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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的下课铃声在教室和走廊里回荡，参加社团活动的人和着急回家的人都急匆匆地走出教室。
“沅玦，今天你也是要去打工吗？”
在我也准备离开教室时，坐在旁边的同学找我闲聊。
“毕竟只有我和妹妹两个人一起生活啊。不去打工，只靠公寓的房租是肯定不够两人的生活费的。”
“每次听到你和妹妹一起住就有一种挫败感呐...好羡慕啊...沅褋那么可爱，你还和她住在一起...”
“那是你没有妹妹才会这么讲，而且你一个女生羡慕什么啊！”
“开始了开始了，你从高一就在这么说了。”
“妹妹只不过是会给人添麻烦的生物而已，到底有什么好羡慕的地方？”
没错，妹妹只不过是会给人添麻烦的生物而已。有妹妹的我可以打包票，妹妹绝不是可爱的...应该说不是非常可爱的。
尤其是在上高中的妹妹，除了偶尔撒娇的样子有点可爱外，也就只有成天麻烦哥哥做这做那的样子了。
“说归这么说，你不还是整天想着你妹妹如何如何吗？”
“父母都不在了，也只有我能照顾她了。况且母亲在世的时候还嘱托过我，让我照顾好她，我总不能把她撇到一边吧。”
“啊...对不起，让你回想起不好的回忆了...”
“没什么，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早就适应了。”
在父母离异之后，我和比我小一岁的妹妹就跟着母亲过日子。虽然不如以前那个家庭那么富裕，但在温柔的母亲细致的打理和辛勤的工作下，我们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可能正是这样一个无微不至、完美诠释何为母爱的母亲，我才会深深地被那些成熟温柔的年长的女性吸引。
我们这个单亲的三口之家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每天晚上三人一同坐在餐桌上，享受充满爱意的晚餐的时候。
直到那一天，母亲在工作结束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一场异常严重的车祸。
那是一个疑似酒驾的人闯红灯酿成的悲剧。他本人倒是没有出什么差错，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和骨折，可是我的母亲没有那么幸运。
那天下午6点，我和尚还可爱的的妹妹一起坐在三人居住的公寓的台阶上，同往常一样等待最爱的母亲归家。
当时的我为了让母亲减轻一些负担，主动做起了晚饭。
我仍记得第一次和母亲一起吃的我做的晚饭的情景。
当时刚上四年级的沅褋苦着脸吞下了盐放少而味道变得奇怪的咖喱。
我心惊地看着母亲把第一口米饭送进嘴里，毕竟这是连厨师本人也觉得不好吃的残次品。
但母亲并没有说味道不好，反而用一种我一生都难以模仿的温柔到极致的笑容和口吻，说，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咖喱。”
那时已经上初二的我和受到老师表扬的小孩子一样，开心到睡不着觉。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让母亲减少负担的快乐。
在那之后，晚饭都由我来准备，味道也渐渐变好。
在那场车祸的前一天，我从电视上学到了汉堡肉的做法。
在让胃口挑剔的沅褋品尝后，我做的汉堡肉得到了好评。
于是我决定让在外辛勤工作的母亲尝一尝这道我最成功的菜肴。
我和妹妹两人一直坐在台阶上，倚靠在一起看着太阳下山，互相说着漫无边际的话，猜测着母亲晚归的原因。
当时沅褋一口咬定母亲是去给她买礼物了。因为那天是我和沅褋的生日，10月4日。
我也认为母亲一定是去买东西才晚归。
——直到我们看到几位只有在医院才能看到的身着白大褂的、象征着健康与爱的医生，带着我们当时无法无法理解的悲伤的表情向我们走来。
在母亲的葬礼上，沅褋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一直低着头，死死地拽住我的袖子，仿佛是害怕我也会弃她而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说明。
因为在那个时候，我和沅褋分离的事情早已是板上钉钉。
由于没有一个亲戚有在抚养自己孩子之外再收养两个孩子的打算，我们二人只能被分开收养。
那时，我更加认识到母亲究竟有多么伟大。只靠一人就挑起了抚养我们兄妹二人的担子。
然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能呆呆地站在老家宗祠里，无力地看着装有母亲骨灰的木盒被埋进我从未想过会出现的坟坑。
令人愤恨的是，这场让我们悲痛到想要随母亲一起入土的葬礼中，唯独没有看到我和沅褋的亲生父亲。
这个绝情的混账到最后也只是让人送来了一封表示哀悼的充满套话的信和一张面额惊人但不要也罢的支票。
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我找到了母亲每天都在用的日记本。
上面记着我和沅褋两人从小到大所有做过的事情。
然而，一本足足有词典那么厚的日记，却没有一点关于母亲自己的内容。
那里面只是诉说着她对我们兄妹二人的爱，没有一句抱怨起早贪黑、生活拮据、工作劳苦的话。
“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沅玦懂事了，学会自己做饭了。”
“沅褋又拿了满分，要是沅玦也像她一样用功肯定能拿到很好的成绩。”
“沅玦...”
“沅褋...”
日记上的每一句话都没有离开我和沅褋。
就在我坐在房间的书桌前，在台灯微弱的光下读着日记，偷偷地在蜷在书桌上哭泣的时候，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打来了。
母亲的妹妹——也就是我们的小姨——同意收养我们兄妹二人。
同时，她也同意了我们兄妹二人提出的任性的要求，同意和我们一起住在以前我们和母亲居住的公寓里。
但是，她提出了一个要求。
小姨从事外贸工作，长时间在国外，基本只有春节的时候才会回来。
因此，家中几乎只有我和沅褋两人在家。
小姨提出的要求就是在我们能照顾好自己的同时，也要顾好学业，意思是在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后我们必须考上比较好的大学。
如果我们做不到，她就会把我们分别送到不同的亲戚家中抚养。
为了能继续住在曾经和母亲一起居住的公寓，同时也为了我和沅褋不被分开，我们答应了这个要求。
或许是出于不能抚养我们的惭愧，母亲家的亲戚们把家族在经营的一所普通公寓交由我们管理，每个月的一部分房租自然也属于我们。从此我们就多了一笔除保险金、赔偿金之外的稳定收入来源。
然而，在经历母亲的悲剧之后，我决定存下一些钱，以防未来的不测。
存钱的手段就是打工。
时至今日，已经过了整整四年。
我和沅褋两人也早已适应这样的生活。
“沅玦？沅玦？再不理我我就要走了哦！”
一个很可爱的声音在喊我。
“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在我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
她叫董荔湘，是我在打工的餐厅里认识的同校高一年级的学姐。
学姐是许多人暗恋的对象，应该说，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
作为年长一岁的学姐，她从来没有欺负后辈的举动。仅这一点就为她赢得了非常多的人气。
另外，学姐还是非常温柔的人。
虽然不知道她对待别人的样子，但学姐几乎无时无刻在照顾我。
在知道我家的事情之后，学姐第一时间流着泪安慰我。我现在还记得学姐温暖的拥抱的感觉。
——当然，这件事是不能给别人说的。如果让别人知道了，我非得被处以私刑不可。
在那之后，学姐经常找我聊天谈心，渐渐地我们熟悉了起来。
学姐受人欢迎还有最表层的一个原因，就是她的外表。
堪比模特的身材和即使是明星也感到比不上的长相，吸引了一大堆男生。
即便如此，学姐据说从未有过男朋友。
她似乎是把所有人都当作自己的朋友看待，而非异性。
我一直为此感到庆幸，因为如果不是这样，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和学姐成为这么熟悉的关系。
“那个美女就是董荔湘学姐？”
“果然和传闻的一样。”
“陆沅玦是在和学姐交往吗？我看前天学姐也来找他了。”
“好像只是一起打工的关系。”
“不过陆沅玦也不是配不上学姐吧，长得不错学习很好。”
“谁知道呢？”
没有在意别人的说法，学姐毫无顾虑地拉起我的手走出教室。
“学、学姐，为什么要拉着我？”
“要是沅玦再磨蹭就要迟到了！”
学姐撅着嘴，埋怨般地对我说。
虽然表现的不情愿，但我的内心还是非常高兴的。
被校花级别的学姐拉着手，任谁都会偷笑。
“呀！”“痛！”
就在我走神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时，学姐发出了一声悲鸣。
看来走得太快撞到别人了。
“不好意思！在拐角没有及时减速！”
学姐赶紧扶起被撞倒的女生，连声道歉。
“没、没什么...我也是没有注意到拐角的人...咦？荔湘姐？”
那个身材娇小的女生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后，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我看向被撞的女生，发现了一双瞪大的非常熟悉的圆滚滚的眼睛。
“沅褋？你来高二这层干什么？”
“哥哥是要去干什么？”
被学姐撞倒的娇小的女生正是和我住在一起的妹妹，陆沅褋。
“我没有给你说吗？今天我要去打工。”
“没有...”
不知为何，沅褋鼓起了脸，撇开视线看向一边。
尽管这是她生气时候的表情，她做这种动作果然还是很可爱。
虽然只比我小一岁，沅褋却比我矮了整整14厘米。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仅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我们俩是相差只有一岁的兄妹。
小时候的沅褋非常黏我，天天跟在我的后面不停地喊我“哥哥”。
有什么烦心事了总会第一时间找我，用着惹人怜爱的语气向我抱怨诸如作业很多、没有玩伴一类的事情。
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男生欺负沅褋，我也肯定会跑到沅褋的班级里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小子来为可爱的妹妹出气。
每次有异性甚至同性向她告白，她也会急慌地满脸通红的向我寻求意见。
就算当时的我是一个连碰到同班女同学的手都会脸红地道歉的人，沅褋也不会嫌弃，而是把我当作她最好的顾问。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母亲离世之后，沅褋开始抱怨我唠叨，不停地说我比老太太还啰嗦。
在家里如果不是有什么必须的话题，即使坐在同一张餐桌上沅褋也不会说一句话。
顶多是在吃完饭后说一句“我吃饱了”然后就走进自己的房间。
现在我和她唯一交流的机会就是在每天下午到琴房接她回家时和她商量晚饭的时候。
问她讨厌我的原因，她总是像刚才一样，鼓起腮帮看向一边。这样一来，我的问题也不了了之。
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沅褋开心起来，怎么才能让她变得像以前一样可爱坦率？
“对不起呐，忘告诉你打工的事了。”
“没什么...”
她的语气很低沉，显然不是“没什么”的意思。
“你今天就先自己去老师那里吧，等你下了课我去接你。”
“嗯...”
“那我就先走了，再从学校待下去我就要迟到了。”
“路上小心...”
在沅褋小声的嘱托下，我拉起学姐的手快步走向楼梯间。
“咦！为什么...？”
在走进楼梯间的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沅褋惊讶的声音。
应该是遇到同样来高二部的朋友了，不然她是不会发出这种惊奇的声音的。
“嘻嘻...沅褋真是可爱呢。”
学姐一手捂住嘴偷笑。
“可爱？哪里可爱了？明明整天都在抱怨我这里麻烦那里麻烦的。”
“不是吧？会来高二部找哥哥一起回家的妹妹才不会是那样的孩子呢。”
“她是来找我一起回家的吗？”
“你看她听到你要去打工之后的表情，很明显是不高兴的情感吧。”
“那只不过是因为我不能准时去接她才表现的出的表情，沅褋才不是那种会因为不能和哥哥一起回家就不开心的妹妹。”
“可是我看起来不是那样的呀。沅褋明明是很在意你的。”
“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她整天在说‘最讨厌我了’。而且根据她的初中同学的说法，她经常跟她们说我的坏话，其中最多的就是抱怨我唠叨、抱怨我逞强的话。”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学姐的手松开了一些。
“因为我之前有一段时间非常在意沅褋的态度，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所以就关注了她一段时间。”
“这并不是沅褋不在意你的理由呀。”
“就算她真的很在意我，以她现在的性格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
以前的沅褋是一个非常单纯坦率的孩子，无论什么都不会对我和母亲隐瞒。
但在母亲离世之后，沅褋就渐渐变了。
现在的她不要提坦率，连晚饭的内容也要我提出她才会表态。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但我隐约觉得这肯定跟我们二人经历的悲剧的有关。
而且作用的原理一定和我不一样。
“唔...但是...”
“糟了！学姐，赶快，要迟到了！”
“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快呀！”
我看了一眼表，发现分针已经指向了九。我赶紧拉起学姐的手，尽全力冲向校门。
“小心！”
“不好意思！我们在赶时间！”
在奔跑的路上，我们差点撞倒一位推着自行车的老教师。
老教师赶紧扶住自行车，推了推险些滑下来的眼镜。
“真是，现在小情侣，整天都这样急急躁躁的。想我年轻的时候，哪会这样牵着手跑这么快...”
他误解了我和学姐的关系，不过我们也没有时间辩解了。
只好让他这样误会了。
——虽然这是我很乐于接受的误会。
在我和学姐的全力冲刺下，我们正好赶上一趟前往打工的餐厅所在地的电车。
如果这班车过去了，我和学姐还要再等将近20分钟才能等到下一班。
“呼，还好、沅玦、你、看了表，呼...不然我们真的要晚了...”
“和学姐争论这么多、也是我的不对...”
我们两人在飞快地刷过月卡登上电车后，扶着扶手一边大口喘息一边说着。
“哈哈，你看你的头发都飘起来了。”
“学姐你的发带不也是歪了，领子都竖起来了。”
我们俩在一小段时间的休整后，抬头看向因慌忙而浑身上下一团糟的彼此，大笑起来。
“不过刚才好像被那个老教师误会了什么呀...”
“是、是啊。”
我原本以为学姐没有听到那些话，心里有鬼而变得支支吾吾。
“下次我会负责去找老师解释的，让学姐被这样误会挺不好意思的。”
“不用了。”
“咦？”
学姐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的提议。
难道说学姐她...
“突然去打扰年纪那么大的老师，会让他困扰的吧。”
似乎是想象到我推门而入把老师吓一跳的场面，学姐笑了起来。
可能是那个场面太滑稽，学姐脸甚至有些发红。
“有那么好笑吗？”
我故意用有些不高兴的语气说过来隐藏我的失落。
“咦？哎？好笑？”
但学姐好像并不是因为这而笑的。
“学姐难道不是想到我去困扰老师才笑的吗？”
“哎？啊对，没错，就是这样。”
学姐不知为何有些慌忙地说道。
按照她的性格，这应该是对我强装的不高兴的语气的反应吧。
学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每当别人不高兴的时候，无论是不是自己导致的，她都会不知所措。
这也是学姐吸引我的要素之一，温柔到极致的性格，就像我最爱的母亲一样。
“不说那个话题了。说起来沅褋学了多久的钢琴了？”
学姐果然故意岔开话题，不让有提到致使我不高兴的话题的机会。
“嗯...大概在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练习了吧。在跟母亲住之前，家里还有一台专门让她练习用的钢琴来着。”
“哎？沅褋学习了这么久了呀...”
“是啊，而且沅褋的钢琴弹的非常好，让人一听就会平静下来。”
“我也好想听一听沅褋弹琴...”
“好归好，沅褋是很怕生的。除了我和母亲，还有以前那个父亲之外，应该只有她的钢琴老师听过她弹琴。”
“是吗，好可惜。本来还想听一听沅褋弹琴的说。美少女弹琴绝对是视觉和听觉上的享受呀。”
“学姐你也是不折不扣的美女啊。”我在心中默默说出了这句绝不可能在本人面前说出的话。
“如果是学姐，我想沅褋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学姐在各个方面都对我们有照顾。
每次考试前，如果没有学姐主办的复习会，我和沅褋——至少是我——是很难一直在市里的顶级高中名列前茅的。
除了学业，在平时学姐也经常会把多做的一些便当配菜送给我们。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做的便当不够营养，不适合身体娇弱的沅褋。
——我是明明为了沅褋而专门选择那些据说营养丰富的菜的。
“没有大人，兄妹两人一起生活太艰难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向我提，不用担心麻烦到我。”
学姐不止一次地在我和沅褋面前这么讲到。
从高一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
即使怕生的沅褋也不惧怕学姐。一年下来，她甚至还很亲密地称呼学姐为“荔湘姐”。
据我所知，学姐还是第一个除我和母亲以外，能让沅褋叫得如此亲密的人。
能在这样有些困难的生活中遇到学姐，真是太幸运了。
“我想应该不会吧。现在的沅褋肯定会拒绝。”
“为什么？学姐对我们很有照顾的啊，沅褋肯定不会把学姐当作生人的。”
“我可是刚刚把她最爱的哥哥从她身边带走的人呐。”
“学姐你不要开玩笑了。”
不过，把我从沅褋身边带走...糟糕，有不好的联想了。
“XX广场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有秩序的下车。”
电车到站的机械声恰到好处地响起。到我和学姐该下车的站了。
学姐没有回答我的话，先迈开步子走下了电车。
学姐等到我从车上下来，才继续向前走。
由于下车人流过多，我被学姐甩开了一点路程。
等人流疏导开一些后，我小跑着跟上学姐。
“呼，学姐，你为什么突然不回答我的话了？”
似乎就是在等我这句话，走在我前面的学姐回过头，看着我的眼睛。
“学弟，”学姐很罕见地用了“学弟”这种称呼。
“你对女孩子的心理几乎是一无所知呢。”
学姐又把头转回去。
“沅褋并不是你所看到的表面的沅褋，她的内心可和你所想的截然不同呢。”
学姐的语气很奇怪，有着一种故意疏远的感觉。
“什么意思？”
“学弟，你要更加关注一直都你在身边的沅褋哦。”
学姐转过身，手指抵住嘴唇，嘴角显露出相识一年来我从未见过的笑容，她的眼神里也充斥着不知是悲伤还是无奈的神情。
学姐就站在那里，一阵象征着秋季到来的风吹起了学姐的黑色长发。
虽然身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附近，我却感到了莫名的空旷。
一股恐惧感从我的内心涌出。
眼前的学姐，似乎不是我熟悉的认识了一年的学姐，而是其他的什么我不认识的人。
这绝对不是那个名为董荔湘的美女学姐。
就在我自心底害怕时，学姐的声音又把我拉回现实。
“说起来，沅玦，还有不到10分钟我们就要迟到了耶，你真的要站在这里不动吗？”
“嗯...什么？还有不到10分钟？”
我看了看表，分针已经越过了10，甚至正在不断地奔向11。
“好了，赶快走了！”
学姐又拉起我的手，带着我跑向餐厅。
不知怎的，在学姐温暖细腻的手中，我的手从刚才恐惧导致的僵硬中舒缓过来。
“呼。”我从心底叹了一口气。
学姐回来了，那个陌生人离开了我的面前。
虽然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但至少我确定了一件让我感到安心的事——
至少，我现在还没有失去这个让我珍视的学姐。
“不好意思！来得有些晚了！”
我和学姐从员工通道冲进餐厅的后台，大声地向已经开始忙碌的店长道歉。
“没事，没事，还没到高峰期呢。”
年纪不算年轻也不算年长的店长慢条斯理地原谅了我们。
“谢谢...”
说罢，我赶紧跑进男用更衣室换好餐厅服务生的制服。
并不是自吹，我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信心的。
用学姐第一次见到我的话来说，我就是那种“如果换上女式衣服也不会有违和感”的那种人。
以前和母亲一起回外婆家过年的时候，就有不少亲戚拿我和沅褋开玩笑，
“哟，这是谁家的姐妹？长得一个比一个漂亮。”
那时仍年幼的我会立刻用激动的语气回过去一句“我才不是女生！”并伴随着张牙舞爪的动作。
连年幼的沅褋有时都会用恶作剧的语气亲密地称呼我为“姐姐”。
直到去年，我来这家餐厅应聘打工的时候，负责面试我的店长和学姐还拿着女服务生的制服开我的玩笑。
总而言之，外貌这个先天的优势让我躲开了刷盘子一类很耗费体力的工作，也让我有余裕在下班后接沅褋回家。
“嘿，小玦。”
店长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想什么呢？还在想刚才和荔湘一起的事情？”
“才没有！只是想起来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哦~我还以为你还在回味和荔湘牵手的感觉呢。”
“和学姐牵手？”
我有些惊慌又有些疑惑地喊了出来。
我今天的确和学姐牵上了手，但店长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你是没有注意还是在装傻？刚才你们跑进来的时候可是紧紧地牵着手呢！快说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店长喜欢八卦的性格立刻显现了出来。
虽然看上去是一位很成熟的女性，但店长实际上比我们这些当季高中生还要对粉红色的新闻感兴趣。
“没有交往啦。店长真是的。”
不知什么时候换好制服并出现在我和店长之间的学姐插话。
“不要害羞了，如果没有交往谁会牵着手走进打工的地方？”
“那都是因为沅玦成天不紧不慢的，连快迟到了都不肯走快一点！”
“哼哼。好了，不闹了，有客人来了。”
“啊，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随着象征高峰期的第一位客人走到店里，学姐和店长的争辩也告一段落。
我打工的餐厅，或者更准确地说甜品店兼餐厅，是坐落在以人流拥堵而著称的商业广场上的一家有名店面。
无论是西方的餐点还是中式的菜肴，店长和后厨们都能得心应手地制作出来。
现在我给沅褋做的好多饭菜都是在店长这里学到的。
如果没有这些学艺的机会，口味挑剔的她早就找我抱怨了。
除了美味的甜品和餐点，这家店中西混合的装修风格也吸引了不少追逐时尚的人来享用下午茶或晚餐。
可爱帅气的服务生制服也是一大亮点。尤其是像学姐这样身材外貌都超一流的美女穿起来，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正是这些原因，这里在下午5点到7点的高峰期期间的顾客多到不可思议。
即使是作为店内服务生，我都会累个半死，更不用提后台的厨师和负责清洁的人了。
——我又一次感谢上天赐予我的先天优势了。
当然，高强度的工作也带来了很高的时薪。
慷慨的店长为我们这些打工的人开出的时薪工资之高，高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都难以相信的地步。
除此之外，店长也会在店打烊后为没来得及吃饭的工作人员们提供美味丰盛的晚餐。据常常在这里解决晚饭的学姐说，这是店长亲手烹饪的逸品。
虽然我是不会有机会品尝就是了。
就这样，随着我和学姐和其他服务生一句句“欢迎光临”不断响起，我们迎来了今天第一波客人高峰。
“呼，今天的人好多呀。”
送走了晚饭前高峰的最后一批客人，学姐疲惫地坐在橱窗旁的椅子上。
“的确比以前的人多了不少。应该是明天休息的缘故吧，大家都趁这个机会出门放松一下。”
而且还是刚开学，想必和新识或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起出来玩的学生也不会少吧。
我看向玻璃窗外，广场上的人确实比以前多。
“辛苦了，今天就这样休息吧。”
店长突然从后台出来，换上了一身常服。
“咦？现在就结束了吗？”
不止是学姐，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拿出手机或低头看表——才刚刚6点15分，距离往常打烊的时间还有整整三刻钟。
离沅褋下课也有半个小时之久。
“儿子那里有点事要办，得去一趟学校。好像是社团活动一类的事情。”
“哎？但是...”
学姐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工资不会少啦，放心。”
“不是这个意思...店长！”
店长回头朝学姐一笑，就走向了自己的车子。
“既然店长都走了我们也走吧。”
“嗯嗯，听说那边开了一家不错的饰品店，要不要去看看？”
“我也听说了！那里据说有...”
其他打工的人也渐渐走出店门，而学姐还呆在原地。
“怎么了，学姐？”
看她脸色不对，我赶紧走到她身旁询问。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
“没事吧，学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怎么办！今天没有地方吃饭了！爸爸妈妈他们都凑巧加班！身上的钱也不够在外面吃！”
学姐突然激动地冲我喊，看上去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看来是真的很急...
“原来你刚才的反应是为了这个吗...”
我有些无语。
原来一直像大姐姐一样照顾我和沅褋的学姐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今天真是见识到了。
但是，说实话，这个样子的学姐有一种平时感觉不到的魅力。
应该说是比平时更有亲近感了。
“怎么办...”
学姐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一个椅子上，抱着腿，失落地低语。
虽然这样的比喻有些无礼，但这样的学姐就像是走丢而无人依靠的小狗，非常惹人怜爱。
不知道是脑子里哪个位置突然一热，我走到学姐的面前。
学姐似乎是感受到我的气息靠近，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眼神投到了我的瞳孔里。
——这样的学姐真的好可爱...
一边想着，我一边说出了一直以来非常想说的话：
“学姐，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2
有些刺耳的铃声响起，到放学的时候了。
我和往常一样，准备拿起包走出教室。
“那个...陆沅褋同学？”
一个微微发抖的声音叫住了我。我回头一看，是班长。
“哎...”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嫌麻烦的心情塞进心底。
“怎么了，班长？有什么事吗？”
“没有...那个...陆沅褋同学的哥哥是在高二部的，对吧？”
比我大正好一岁的哥哥，陆沅玦和我在同一所高中。
“嗯，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陆沅褋同学的哥哥...只用交给他就好了...”
班长在声音慢慢变小的同时，递出了一个精心包装过的信封。粉红色的封皮让里面的内容一目了然——显然是被称为情书的东西。
“嗯...没问题，我会交给哥哥。”
我摆出一副毫无猜疑的表情，爽快地答应了班长的请求。
“真的吗？太棒了！谢谢你，陆沅褋同学！”
班长很好懂地高兴地向我致谢，随后以激动到脸红的气势拿着包和其她几个女同学一起走出了们。
“成功了吗？”
“成功了！今天陆学长就能看到我的那封信了！”
“不过，听说有个高三的学姐和学长的关系很好...学长会不会已经...”
“不会的！我已经打听过了，他们只是在一起打工的关系！”
她们旁若无人地大声交谈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隔墙有耳，没有发现我在听着。
只是刚刚开学两周，就会给还没有怎么熟悉的学长寄送情书，她们还真是很有勇气啊。
正如她们所说，哥哥和名为董荔湘的高三学姐关系很好，现在也的确只是在一起打工这么单纯的关系。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荔湘姐正是哥哥喜欢的类型。
在妈妈去世之后，受到打击的哥哥变得非常渴望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而荔湘姐正是这样一位既美丽又温柔的女性，恰好符合了哥哥的期望。
“真是的，还和小孩子一样，这么想依靠别人...”
尽管知道并不公正，我还是嘟囔出了这一句话。
自妈妈离开人世，哥哥挑起了照顾我的担子。
虽然有保险金和亲戚们交予的公寓的租金收入，哥哥他仍然打工存钱来预备不测之事。
每天7点下班后，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哥哥就赶到琴房，和我一起走回居住的公寓。
平心而论，哥哥对我的关注早已超出了他应该做的范围。
按照初中时的朋友的说法，不要说每天为妹妹做饭了，只要不让妹妹做这做那就已经算是一个优秀到不能再优秀的兄长了。
但即使这样，我仍然不时向哥哥生气。
或许到现在他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他发火，但他仍然很耐心、很细致地照顾我，就像以前的妈妈一样。
“真是，太差劲了！”
我狠狠地咒骂了自己。
明明是无时无刻关注自己、照顾自己的哥哥，自己对此却毫不领情，仍然冲他发火让他困扰。
“算了！去找他吧！”
我拿起包，决绝地走到楼梯间，向高二部走去。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样不坦率不懂事。
应该是在得知妈妈的噩耗之后吧。
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接受面前祠堂里静静地放置着的木盒中竟然是最爱的妈妈的遗骸。
在听到周围的亲戚谈论着分开收养我和哥哥的事之后，尚且年幼的我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袖子，生怕身边唯一的至亲也离开我。
似乎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断地麻烦哥哥，不断地缠着他，试图让他的视线一直放在我的身上。
这样做的确有了很好的效果。
天性可靠温柔的哥哥立刻关注了我，用尽一切方法让我忘记失去妈妈的悲痛。
我原本一位能这样做的哥哥一定已经走出了妈妈离世的阴影，于是变本加厉地让哥哥困扰。
直到有一天，我路过哥哥的房门，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动静。
当时哥哥的房门还是半掩着的，没有关牢。
我就从门缝里偷偷向里看，发现哥哥蜷在书桌上看着些什么。
那时的哥哥很奇怪，一会笑一会哭，时而还趴在书桌上难受地晃脑袋。
在有些发黄的微弱的台灯灯光下，我隐约看清哥哥手中的东西，是妈妈以前每天都在用的日记本。
看到这样的哥哥，我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没有走出阴影。
他的一切作为都只是为了安抚我而做的逞强的举动罢了。
知道这个事实之后，我向哥哥发火的次数更多了。
并不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是为了责怪他的逞强，为了责怪他总是让自己承担压力的行为。
——虽然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我生气的缘由。
在那之后，我每天晚上都偷偷地在被窝里祈祷，祈祷我和哥哥不会分开。
或许是祈祷真的起效果了，一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哥哥异常兴奋地对我说：
“小姨她同意收养我们两个了！”
我当然也非常高兴，因为不用和现在唯一的最爱的人分离了。
虽然在海外工作的小姨提出了非常苛刻甚至刁钻的要求，我仍然很感激她。
如果不是她的这个决定，我和哥哥势必会被其他亲戚分开，势必会难以再次相见。
但是，开始属于我们两人的新生活后，哥哥仍然是一直独自挑起生活的重压。如果没有荔湘姐，我想他早就疲惫到什么都做不成了。
总是认为自己能做到一切，总是不知休息地照顾我，总是认为我还是那个不能照顾别人、只能受人保护的小孩子...
所以说，这样逞强的哥哥最讨厌了！
“呀！”“痛！”
刚做出这样的宣言，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故就发生了——我没有注意转角的人而被撞倒了。
“不好意思！在拐角没有及时减速！”
那个人见到我被撞倒在地，慌张地向我伸手，并向我道歉。
明明是我走神撞到人家，却被人家先道歉，实在有些违背礼仪。
更何况对方十有八九是我的学长姐，就这么闭口不说话实在说不过去。
“没、没什么...我也是没有注意到拐角的人...咦？”
我的声音还没有落下，就发现被我撞到的人是很熟悉的人。
“荔湘姐？”
被我撞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和哥哥关系很好，同时也很照顾我的学姐，董荔湘。
即使在同为女性的我看来，荔湘姐也是一位很有魅力的人。
姣好的面貌总是让人怀疑她是哪个知名事务所新发掘出来的偶像。
优美的身体曲线更是让模特见了都自愧不如。
再加之任谁都会羡慕向往的温柔坦率的性格。
荔湘姐实在是近乎完美的人。
见到是荔湘姐，我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用担心之后的事情了，宽宏大量的荔湘姐绝不会问我什么责任。
我安心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头看向荔湘姐。
“沅褋？你来高二这层干什么？”
还没有说一句话，我就被另一个声音吸引住了注意。
是那个总是逞强到令人发厌的哥哥。
“哥哥是要去干什么？”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提出了我的疑问。
“我没有给你说吗？今天我要去打工。”
“没有...”
听到哥哥的回答，我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和不开心。
——应该只是对自己要一个人去琴房而感到厌倦吧。
我鼓起了自己的脸，眼神看向一边，不和他对视。
小时候每当我做出这样假装生气的表情时，哥哥总会手足无措地、有些滑稽地安慰我，生怕我的心情变糟。
但在妈妈离开我们之后，事情变多的哥哥开始注意不到我的这些小动作，也自然而然忽略掉我的心情了。
真是不懂人心的哥哥。
虽然明知道这样会给他添麻烦，会让他感到烦恼，但我却怎么也改不掉这个习惯，无论如何都想让他关注着我。
“到底是谁更惹人讨厌呢？真是不坦率的人呢，我。”
我在心理暗暗地自嘲般冷笑。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能让哥哥关注呢？如果没有兄妹这条无法斩断的羁绊在，哥哥是不可能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关注的吧。
“对不起呐，忘告诉你打工的事了。”
哥哥道歉般地对我说。
明明不用道歉的，本来哥哥也没有陪我一起到琴房的必要。
我不禁在想，我究竟有多麻烦哥哥，占用了哥哥这么多本该自由的时间。
“我果然还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妹妹呢。”
又一次自嘲。
“没什么...”
因为陷入了自我厌恶，我的语气有些低沉。
显然哥哥会错意了，他一定认为我有生气了，因为他露出了一种茫然的表情。
“你今天就先自己去老师那里吧，等你下了课我去接你。”
稍微调整了一下表情，哥哥语气平和地对我说。
“嗯...”
“那我就先走了，再从学校待下去我就要迟到了。”
“路上小心...”
出于让哥哥困扰的不安心情，我小声地嘱托了哥哥。
但哥哥并没有注意到我的低声嘱托，头也不会地走向楼梯间。看来是真的很急。
在哥哥和荔湘姐一起走进楼梯间的一瞬间，我并没有忽视一个细节：
哥哥竟然很自然地牵起了荔湘姐的手。
“咦？为什么哥哥他...”
我吃惊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人像是感情很好的情侣渐渐淡出了我的视野。
“不对不对不对！”
我趴到窗户边，使劲地拍打自己的脑袋，仿佛是要把刚才看到的一切忘掉。
“哥哥怎么可能和荔湘姐在交往！”
我说出了心里想的事情。
脑中又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哥哥在和我道别后非常自然地拉起荔湘姐的手，快步走向楼梯间。
无论怎么想，这都是只有情侣间才会做的举动。
“怎么可能...”
我双手搭在窗台，心情复杂地看向窗外。
操场上的欢声笑语似乎和我在不同世界。
夏末的蝉叫声在我听上去异常凄凉。
偶尔的一片落叶都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我一直在说着“讨厌哥哥”一类的话，但我从未真正厌烦过他。
最多只是因为他过分勉强自己而冲他发脾气。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最珍视的哥哥，却在自己没有注意的时候和自己最向往最憧憬的女孩子开始交往。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哥哥和荔湘姐交往应该是好事的呀。”
我的内心冒出了这样一个理性的想法，但随后就别一股情感冲散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情感的我，坐到了地上，无神地看着地板。
像是在家里闹情绪时一样，我蜷起腿，双手环抱住膝盖，像是把自己保护起来一样。
“哥哥...”
我不经意地说出了那个让我在意的词。
“咦？你是...陆沅玦的妹妹？”
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叫起了我。
“嗯？”
我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人，是哥哥的同学。
“沅玦已经和学姐一起去打工的地方了，你没遇见他吗...等等...你没事吧？”
“嗯？什么？”
她发出了很奇怪的声音，突然伸过手来摸我的额头。
“你的脸色看上去可不太好...没有发烧，没有不舒服吧？”
她很温柔地用手测量了我的体温，又关切地询问我。
“没、没有...只是跑到这里来有点累...”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想让沅玦送你回去来着。那个家伙真是的，去打工的事连你都不告诉。”
哥哥的同学打抱不平地向我说。真的也是一位很温柔的人呐。
不过，既然是哥哥的同学那就一定知道跟哥哥有关的事吧。
“那个...我有个问题...”我怯怯地说。
“嗯？怎么了？”
“哥哥他...又在和荔湘...董荔湘学姐交往吗？”
“沅玦和学姐？没有啦！”
“哎？但是刚才他们俩牵着手一起...”
“那只是普通的关系好而已。与其说是在交往，不如说学姐是把沅玦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
“是这样吗？”
“我听沅玦说，学姐不会对任何男生有好感，她只是很单纯地把别人当成朋友罢了。你不用担心学姐抢走你最爱的哥哥啦。”
“才不是最爱的...”
“好了，赶快回家吧，不然沅玦又要说你了。”
“哎？但是...”
哥哥的同学话一说完，就摸了摸我的头，走进了楼梯间。
“原来只是我多心了吗...”
回想着刚才听到的一席话，我也走进了楼梯间。
我的心安稳下来了：原来哥哥和荔湘姐并不是我所想的关系。
哥哥那种老好人是不会对别人说谎的。
不过，我为什么会对哥哥产生这样的不知名的情感呢？
仔细想着刚才那股不知为何物的情感，我把手伸进了背在肩上的包，想要拿出水喝。
在拿到水杯之前，我的手碰到了一个有点硬的东西。
伴随着疑惑，我把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个精心包装过的、粉红色的、由班长交给我的信封。
“糟了！忘把这个给哥哥了！”
我果然还是一个需要依靠别人而难以照顾别人的小孩子。
“今天的琴听起来比以前好多了，感觉更欢快了。”
“谢谢老师。”
在险些迟到并因此向教授我钢琴的老师道歉后，我坐在已经用惯了的普通的琴房的钢琴前，利索地弹奏完一曲已经练了将近半个月的练习曲。
坐在我身边的钢琴老师是一位非常年轻但很有天赋的海归学子。据说老师在海外读书时拿到了来自她就读的奥地利一所著名音乐学院所有教授的一致的高度评价。
至于为什么如此前景无限的人会在这么一个小琴房教我弹琴我就无从得知了。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除了哥哥和妈妈之外，最了解我的就是面前这个从毕业回国就开始、至今已经教我近八年的人。
“好了，开始下一首练习吧，先从指法开始，先跟着我走一遍。”
老师纤长的手指放到了洁白的琴键上，看上去有着一种很神圣很洁净的美感。
说起来哥哥的手也是这么好看，只不过他只会把手放到案板和菜刀上罢了。
“呵呵呵...”
想着这些对哥哥来说有些无礼的事情，我笑出了声。
“怎么了，沅褋？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
不知我为何而笑的老师抬起头奇怪地看着我。
“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很有趣的事情了...”
我赶紧低下了头。
为什么练琴的时候会想到这些内容呢？
“嗯？说起来今天你看上去的确比以前开心呢。”
老师也轻笑着。
我们之间并不是单纯的师生关系，这位伴我成长了将近八年的人早已成为了比起师生更像是朋友的关系。
“沅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情了？又是哪个男生给你告白了？”
她满眼发光地问我，看样子完全忘记了练琴的事。
“才不是呢，而且被才刚刚认识了不到三个星期的人告白有什么好开心的？”
“嗯，毕竟你是有一个那么优秀的哥哥呢，怎么可能会对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无名小卒动心。”
“虽然也不是那个意思啦...”
“那就是沅玦给你告白了？”
“才不是那样！倒不如说，怎么可能？”
“沅玦听了会很伤心的哦。”
“他伤心就伤心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为了反驳她，我甚至说出了这种真的会让哥哥伤心的话。
“而且他作为哥哥，怎么可能会对我...会对我有那种情感？”
“那他天天围着你转是为什么呢？”
“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妹妹啦！”
我尽全力反驳她，但我的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开心的情感。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情感，但我的心里感觉上并不差。这种情感并不是刚才在学校涌出心头的那种情感。
“那你到底为什么这么高兴？”
老师的求知欲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是听说哥哥没有和别人交往啦！”
为了防止暴露出心中的情感，我自暴自弃地说出了真相。
“沅玦没有和别人交往你就这么开心吗？”
“嗯...不对！只是因为如果哥哥和别人交往的话...他不就是没有给我做饭做便当的时间了吗...那样很麻烦...所以...”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我自己也听不清了。
“而且交往就要约会对吧？约会就会减少他休息的时间...这样他平时干活的时候也会很累...”
虽然知道我说出的理由很牵强，但我仍然说着。
老师也默默不言，微笑地看着我，她的眼神就像看着闹情绪的女儿一般，充满了理解和温柔。
“好了！不是还要练琴吗？”
我突然受不了这种只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掩盖情感的气氛，重新坐到钢琴前准备练习新曲。
“好，好，开始练习新曲子了。”
老师用一种有些敷衍的语气对我说，但这样语气却不知为何让我很安心。
于是在这种安心的氛围下，我开始练习起老师说的新曲子来。
应该说老师果然是个天分过人的音乐教师，才用了不到1小时，新曲的前奏我就能流利地弹奏出来了。
柔美而不失欢快的前奏刚已结束，老师就高兴地鼓起掌。
“沅褋，你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呀。”
并说出了这样高估我的话。
“只是老师教的好而已，我肯定不是什么天才。”
这并不是谎话。
换做其他的孩子，练习八年钢琴肯定早已成为某个知名学院的应届生，而不是像我这样在一所在当地还算出名的普通高中学习。
“不要妄自菲薄，依你现在的实力，大学走音乐专业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师不要抬举我了。”
“才不是在抬举你，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真、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吗？不过我接下来还有一点事，你先自己练习吧，我得先回去了。”
“先回去？”
“是啊，毕竟老师我也是要找恋爱对象的嘛。”
老师灿烂地笑着，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那我就不打扰老师了...”
“嗯，我先走了。”
“老师再见。”
她背上心爱的肩包，回头向我挥挥手，然后走向了最近的公交车站。
“老师有男朋友了吗...”
看着老师看上去很幸福的背影，我回想着老师对我说的话。
不止是男朋友，按照老师的年龄来看，恐怕他们都已经互见家长了。
想象着老师的事情，我的内心不知为何焦躁不安，连琴都弹不下去。
“叮”
我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短信？发件人是...哥哥？”
哥哥很罕见地在这个时候给我发了短信。
一般的时候，现在是我还在上课的时间。按照哥哥的习惯，除非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打扰我上课的。
“难道有什么意外？”
今天是周五，到哥哥打工的餐厅用餐的人一定非常多。
——毕竟那是一家只要在本地待过，就会听说其大名的知名餐厅。
说不定因为客流量太多，那个人很好的店长不得不把哥哥他们留下来继续工作。
这并不是没有前例的事情。
我怀着要自己回家的心情打开了短信，却发现短信的内容和我想象的差距很大：
“今天店长有事，提前下班了。我和学姐去商店买菜，你下了课先自己回家吧。PS.今天学姐要来家里吃饭，决定吃火锅。”
我的确要自己回家了。
只不过原因不是加班，而是哥哥要去和荔湘姐一起购物。
这也并不是第一次提前下班。
去年也发生了和这一样的事情。当时荔湘姐因为父母加班，自己又忘带了钥匙而被我半强拉着到家中过夜。
看来这次也是一样。
一直很可靠的荔湘姐总是在关键的地方出什么岔子。
“唔...嗯...”
然而，明明知道事情可能的缘由，我还是生气地紧握住手机。
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气，但是却知道这股不明的怒气来自哪里——在学校的那股不明实体的情感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心里。
“哦。”
在愤怒的情感下，我只回了一个字，表示自己接到了消息。
哥哥肯定会吓一跳吧，他肯定又会思考我到底为何生气。
我坐到钢琴前，试图再一次开始练习。
然而还是失败了。
我的脑中一直回荡着哥哥发来的短信，和哥哥同荔湘姐一起购物的身影。
3
“沅玦，从刚才开始你的脸色就不怎么好，怎么了？”
我和学姐在我家附近的一家超市里，挑选着火锅必备的白菜。
在旁人看来我们一定非常像是在同居的情侣吧，我妄想着。
但在看到沅褋回给我的短信后，妄想的余裕彻底从我的脑海里消失了。
那篇回信非常精简，精简到让人害怕——这是一篇只有“哦”的回信。
依照我的经验，这时候的沅褋绝对是心情不好的状态。
一旦她心情不好，我就要吃一番苦头了。
先是抱怨饭菜不好吃，在勉强自己吃完饭后，她就会闹小脾气，把自己关在屋里，直到第二天早饭的时候才会出来。
虽然沅褋闹脾气时的样子很可爱，但总会给我添不少麻烦。
比如，她会在之后的一整天里不跟我说话，即使只是视线和我对上，她也会立刻别开。
再比如，她会认真地挑我的毛病，从饭菜的好坏到成绩的进退，一个不落地数落我一番。最可恨的是，她挑出的毛病都是真实存在的，我毫无还口之力。
这一次恐怕也同样。
“唉。”
“所·以·说，沅玦你到底怎么了？”
“咦？什么？”
学姐似乎一直在向我搭话。
“从刚才开始你就有些不对劲，是沅褋出什么事了吗？”
“的确和她有关就是了...”
“她因为你不去接她闹脾气了？”
“是的...”
应该说不愧是学姐吗，一下子就猜中了我叹息的原因。
“唉。沅褋是到叛逆期了吗...”
“你这语气好像一个40多岁的面临中年危机的人...”
“哎？有吗？”
“我记得我爸爸以前也向妈妈说过同样的话，之前吃饭的时候妈妈还有拿这件事开玩笑。”
“真的吗...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父亲会有这样的烦恼啊...”
“啊，对不起..又让你想起来不好的回忆了。”
“没什么，反正我对那个父亲也没有什么印象了。”
现在我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小人。
无论他多有钱，无论他现在能为我和沅褋提供多么好的环境，他抛弃母亲和我们是永远不能被抹去的。
若非亲戚们的好言相劝，我早就拿着那张有着惊人数额的支票找我的亲生父亲算账了，早就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无情小人了。
“说起来沅褋自己回去没有问题吗？”
学姐又一次转移话题。
无论多少次，我总会被学姐这细致温柔的行为感动。
“肯定没问题，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回家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沅褋长的那么可爱，晚上自己走回家很危险的。”
“没事啦，她练琴的琴房就在离我们住的公寓不远的地方，走着不到15分钟就能到。更何况路上经过的人家都是从小就认识的邻居。”
沅褋练琴的琴房就在距公寓不到两个街区的一个洋房附近。
从我家到那座洋房，仅有不到15分钟的路程。
途径的一个街区里面全是我和沅褋从小就熟识的街坊邻居们。
当中还有不少沅褋从小玩到大的好友。
正是因此，我才能放心地让沅玦自己回家。
“邻居吗...总感觉好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
“毕竟像我家这样的公寓也不多了嘛。”
我所住的公寓位于建于上世纪90年代的一片房龄非常高但质量非常好的建筑群。
这个建筑群至今还保留着许多现在已经难以看到的历史痕迹。
其中之一便是一提就会让人无比怀念的邻里关系。
会选择住在这样一个地价不低却也不太方便的地方的人，大多数都是年纪不小的人。
从我和沅褋随母亲搬到这里开始，这些和蔼的老爷爷老奶奶们就成为了我们小学初中一段不可磨灭的美好回忆。
他们假期常居住在这里的孙子孙女们也成为了我和沅褋的玩伴。
沅褋或许不知道，教授她钢琴的年轻的海归老师，正是和母亲关系非常好的一位老太太的孙女。
在她祖母和我母亲的请求下，她很自然地接受了教授沅褋的任务。
在母亲仍在世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听到她对沅褋的评价。
当时的她说：“沅褋绝对是一个天才，以后绝对是做演奏家的料！”
每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我的心中总会出现对妹妹的骄傲，仿佛她在称赞的不止是沅褋，而是包括我在内一同夸奖的。
正是因为这样的评价，我才让沅褋学习钢琴到现在。
我希望到长大后，到我们不得不分离的时候，沅褋能有一个谋生的手段，能让我有能在电视或网络上看到她的机会。
“好羡慕沅玦呀...我住的小区不要说上下楼了，连同一层的人见面都不会打招呼。”
“我还真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呢...”
“好羡慕啊...每天都能有熟悉的人打招呼，也不必担心没带钥匙的事...”
“这倒是不用担心，周围的爷爷奶奶们肯定会收留我们在他们家吃饭的。”
应该说是强留我们在他们家吃饭。
“好想住到沅玦的家里呀...”
“咳...什么？”
听到学姐会让我产生误解的话，我重重地咳了一下。
“嗯？我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吗？我只是说我想住到...沅玦的...家...里...”
学姐的声音也逐渐变小，脸也渐渐红了起来。
看来学姐是意识到自己的话会产生什么样的误会了。
我们之间突然陷入了沉默的尴尬。
“说起来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没买呢？”
为了打破冰，我故作活泼地问。
“我看看...麻汁你家里有吧？”
“有，一入冬沅褋就吵着要吃火锅，我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专门买了一瓶。”
“海带香菇一类做锅底的东西买了...土豆白菜买了...羊肉卷和薄切的牛肉买了...宽粉买了...啊，还有豆腐。”
“豆腐啊...还好学姐跟来了，不然沅褋又要不高兴了。”
“沅褋喜欢豆腐吗？”
“不管是炖的煮的甚至是最普通的白豆腐她都喜欢吃。”
“沅褋这么喜欢豆腐吗...”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挑食的沅褋非常喜欢吃豆腐。
每一次问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豆腐，她都会用一种很可爱的眼神看回来，似乎是在奇怪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对她而言，喜欢豆腐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搞清她对豆腐如此热爱的原因。
“那就去多买一些，反正豆腐也很好消化，晚上多吃点也没有问题。”
学姐果然是细心体贴的人。
“你看那边的小情侣真是恩爱呢，还一起出来买菜。”
“不过看他们的衣服...应该是附近那所高中的学生吧？”
“才是高中生就同居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开放啊。”
“所以应该不是情侣吧，应该只是姐弟俩。”
就在我和学姐站在卖菜的柜台前认真地思考遗漏的菜品时，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站在我们身后笑谈着关于我们的话题。
“现在的人都这么敏感的吗...”
虽然我的内心并非不高兴，但我还是出言抱怨。
为了不让学姐对我的情感有什么猜疑。
“嗯，呵呵...”
学姐不知为何站在一边，双手还捂住脸，似乎是不想让我看到她的表情。
在脸红红到耳根的同时，她还发出不明原因的小声的笑声。
“学姐...怎么了?”
“他们还说我们...啊，什么？沅玦刚才你问什么？”
“学姐你没事吧？你的脸都红到耳根了。”
“哎？真的吗？”
学姐突然变得有些失措，又转过头拿手机当镜子照着自己。
“真、真的！怎么办...沅玦他一定...”
“学姐？你没事吧？”
学姐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奇怪，甚至僵在原地。
应该是刚才那对夫妇的误解让学姐不好意思了吧。
毕竟被陌生人当作情侣，任谁都会有些不舒服，更何况被当作的对象还是自己没有任何超出朋友之外情感的学弟。
总之，先尝试安慰一下学姐。
“那个，学姐？不用在意刚才他们的话的。”
“哎？”
“我知道学姐只是把我当成应该照顾的学弟，没有其他意思。”
“啊？嗯、嗯！”
听到我的话语，学姐先是有些疑惑，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的样子，猛地点头。那势头就像是在用坚定的语气对我说“没错”。
看到学姐的反应，我的心痛了一下。
虽然知道学姐对我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但被这样表明心意，我还是非常不好受的。
——连一点念想的机会都没有了。
忍着心痛，我故作淡定地对学姐说：
“应该没有需要买的东西了吧。”
然后赶紧岔开话题，防止出现更多令我难受的回忆。
“嗯...我再看看...”
学姐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篮子，一个一个地仔细检查着是否有遗漏忘记采买的涮料。
“好了，应该没有了。”
检查完，学姐笑嘻嘻地看向我，随后表情突然变得黯淡。
“明明你家条件这么紧张，还要麻烦你买我的那一份食材...”
“没什么的！我打工的工资作为我们的生活费是绰绰有余的！”
这并非谎话。
店长给我开出的工资远超我的预计。
再计算上公寓房租和保险金，我和沅褋的生活算是比较充裕的。
每个月除去生活费和房租，还会遗留下一笔对我而言算是比较可观的钱。
“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食材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学姐用不容辩解的语气对我说，看来是铁了心要为自己那一份食物付钱。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句话怎么听都很奇怪。
在付完款走出商场后，我提着一个比以往要重的多的袋子和学姐并肩走在街上。
现在是6点40分，夏末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
有点黯淡有点歪斜的阳光缓缓地照在我们身上，被拉长的影子紧紧偎靠在一起。
我手中的塑料袋添加了很浓的生活气息。
这是一个很浪漫的场景，或许只有在那种专门描写爱恋的小说或是上世纪以罗曼蒂克风格著称的法国电影才会有这样的画面。
在旁人看来我们或许真的像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吧。
感受着就在身边的在意的人的气息，我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和的幸福。
——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我不禁在心里暗想，偷偷期盼着15分钟的路程能变得久一些。
然而这段来之不易的幸福很快就被打破了。
在我和学姐穿过一个我很熟悉的街区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情况。
“这不是沅玦吗？怎么？带着女朋友回家了？”
“哟，女朋友长得真可爱啊，什么时候认识的？”
“哎呀，当初你只有这么高的时候谁能想到你现在带回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呢？”
我和学姐买菜的商场，就在我住的公寓两个街区之外，和沅褋练琴的琴房在同一个街区。
也就是说，要从商场回到我住的公寓，必须穿过这个充满了我童年回忆的社区。
也就是说，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老奶奶们一定会撞见和学姐一起回家的我。
“对不起学姐...我忘了这件事了...”
这些老太太们是极为和蔼极为慈祥的老人，如果没有她们的照养，我和沅褋是很难维持两人的生活的。
然而，她们也是很标准很常见的路边喜欢闲谈的老太太。
她们对自己孙儿辈的人的恋情有着无法想象的热情。
“虽然没什么...但是这些奶奶们好热情啊...”
“怎么说我也算是被他们从小看大的孩子...所以...”
学姐的脸又一次变得通红，但这一次她没有僵住。
这样的学姐也是好可爱...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样的事的时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被邻居们调侃这件事。
“那个，我和学姐不是那种关系...”
“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和沅玦认识的？”
“17岁...在打工的地方...”
“别看沅玦那孩子看上去成天那么成熟，实际上他可是很想要别人的照顾的。”
“嗯...”
忽视掉支吾解释着的我，老太太们围住了学姐。
看来是需要不短的时间来解释清楚了。
沅褋恐怕又要生气了。
7点10分，原本应7点之前到家的我和学姐推开公寓的门，劳累地坐在玄关。
“哥哥，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身着黄色家居服的沅褋抱着胳膊，心情很不好地撅着嘴责问我们。
“刚才被邻居的奶奶们抓住了，被刨根问底问了个遍。光给她们解释我和学姐的关系就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我一边换鞋，一边向沅褋解释。
“哼！”
她没有听我的解释，转过头走回电视前，继续看她一直在看的电视剧。
“喂，再不高兴也要跟学姐打招呼吧？”
“哼。”
她好像更不开心了。
真是搞不懂沅褋内心的想法。
如果能理解她就好了。
看着她走向客厅的背影，我突然渴望想更了解一下这个从小就在身边的妹妹。
“不好意思学姐，沅褋那丫头心情好像不太好，失礼了...”
“没、没什么，而且本来就是我们回来晚了。”
“那学姐你就先在沙发那边等一会，我去准备一下火锅。”
“不需要我帮忙吗？”
“学姐今天是客人，怎么能让学姐帮忙干活呢？”
“那我就不打扰了...”
我在厨房里认真地切着买回来的整个的白菜，灶台放着上从母亲在世时就在在用的老旧的铁水壶。
这就是我和沅褋两人的日常。
每天回到家，我负责在厨房和食材战斗，沅褋则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晚餐。
有时会有像学姐这样来家里玩的邻居或朋友，就会让有些安静的两人生活变得热闹。
电视的声音模糊地传到厨房的我的耳里。
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学姐和沅褋讨论电视剧的话语声。
公寓外的公路上偶尔一辆车掠过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温馨。
天色渐暗，路灯的昏黄的光斜斜地射进这个三室两厅的小公寓。
水壶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烧开了，咕咕地冒着水泡和白色的蒸汽。
“还不赖嘛...”
听着学姐和沅褋在客厅开心地聊天，我的心里出现了一股很怀念的温暖的感觉。
这应该就是生活的感觉吧。
我开始暗暗祈祷，希望这样的生活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沅褋，不要光吃豆腐和肉，也要吃点菜哦。”
“嗯...谢谢...”
学姐和沅褋坐在我的对面，她像是姐姐一样不断地给沅褋夹这夹那。
“...怎么了？”
“啊，没什么，只是走神想了一下其它的东西...”
“真是奇怪的哥哥。”
“哈哈哈...”
“沅玦是有什么心事吗？吃饭的时候都在想。”
“真的没什么...只是感觉你们两个真像是一对感情不错的姐妹...”
“本来就是嘛，对吧？沅褋？”
学姐心情很好地笑着，突然抱住了沅褋。
“哎？嗯...”
沅褋被吓了一跳，刚夹起来的豆腐掉进了碗里。
“荔湘姐就是姐姐...”
沅褋用着和刚才跟我说话时完全不同的内向的语气，脸色有些发红地说。
为什么我和学姐的待遇差了那么多啊。
明明以前是天天把“最喜欢哥哥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的可爱的妹妹，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讨厌我了。
果然还是到叛逆期了吗，看来要好好地研究一下了。
看着两个美少女亲密地搂抱在一起，我的心里冒出了一般高中生不会有的想法。
由于时间比平常晚了不少，我们都有些饿。
准备好的食材和作为收尾的面条很快就被我们扫荡一空。
“呼。”
在学姐的帮忙下，吃火锅用的过和碗筷很快就收拾好了。
我很舒服地坐到沙发上。
“给。”
沅褋史无前例地给我倒了一杯茶。
然后又递给学姐一杯。
看来是想给学姐留下个好印象。
“谢谢。”
学姐很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喝着茶，和坐姿随便的我形成了很强烈的对比。
“怎么了？”
学姐注意到我的视线，疑惑地歪头问我。
——这个动作也好可爱...
“没什么...只是在想学姐什么时候回去。”
“我要等爸爸妈妈到家再回去了...毕竟钥匙忘到家里了...咦？”
学姐的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机就响了。
“是妈妈...喂？”
学姐手机的声音很小，完全听不到手机里另一端学姐母亲的声音。
“哥哥真差劲，偷听别人的电话。”
“才没有！”
“哼。”
完全都是不可抗力。
“嗯，晚饭在朋友家吃的。咦？已经回来了？好、好的，我这就回去。”
学姐很惊奇地结束了电话。
“爸爸妈妈已经到家了...正催我回去...”
学姐很不舍地对我和沅褋说。
“既然学姐父母催学姐回家，就不好在我家逗留了吧。”
“嗯，那我就回去了。”
“等等，学姐，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做电车刚好能到家。”
“但是这么晚了...”
我看向客厅挂着的时钟，已经快8点半了。
“不用麻烦你了，这一点路我自己走就行。之前你不还是在夸耀这一带治安很好吗？”
“但是...”
我跟到玄关，执意要送学姐到车站。
“沅玦，之前我跟你说过了吧。”
学姐的声音突然变小，眼神又一次变得陌生。
“说过什么...”
“在下车的地方。”
学姐的语气变得非常生硬。
“啊...”
是那句话。
“学弟，你要更加关注一直都你在身边的沅褋哦。”
学姐又一次说出了这句让我不明白的话。
“好了，再不走电车就要停了。明天见！”
学姐说完那句话，声音又变回原来的大小，隔着我向沅褋道别。
我呆呆地看着学姐走下楼梯，仍不断回味着那句话
——“学弟，你要更加关注你就在身边的沅褋哦。”
并看向同学姐道别后又回到沙发上的沅褋，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线索。
然而一个晚上过去，还是没有什么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