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白色的床单,淡绿色的天花板。

许方泽猛得从病床上惊醒,那种感觉就像是从噩梦里回来。四月末的风已经有些让人发凉了,等低下头时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衬衫敞开着。蓝白竖条的病服下面,明朗不深的肌肉线条露了出来,风带走的是他惊出的汗渍,回想起来,那场火灾简直就是场噩梦。

少年闭上眼睛轻呼出一口气,那种感觉就像是劫后余生,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想将那个噩梦忘记,手边却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那是单调病房里鲜有的色彩,他看向她。

“睡着了吗……”

宁静的午后,那个在火场里被许方泽救下的女孩,此刻正抓着他的手趴在床边酣睡着。小小的双马尾,圆嘟嘟的脸,身上那件鲜红的草莓斑点裙子,让许方泽看着有些着迷,估计才小学一二年级的样子。

许方泽松了口气,躺了下来凝视着天花板,软软的枕头陷了下去,他有点想再睡一会了。一旁的床头柜上,他的手机正一闪一闪地提示着未接消息,朦胧的意识里,他梦见了空阳……

空阳牵着一个女孩的手,走向了断桥的尽头。他想伸出手去阻止他,但是喉咙却发不出声音。雾气渐渐散去,他看见那名短发的少女笑着看向空阳,而空阳也笑着看向她。

伸到半空的手放了下来。

能让空阳笑的人,只有那个女孩。一丝失落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他望着那两人在断桥尽头深情地对视着,突然,那名短发的少女朝他扭过头来,随后,露出一个恐怖的微笑。

那是,怪物的微笑。

再一次从睡意中惊醒,许方泽大口地喘着气,他左右环视了一下,才发现原来那个噩梦,女孩被吵醒,揉了揉眼睛疑惑地看向他,许方泽看着她那副天真的样子,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安慰般的笑容。

床头柜上的手机闪烁着蓝光,提示着未接消息,许方泽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那场火灾发生的日子,已经过去一天了么。未接消息是空阳的,他看着聊天软件上空阳的头像,犹豫了一秒才点开了对话消息。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地铁站,很抱歉没有注意到,今天的约会就暂时取消吧,你也别去我家里了。”

消息发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整缺五分钟,也就是2:55分,3:00,是他与空阳约定见面的时间,为什么不提早些发过来呢……

“哥哥……”

许方泽松开紧皱的眉间,女孩的声音将他从思考中拉回。

“给你……”

他接过女孩递过来的小罐子,里面装的是叠好的幸运星……

“希望你早点好起来哦……”

她双手放在背后,害羞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许方泽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微笑,伸出手摸了摸那个女孩的头发。

“嗯,谢谢你哦。”

女孩扑了上去,似乎是在极力掩饰脸上的羞红,她将脸埋在了许方泽盖的被子上。

“哥哥真是个善良的人呐……像哥哥这样的人一定是天使吧!”

天使……么……

25.

另一边的病房里,白止浑身缠着绷带,如同木乃伊一般地躺在床上,一旁的椅子上,依旧坐着一名穿着职业女性办公装的女人,此刻正拿着刀削着苹果。

“姨,这次我干掉了那两只潘多拉,有没有什么奖励呀?”

女人没有看向他,反而将削好的苹果自己先吃了起来。

“喂,臭老太婆!”

水果刀飞了过来,径直插在白止耳边那松软的枕头上,白止赶紧闭上了嘴。

“我不是说过的么,尽量别去和他们交战,要不是你叔来的及时你早就死了。”

白止咧开嘴笑了笑,“你看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嘛……”

女人咬着苹果,并没有想要搭理白止的意思。

换作平常的话,应该会嘲笑他那满身伤口才对,今天是怎么了……

白止皱了皱眉头。

“许方泽的身份好像暴露了。”

等了半天,女人莫名其妙地说出了这句。

“暴露了?”

“嗯,从你第一次将空阳从HH手里救下来看,他们的关系应该已经是破裂了,原因很可能是HH绑架了他的姐姐,所以,那个叫空阳的男孩打算报复HH,而他的方式,是利用许方泽的特殊身份。”

“你是说,我们全被他耍了么……”白止歪了歪脑袋。

“嗯……还记得你第一次和那些潘多拉发生冲突么,是因为有人告诉了我们空阳和那些家伙的碰面地点,所以我们才派你出去应战的。搞不好那个电话就是空阳拜托其他人打的,还有之后那通告诉警察,空阳姐姐在哪里的报警电话……”

“你是说,他拜托他那个患了潘多拉化综合症的女朋友?”

女人点了点头,咬了一口苹果。苹果已经快要被吃完了。

“他可能从一开始就在反过来利用我们了,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个叫空阳的男孩子,或许会成为一个比怪物还可怕的男人。”

女人转过头来紧紧盯着白止吃惊的眼神,那副认真的眼神让白止都不得不严肃起来。

“白止,你身为一名封印官一定要记住,人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那些怪物被命名为潘多拉么?”

白止慢慢地摇了摇头。

“因为,潘多拉是我们心里的野兽,是崩坏掉的怪物,而我们,就是怪物本身!”

26.

摇晃的车厢上,窗外的景色在空阳面前一闪而过,空调的冷气似乎带着一股清香剂的味道,脚下颤动的铁轨和车厢里宁静的气氛,让空阳自逃亡开始就有的紧迫感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他看向座位上的苍山,她还是和在图书馆时一样,安静而又内敛地看着窗外,一副完全没有什么危机感的样子,仿佛这对她来说仅仅是一场旅行。

老实说,空阳最担心她的就是这一点,不谙世事的她,大概是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吧?是知道的吧!

绯山上的枫树,此刻应该是在花季吧,从绯山北仓站出发,沿着轨交的路线,穿过漆黑的廊道,沿着架高的铁轨慢慢爬上绯山的上空,在黑暗的尽头,晴空的日阳射进了那列黑暗中的地铁十六号线五组二排座位上两人的脸上,漫山遍野的绿色树海映照在车厢的玻璃上,玻璃上再倒映着空阳与苍山的脸,如果要说有什么能够让他们眼前一亮的话……是那片绿色海洋里红白相间的枫花,星星点点,繁花繁且多似锦,团团簇簇,只知道漫山枫红的绯山人是根本想不到她还会有这样一面的吧!

空阳呆呆地看着窗外,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苍山就开始呆呆地看着他。

黑色偏紫的瞳孔,白色的衬衫,阳光背着她照在她那泛着光泽的短发上,她微微仰着头,小小而桃粉的嘴唇微启。

列车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都离开了。

“空阳……”

“啊……嗯?”

“其实……我一个人走就好了。”

“嗯……?”

十六号线驶入了漆黑的地下,发出滑行的空鸣声,车窗上的倒映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