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妲見過很多次天慧鯨的樣子，但只有這次，那美麗的潔白巨獸看起來如此的憤怒而痛苦，它如同想要擺脫什麼一樣，在血海里賣命地翻騰。
“不是這樣的……”她喃喃自語，“連海水都變黑了……”
夏爾向天慧鯨的方向眺望過去，所幸他還留有一些魔族的力量，把精力集中到視覺上看向海的那一邊，輕輕搖了搖頭。
根本不是海水變黑了。
那深色的海域，已經染滿了天慧鯨的血液。
人群的騷亂還未結束，那片遙遠的血海突然如同裂開了一道口子一般，在天慧鯨的正前方，緩緩分開。
一團本不應該在海水裡存在的巨大火焰顯露了出來，在那團火焰的深處，衝出了眾多漆黑的影子，如同更巨大的黑色海鳥一般，騰到了空中。
夏爾的牙齒咬緊了。
飛翼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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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魔族！”貝倫大喝一聲，轉頭向身後的人吼道：“讓下面所有人緊急避難，不要回鎮子，直接到鎮外的大路去！”
“魔族？！”隨行的漁民一臉的難以置信，“別，別鬧了，晨昏港哪來的魔族，還是在今天……”
“快去！！”貝倫加大了分貝。
“知，知道了！”反應過來的漁民踉蹌地衝下甲板。
“林歌，你去找艾妲和夏爾，他們交給你了。”
囑託完妻子的貝倫轉過頭看着站在一旁的薩菲爾：“騎士大人，那邊出現的是危險的魔族，請您也隨鎮民一起避難吧，這邊交給我們來……”
他的話還沒說完，薩菲爾輕佻地揚起嘴角：“你們？你們這個鎮子上有多少衛兵？”
貝倫咬了咬牙。
“逃跑，人類能逃過飛翼魔？”
薩菲爾的右手輕輕按在佩劍上，“您是戰士，有着戰鬥的覺悟，我尊敬您，但在這種鼠輩面前讓我逃跑？不知禮數也要有個限度。”
貝倫點了點頭，“那麼，大人就和我們鎮上的衛兵一起……”
“沒有那個必要。”薩菲爾輕蔑地扔下一句話，縱身躍出了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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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翼魔，是背後生有巨大鼓膜翅膀的下等魔族，尖牙和利爪對於狩獵來說是它們最為得意的武器之一，能夠翱翔於天空的制空權讓他們面對地面的獵物時穩操勝券，然而這都不是它們最致命的地方。
飛翼魔的速度，極快。
如同飛掠過海面的漆黑箭雨，從那反常的海底火焰大門裡衝出的飛翼魔群黑壓壓地衝著晨昏港的岸邊飛來，擁擠的人群像極了待宰的羔羊，他們驚慌失措地互相推搡叫罵著，想要逃脫那些致命的惡魔。
“跑啊！”
“不要推我！”
“這裡有人摔倒了啊！”
“不要踩！”
“快跑！”
“拉我起來！救命！我要被踩……”
“媽媽！”
在那黑色的魔雨還未接觸到岸邊時，驚慌的人群已經混亂不已，踩踏事故開始在茫茫人海的各處發生，艾妲牢牢地拉着夏爾的手，卻無法走動，只能被人群推來推去。
“夏爾！抓住我！”
死命拉住艾妲的手的夏爾咬緊了牙，此刻他的大腦正在飛速地運轉，有多少飛翼魔？這種程度的鎮子，十來只已經完全夠用，但剛才那黑壓壓的惡魔群，算百隻都屬於保守。
周圍人的推搡越來越過分，夏爾索性直接朝艾妲邁過一步，伸手摟住她的腰，避免和她走散。
“抱緊我！”他頭一次那麼認真。
更可怕的是海里的那團火。
夏爾太熟悉那團火的樣子了，那是他自己在無數大規模戰場上會用到的，中天位咒言，死獄門，能夠直接打開魔界和現界通路的這個中天位咒言，是輸送強大的，中位以上魔族必備的工具。
飛翼魔只是下位魔族而已。
他一隻手拉着艾妲，另一隻手把擁擠的人群奮力推開，能夠使用的，屬於埃蒙的力量只有一點而已，此刻他已經把那份力量全部用來增加自己的力氣。
勉強能超過成年人類，但即便如此，夏爾和艾妲的前進依然很吃力。
“不要推啊！”
“要追上來了！追上來了！”
“啊！！！”
第一個被飛翼魔追上的人類發出了痛苦的哀嚎，夏爾轉頭看去，那個不幸的受害者已經被飛翼魔的雙爪抓到了空中，利爪刺穿了他的骨肉，隨着惡魔的奮力甩動，如同滿溢的血袋破了口子，然後被揮舞一般，淋漓的鮮血在空中劃出一條條鮮紅的痕迹。
“救我啊！！！”
他這樣發出了最後的哀鳴，緊接着，如同老鷹的捕食一般，飛翼魔把剖開了血腥傷口的人類奮力向石地摔過去。
“走啊姐姐，還發獃嗎？”夏爾發現艾妲停下了腳步。
她捂着嘴巴睜大了眼睛，通體都在顫抖，視線的那一邊，那個遇難者如同破碎的西瓜一般，被石頭砸得頭破血流，飛濺的血漿噴了一地，而他的關節也盡數粉碎，四肢扭曲成了不可能的角度。
“騙，騙人的……”艾妲被嚇得膝蓋有些發軟，全靠夏爾拉着才沒有跌坐在地。
夏爾煩躁地咬牙，你倒是走路啊，這不就是飛翼魔進食而已？
埃蒙小時候把飛翼魔當寵物養，這樣的景象都看膩了。
但他無法理解，第一次看到這幅景象的艾妲為何會受到這麼大的驚嚇，在普通小鎮長大的艾妲唯一接觸過的與血有關的事情，就只有殺魚。
這和殺魚不一樣嗎？人類殺魚，我們殺人類而已。
夏爾用力拉了艾妲一把，剛要繼續往前，突然頭頂一黑，一聲刺耳的尖叫從上方傳來。
嘖，你也知道這個好吃啊。
如夏爾所料，正是盯上了艾妲的飛翼魔，他一把把艾妲往身後拽過去，蹲下在腳邊撿起一塊石頭，當作武器向那頭飛翼魔砸去。
惡魔被砸的一個踉蹌，在空中無謂地撲騰了兩下翅膀，恢復平衡后，又窮凶極惡地俯衝下來。
沒有武器的人類，最多也就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反抗了？夏爾對這副身體有些失望，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他朝着飛翼魔抬起一隻手。
那就把惡魔的力量從肉體分到魔力吧，夏爾微微鬆開了緊咬的牙關，開口：“飛星，凌凌之火，下天位……”
“下天位咒言，炎破！”
一個清亮的女聲在夏爾身後響起，火光從她的方向爆開，徑直射向空中的惡魔。被火球擊中的飛翼魔在火焰里痛苦地振翅，空氣里瀰漫著令人作嘔的焦味。
夏爾回頭，林歌正看着自己。
“媽媽！”艾妲上前抱住母親，夏爾跟了上去，心裡有些忐忑。
被她看到了自己會用法術，這個精靈會怎麼想？
林歌微微閉了一下眼睛，似乎遲疑了少頃，隨後她如同做了某個艱難的決定一般開口，“你們兩個沒事就好，現在鎮上的衛兵在負責迎擊和疏散人群，你們兩個跟着他們，先逃出鎮子外面，沒問題吧？”
她說著這樣的話，眼睛卻看向夏爾。
那是有些複雜的眼神，但夏爾能讀到關切和信任。
他點了點頭。
林歌蒙住面紗的臉似乎微笑了一下，她的睫毛稍彎，似乎鬆了一口氣。
“拜託給你了，艾妲的小弟弟。”
她轉身向另一隻正在屠殺的飛翼魔衝去，艾妲失神地伸手大聲呼喚母親，被夏爾一把拉住。他不顧艾妲的哭喊，決然地拖着她，向避難的人潮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