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台枪骑兵分工明确,长机主动开始跟伊斯塔布缠斗,另外两台直接冲向刚起飞的直升机群。

   伊斯塔布猛一拉杆,用一个差不多要把自己甩出去姿势做了个急转弯避开一波机炮,无暇反击直奔直升机群。丝毫不打算节约燃料的伊斯塔布打开加力燃烧室咬住了一台僚机的屁股打出长点射,试图靠近直升机的两人立刻左右散开。伊斯塔布咬死了左边的那台枪骑兵继续追击,被咬住的飞行员见状轻轻减速向右转弯画出了一个U形,伊斯塔布却放弃了追击开始拉高。下一秒他原来的位置就扫过了几发炮弹,正是来自散开时右侧的枪骑兵,看上去是向右散开的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掉头过来,两架敌机飞出了一个交叉航线,如果当时伊斯塔布继续追击就会遭到迎面而来的炮火打击。

“萨奇剪啊,老古董的战术你们也用得出来。”伊斯塔布的脸上有一丝不屑,“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学到这个战术的吗。”他调整了姿势俯冲瞄准“是六岁,我爷爷教我的。”这次的攻击命中了敌机,这是他今天的第三个战果。

一发炮弹擦过伊斯塔布的右腿,风压像切菜一样轻易的在他的腿上留下了一道猩红的伤口。“嗤,什么时候来的。”伊斯塔布回过头,刚刚还在自己脚下的队长机不知何时已经飞到了自己上方。那台枪骑兵侧面的金属板像鱼鳞一样张开,透过缝隙能看到金属板下红热状态的散热鳍片。伊斯塔布不敢怠慢,一边爬升一边保持着警惕。剩下的一台僚机也重新调整姿态向他发起了进攻,一对二又没有高度优势的伊斯塔布犹豫了一秒。

飞行员的本能告诉他现在应该想办法俯冲加速脱离,对方的目标仍然是撤离的直升机群,他只是挡在中间的一个小障碍。

但军人的荣耀不允许他这样做,尽管逃跑可以苟活,今后要怎么面对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死的战友。

“这不就没得选了吗……”伊斯塔布做了个深呼吸,腿上的伤口让他很疼。

两台敌机重新编队,伊斯塔布朝着直升机群的方向飞了过去,敌机紧随其后。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伊斯塔布一咬牙,再次关掉了反重力引擎。沉重的枪骑兵像是漏气的飞艇一样瞬间大头朝下栽了下去,来不及减速的敌机冲到了自己的前边。“等的就是这个!”引擎再次启动,巨大的磁场战胜了惯性再次把坠落的枪骑兵送上了天,伊斯塔布出现在了敌机的后六点位置。机炮收割了今天的第四条生命,但是飞行员没有时间去过多的关注那团火球。他现在紧紧的咬在了仅存的队长机身后。伊斯塔布连打两个点射都没能命中目标,敌机的灵活度高到惊人。滚转,爬升,俯冲,两台枪骑兵的空中缠斗仿佛上演了一场精彩的芭蕾。伊斯塔布的速度渐渐变慢,仿佛这种追逐战让他力不从心。发现了尾随者消失的敌机也减速调头,像是一个等待着猎物倒下的猎人。

伊斯塔布的状态很不好,刚才的追逐战因为动作过大进一步撕开了腿上的伤口,他的弹药也不多了。面前的敌机悬停在比自己高一点的位置,白色的蒸汽从金属板中喷出,像是刚刚经过了剧烈运动的猛兽在调整呼吸。面前的驾驶员摘下了头盔,手腕一甩轻轻的抛了出去。伊斯塔布清楚的看到了让自己陷入苦战的飞行员是一名年轻女孩,银白的头发从头盔中飘落到耳畔。伊斯塔布大口喘着气,他感觉头晕目眩,失血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你也没有弹药了吧。”伊斯塔布朝着少女喊话。同时拉了一下座位下的红色操作杆。挂钩分离,早就用光了弹药的机炮从枪骑兵的肚子里脱落了下去。“最后一轮吧。”

银发的少女没有说话,右手拔出了匕首。

伊斯塔布也拔出了自己的匕首。

 

双方短暂对峙了一下,同时开始了加速。仿佛进行长矛比武的骑士在进攻前的最后冲刺,骑着赤色战马的银发少女和骑着纯黑军马浑身浴血的壮汉之间的正面交锋。双方都只有唯一一次的攻击机会,一旦失手就会被斩落马下。距离越来越近,伊斯塔布的心跳也逐渐加快。

两马相交,一瞬间胜负便已揭晓。

少女收起了匕首,左臂开始流血。

伊斯塔布缓缓降落,艰难的抬起左腿离开驾驶座位,却一下子失去平衡栽倒在地又挣扎着坐了起来,背靠着枪骑兵痛苦的呼吸着。

银发是少女看了看早已远去的直升机群,放弃追击转身离开了。

伊斯塔布坐在地上大口吸着气却还是觉得呼吸困难,这感觉似曾相识。

十年前,伊斯塔布驾驶F35B从两栖攻击舰上起飞,这次的任务是对南美某小国的军事目标进行精确打击。本来认为在对不发达国家的局部战争中这是一次降维打击,会像海湾战争那样顺利。但是出发后收到了情报某欧洲大国在目标区域部署了最新型的防空导弹。伊斯塔布不得不带领机队爬升到40000英尺高空来躲避雷达侦测,之后也正是这个判断出了问题。由于设计缺陷供氧系统在超过25000英尺的高度会无法正常工作,僚机报告有问题时又未能引起他的警觉,等到他自己也开始觉得胸闷时僚机飞行员已经无法正常驾驶了。伊斯塔布紧急命令编队将高度下降到两万英尺但一切都来不及了。三架僚机先后由于飞行员昏迷而坠毁,伊斯塔布自己则在缺氧和慌乱中大口的喘着气。尽管这件事是飞机设计缺陷引起的,一弹未发损失三架还都坠毁在了敌对国境内,伊斯塔布还是成为了替罪羊。在军事法庭的审判上伊斯塔布还是由于爬升到四万英尺的命令负全责,等待他的将是二十年监禁。

从王牌飞行员沦为阶下囚的巨大打击让伊斯塔布一度想要一了百了,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每月一次的探监机会。与自己在同一条航母上共事的女朋友每个月都会来探望他,这是坐牢期间唯一能让他感到开心的事情。直到半年后他收到了一封信,那是一封死亡报告,毫无感情的几行文字告诉他,他的女友由于阻拦索故障坠海了,她想尝试保住飞机没有弹射。

女友的死对伊斯塔布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打击,他生命中唯一的光芒消逝了,这名飞行员对这个世界最后一丝留恋也不在了。从这一天起,伊斯塔布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把牢房里被褥的线头收集起来搓成绳子。吃完了最后一顿晚餐回到牢房的伊斯塔布面无表情的把自己吊在了铁门上。

绳子收紧后只过了几秒,伊斯塔布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部,额头上的血管像要爆开了一般胀痛。本能的驱使下身体想要呼吸,却被全身的重量扼住了喉咙。痛苦渐渐变淡了,像是滴入水中消散的墨水。身体越来越轻,不知为何他却想起了在离心机上的超重训练,过载超过8G之后就好像承受了千斤重担,连动一动手指都感到困难。清醒的回忆也没能持续多久伊斯塔布的意识就完全消失了。一片混沌之中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那是阿·普切的声音,大概自己已经到了天堂吧,伊斯塔布这样想着。随着女友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身体上的痛感回来了,脑子也越来越清醒。努力睁开眼睛的伊斯塔布发现自己躺在不知道哪里的病床上,床边坐着已经被宣布死亡的女友,还有一名不认识的女性军官。

   “伊斯塔布先生,欢迎加入我们。叫我德拉就可以了。”

   “请不要试图离开这里,对于外界来说你已经死了。”面无表情的军官说了两句让他一头雾水的话。“别担心,你的抚恤金已经完整的发给你的家人了。”

   “这里是笑点吗……”这位飞行员第一次没能理解长官的话。

   

   伊斯塔布咳嗽了两声,血液随着胸腔起伏从口中和胸前汩汩的涌出,一瞬的交锋造成的伤口比想象中严重得多。他的肋下被划开了一条大口子,肺部几乎被捅穿。

   “你们要好好活着啊,否则再碰面我可不会嘴下留情的。”带着解脱了的笑容,伊斯塔布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