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下起了暴雨,雨點打在窗戶上的噼啪聲和風聲還有轟隆的雷聲組成了一首叫人起床的交響樂。被隔壁傳來的一聲悶響吵醒的坦普瑞緹惱火的抓着頭髮,胸口很疼但她還是掙扎着下了床。雙手扶着床沿右腳在地上探索着另一隻拖鞋,腳尖在地上劃出了WIFI信號的弧線。閃電劃過,光亮一瞬間充滿了房間又在一瞬間消失。藉著那道光少女找到了拖鞋,腳趾輕輕一勾,雷聲響起,右腳被毛茸茸的感覺包裹住了。
積水的柏油馬路在街燈下反射着白光,遠看彷彿冰面一般的冷冽。城市西南區的馬路上警燈閃爍,映成了紅藍兩色的雨水沿着車身流到地面上。槍騎兵墜毀點附近已經被嚴密封鎖,穿着全黑連體防護服的核生化部隊忙着對散落遍地的金屬殘骸進行密封轉移處理,純黑的防護服似乎吞噬了街燈的光芒,遠看就像是徘徊的怨靈。隨着又一道閃電的照明,黑色人影頭上的透明面罩反射出了慘白的光。
疏散住戶的工作正在進行,荷槍實彈的國民警衛隊沿路設卡控制了交通。疏散目標是墜落處周邊的居民,被疏散者不得攜帶任何個人物品的規定似乎引起了一點混亂,誰也不想兩手空空的離家。雖然通知裡邊說只要確定了住宅區符合生活條件就可以回家,不安的情緒還是在人群中蔓延着。被疏散出來的市民需要排隊接受安檢,確認沒有危險品后登上大巴等待離開。很顯然在暴雨中排隊這種事不是那麼舒服的,孩子的哭聲和大人的抱怨聲充斥着馬路。儘管是夏季還是有很多人在發抖,不知道是因為詭異的氣氛還是冰冷的雨水。
從那台墜毀的槍騎兵落地到現在已經過了六個小時,按說疏散工作早就該完成了。但不知為何疏散命令在一個小時之前才發出,緊接着的新聞發布會上,巨型跨國企業“佩倫-維列斯”的發言人一臉羞愧的說明了情況——本次墜毀的飛行器是由其公司的旗下的軍工部門研製的。本身的設計目標是填補目前飛行武器的空缺。作為單人飛行器用來在城市的鋼鐵森林中以更靈活的方式代替警用直升機進行巡邏,以及在未來的巷戰中取代高風險的地面部隊。可搭載的武器包括一門30毫米同軸機炮和四顆100磅航空炸彈。作為警用版本可替換成橡皮子彈和催淚彈等非殺傷性彈藥。由於嚴密的保密措施直到正式啟用進行巡邏之前都不為人知。作為警用直升機的代替品為了滿足單人靈活操控和縮小體積等要求放棄了傳統的氣動外觀而使用了兩套互相獨立的動力系統。飛行部分使用最新的地場磁懸浮技術,推進系統則是傳統的噴氣引擎。這樣的推進和升力分離也有降低學習成本的目的——如果駕駛員不用考慮失速和起飛降落操作的話訓練時間可以減少三分之二,只要把磁懸浮引擎的功率開大就可以飛起來了。問題也就出在這個磁懸浮引擎上——它使用了微型反應堆進行供電。
當公司發言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在場的記者全都被凍住了。喧鬧的會場一下變成了葬禮,連閃光燈都停止了工作。但是這種寧靜只持續了三秒不到就被打破了,記者們蜂擁到了講台前連保安都攔不住“這種研究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核反應堆小型化技術已經成熟了嗎”“貴公司的下一項研究是什麼
”
卻沒有人關心一下輻射的問題。
“所以說這個世界還是毀滅了算了。”看完了發布會直播的德拉·菲爾比露出了一臉蔑視的表情左手砸在桌子上,金屬的桌面上留下了一個坑。做完這個由於憤怒而下意識的動作之後少女突然楞了一下,跑到牆邊把耳朵貼在牆上聽了一會,臉上似乎有點懊悔。接着又回到桌前翻出一包夏威夷果。
“啊啊,去皮好麻煩一不注意就把果仁弄碎了,果然用左手還是有點笨。”
香脆的堅果幫德拉挽回了一點心情,一邊碎皮一邊吃得正開心的少女完全沒意識到有人進來了。
“姐姐……”
“誒?!你你你你怎麼進來了”
手忙腳亂的德拉趕緊用右手拿起了小鎚子假裝自己在錘果皮,而一臉不可置信的坦普瑞緹已經站在她身後了。
閃電劃過,德拉的左手映出了煞白的金屬光澤。手心裡還握着一顆因為嚇了一跳完全捏碎了的夏威夷果。
“姐姐……我都看見了。”坦普瑞緹單刀直入。“你的手怎麼了。”
“哎……”德拉嘆了口氣。“本來我還想等你恢復好了再告訴你的。要吃點嗎。”隨手又用左手捏碎了一顆堅果,把果仁遞給坦普瑞緹。後者也沒客氣接過來就吃,清香的奶油味鋪滿了舌尖。
“事先說好,”德拉又給自己剝了一顆。“除了這隻手之外的問題我都沒有隱瞞過你。”
“嗯。”
“就像之前我們在視頻和電話里交流的那些,我比你早三年加入了傭兵機構。跟你們現在所屬的不是同一個小隊,那次是一個排爆任務,恐怖組織劫持了一名平民作為人質並在他身上綁滿了爆炸物,由於時間來不及了我們只能放棄人質逃跑,但是被碎片擊中了左臂。當時做了截肢手術之後我是想退休的,後來我們戰區的指揮官找到我說我們有一種新裝備想要讓我進行測試而且還有高昂的報酬。”德拉挽起袖子把左手伸到了坦普瑞緹面前,這讓她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到這種新技術。金屬假肢在左前臂一半左右的位置跟手臂本身幾乎是完美融合了,連接處完全看不出縫隙。
“這是個初始型號了,聽說後續型號已經有仿生皮膚了,就算不戴手套也看不出是假肢。內部技術倒是還差不多,都是直接連接腦神經進行控制的。握力和爆發力是普通人的四倍而且精細度很高。”像是為了證明這句話似的,少女用左手摘下眼鏡單手摺好放在桌子上,亮紅色的鏡框成了桌面裝飾的一部分。
“……”坦普瑞緹凝視着那個被砸出的坑。
“怎麼了”語氣裡帶着擔心。
“沒,我好像理解了為什麼你用金屬桌子。”
一聲彷彿撕裂天地的炸雷響起,窗外的街燈集體斷電了。因為沒有月光馬路上瞬間一片漆黑,街邊的汽車報警器滴滴大叫。氣氛被渲染的彷彿末世,街上疏散的人群里更亂了,國民警衛隊不得不用高音喇叭和強光探照燈來維持秩序。誰也沒注意到頭頂飛過的三台槍騎兵,在電閃雷鳴的掩護下的女巫飛向了郊外,緊隨其後的還有兩架黑鷹運兵直升機。
本來睡眠就輕的納維斯被雷聲震得睡不着覺,住在地堡里的奇妙壓抑感和雷聲帶來的震動直擊心臟。翻來覆去無果之後看看另外兩張床上睡得一臉安詳的兩名美少女讓她決定出門轉轉。穿好衣服的納維斯背上了一把M14步槍走出門,走廊頂上的照明燈隨着雷聲忽明忽暗,狹長的走廊里看起來像是個恐怖片的場景。少女有點神經質的拿起彈匣在牆上敲了一下,插上彈匣拉動槍栓。子彈上膛的聲音讓她長出一口氣。繼續邁步坐上電梯到了一樓。
從電梯到大門口這三十米的距離裡外面的轟隆聲就沒斷過,帶動了腳下的地面一起顫抖着。“真是佩服那兩人這時候也能睡得好”納維斯自言自語着。
走到大門口的納維斯怔住了,門外茂密的樹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斷裂的樹榦鋪出來的空地,樹葉被風吹的滿天飛。三台槍騎兵懸停着向著三個方向警戒,兩架黑鷹已經開始部署垂降的士兵。
“轟炸開闢着陸場,真有你們的。”納維斯立刻轉身往回跑——一個人呆在這無疑是送死。現在只能祈禱藉著易守難攻的地堡拖延時間順便再想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