

原因?

後腦勺的劇痛並不是因為我的後腦勺受到了重擊才導致的嗎?確實,只是從後腦勺的劇痛就判斷自己是被打暈的並不靠譜,因為也有失去意識之後才造成如此事故的可能。

“難道是我被下了毒……在那個時候毒發失去意識然後向後倒在了地上,後腦勺也因此撞擊地面受到重擊?”

那樣的話下毒的就只有可能是那個賣泡芙的移動店鋪還有……

里神希梨乃。

“嗯嗯——有趣的假設呢,不過先不論是誰下了什麼毒。你後腦勺的劇痛肯定不是倒下來撞擊地面那麼簡單吧?如果真的被下了毒,一般應該是雙腳乏力然後向前倒下才對,就算是迷藥也不會讓人的大腦瞬間失去意識吧?哪怕你是真的往後倒下,也不會是腦袋先着地吧?還是思考一下後腦勺受到重擊這一可能吧。”

——不過依田立刻就駁倒了這一可能性。

“可是,依田你自己不也說了嗎,憑你的一拳之力根本沒有辦法對我的後腦勺造成重創,也沒有叫人偷襲我的可能性——你當時的手上也沒有可以稱之為武器的東西吧?”

“確實——”

我沒有。依田如此說道。

教室里並沒有開燈,即使他就坐在我面前不遠我也沒有辦法看到他的表情。

不過如果讓我猜的話,他現在想必是在奸笑吧。

“……所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真是的——所以說久日津你才真的是笨蛋呢。你後腦勺的劇痛以及你的昏迷無法靠人的徒手攻擊造成。那也就是說假如要對你的後腦勺施加那樣的打擊的話光靠人徒手的力量是幾乎不可能的吧?那肯定就是藉以重物進行打擊了吧?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可能嗎?難道你真的覺得會有那種徒手就能靠打擊別人後腦勺就能讓別人昏迷的人會在這城市裡嗎——就算有,那也不會在你昏倒的地點,因為你在昏迷之前,那條街道上只有我和你兩個人而已。”

“可是就像你承認的那樣現場沒有其他人啊,你不也還說了你身上沒有足以當做鈍器使用的重物嗎?那樣的話要怎麼用重物打擊啊?”

“久日津,你有東西看漏了啊。”

看漏了——確實,我的潛意識也這麼告訴我。

“哎——”

見我依然一臉疑惑,依田長嘆一口氣。這讓我感覺他肯定知道什麼,只不過為了戲弄我故意隱瞞了真相。

“你知道的吧。快點告訴我!然後把為什麼把我困在這裡的原因也如實招來!”

“那我就先單刀直入地說明好了——犯人是笠原依田。就是我啦。手法是用藏在垃圾桶里的棒球棍對你的後腦勺進行重擊。”

重擊。

嚴重的攻擊。

重物的打擊。

如果身上沒有自已當做鈍器使用的重物的話,那麼只要從周圍拿就好了——我忘記了這一點。

“果然是你嗎——為什麼是你?”

五味雜陳的心情。

因為我的摯友,用棒球棍把我打暈之後——用不可思議的方式把我束縛在這裡。

“我沒說過不是我吧?久日津,你就是因為在以往的生活中忽略了過多諸如此類的細節才會落到這個下場啊。”

“這個下場?忽略了細節?這就是你把我打暈之後困在這裡要說的話嗎?!你胡鬧也給我有個限度啊!”

“你才是給我有個限度!”

笠原依田怒吼道。

這是我與他結交以來——聽到的第二次怒吼。

我完全被——震懾住了。

我依然看不到他的表情。

現在要我猜我也猜不到了。

“……抱歉,太激動了——明明都在意料之中……”

“……”

我無法擠出怨言——甚至這名為怨言的異物還堵住了我的喉嚨。

快要窒息了。

“你一定在想為什麼對吧?我們正打算告訴你呢——不,只有她要告訴你罷了。”

你們?她?誰?

——不,那些現在不重要。

在知道那些之前,我有問題,必須詢問依田。

不是原因和理由——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我都相信笠原依田不過是迫不得已的。

不如說——我想這麼相信。

我想知道的是——

“依田……你是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嗎?打了一個電話對我吼了一次把我叫出來然後用藏在垃圾箱里的棒球棍把我打暈之後再把我‘綁’在這裡又怒吼了第二次。你的原因我不想知道,我想知道——身為我摯友的笠原依田,你是在用我計劃着什麼嗎?”

“……”

依田沉默了。

這是他第一次接不上我的話。

是因為我的問題讓他難以回答嗎?還是因為我的問題讓他覺得可笑?

“與其說是我在計劃什麼,不如說有人在計劃什麼——我只不過是她的棋子罷了。你現在身上的那個把戲也是她做出來的,我只不過……突然有話要和你說罷了。”

他的聲音突然像傍晚時在電線杆旁邊一樣,有點無精打采。

棋子?

要是笠原依田把別人當做自己的棋子我倒是覺得沒什麼大不了(雖然我不清楚他有沒有這樣做過),但要說笠原依田被別人當作棋子我就覺得不可思議了。

“那就先這樣”

——笠原依田說道。他似乎站了起來,他的方向發出了椅子挪動的聲音。

“啊,對了,你的手機以及家門的鑰匙還有書包、圍巾、手套等個人物品由我暫時保管了,因為接下來你要見的人並不喜歡別人別有意圖。”

“什麼意思?”

“我要說的都說完了,接下來我會離開這個教室,你和她好好談談吧。”

然後,隱約看到了依田的身影從前門走出教室。

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