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男生這麼開口說道。
女生羞紅了臉。她整理了下自己的長發，接着微笑着做出了她的答覆：“嗯！”
於是，男生和女生便在了一起。
雖說是男生主動告的白，可當他們在一起后，卻總是女生主動。
“親——愛——的！我們一起去吃午飯吧！”女生下課後第一件事，就是衝到隔壁教室，找到自己的男友，然後挽着他的胳膊去食堂。
“周六要一起出去玩嗎？我從我老爸那裡拿來了兩張電影票，有空的話一起去看電影啊？”放學前的課間，女生總會趴在隔壁班的窗口，和坐在窗子里的男友聊天，討論周末的安排。
“明天就是我們相戀一個月的紀念日了！有什麼想要的嗎？我送給你！”他們手挽手走在走廊上時，女生會這樣歡愉地向男生提問。
學校不管嗎？當然是要管的。因為這件事，男女雙方的家長已經來了好幾趟學校，但是，縱使學校再怎麼想要棒打鴛鴦，這對鴛鴦就是分不開，反倒會貼得更緊。
“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一起度過高中，然後上同一所大學，又一起度過四年，然後住在同一座城市，住同一間房子，然後結婚，生屬於我們的孩子，然後和我們的孩子一起，度過人生最後的幾十年！”
女生挽着男生的手臂，頭靠在男生的肩膀上，這麼幸福地幻想着屬於他們兩個的未來。這樣的未來是這麼的真實，像是伸出手就能碰到一樣。
但是，當女生伸出手，準備去抓住那份未來時，卻發現那未來不過是泡沫，她一碰到它，它便瞬間炸裂開來。
“啊！親愛的，下周一就是你的生日吧？”女生靠着男生，把對方的手臂環抱在自己的雙臂間。
“哦？你記得很清楚嘛。”男生低頭玩着手機，對着屏幕上的一個有趣的段子發笑。
“那麼，你想要什麼禮物呢？”
“哦？禮物？我想想……啊！我想到了一個。”男生打開了購物網站，很快從其中翻出了自己心儀的商品，“諾，就是這雙鞋。”
女生看了看屏幕上的那雙鞋。她是不怎麼懂這些東西的，只能看懂上面標着的價格——1099。
女生內心不禁一怔。她的家庭條件並不算差，甚至可以說，她的家庭條件是很不錯的，但是，對於她這個沒有收入的高中生而言，一千塊的價格還是她所難以負擔得起的。
“啊……這雙鞋是……用來打籃球的？”
“所以說，你們這種人就是膚淺！”男生很不高興地看了眼女生，“難道它叫‘籃球鞋’，它就是必須拿來打籃球嗎？”
“欸？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呵！”男生擺了擺手，很看不起似的搖搖頭，“當然不是啊！你難道就不理解嗎？你看看，這個款式，不是很好看嗎？而且穿腳上也一定很舒服……”
“啊……哦……”女生似懂非懂地撓了撓頭。
“籃球又不是隔壁足球，它可帥多了！”
女生雖然依舊不是很懂，但還是在心中默默記住了這件事。
男生生日那天，他舉辦了一場規模不小的生日派對，邀請了很多朋友。作為他的女朋友，女生自然是參加了。
派對上，女生送出了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
“親愛的，送給你！生日快樂！”女生笑着遞上了自己的禮物。
禮物便是一雙籃球鞋，雖然價格很昂貴，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愛人會喜歡，她也便覺得很值得，也狠得下心讓自己破費。
“啊！謝謝，謝謝！”男生很開心地接過禮物，當即便拆起了包裝。
“哇！你小子真是有福了！”他的朋友拍了拍他的背。
“真好啊，有女朋友送禮物！”
“送的是什麼啊？”
男生打開了禮品盒。一雙嶄新的籃球鞋躺在盒子里。
“怎麼樣，親愛的？你喜歡嗎？”女生很期待地問道。
女生本認為自己會看見男生的微笑，她已經準備好迎接男生興奮的喊叫了。但是，什麼聲音都沒有。男生似乎失了神，像失了魂一樣看着那雙鞋。
男生的朋友們也都沒有說話。他們只是識相地往後退了退，抬起眼，靜靜地看着仍舊掛着笑的女生。
“你這個娘們兒……”男生很氣憤地站起了身，“你存心是要我發脾氣嗎！”
女生臉上的笑容逐漸沒有了影子。
“怎……怎麼了？”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愛人會發這麼大的脾氣。
“你給老子好好看看！看看！”他把禮品盒裡面的球鞋露了出來，“這根本就不是我說的那個款！而且你看看這個樣子，那麼丑，讓我怎麼穿出去！你是想讓我，在別人面前丟臉嗎！”
他用力地把盒子丟到牆角，裡面的鞋子則從裡面被甩了出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女生看了看男生，又很快把頭低了下來。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該用怎樣一種表情面對愛人。
“這種事都做不好！這種小事！你……”
男生抓住了女生的頭髮，女生則發出了“啊”的驚叫聲，但她完全沒有沒有去阻止男生的打算。
男生的朋友們見狀，便上去拉住男生。
“別！算了，算了！別發這麼大脾氣！”
“今天你生日，這麼壞自己心情……”
費了好大的勁，他們這才把男生拉開。女生捂住自己的頭，痛苦地癱坐在地板上。
男生被他的朋友們拉着，可氣完全沒有消。
“你這個樣子，算哪門子的女人？呸！你也……”
“行了，消消氣！你不喜歡，丟了就是了！”
“是啊……對了，我們這就幫你丟了吧？眼不見，心不煩。”
說著，其中一個朋友跑到角落，把那雙鞋撿了起來，提着便出了門，過了一段時間才又推門回來。
男生這才稍稍有點恢復。他被攙着坐下，呼吸依舊沉重。
忽然，他的眼睛又發出了火光。他看了眼癱坐着的女生，朝她吼了一句：“還在這兒坐着？快滾！壞了老子的心情……”
女生這才緩過神來。她慌了神，趕緊站起身來，衝出了房門。
“繼續，繼續，咱們把氣氛搞起來！”
她只聽見背後有人這麼喊道。
女生闖入了黑暗。她放慢了腳步，開始慢步走了起來。
突然，她想到了那雙鞋。剛剛它被扔了出來，興許就扔在了這附近。
她開始尋找起周圍的垃圾箱來。找了一圈，她這才摸索到了一處。
她打開自己的手機，藉著那微弱的光芒，她翻起了那堆泛着臭味的垃圾，希望能在裡面找到一個包裝尚且還能說是精緻的盒子，或是一雙嶄新的、沒有任何瑕疵的球鞋。
但是，她始終沒有找到。她在那堆垃圾里翻了半個小時，卻一無所獲。
女生的衣服被弄髒了，身上也沾上了各樣的臭味。她站在原地，輕輕地喘着氣，完全不在乎會吸進去什麼奇怪的東西。
她感覺臉上有什麼東西滑下來了。大概是汗吧，她想，於是伸手去把它擦乾。但是，不一會兒，又有東西滑了下來。
是自己太累了嗎？她又去拭，但結果依舊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呢？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突然，她似乎發現了什麼。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發現那裡已經濕潤了，還不斷有水珠從裡面泛出來。
啊，原來是自己哭了啊。可是，自己為什麼要哭呢？為什麼要哭呢？
她跪了下來。在那堆腐臭的垃圾中間，一個女孩這麼“嗚嗚”地哭着。
第二天，女孩把自己打扮得很整齊。她花了很長時間去打理她的妝容，那幾乎是她畫過的時間最長的一次妝。
她決定了，要去向男生道歉，她希望男生不要討厭她。
女生很早就來了學校。在清晨的涼風中，女生站在校門口，默默等待着男生的到來。
太陽慢慢從山的那邊探出頭來，又一點點撥開了面前的浮雲，讓自己的光芒，在街道上留下長長的一道。
從偶爾才能見到幾個上學的學生，到熙熙攘攘、成群結隊的人，再又到偶爾才能看見幾個的學生。女生就這麼站在那裡，默默等待着他的到來。
這時，他出現了。男生出現在了街的那一邊，他看上去很疲憊，但又很精神。
女生趕忙迎了上去，她能很明顯地聞到男生身上的酒味，想必他昨天，一定玩得很開心。她感到了一種莫名的舒心。
男生見了她，便也只是簡單地打了個招呼。
女生陪着男生一起走，很不好意思地在一旁低語道：“昨天的事……真不好意思……”
“啊？哦……”男生打了個哈欠。
“你現在還生氣嗎？對不起，我……”
“啊？生氣？啊……”男生蠻不在意地說道，但他又忽然興奮了起來，“對了！說道這個，你來看看……”
男生站住了腳步，他故意把自己的腳往上提了提，好讓女生能看到他的那雙鞋——一雙嶄新的球鞋，樣式是那麼的美、那麼的無可挑剔。
“這雙鞋是……”女生看着那雙鞋，依舊是一副疑惑的表情。
“所以說你不識貨。”男生見女生沒有什麼反應，很是失望，又把腳放了下來，“這是最新的一款，樣子也好看，穿着也舒服。今天我穿着它打球，別人都不願看球，都只會看我的這雙鞋！”
“啊……這一定很貴吧？”
“你怎麼這麼膚淺？怎麼張口閉口就是錢的？”
“不好意思……”女生低下了頭，“這是你買的嗎？”
男生聽了這話，趕緊把頭別到一邊。
“對，是我自己買的，花了我一個月的積蓄。昨晚去實體店逛了逛，正好看見了，就買了。”
“原來是這樣啊……”女生的心中泛起了一種內疚感。要是自己沒有把禮物搞錯，男生也不必再自己破費了。
“不說了，要遲到了，你也快點去吧。”男生小跑了起來，“這新鞋跑起來感覺就是不一樣……”
女生總覺得自己還是虧欠了男生，而男生也沒有很原諒她的樣子。
雖然很猶豫，但她還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跟男生說。中午，她把男生約到了學校的花園，把自己所要說的都告訴了男生。
男生坐在亭子的長椅上，女生則靠着木柱，吐完了自己所有的心聲。
“啊？你在想什麼啊？”男生看着手中的手機，“我當然還是愛你的啊。”
女生聽了這話，眼神便又煥發出了生機。
“真……真的嗎？”女生向前走了兩小步，“那我……還能叫你‘親愛的’嗎？”
“隨便你，真是麻煩……”
女生的心像是花一樣地綻放了開來，可她馬上又有了新的疑惑。
“我不是很相信……當然，我不是說我不相信你！我當然很相信你！但是……”
男生放下手機，朝女生撇撇嘴。
“你是想要我做出點‘保證’，好讓你覺得安心嗎？”
“啊……這個……”
“這麼說起來，也都這麼長時間了……”
男生站了起來，開始朝女生走去。他在女生面前站定，把手撐到了女生背後的木柱上。
女生兩臉一紅，意識到了男生的意圖。她不打算迴避，而是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她那青澀的第一次。
男生把頭靠近，把自己的雙唇貼在了女生的雙唇上。
女生的身體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像是被幸福的閃電擊中了。她流出了眼淚，但那是幸福的淚水。她摟住了男生的脖頸，任由他的唇放肆地在自己的唇上舞蹈。
男生微睜着眼睛，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明所以的微笑。
男生接着伸出了舌頭……
自此之後，“接吻”似乎成了他們每天必須做的一件事。原本還是每天放學后，兩人在鮮有人至的角落進行着這小浪漫；之後，是早晚各一次；然後是一天三次、每次課間，最終是無時不刻。他們可以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進行這種愛的儀式，即便是在自習課上，當著所有學生的面，他們也能毫不猶豫地做出這樣的事。
女生覺得有些害怕，但是，在無盡的幸福面前，“害怕”“恐懼”“羞恥”都不是問題。
一天，男生又找到了女生，依舊是為了那力比多的歡愉。
歡愉過後，男生並沒有罷休。他的手正要尋求更為豐富的力比多能量。
“啊！”女生驚叫出了聲。
“你叫什麼？”
“親愛的，你這是要……”女生抓住了男生的那隻手。
“這不是很明顯嗎？”男生摸起女生的臉，“你難道就不願意……”
“不大好吧？我們還都只是學生……而且還是在學校……”
“喂，我們都在一起多久了？”男生皺了皺眉頭，“一個月是如此，兩個月也是如此......”他現在所求的，乃是馬斯洛需求的最底層。
“這種事，對於我來說......還是太早了......我聽說，這種行為是違法的......”
“我可不是斷了六根的禿驢！”男生擺出一副生氣的表情，“你既然走了第一步，那為什麼不走第二步、第三步？既然最終是要成長的，那為什麼不能是在現在？”
女生突然感到了恐懼。她往後退了幾步，下意識地用雙臂環抱住自己的身體。
“你那是什麼反應啊？我們可是情侶，我這又不是犯法！”男生很用力地跺了跺腳，“快點過來，別浪費時間了！”
女生依舊愣愣地站在那裡，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男生見她沒有要動的意思，便重重地“嘖”了一聲。
“行，你守身如玉，你講道德、講底線！我沒心情了，好了吧？”男生轉過身，氣憤地轉過身。
從那之後，男生和女生便再沒有了接吻，就連見面都成了一種奢侈。
男生絕對是生氣了，而且似乎是永遠消不了氣了。女生覺得很傷心，她覺得自己做錯了選擇。但是，她能怎麼挽回嗎？告訴男生“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嗎？
女生決定了。雖然她自己也覺得這不對，但為了她和愛人間的愛情，這點犧牲也算不上什麼。
她去尋找男生，她走過他們一起散過步的操場，走過他們一起就餐過的餐廳，走過他們一起幽會過的花園，走過他們一起坐着談笑過的教室，以及他最常去的籃球場、他最喜歡去的校門那兒的木橋靜潭，但是哪裡都沒有他的身影。
在女孩失望的時候，她望見了在遠處，那個男生從不願去的圖書館前，自己的愛人正坐在那兒的露天桌椅那兒。
女生差點因為欣喜叫出聲，但下一秒，她又差點因為驚訝而叫出聲。
男生正和對面的一個人談笑，而對面的那個人，是個有着一頭及背紅橘色長發的女孩。不知兩人現在正在說些什麼，但是從他們的笑臉來看，一定是些很讓人高興的事。
那個女孩，那個女孩……女生的心跳愈發劇烈。
她跑着到了那兩個人的面前。
“你們……你們……”女生喊了出來。
那個女孩和男生注意到了她。
“啊……這就是你說的……”女孩看了看女生，又拋給男生一個笑容。
“對，就是她。”男生回了女孩一個笑。
“你……你和她……你們？”女生又許多的話想講，但話到嘴邊，倒是一句話都講不出。
“你別急啊。”男生用一種奇怪的語調說，“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呢，是我的……表妹。前幾天我才發現，原來我們在同一所學校里。世界真是小啊！”
“你好，我就是他的……”女孩擺了擺自己的腦袋，“‘表妹’。”
女生愣在了那裡，想說的話也都消化在了肚子里。
“是這樣啊……我搞錯了。”女生整理了下自己的頭髮，“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你們繼續聊？”
男生笑了幾聲，揮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女生走開了。她心中竊喜，一是因為她終於又和男生說上了話，二是那個女孩和男生只是簡單的親戚關係。
她覺得自己能感覺得到，男生依舊愛着自己，而自己依舊是他的伴侶，一切都沒有變。他笑得那樣的開心，他和自己說話時又是那麼精神，就像他們剛開始在一起時一樣。
她就這麼一直這麼認為，直到……
她想往常那樣走在回家的路上，但她很快就看見了遠處有兩個熟悉的人影。自然，那是男生和他的“表妹”。
女生想上去打招呼，但他們相擁而吻的動作卻阻止了她的腳步。
女生看着這一切，看着他們擁抱着對方，在對方身上盤延，興盡之後，又摟抱着朝自己這裡走來，有說有笑。
他們說笑着，走到女生面前時才發現她的存在。兩人相視一笑，接着便從女生身邊走了過去。
“等下！我……”女生轉過身去，抓住了男生的衣擺，“我不是很懂……你們……”
“什麼不懂啊？你都看見了，這就是事實。”男生看了看懷裡的女孩，“我們可是相愛得很呢。”
女孩朝女生抬了抬下巴，又往男生的懷裡靠了靠。
“那麼，我們走了。”男生準備轉過身，“啊，對了……”
男生又轉身過來，把女生的領口往下用力一拉。
女生嚇得叫出了聲，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抓住了自己的領口。衣服的領口因為剛才的那一下，現在已經破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到最後沒能見識到，這可真是太遺憾了，不過，已經沒有關係了。”男生笑了一下，“我已經能見到更好的了。”
男生和女孩又親吻了一下，接着便向遠處走去。
那天晚上，女生走了很長的路，她沒有目的地，也不想去哪裡。她只想這麼一直走下去，最好能從黑夜一直走到白日。
她走過了很多認識的街，又走過很多不認識的街。兩邊明亮的燈，本還是讓人覺得刺眼，之後反倒越發顯得柔和溫暖。
從街邊的一家店裡走出來一個男人，男人剛點燃一支煙，便看見了街上的那具行屍走肉——一具有幾分姿色的行屍走肉。
男人很感興趣地走了上去。他拍了拍女生的肩，伏在她耳邊幽幽地說了一句：“姑娘，來陪我喝一杯？我請客……”
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然後就是品嘗苦澀，然後是昏沉、迷糊，然後火熱，疼痛，迷幻，放鬆，享用，失力。
當清晨的陽關照進屋子，女生髮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腦袋昏沉沉的，雙腿使不上力氣。她費力地坐起身，發現了帶着血跡、泛着腥味的床單，油膩膩的氣球，還有放在床頭柜上的一沓鈔票。
“啊……”女生平靜地發出了這麼一聲，不知是不是感嘆。
她收起了錢，穿上了衣服，然後走出了房間。
從那之後，這裡就成了女生的第二個家。半夜，她偷偷從家裡溜出來，只為在這裡換得一個晚上的糜醉，清晨，她又悄悄地回到家裡，像剛睡醒一樣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
無數張面孔，無數次快意，化成了走不盡的迷霧。女生身處其中，見不到可能存在的光明，而她也滿足於這迷霧，沒有要出去的打算。
尉鸞一路上說個不停，就是到了餐廳就坐，菜都已經端上了桌，她的嘴依舊停不下來，直到飯後，她才草草把故事做了結尾。我所轉述的，也只是她所說的一部分，有些地方也加了些自己的想象。
尉鸞說完故事，向服務員要了瓶啤酒。她把酒打開，給自己滿上了一杯，接着把酒瓶懸在我的杯子上。
“來一點？就當陪我喝的。”
“可我並不會喝酒……”
“身為一個大男人，居然還不會喝酒？啤酒都不能喝？”
“沒試過，也不想試。”
尉鸞冷笑一聲，把酒瓶放下，接着把自己那杯倒滿的酒一飲而下。
“故事都已經講完了，你就沒有什麼感想嗎？”
“感想？不要談戀愛？”我想她並不是為了博得我的同情，才會跟我說起她的故事的。
“你的理解好膚淺啊！”她拍了拍桌子，“你……再想一個！”
“我想不到了……”我攤攤手。
“你什麼腦子啊！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的人，難道大腦都是都是這樣的嗎？”她大笑了幾聲。
她笑完了，便又給自己的酒杯里倒滿了酒，接着又是一下喝完。
“那麼，趁着我還清醒，講講你的故事吧？”
“啊？我的故事？”
“我可是把我的故事講給你聽了。‘等價交換’，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嗎？”她又倒了一杯酒，兩三口給喝了下去。
“可我……沒有什麼故事可以說啊。”
“那就講講你為什麼會穿成這樣。”她指了指我的衣服，“你之前不是說‘說來話長’嗎？現在有時間了，你就說一下——反正等第二天，我肯定就都給忘了。”
“可是……”我內心猶豫了起來，怕這個故事會暴露我和歐陽帆的關係。
“你在怕什麼？怕那個歐陽帆嗎？別管他，他其實就是一個軟蛋！我可是清楚得很！”她揮了揮手裡的酒杯。
“不……果然解釋起來太麻煩了，而且也不是什麼有趣的故事。”
“那你講講，你和那個歐陽帆間的故事。”她又一次把酒滿上，把酒杯拿在手裡，“他現在又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你怎麼會跟他有什麼交集的？”
“啊？這個……”我仔細想了想，這倒不是在想怎麼講述，而是在想應當找個什麼樣的借口搪塞過去。畢竟，我總不能說“為了共同的革命目標”什麼的，這未免也太作了。
我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而它事實上也是我的初心之一。
“沒什麼別的理由。我喜歡一個女孩，歐陽帆他可以幫到我。”
“啊？女孩？”尉鸞先是一臉疑惑，接着便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哦！那我大概是清楚了。”
“你又清楚了？我看你是一點都不懂……”
“是林曉夢吧？”她喝了一口酒。
我原本還只是笑着，聽她說出了那個名字，我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了起來，臉先是一青，接着又是一紅。
“你……你怎麼……你瞎猜什麼？”
“如果說起和歐陽帆有關係的女孩，那就只有她了。畢竟，這兩個人初中的時候……”尉鸞玩起了酒杯，故意沒有說下去。
“初中？他們是初中同學嗎？”我把身子稍微向前傾了傾，“這麼說起來，你和歐陽帆也是一個初中的啊……你跟他們很熟嗎？”
“哪裡會很熟？雖然是在一個班，但我也只是認識他們而已。”
“那麼，他們間有什麼故事呢？”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別這麼著急啊，你還沒有講你自己的故事呢！在聽到你的故事之前，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她剛想喝酒，又馬上像是想起了什麼，趕緊轉過頭來補了一句，“哦，對了，我可以告訴你，不是什麼讓人開心的故事。”
“我怎麼感覺，你好像不是很想說的樣子。”
她送了聳肩，喝起了酒。
“既然你不想說，那就算了。”
她挑起了一邊的眉毛，說：“難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嗎？”
“當然想，但果然還是自己推敲比較有意思，當發現不應該繼續下去時，我還能及時停手。”
“是這樣啊……”她嘴角一揚，不知是什麼意思。
然後，她喝着她的酒，我則擺着一個若有所思的姿勢。
沒有話題可以聊了嗎？這不就是喝悶酒時間了嗎？好無聊啊……尉鸞，快點想出點什麼有趣的話題，好讓我們聊幾句啊！或者……
“這麼說起來，你的這個頭髮，是不是就是學着……”我指了指她那頭染過的頭髮，它和尉鸞故事中那個第三者的發色是一樣的。
“哦？你是這麼覺得的嗎？”她露出了一個讓人發慌的笑容。
“啊！因為你說了……我就想，是不是……”我說到一半，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為什麼每次我開頭的問題，總是會踩到雷區啊！果然還是自己的情商太低了嗎？
“是的。”她很乾脆地做了回答，“不論是發色還是髮型，都和那個人一模一樣。”
我吃了一驚，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才又重新組織好了語言。
“可是，那個人不是搶走了……”
“是的，她‘成功’了。”
尉鸞不再說話，仍舊是喝着酒。
“你是還愛着那個人……不對，當然不對。”我自言自語着，“你是想‘成功’，不想當那個曾今‘失敗’的自己嗎？”
她露出一個苦笑。
“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肉麻啊？聽得我都想吐了……”
“所以在看見你‘成功’得到的那個王總又一次要當著自己的面被搶走時，你就……”
“行了，行了，別做什麼‘閱讀理解’了。這個話題就到此結束吧。”
尉鸞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接着又把手撐到自己的額頭上。我看見從她的面頰上，滑落下了幾滴淚珠。
我看着她這麼默默地哭泣，心中不免泛起一絲同情。我並不認為人在悲傷的時候需要同情，但總是需要溫暖的。
我抽了幾張餐巾紙給她。她抬起淚眼看着我，也不伸手去接紙。
真是拿這個人沒辦法……我拿着紙，想要拭去她的眼淚，但又怕紙磨得她眼角疼，便乾脆用手指幫她把眼淚拭去。
我想，雖然眼淚不等同於悲傷，把眼淚擦去並不能擦去對方的哀愁，但我至少能讓她知道，還有人是關心她的淚的。
不過，我這個動作……是不是有點不妥當啊？
“啊！對不起，我沒有想太多……”我趕緊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她看了看我慌張的表情，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傢伙……到底在幹什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