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古怪的感觉,卢锡安不禁这样想着。

那并不是看见无法理解的东西,亦或者是发现了什么让人恶心的场景而产生的感觉。正相反,所有发生在卢锡安面前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他就是对这份“正常”感到无限的古怪。

穿着齐整制服的女孩儿走在前面,他跟在后头。索菲亚会时不时地转头向他搭话,他也就应上一声,有时候赶上他有兴趣的话题,他还会主动和索菲亚攀谈一番。

但是,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啊?总感觉周围好象有着若有若无地压迫感,四面八方刺来,却又没个实实在在的来源。卢锡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是笼中的鸟儿被人赏玩似得。

“被误会了吧?”

“被误会了呢!”

妮克丝问,坎蒂答。

卢锡安的心里稍微有些不安起来。他很喜欢同班长谈话,索菲亚是个很会倾听,说话也极有分寸的女孩儿。和她相处的时候,心情会不自觉地处于一种放松而自然的状态。但是,如果,这种纯粹的愉快会让班长身边出现些流言蜚语的话,卢锡安也实在是无法原凉自己了。

周围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卢锡安有意识地不在和索菲亚攀谈,步子也放慢了少许。这样在其他人看来的话,他们俩只不过是走得比较靠近,不致引人遐思。

这算是卢锡安有些自作主张,还有些矫情的温柔吧。起码,索菲亚并不会像他这般避讳,那样反倒显得不够光明正大不是吗?这样想着的班长大人,一样放慢了步伐,和卢锡安并列而行,“弗罗斯特,今天下午我去图书馆哦。记得别太早关门。”

卢锡安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只是呆呆地“嗯——”了一声。

清晨的薄雾散去,阳光穿过云层,洒在两人前往学校的道路上。

卢锡安感觉周围的压迫感更明显了。

“卢锡安,你还真是招人喜欢呢。”

“这姑娘,眼光还不错。”

来自另外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的戏谑也更过分了。

“饶了我吧,说真的。”男爵大人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

卢锡安感到有些不安,但是看着索菲亚神色如常的样子走在他边上,他也总不能说什么有的没的——那也太过自作多情。

两个人在有些尴尬的气氛中来到了教室,虽然这份尴尬似乎是卢锡安单方面的。

“唉,你们看嘿!弗罗斯特和班长一起来的。”

“我看见了,他们好像一起从港口那边过来的,一路都一起走呢。”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卢锡安的耳朵还不至于连几米外的议论声都听不清。还真是被完全误会了啊,这样真的好吗,班长大人。卢锡安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右手边的索菲亚,发现她似乎并未听到那些压低了声音的讨论,神色如常。

“弗罗斯特同学家是贵族之后,还是大商人,年少多金,长得还帅气——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有人不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嘛。啊,班长一声不吭的就!真是厉害啊。”

喂喂喂,这边这位女同学,你的价值观好像有点扭曲的样子,还有你的妄想和事实完全不同。卢锡安真得是想直接冲过去把这句话塞到那个空口说白话的女生脸上,但是,一如刚才,索菲亚仍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马上要上课了,别东看西看了。”索菲亚推了推眼镜,偏过身子对卢锡安说道,“不过,弗罗斯特你的成绩相当好。老师教授的那些知识似乎根本难不倒你呢——不过,还是得好好遵守学校的纪律。”

卢锡安见她全无在意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比起班长来尽想些有的没的,心里不禁有些惭愧。于是他点点头后,便不再看向班长那边,只默默地把接下来的课本拿出书包,看了起来。

索菲亚推了推眼镜,嘴角微微上翘。她并非简单地对卢锡安存有好感,此刻感到高兴,有着各个方面的原因。一直以来周围的人都觉得她为人和善而有分寸,但其实是因为她天生就别其他人想得多一些,对和自己打交道的人的想法总能猜个大半。有人管这叫会算计,但她自己觉得这是个不坏的特质。说到底,她从未因此做过什么坏事,同时也没有因此而极端地对人性产生某种偏执的想法,她只是活用着上天赐予的长处,灵巧地游走在别人感到舒适的位置上。

“不过嘛,说我和弗罗斯特的关系是男女之情的流言决不能放着不管呐。”

女孩儿的脸颊也多少染上了几丝她这年纪该有的绯红。

学校的课程总是显得那样的无趣,即使知识确确实实能改变一个人的眼界和未来,但是能埋首其间并发现它的美丽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当上课的铃声响起,有些同学的意识就已经飞到了另一个世界不知哪个角落处。于此相反的,有的人能够忍受汲取知识的枯燥无味,逼迫自己变得更强——而往往就是这种人,更能领悟到知识的美丽。

老师穿着米白色的衣裙走上讲台,她今年当了妈妈,脸上无时无刻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啊,这节数学课之前有一个消息要告知大家。明天,我们班将会迎来一位新同学——之前由于身体原因,她一直没能来到学校里。直到最近她的病情好转,所以才能回到校园。希望同学们能够了解到这一事实,在和她交往时把握好度,让她尽快融入我们这个集体。”

说完,显得丰腴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转过身去,用比起刚才显得冷淡而理性得多的声线开始授课:“这节课我们学习判断级数敛散性的阿尔贝法则和狄利特雷法则……”

卢锡安并未对这个消息产生过多的关心,只是集中精力顺着老师的讲解啃食书本上的内容。

周围的议论纷纷仿佛和他有着天然的隔绝,他只是那样单纯地听着课,也不做什么笔记,也不曾拿出什么指导书来参考——他的脑子还远远没到能被这些东西缠住的时候,只是顺着老师的步伐,他就已经能走向前方了。

与其说这是他学习的方法,倒不如说是他使用天赋才情的方法。

这样的人,反倒难真正体悟到知识本身的美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