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筷子放到了一边,转向身后的那四个人,谨慎地问道:“不好意思,这几位同学,打扰一下,能告诉我你们刚刚在谈论什么吗?”

那四个人都一脸疑惑地看向我,他们四下望了望,确认了周围并无他人,这才知道自己就是对面这个人的谈话对象。

老大模样的人一下就警觉了起来,他一改疑惑的表情,变了一副天真的神态。“学长,你在说什么呢?我们刚刚就是聊聊天,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啊。难道我们讲话影响到你吃饭了?不好意思......”他站起身来,样子是要弯腰道歉。

“你别这样,我都听到了,你们刚刚说的话,你也不用演了。”我摆摆手,让他收起那一套。

他听我这么说,脸上的和善一下子变得严肃狰狞起来。他走进我,轻声对我说道:“你什么目的?”

他这是以为我要陷害他们?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只要他们想要做的和我想的一样,那我没有理由与他们为敌。

“别紧张,同学,冷静一下。我只是很好奇,你们刚刚讨论的那个‘欧阳帆’......”我轻轻地推开他,“你们想对他做什么?”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之前被称为“阿龙”的人向我喊道。

那老大朝他一抬手,让他不要插嘴。他看着我的眼睛,依旧轻声问道:“你很熟悉这个人?你和他什么关系?”

“先说你们想对他怎么样,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怎么知道你是敌是友?”他又靠近我,样子是要一手抓住我的脖子。

“这不是个死循环吗......好吧,我看你们和我应该能成为‘同伴’,那么我先让步。我其实是欧阳帆的同班同学,不仅如此,我还是他的同桌。”虽说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贸然自报家门是件很蠢的事,但为了取得对方的信任,我不得不说。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人的朋友咯?”他攥紧了拳头,如果不是我及时予以否定,它下一秒估计就会落在我的脸上。

“不是不是,只是单纯的同桌关系。而且,我看你们并不喜欢这个人,是吧?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人。”

“哦?这么说,你是听了我们的话,觉得自己找到了同一战线的战友?”

“或许是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因而并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喂喂,你可不要误会,我们可不是因为讨厌这个人才要和他作对的——不完全是。”他回身拿起桌上的照片,将它递到了我的眼前,“我们的兄弟前些日子被打成了重伤,但学校到现在都没有给出过一个说法,连这件事都没有提起过。我们几个找校长理论,结果都被搪塞回来,我们就自己去调查这件事,结果就发现这是哪个叫‘欧阳帆’的杰作。”

我凑近照片看了看,上面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人小矮子和黄毛,两人正在对峙,而被那个小矮子抓着的人正好被柱子挡住,看不清他的面貌。

这就是开学那天发生的事,而我眼前的四个人就是为了这件事而要向欧阳帆复仇。

学校的处罚迟迟见不到,倒是私下的惩罚先来了,真是有趣......

“小光这个人虽然总是把钱挂在嘴上,别人都以为和他交朋友的人只是为了在他身边混到点什么好处,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比谁都要仗义,平日里要是哪个兄弟有了困难,第一个出手相救的人一定是他。虽然他看上去很坏,但他确确实实是个好人。”

当时他要“放火烧山”的时候,我可没有感觉到他哪里像个好人......不过,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或许当时他只是怕被我告发,才会做那样的事的。

“不瞒你说,其实当时我就在场。”我指了指照片里那个看不清模样的被挟持着的人。

见我这么说,那四个人都惊得跳了起来。“真的吗?那你说说,当时都发生些什么?”

呃,我该怎么回答他们呢?我不小心看见了他们在那里聚众吸烟,结果被发现了,险些小弟命不保?虽然这是事实,但感觉这么跟他们说有点不大好啊......

“当时他抓住了我,然后欧阳帆就出现了......”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吗?

但他们似乎不关心我是为什么被抓的,反倒是关心欧阳帆的事。领头的那个问我:“欧阳帆怎么会在那里?”

“这个人行踪飘忽不定,我也不清楚他在那里的目的,或许是要办什么事,恰巧路过?”

“那他后来做了什么?他怎么会把小光打成那个样子的?”

我心头怔了一下,费劲地挤出了答案:“他......为了救我......”

这时我才意识到,当时欧阳帆把我从危险之中解救了出来,如果当时不是他出手相救,我早就遭遇了不幸了。但是,我之后做了什么呢?我向他道谢,然后就听他胡扯一些东西,然后......

我是因为什么才这么讨厌他的?因为他的说法太中二了?难道仅仅因为这点,我就看不起他,以至于以迫害他为乐?他那些话听上去确实像是疯话,可因为我反感他的那些话,我就能够无条件、无底线地去讨厌他,而忽视这个人救了我一命的事实?

我讨厌那些不守规矩的不良学生,认为这些人破坏了学校的秩序,搞得大家在校要提心吊胆,还没有了读书的氛围,最后只能靠指责教育体系和相信“读书无用论”来安慰自己。但现在看来,我不就是这些不良里面的一员吗?因为自己的一些小想法,就处处和别人作对,以他人的烦恼痛苦为乐,甚至不惜去害他,这种人,应该是最让我痛恨的一类人,但我还是在不经意间,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我一开始讨厌的并不是欧阳帆,而是那个让我讨厌的,曾经可笑的自己。

“你这话什么意思?救你?发生了什么事?”

“不好意思,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我端起盘子,不等他们有机会把我留住,快步离开了食堂。

那么,我现在该干什么呢?那个人说,会在放学之前就把这事解决,意思是他们应该会在中午或者傍晚这两个空闲的时间段来执行他们的复仇计划。现在中午休息时间所剩无几,他们应该会在傍晚放学时间进行计划。而欧阳帆对此全然不知,他随时都可能会中招,而作为知情者的我,当然就有告知他的义务。

只是我之前这么对他,他还愿不愿意听我说这些呢?如果是别人这么对我,我肯定会认为这个人有意刁难我,他说什么我都只会当作是骗局。但欧阳帆是欧阳帆,我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况且,这件事只有我和那四个始作俑者知道,如果我不去说,那欧阳帆肯定就会被攻其不意,而他的下场也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我该怎么跟他解释呢?我吃午饭的时候恰巧听到了有四个人谈论关于他的事,然后知道了他们的复仇计划,本想和他们同流合污的我,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帮助起他来,于是来提醒他了?这么狗血的剧情,换谁都不会信的吧......

那么就换个说法,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放学的时候小心点”,这怎样?不,这会被看作是挑衅的吧......

要不撒个谎,说我是偶然间听到他们的计划,担心他会出什么危险,于是为了基本的同学情谊,这才来告诉他?但我之前这么对他,怎么看都不是会看重同学情谊的人啊......

或者要不把这话托付给另外一个人,让他帮我把这话转给欧阳帆,这样就避免了我和他的直接接触。可是欧阳帆这个人在班里也没有什么朋友,我唯一能想到和他有交情的人就是校长了。但是,找校长真的能解决问题吗?这还有待商榷。

可恶,这不是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吗?但是......

午睡的时候,我悄悄地拿出一张小纸片,在上面用尽量平淡的口吻向他解释了一切:

“我偶然听到一个消息——还记得开学那天的那件事吗?那个矮子的兄弟们要来找你复仇了,时间就在放学之前。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你还是早点回家微妙,或者找人结伴同行。”

哇,我写的这是什么?小学的告家长书?能写出这玩意儿的人脑子出问题了吧?不行不行,还是作废了吧。

我把纸片搓成一团,随手丢进了抽屉,接着拿出了另外一张纸写了起来。

或许我应该用更加温和点的口吻跟他说?那么,差不多是这样的效果......大功告成,看看写的怎么样:

“那个,人家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上次那个小个子的兄弟们要来找欧阳同学的麻烦,估计放学前会对你出手,你小心点,别受伤了。”

喂喂喂喂喂,所以说,喂喂喂喂喂喂喂,这是什么玩意儿啊?温和过头了吧?就是在二次元里,也不会有人这么说的吧?何况还是个大老爷们儿。这东西要被他看到,岂不是要丢死人?不行不行,再议再议。

整个中午,我都在那儿思考该怎么写这封信。我尝试了各种写法,但没有一种能够合我心意的,不是太羞耻,就是事情讲不明白,要不就是会产生误解。小时候的作文补习班,我就该好好上的,我暗自后悔。

午睡的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班里的人陆陆续续直起身来,而我也因为怕被欧阳帆撞见我在写这玩意儿,于是不得不停下了笔。

这样的话,岂不是逼我当面和他说吗?可是......

要不我旁敲侧击一下,暗示他今天会有危险?或许我能提及开学那天的那件事,然后由此引申出我要讲的这件事,而我只需要告知他有危险即可,前因后果都可以不顾,应该吧。

但是,我应该在什么时候跟他说呢?现在?我看着仍在睡梦中的欧阳帆,不由得犹豫起来——他会不会有起床气?或者他是不是那种睡迷糊了就记不住事的类型?还是等他先清醒了再说吧。

午睡结束的铃声一响,欧阳帆立马就直起了身子。他从一旁的书中抽出了一本小说,翻开到中间看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旁异样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接着,他拿出了一张便利贴,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些字,然后悄悄递给了我。

“有什么事?回心转意了?”上面写着。

我稍稍想了想,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决心告诉他那四个人的复仇大业。

我拿起笔,在那张便利贴上写上:“不管你信不信,有四个人要找你的麻烦,要报上次那个矮子的仇,你放学的时候当心点。”然后,我把便利贴塞了过去。

他接过便利贴,扫了眼上面的字,接着便是露出了一个不明显的微笑,在下面写几个字,然后又递给了我。

“四个人怎么找我麻烦?”下面还附上了一行字,“另外,谢了。”

我这算是把事做好了吗?或许吧,至少他觉得自己没问题。至于他是否能够顺利解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看他上次对付那些人时候的身手很了得,但那是因为他先偷袭了一个人,而那个老大也不来帮忙,实际上他只是在和那个大块头单挑。而这次的四个人呢,个个看起来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而且都是抱着决心,要来为他们的兄弟讨个公道的。这次的情况,远比上一次要来得棘手。

“我建议你不要掉以轻心,那四个人看起来都不好惹,你不一定打得过他们。”我写下。

“没有一只大象会害怕一百只最强壮的蚂蚁。”他回复道。

“你太轻敌了,会吃亏的,所有的失败都是因为一句‘我是绝对不会输的’,你不要继他们的后尘。”

“你是有多怕他们?还是说,你是有多关心我?”

他递来这张纸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那种会让人不由得直肠紧缩的微笑。我不敢再回复他,怕话题转移到其他奇怪的方面,也是让我自己不要再多想了,不论我再怎么说,这个人也已经听不进去了。

上午第一节课是历史课。由于大家都选了历史,大家就都坐在教室里,等待着老师来上课。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历史老师却迟迟没有出现。教室里逐渐吵闹了起来。

“怎么回事?这个人睡过头了?”

“可能还在办公室里和自己的女朋友‘为爱鼓掌’呢。”

“各位安静,我去办公室找老师。”

“别去啊,人家还有正事要做呢,打扰人家,可是让别人断子绝孙的大罪啊!”

“这节课我们自习不好吗?反正我也不喜欢听那个外地人讲课,说话都带口音的,听都听不懂。”

“就是,反正上课是睡觉,自习也是睡觉,这两个不是一样的吗?”

“哟?都会用三段论啦?真是学霸。”

“各位安静一下,在我找到老师回来之前,你们先自习,引来别的老师就不好了,到时候班主任又得说我管理不当了。”

“我也去,咱们去探险,咱们去办公室门前捡尸去。”

“你个老猥琐,哈哈!捡个美玲姐姐回去哦!”

“哇!我是去捡尸,又不是捡死猪!”

教室洋溢着快乐的气息,各方的人都开始了各自的话题。

嗯......怎么说呢......好吵。

或许他们的玩笑很有趣吧,或许他们此时觉得很快乐吧,但是,好吵。

我有这样的想法绝非因为我没有谈伴,也绝不是害怕会被路过的老师发现然后挨骂......或许是因为这些吧。可即便我是处于这样自私的目的,也不能掩盖他们在犯错的事实。

“各位,历史老师有事请假了,这节课做他留下来的卷子,下课之后交起来。”

“走了也不让我们休息,太畜生了吧?”

“看我十分钟把它,拿下!”

“哦!学老周学得好像啊!看我把这个第一题,拿下!选D!”

“你个傻嗨,周朝哪来的三公九卿制?”

“发育早了,不行啊?”

这个班的纪律委员是哪个呢?他不管纪律的吗?我扫视了一下教室,却只能看见一张张嬉笑的脸,以及一个个低着的沉默的头颅。

我想起了上午语文课上老师的发言,他在讲解课文时,顺便提到了一段话——一间屋子发生了火灾,醒着的人知道这一切,却选择什么也不做,而是躺下装睡,殊不知屋里也都是一双双没有合上的眼睛。我虽然已将忘记了这是哪位名人的发言,但它的意思却让我印象深刻,而我想,现在我就在一间着火的屋子里,而我应该做的,大概就是当那个喊出声的人吧?

我正准备起身,身子却被一边的欧阳帆一把抓住。他拽我回了座位,又开始写起了什么。几秒种后,他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叫不动放火的人,叫不醒装睡的人。”

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你会读心术吗?

我又抬头看了看班级里的各位,不是一脸的满足,就是一脸的不满。这就是我的班级,我要待两年的班级,而他们只是这所学校的一个缩影。我陷入了沉思......

决定了!我一拍大腿,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虽说这个决定看起来有点打自己脸的感觉,而且我没有足够有力的理由能够说服我自己,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这个决定是对的。

没错,我所说的就是相信欧阳帆的那番话,然后加入他的那个什么什么计划。我承认,他的说法看上去很像传销的那一套,但总有人会去信传销的,我今天就要当一次这种傻子。

不过......为什么大家都盯着我看呢?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有了嘈杂的交谈声,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他们这是怎么了?被我的决心打动了?

“陈屹......同学,你怎么了?”班长小声地问了我一句。

“我?我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我不懂她的意思。

“你刚刚那是......我们吵到你了?”她用一种只有我们才能听见的声音问我,虽然这句话还是成功地传到了别的同学的耳朵里。

“生气了吗?”另外一个人问道。

“没有哦。”

喂喂喂,我怎么这么自然地就答出这句话了啊!

“是不是尿憋坏了?还是说是‘大’的?”

“嗯?啊......啊,对,就是这样,哪位有纸的?”

教室里又爆发出一阵笑声,几个人一边在笑,一边丢纸给我。

“快去吧,快去吧。”他们欢送着我去了厕所。

我带着空荡荡的肚子,走在去往厕所的路上。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回他们?我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我这样想着。

班级的欢乐不曾停歇。大家笑着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毕竟是“最后”一个下午,各位学生总是开心的。

哪几位不识相的人会想着来抹杀这种快乐呢?无非是那些老师。但他们做错的,只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或是低估这帮小机灵鬼的能力。

总之,时间还是把胜利者的头衔颁给了学生们。下午五点,放学铃准时响起,而铃声就是命令,听到命令的学生们只认这个圣旨。

老师会想法子拖点时间,或是花一分钟布置一下下周的安排,或是花五分钟讲解一下没能讲完的题目。但那只是让自己的存在感消失个几分钟罢了。

放学后十分钟不到,教室里便见不到人影了。不过这样说也不准确,毕竟还有我一个大活人正坐在座位上,傻乎乎地等着我那位神秘的同桌出现。

别的人归家心切,溜得快,这我能够理解,但这位这么快没了踪影,我就不是很能够理解。不过想想也是,他这种神秘派人士本身就是不知踪迹的,这时候消失也很合理。

那么问题就来了——我要等他到什么时候?如果他回来得快,倒还好说,可他要是销声匿迹,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宝贵的休假时间?

我看了看一旁的座位:大大小小的书整齐地摆放在书桌的一角,桌面上没有任何的涂鸦和划痕,椅子也被认真地推进了座位,这些足见他的严谨(或者是他的强迫症)。最重要的是,他的书包还挂在书桌的一侧。

他总不可能丢下书包就回去了吧?不可能,不可能。那我就再等一会儿,这个人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我呆呆地在座位上坐了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完全不见有回来的意思啊!

喂喂喂,难道他真的要狠心丢下自己的书包,自己远走高飞了?

不过我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我想起了那个矮子大哥的兄弟们。他们的复仇计划难不成已经开始实施了?

往最坏的方面想,欧阳帆此时可能已经遭遇了不幸,已经躺在了学校的某个角落里,脑子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呼救,但自己的嘴已经不允许他再发一个音。

我的天!那我岂不是得去救他!

不过再转念一想,欧阳帆似乎没有那么弱。依照我印象里的战斗力,论单挑,那几个人里应该没有他的对手,个体实力而言应该是欧阳帆更胜一筹。不过我又转念一想,对面可不止一个人.....

果然还是得去救一下欧阳帆!

我承认,我没有什么打架的天赋,也没有经过什么后天的努力。但如果谈起潜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没有进行过什么专门的训练,而跑酷什么的我也一窍不通,但凭借着我多年的潜行游戏经验和“潜行大师”的称号,我想我还是有能力把欧阳帆救出来的。

我想,只要我能找到身处险境的欧阳帆,我就能够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行动之前,我仪式似地把右手攥紧,再把它放在我左侧的心房上。

“Nothing is true,everything is permitted.”我低声念道。

我本想接着念“We work in the dark,serve the light”,却被门口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你......”那声音就发出了这一声,接着便不再发出声响。

我被这声音吓得浑身颤动了一下,而当我意识到这声音的主人时,我便更加的害怕。

“欧阳帆,你不是应该......”

“应该回去了,还是应该没有听见你在那里犯中二?”

Oh My Lord!这是我第一个能够想到的感叹句。

我一不小心,就又变成了原来的那副样子,而千不该万不该,这还被欧阳帆看见了。如果你不懂这是什么概念,就请你脑补一下你女装的时候被你爸发现的场景,虽说这比喻不能说贴切,但我已经尽力做到了形象。

“我这是......我这是练习英文口语呢。本来想在大家都走光的时候自己练一下,结果被你撞见了,粗心了,kiya⭐”

我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欧阳帆估计也是被我恶心到了,他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有说。

喂喂喂,快说点什么,好缓和一下这僵硬的气氛啊!

“那个,其实是有点事想跟你谈谈。”我缓缓说道。

“告白?抱歉,心有所属了。”

“你在说什么东西啊!”等等,心有所属了是什么鬼?

“我当然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改变主意了?”

“我想......是的。”

他似乎是露出了一丝微笑,像是在向自己宣誓自己的胜利。

“那么,我们来谈谈?”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这还要怎么谈?你明知道我现在是要入伙的。”

“你就当我临时给你加了个面试吧。我在意的是,你怎么会在最后一天突然改变心意?虽然戏剧性的情节我也不反感,但这未免也太不合理了。”

“呃......如果我说是良心发现,你会信吗?”

“你这话可不符合那十诫之一,虽然我们并不是在演什么侦探小说。”

“什么玩意儿?算了......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实话。”

“即便如此,这也需要一个契机。”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用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你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转变态度,谁都不可能,这总需要一个契机,你的契机是什么?”

我要告诉他吗?告诉他,其实我本来是想害他的,但是转念一想,良心上过不去,就想从良了?

“等等,我似乎想到了。”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你中午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报仇’什么的。那不会就是你的契机吧?应该就是了。”

我没敢说话,生怕自己一个表达上的失误,就能让我一个下午的经营整个崩盘。

“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凑近了我一些,这让我感受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压迫感。

“不愿意说吗?那我就说给你听。你这消息不是道听途说,而是确信地得知的,是吗?你是装作与此无关,好让我不误会你,但其实你本人跟这整件事有着不小的关联。”

“或许吧,但......”

“你实则是要利用这一消息,来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愉悦?还是更加实际的东西?”

“我觉得......”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后门处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抱歉,打扰你了,欧阳帆学长。今天我来有一事相求。”

那声音停了停,随即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够,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