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艾什醒来已经过了三天,对她的精神评估结果是B+:小部分记忆缺失,有些微的自我认知失调,不影响作战无需调节。就这样艾什被批准了伤口痊愈之前在基地内自由活动的权限,但她似乎一反常态的老实,每天除了赖在病床上看书就是一脸若有所失的样子盯着手机。艾什就这样成了护士们心中的模范病人:不吵不闹按时吃药,就连换药和复查也是一声不吭,仿佛那个伤口是在别人的脑袋上一般。

这一日上午艾什跟往常一样坐在床上,同屋几个伤员的呻吟声丝毫没有打扰她看书做笔记的兴致。此时两名护士走进病房宣布“接下来有危险人员经过,请各位暂时不要外出。”便不容置疑地关门上锁。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右手都不约而同地放在身后。此时艾什感觉到了异样:比起监视屋内,那两人的注意力明显都在门外,这让她不禁好奇走廊里会发生什么。想到这里艾什放下书本站起身缓缓地走到门口,那两人倒也没阻止她,艾什得以趴在房门的玻璃窗上看着门外的情况。

沉重的脚步声从走廊最深处传来,几个粗壮的人影随着脚步声缓缓靠近,隔着玻璃艾什能看到六个全副武装的人。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防刺服模样的马甲,从厚度来看下边甚至可能有陶瓷插板。“为什么要做这么高规格的防护?”艾什脑内飞速的思考但没有得到答案,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支队伍的武器上。队伍中的六人每人都携带一根目测有一米的短棍,通体乌黑的短棍看不出材质,但棍头上都有两根银白色的突起远远看去像是蜗牛的触须。夹在那六人当中的正是被关在走廊尽头房间内,穿着拘束衣的家伙。看到这些艾什的疑惑更多了:为什么动用这么多人去押送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家伙?

押送队伍越走越近,从这个距离已经能看到每个人的瞳孔颜色。就在他们通过病房门口时,穿着拘束衣的人抬起了头。和艾什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那人明显的身体一抖,紧接着不顾警卫扑了过来。通过面部线条来看被押送的是一名女子,跟上一次不同的是她的双瞳已经变成了黑色。艾什盯着那人的脸感觉有一是熟悉,就在她努力回忆的时候警卫们已经举起短棍。随着电流声响起那名女子的身体瞬间绷紧,由于拘束衣的关系她无法靠双臂维持平衡只能直直的摔在地上。警卫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就把她强行拖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艾什独自站在门边。

“姓名?”

“尤娜”

“年龄?”

“27”

“所属部队?”

冰冷的审讯室里,尤娜被绑在在一张金属椅子上。面前是观察室的单向玻璃,另一边的工作人员可以一清二楚的看见这一边的情况,而尤娜这边只能通过扩音器和麦克风与对面交流。

“我们要对你的精神做一次评估,希望你能配合。”扩音器里传来了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尤娜甚至没法听出对面是男是女。

“首先,我想知道来这里的路上你为什么要反抗警卫。”

“我没有反抗。”尤娜盯着面前的玻璃,她知道对面能看见她的表情。

“在你离开观察室之前就被警告过,任何多余的行动都是违规的。你为什么要反抗,请回答。”对面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仿佛在跟一棵树对话。

“……我在病房里看见了熟人。”

“很好。希望你能记住,任何命令外的行动都会被视为失控表现。”

问话持续了三个小时,除了最基础的任务汇报之外尤娜又被问了很多毫无关联的问题,上到喜欢吃什么下到出生地,有些时候还会出现重复问题和对同一件事情的正叙和倒叙。尤娜甚至觉得自己是卷进了什么重大案件而被警察反复提审,在她觉得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以为永远都不会到来的“询问结束”。审讯室的大门打开了,一名穿着尉官制服的人在两名武装警卫的陪同下进到屋内对尤娜宣布经过评估她的精神水平正常,所有的身份和权限都已经恢复,接下来可以和之前一样直接听从议员的命令。那人说完话就走了,两名警卫打开椅子上的拘束装置之后也转身离去。

“该死的,把我当成什么了!”尤娜愤怒的对着墙壁挥拳,金属墙上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经过几天的静养艾什头上的伤口已经基本痊愈了,看累了书的艾什跟往常一样在走廊里散步。一名穿着制服的人迎面跑过来,艾什侧身靠墙准备让路。那人却停在了她面前盯着她,艾什抬头了一眼那人的肩章便立正敬礼。

“艾什!你还好吗!”面前的人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急迫。

“我很好,谢谢。”艾什歪了一下头,她实在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只好做出礼貌性的回答。

“艾什你怎么了!”面前的人明显一愣。

“有事吗,长官。我现在还在休假……”艾什更是莫名其妙。

“你快清醒一点,别吓我。”面前的上级伸出双手抓住了艾什的肩膀。

“啊!!”艾什像触电炸毛的猫一样尖叫一声挣脱那人的手,这也难怪,毕竟童年的阴影让她特别惧怕身体接触。

“……对不起。”面前的长官被艾什吓到了,只好先道个歉便转身匆匆离去。

尤娜站在主管医生的门前,整理了一下刚刚被艾什抓乱的制服便推门而入。

“你好,我想查一个伤员的情况。她叫艾什。”

“哦,我知道她。坚强的小丫头。”五十多岁的医生大婶摆摆手示意尤娜坐下。

“她的伤……”尤娜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现在表面的颅骨骨折已经没有问题了。唯一的问题是……”医生停顿了一下,思考着形容词。

“您直说就是。”尤娜叹了口气。

“由于巨大的冲击里她的脑子有一部分受损了,这引起了人格失调。根据她刚到这里时的档案来看,现在的她几乎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那么……有可能恢复吗。”

“这个没有人能回答,这种情况在医学史上都极其罕见。历史上那些头部受伤病例最多的也只是完全失忆,但人格没有受损。艾什这姑娘的情况跟他们都不同,你可以理解为现在住在她身体里的完全是另一个灵魂。就算外表再怎么相似也不会是同一个人了。”

“……”尤娜愣住了。“那还有办法吗。”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可能一觉醒来原来的人格和记忆都回来了,也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老医生摇摇头,这已经超出她的经验范围了。

“谢谢您了。”尤娜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之后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