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BookS的空调有些过于凉爽了,两个店员没有交谈却默契地为对方递书拿饮料,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甚至无视了我们两个客人的存在。这样的打工生活简直是人生巅峰级别的待遇。店里面只有我们几个人,大概是因为新店还无人问津,或是暑假期间学生都还在家里睡觉。
阿加莎面前放着的杂志越来越多,从情感生活到动漫风尚,再到金融时讯和美妆设计,基本都是她随手翻了几页就放下的,我怀疑她是不是兼职了出版社的编辑审核工作或是有个网络喷子的身份。
“杂志文学还是太狭隘了。”她如此肯定到。
“别随便否定别人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啊。”
她甩给我一本青年文摘,那些青春伤痛无病呻吟的文章被她折起来,随手一翻就有好几篇。
“你觉得什么才算是文学啊。”我翻开另一本杂志,看到了里面摘录的刘慈欣的短篇小说,意料之内的不让人失望。说不好杂志文学也有很多出色的东西,比如转载的其他文章。不,果然还是有些狭隘吗。
“杂志的话,为了顺应时代潮流而成为的快餐式碎片化阅读,因为元素太多了所以算不上是严格的文学哦?”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如果要说别的东西,比如鸡汤文学的话,其实某种程度上还是反应了人们的需求。”
我瞟了一眼那边看书的那位店员,他好像在偷笑。
“你都说了是鸡汤文学杂志文学了,那它们算不算文学啊。”
“算。”
“所以文学是什么呢?”我指了指那边的书架。
“请稍等……”她打开手机手指快速飞动“找到啦。文学是以语言文字为工具,比较形象化地反映客观现实,表现作家心灵世界的艺术,包括诗歌、散文、小说、剧本、寓言、童话等体裁,是文学的重要表现形式,以不同的形式即体裁,表现内心情感,再现一定时期和一定地域的社会生活。”
“请不要照着百度百科念!”
“文学就是一个表达工具啦!”
“对于我们可不是这样!”
“总而言之!文学这东西还是取决于读者的想法吧?”
“这么言简意赅地概括读者心声真是麻烦你了!”
她敲敲桌子,明示我仔细听她的发言。
“文学是作者用来表达自己想法的工具,读者在阅读文学的时候会产生不同理解,正是不同读者之间共同和不同的理解结果导致了文学的多种形式出现。”
“作者的创作手法也是很重要的吧。”我点头附和。
“至少我不会写出假惺惺的剧本来打肿脸充胖子模仿莎士比亚啦哈哈哈哈哈。”
“请你闭嘴!”
“使用什么形式来作为文学的载体是作者的自由,而创作出什么样的东西也是作者的自由——换句话来说,作者写出来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文学。”
“那你如何看待网络小说。”
“那也是文学。”阿加莎点点头。
“教辅材料呢。”
阿加莎对着我翻了个白眼。
我们在这里等待中午的来到,然后等待下午的来到,再决定进入漩涡去,用读书写作业来打发时间。这是临时的安排,虽然我现在非常想回去睡个回笼觉,我敢保证我能一直睡到下午。
虽然我们都带着假期的作业,但是一点也没有想要动笔的欲望,连看书的想法都减弱了,只想趴在桌上放弃思考。夏日果然还是适合暴睡一个早上直到下午要吃晚饭再起床的好。
BookS的菜单上有简单的盖浇饭,售价也是亲民的级别,如果要为这家店做一个测评的话,可以再一次把等级提升一个level。
“不想阅读。”我们不约而同放下手里的书面面相觑,各自拿起了手机。
就是这样,坐在半个房间都是各种类型的书的房间里,明明会把这里称之为天堂也不愿意起身的罪魁祸首就是夏日的黏着感本身了。
“所以,来一次文学风暴吧。”阿加莎慢悠悠起身,从书柜那里搬来一堆书,笑眯眯看着我。
“说好了不读书的。”
“来嘛来嘛。”好像有位店员好奇地朝这边看了几眼。
“那又是什么。”
“就是对着不同的书来联想一波作者什么的。”
“听起来很无聊。”
“比如——”她拿起了一本乔治·奥威尔的《1984》,我记得远志学长曾经给我推荐过反乌托邦系列的作品“He is wathcing you.”
“你是说那边那个偷听我们聊天的店员吗?”
我看见那个店员对我们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我想借此机会问问他有没有续杯的服务——天气实在是太热了,连舌头都在不断抗议。
“说到乔治·奥威尔,你想到了什么?”
“赫胥黎和扎米亚京,《我们》和《美丽新世界》。”
“我总是想把这三本书放在一起,《1984,我们的美丽新世界》。”阿加莎自信满满地说道。
“你可以把这个当作你的小说名字出道了。”
“谢谢夸奖。”
“所以这种联想法有什么作用吗?”
“可能是破案线索吧。”阿加莎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不定可以归类一下什么类型的书里会出现什么类型的学长的想法。”
“听起来很有用但是又很没用的样子。”
“其实原本就是个错误吧。”
我没有回答阿加莎。
从一开始就可能是错误的,从一时兴起想到文学的漩涡这本书开始,到进入漩涡,联系学长,到现在对于“拯救学长”这个念想一无所知的过程,始终都是在茫然地挣扎的。
“1984就是荒诞的作品,越是荒诞的背景,人们就越麻木,越来越对荒诞的存在加以否定,但又不得不接纳依赖这个荒诞的存在。”
“你又照着百度百科念了?”
“所谓的文学的漩涡,也很荒诞啊。”
她说得对。文学的漩涡本身就是荒诞的东西,而我们却在不断接近这个荒诞的东西,去寻找不明白的东西。
文学的漩涡≈乌托邦。
我们就是游离在乌托邦边缘的人,我们想要进入其中,而身处其中的远志学长却想要挣脱。他想要挣脱吗?想要逃离吗?沉浸于漩涡之中是学长的本意吗?
“你有在听吗?”
“of course not”我摇摇头。
“存在是能够自由选择的。自由即奴役。”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是说,该怎么做你自己明白!”
“我们重建文学社吧!”
“这是你第几次这么说了。”
“不,我认真的。”
阿加莎把手里的《1984》放回去,眯起眼睛来看我。
“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我这样回答她“我们甚至搞不清楚文学的漩涡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你说的对,但是你就不担心我们也会像学长那样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必须这么做,为了学长也好,为了文学社也罢,总该有人做出这一步了。”
“重建文学社。”异口同声说出来,只是她的语气里是疑惑,我的语气里是不确定的坚定。
“你不是个领导者。”阿加莎用手指沾沾饮料杯表面的水珠在桌上画圈圈“你不适合做领导者,你还是只适合跟着远志学长那样的人,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你只是需要一个集体。”
“现在是《美丽新世界》的场合吗?”
“如果你想做的话就去做吧。很快就是高三,之后就是毕业,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现在这番道理是来自你放在最底下的《百年孤独》还是《霍乱时期的爱情》?”
“反正不会是《族长的秋天》。”阿加莎耸耸肩。
“只是为了文学。”
不对,我想要帮助学长,尽管我自欺欺人地认为重建文学社或许也是学长的心愿,但是不是。从一开始起,重建文学社这个愿望就已经和学长牵连起来了。
我很理智,我明白我所作所为的目的是什么,这个能让我早早出门在这家店等待下午到来的理由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因为学长理解我,所以我要去理解学长——所以我要找到办法拯救学长。
就算是欺骗阿加莎,她也会理解我的。
我需要被理解,人与人之间就是依赖相互理解联系起来的。
“你很自私。”
“对,我可能很自私。”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坚定“但是文学就是自私的。”
“这算什么道理啊,你又懂文学了吗。”
“你又不懂我。”
阿加莎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嘿,你们真的要重建文学社吗?”
那个一直坐在柜台那里看着鸡汤文学偷听我们对话的店员突然走到了我们身边,他摘下黑色鸭舌帽,露出一个熟悉的笑。一时间我们还没有认出来到底是谁,他皱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为自己失落的自我介绍补上一刀。
“是我啊,副社长。”
于是我和阿加莎做出一副“哦原来是你啊幸会幸会”的表情,一边努力回忆副社长这个人在我们脑海里的样子。
副社长在我们的印象里一直很模糊,明明是喜欢文学的干部身份,却只是在文学社里挂了个名一样。在学校里见面的时候都会尊称一句副社长好,然后继续装作彼此不相认。更不用提从不参加交际活动的我,仅仅在重要的几个会上才能看到副社长出席,完全没有任何交流。
“远志的小鬼,和推理少女对吧。”他是这么称呼我们的,实在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愉快。他会认识我们也很奇怪吧,毕竟我们之间的接触并不是很多。
“副社长怎么会在这里。”我问出口之后,阿加莎偷偷在桌子下踩了踩我的脚,提醒我这个问题到底有多尴尬。
“我只是来这里打零工,反正又闲又有书看,来的顾客也只有你们这些高中生,休闲得很。”他瞟了一眼我们桌子上放满的书“啊,听说文学社没了啊。”他的语气不以为意,仿佛这件事完全是在意料之中情理之内的。
“姑且算是没了吧,所以我们在想办法重建它。”
“都听到了,你们入社的时候没那么积极啊。”
我和阿加莎对看了两眼,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是因为远志吧。”
“嗯。”
“这样说就像是要告慰远志的在天之灵一样沉重啊喂。”副社长咧开嘴笑了起来。
“学长住院的事情,副社长知道吗?”
“住院?”
“文学的漩涡,副社长知道吗?”
“你是说社刊。”
完全不明白呢!果然就是副社长的风格,比社长还要不关心文学社的家伙,所以说他当时加入文学社只是想混一个干部当吗?
“嘛,如果你们真的打算重建文学社的话可以来问我啊,你看我虽然什么都不做,我还是对管理有一套方法的哦?”
“完全没有可信度!”阿加莎直截了当地戳破了副社长得意的笑容。
“你们刚才所说的文学的漩涡,到底是什么。”副社长换了一个话题,放弃和阿加莎对峙关于文学社的事情。
我看向阿加莎,她冲着我点了点头。
“那本社刊,在读书会的时候发给我们的那本。”
“我知道。”
“在文学社的活动时间,也就是下午三点到五点半这段时间里翻开这本书就能进入一个与外界时间隔离的空间。”
副社长的脸似乎变得僵硬了起来,他摇摇头,看上去不太相信我们。
“是真的哦,而且你会进入你上一个看过的书的作家的想法之中。”阿加莎替我补充到。
“怎么可能。”
“这就是事实,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所以,你们刚才的意思就是这玩意——让远志住院了?”
“对。”
“你们在讲故事吗?”
阿加莎耸耸肩“不如等到时间了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她把书推到副社长的面前,用力点点头。
于是我们陷入一种尴尬无比的沉默,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什么,等待那一个时间的到来。我起身去书架那里挑选书本,阿加莎也识相地把桌上的书都抱了回去。
“你确定要带副社长进去啊。”我小声地问阿加莎。
“有什么问题吗?他也说了,如果要重建文学社的话可以询问他哦。”
我抓起一本《人间失格》简单地翻阅,里面除了人间失格还摘录了太宰治的《维庸之妻》《奔跑吧梅勒斯》这样同样带着悲伤情绪的作品。太宰治啊,这个近期被人反复提及的作家,某种原因是某部日本动漫作品的大火带起来的奇妙风气。以至于太宰治的书会自然而然被放在芥川龙之介的旁边这件事情发生。
所以说令人费解的是,大部分人对于太宰治的印象就只剩下“自杀狂魔”这个奇怪的称号了,分明是出色的作者,总有一种被恶意抹黑的错觉。
“自杀狂。”阿加莎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回敬了一个白眼。
“所以为什么还是太宰治。”
“你之前是不是问过这个问题了。”
“那个漩涡里是疯狂的远志学长。”阿加莎提醒我。
“只有这样副社长才能相信不是吗。”
“我觉得他会直接吓傻的吧!”
她拿过我手里的书塞了回去,把旁边的《罗生门》放在我的手上,冲我眨眨眼睛。
我们回到座位上去的时候,副社长给我们倒了两杯柠檬水。
“免费的,就当作是体验券啦。”
“你这样真的不会亏本吗喂,老板的心会淌血哦?”
“你很喜欢芥川龙之介吗?”副社长看着我手里的书发出疑问。
“没有哦,等一下我们要进入芥川龙之介的漩涡。”
“我还记得那次日本文学讲座,远志那个时候太帅了我跟你说!”
我也还记得,那次日本文学讲座上,学长特地穿了笔挺的西装上台讲解日本文学——那次似乎是文学社头一次在礼堂公开活动,所以远志学长对此十分看重。以至于当时任课的语文老师都来小声问我是在哪里请来的文学研究者。
“不是哦,那是我们文学社的前辈。”
老师看着台上对着屏幕上的幻灯片侃侃而谈的样子吃惊地点了点头。
“确实很帅气啊!”我点头附和。
我想象面前副社长身着西装的样子,但是这个穿着工装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帅气的正装少年——我在想什么啊!
借着空闲我才打量起副社长来。我方才发现,我对于其他人的观察实在是少之又少,以至于我很难看到对方身上的特点——譬如现在田园少女风格的阿加莎。
副社长看上去很清爽,穿着这家店的绿色工装,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他的鸡汤,那本书名字非常长,本身就是一句虚无缥缈的鸡汤式句子,不禁让人好奇这种书是如何写成的。
啊啊,我所擅长的描述词汇少之又少,要让我即兴描述一个人的外貌性格我也只能在脑子里蹦出“帅气”“美丽”这样土里土气的过气词语了!
“那本书很好看吗。”阿加莎率先对副社长发动了攻击,刀锋直指副社长的文学审美!
“只是解闷而已,这种东西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吧。”副社长装作漫不经心的防御架势。
“这里除了鸡汤还有其他更有意思的东西吧。”紧接其后的逼问连招!
“你是说我吗?”出现了!副社长迷之自信的微笑!
“还请你们就此收手!”是时候该我来阻止这一切了!我的内心如此嘶吼着。
寒意,或许只是这里的空调温度低得过头了。
“三点了。”副社长提醒我,于是我把手里的《罗生门》递给他。
“芥川的书读起来还是很舒服。”
“为何会有舒服的感受。”
“哎呀呀,可能是遣词造句方面吧,我不知道,总之很能连贯地读下来就是了!”
“那这次就不带上你咯?”我假惺惺地用手给阿加莎比了个心,看到她熟悉的白眼。
我和副社长确认眼神,开始读秒。
“三——”
“喂,为什么要读秒啊,感觉就像是在在玩危险的占卜游戏一样!不要啊!”副社长又一次发起了吐槽。
“闭嘴!”阿加莎恶狠狠掐了掐副社长的胳膊。
“三、二、一。”
我和副社长不约而同地翻开书,周围的声音安静下来,恍惚之中阿加莎和店门口的店员都消失在虚无的空间里——因为我们进入了空间之中而呈现出来的黑洞侵蚀一般的效果,我看见副社长目瞪口呆的样子笑出声来。
“这里就是芥川龙之介的漩涡了。”
“我以为会有更神奇的事情发生,比如彩色的光啊奇妙的光柱啊特摄片里面出现的画面。”
“哼哼,和你一样平淡无奇。”
现在就像是咖啡店里秘密联络的两个特工,坐在桌子两边茫然又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等待上头的命令下达再开始行动。
他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害怕紧张的样子,更多的是好奇,副社长这个人就是这样,说不定正是因为他的冷静才能让他当上干部的职位。此处BookS的门外是熟悉的奇妙光景,混杂的彩色光晕荡出大块大块的色块,像是画布上被随机泼上颜料一般令人目眩。房间里光线还是一样的暗淡,墙上的时钟停在三点一刻的位置,副社长还在四处打量这个空间的情况。
“如果你是芥川龙之介你会做什么?”
“所以,学长对芥川龙之介了解有多少。”我试图用简单的话题导入。
“既然是从《罗生门》进来的,当然要说到《罗生门》啦。”
“那就请你说说看吧。”
“那自然是黑泽明导演的那个《罗生门》……”
“喂喂!严格来说那是《竹林中》吧!”
副社长挠挠头露出尴尬的表情。
“芥川龙之介最广为人知的就是《罗生门》和《竹林中》吧,一个讲的是罗生门下等待雨停的家奴作恶剥去老妪衣服的故事,一个讲述的是武士带着妻子出行被大盗杀人辱妻的故事——”
“听上去可不算是什么正经故事。”
“你怎么满脑子黄色废料?”
副社长不情愿地撅嘴,那个样子实在是欠揍。
“我记得远志有说过吧。”他总算还是说了点有用的东西“芥川龙之介写的东西很多都带着怀疑主义色彩,充分表现了人性的丑恶。”
“是的!”我假惺惺地给他鼓掌“那位家奴在小小的环境里表现出来的从懦弱到恶向胆边生的丑陋内心发展,足以表现出芥川先生创作的力度所在了。”
“在这两个故事里面没有什么人是绝对无辜的吧。”
“那倒是,对于老妪来说也很过分啊。”
“芥川先生也很擅长表述绝望。”副社长点点头。
“比如?”
“叫什么来着?《地狱图》?”
“《地狱变》”我伸手想要和他击个掌,但是他并没有理解到我在做什么——果然还是阿加莎更了解我一些。
“这么说来,芥川先生的很多作品都是历史剧为舞台的。”
“某种意义上,表现了芥川先生薄弱的构架能力。”
“那可不一定,芥川先生写出智者语录一样的东西也很有趣。”
“我对那句话印象很深。少女始终是一个清滢的浅滩。”
“喂,所以在这里看到远志也是正常的吗。”副社长指指我的身后。
我回过头,看到远志学长的身影坐在角落,脸上满是不安的样子,手握着笔颤抖着,在面前的书上小心地书写什么,又整段整段地划去。我起身想靠近一探究竟,但那身影却越来越暗淡,慢慢隐去身影,而我后退的时候,那个焦躁的样子又出现在那里。
“和远志犯病有关吧?”
我点点头。
“你真的想重建文学社吗。”
我再次点了点头。
“那并不是我认识的远志啊。”
“那也不是我认识的远志学长啊,所以我想要按照学长的心愿去重建文学社。”
“远志真的会这么想吗?”副社长苦笑着。
“会吧,我理解他。”
“我相信只有你理解他了。”
我的内心有些为此欢呼雀跃,也有些悲伤难过,是吧,从副社长的口中听到了“我能理解远志”这样的想法,给予暂时难过的我一些希望。因为这更是给了我重建文学社的理由,我明白远志学长会对此感到高兴所以我这么去做。
“除了在文学的漩涡里面看到远志的身影和聊关于作家的事情,你们还会干什么?”
“创作。”我确信地回答。
“创作?”
“模仿这个文学家创作,这能让我们对这个文学家有更深的理解。”
“听上去还真是艰难。远志也这么干过吧。”
“嗯。社刊里面有很多学长写出来的东西。”
“那么芥川龙之介会怎么说。”
“人生就是要执笔战斗到死。”
“喂喂不要篡改别人的台词啊!”
“人生就是要战斗!”
“缩减也没有用!”
“模仿芥川龙之介感觉超级难的啊。”
“披上黑色风衣然后大喊罗生门做出中二病姿势就已经很完美了。”
“请您住口吧。”
“现在也想不出来到底要怎么模仿芥川先生啦!”
副社长撇撇嘴表示出极度的不耐烦。
虚假的光影渐渐消退,直至这个小世界的灯光又一次亮起,恢复到原来的橘黄色氛围之中。一阵恍惚,看到阿加莎还是坐在对面对着副社长露出了充满恶意的笑容。
“我可不想再进去一次了!”
我和阿加莎对视几秒,爆发出笑声来。
“跟廉价旅游团一样。”我擅自总结到。
副社长皱起眉没有多做表示,此次旅行对于他来说似乎有些不太愉快。想来也是,副社长本来就是一个对文学没有多少研究的人——不,他还是个很难沟通交流的人,和他相处起来没有和阿加莎这般自在。
我的交际圈也不过如此了。
“如果你要重建文学社的话,你打算先怎么做?”副社长又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水,眨眨眼睛问我们。
“先联系学长学姐们吧,至少了解一下文学社的运营什么的。然后去找同级的文学社成员,然后开学准备纳新,然后……”
“理想很完美,现实很骨感。”
“他比你还会聊天。”阿加莎在桌子下面踢了我一下,直截了当地把话说了出来。
“当然啦,作为前文学社副社长我肯定会帮你的啦。”副社长眨眨眼睛
“真的吗!”
“求我啊。”
“打扰了。”我和阿加莎不约而同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帮你们联系社长他们,明天下午两点在学校的活动室见面吧。”副社长冲着我们露出了招牌微笑。
“谢谢学长!”
“那约好咯。我觉得我得缓缓,那玩意太玄乎了……”
“嗯,那明天见。”
回去的路上阿加莎一直在和我疯狂吐槽副社长,从在文学社认识他开始一路diss到刚才在BookS的情况,但我一直没有回答她。我在想,重建文学社到底有无必要。
“你到底在犹豫不决什么啊?”
“不知道。”
“我讨厌你。”阿加莎停下脚步叉着腰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我讨厌你这样犹豫的品质,明明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你为什么还要后悔。”
“我不知道啊!”拯救远志学长也好,拯救文学社也好,在一次次进入文学的漩涡以后,一切都像是梦境一样。我反复提醒自己,这都是有意义的事情——我了解学长,我当然很了解学长,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孤独,所以我应该放手去做。
“你已经没有当时进入漩涡的热情了吧?”
我吃惊地看着阿加莎,她叹了口气。
“到现在,进入漩涡那么多次,你已经把它当成拯救学长的手段,失去了初心吧。”
“说实话,确实如此。”
“那个被困在漩涡里说着‘我要模仿’莎士比亚的傻子去哪了。你真的热爱文学吗?你真的热爱文学社吗?你真的很努力去了解文学吗?”
沉默,我不愿意直面回答这些尖锐的问题。但是阿加莎说的很对。从看到远志学长的身影之后,我就开始疯狂地寻找学长留下的足迹。如果从一开始我没有在抽屉里找到那本书就好了——
“所以你要尝试去做。”阿加莎露出了微笑“下一次进入漩涡的时候,请带着你对文学的热爱——我们谁都拯救不了对方,谁也拯救不了远志学长。那就去拯救你自己吧,shakespe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