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飞机

“南岛?”

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薛世衍家里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是啊,南岛。”小姑薛静宜翘着大长腿坐在沙发上,揪着一旁李秋妤的耳朵,笑眯眯地说,“我、你、两个秋瑜(yu)丫头,还有你的秋阿姨。难得暑假,我们一家人去南岛旅游吧。”

大清早小姑就闯到家里来逮住了李秋妤,开门见山说起了去南岛旅游的事。

这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说是通知。

明白小姑说一不二的脾气,薛世衍皱眉说:“今天?”

“对,就是今天。”

一边拧着女儿的耳朵,薛静宜轻笑着回答。

这太仓促了吧!

虽说锦城是一座南方城市,但南岛也不是什么近的地方,这什么准备都没有,突然说要去南岛旅游……

“我机票都已经买好了。”薛静宜一句话就堵死了薛世衍接下来想说的话。

“秋阿姨怎么没告诉我们?”

“我还没通知她呢,这不是先来瞧瞧这离家不归的臭丫头么?”薛静宜继续拧耳朵,疼的李秋妤直咧嘴巴。

“……所以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出的?”

“也没什么,昨晚睡觉刷手机的时候偶然看到南岛的旅游广告,不是很好吗?”

好个鬼啊!

虽说旅游的确是个好事,但哪有你这样临时说走就走的啊!

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啊!

对于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姑,薛世衍无力吐槽,只能瞪着死鱼眼说:“秋阿姨还在上班,你忽然说要一家人去南岛……”

“请假不就好了?”

“哪有这么容易啊!”

“有什么难的?交给我好了!”

小姑拍着胸脯保证。

半个小时后——

自信满满去医院帮秋阿姨请假的小姑还没回来,薛世衍的手机倒是先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是秋阿姨打过来的。

“世衍,你们要去南岛旅游吧?嗯嗯,我看到你小姑了,她啊……唉,我这边忙走不开,你们自己去玩吧,记得玩得开心点。对了,没事的话过来把静宜带回去,她都快哭出来了。”

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世衍挂掉电话,赶紧和李秋妤跑到了医院。

一见到薛静宜,这个三十多岁已经当妈妈的女人一把抓住薛世衍的胳膊,沮丧着脸忿忿说:“世衍你来评评理!那个院长太可恶了,不就是请几天假去玩儿么,非不让你秋阿姨走,这个血汗医院!我要举报他们!”

三岁小孩吗!

没办法,薛世衍只得和李秋妤一边一个,把闹情绪的小姑拉出了医院。

回到家,薛静宜甩掉坤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低落地说:“那现在怎么办?你秋阿姨又请不了假。”

你刚才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呢?

薛世衍心里吐槽一句,问:“要不把机票退了,等秋阿姨有时间了我们再去吧?”

反正暑假还长,没有必要这么急。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起飞了啊?”

“就算还有一个小时……你说啥?”

薛世衍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他死死盯着沮丧的小姑,一字一顿地问:“你刚才说,飞机还有多久起飞来着?”

薛静宜一边在心里画圈圈诅咒那个秃顶的医院院长,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

“还有一个小时啊。”

“……你说什么!?”

薛世衍跳了起来。

他这个小姑到底有没有一点点时间观念啊!!!

“那还坐这愣着干嘛?赶紧去把秋瑜叫回来啊!”薛世衍杀人的心都有了。

还剩一个小时退毛的票!

别说退票了,能不能赶上飞机都是一个问题。

三人急急忙忙出了门,先给秋瑜打了个电话让她在学校门口等着。接着坐上小姑停在小区的车,风驰电掣地赶往学校。

到了校门口,薛世衍冲出去把什么都还不知道的秋瑜拽上车,驾驶位的薛静宜立马将车头一转,往机场的方向跑。

“发……发生什么事了?”

薛世衍满头大汗的样子让秋瑜莫名紧张起来。

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前面的小姑一边开车,一边冲着后视镜笑说:“没什么事,我们准备去南岛旅游,这不去机场吗?”

“诶?”

秋瑜脑子更迷糊了。

旅游就旅游吧,为什么薛世衍一副很慌张的表情,而且这就直接去机场?她还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呢。

“小姑,专心开车,还有四十分钟!”

薛世衍咬牙切齿地说。

“四十分钟?什么意思?”秋瑜问。

“字面意思,”他冷着脸,气鼓鼓地说,“还有四十分钟,飞机就要飞走了!”

“……啥?”

很快,秋瑜的表情也和薛世衍一模一样了。

好一阵鸡飞狗跳,他们一行四人总算是在飞机即将起飞前一刻完成登机。刚一坐下来,薛世衍紧绷的神经终于是放松下来,倒是小姑那边轻轻松松的,还拉着秋瑜说笑。

秋瑜的表情很不自然,像是蓦地从战场转移到舞厅,半天没回过神。

“你……很不容易啊。”

薛世衍拍了拍旁边坐着的李秋妤,由衷感叹。

“你现在知道了吧?”

李秋妤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替他向乘务员小姐要了杯水。

用水润了润干燥的嘴唇,薛世衍疑惑的说:

“我记得小姑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突然变成个傻大姐了?”

“还不是我爸,”李秋妤撇嘴,“把我妈宝贝的不行,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现在啊,一点儿生活常识都没有,被人拐了还帮人数钱呢!”

有这么夸张么……

薛世衍感觉李秋妤是不爽刚才被小姑揪耳朵,趁机打击报复。

“你们俩个小家伙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小姑坐在前排,这时忽然转过来趴在椅背上皱眉问。

“我哪儿敢啊,老妈你快坐下,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李秋妤把她往座位上摁。

“哼,离家不归的事还没完呢,等到了南岛我再收拾你!”

对于老妈的威胁,李秋妤一点儿也不害怕,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随即搂住薛世衍的胳膊,扬起下巴说:“表哥会保护我的!”

“我是他小姑,他还敢造反不成?”

说话间,薛静宜的视线不经意扫向薛世衍。

薛世衍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故作看风景状,不太想搭理这一对长不大的母女。

四、迷糊的男生更惹人喜欢

南岛顾名思义,是一座位于国境之南的岛屿。

它地处热带气候,岛上丛林茂盛,不仅有优美的自然风光,城市等基础设施也十分完备,是一个居家旅游的风水宝地。

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小姑,你给我解释一下。”薛世衍板着脸,仰望阴云密布的天空。

薛静宜哈哈一笑,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不就是一场暴雨吗?正常啦正常啦!”

“刚下飞机就来暴雨什么的我就不说了,”薛世衍撇开她的爪子,冷冷地说,“但是!什么叫‘我忘了订酒店’?”

“没办法啊!我也是昨晚才想起要来这里玩的嘛!而且,谁知道一过来就下大雨了啊,我还想说先到海滩去玩一圈,之后再订酒店呢!”

薛静宜很无辜的回答。

然而面对这位一点儿责任心都没有的大人,以薛世衍为首的三个孩子更加无语。

你现在才知道这个临时起意的计划多蛋疼么!

至少把酒店什么的都安排好啊!

薛世衍气鼓鼓的吐了口气,盯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幽怨地说:“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他们现在在机场附近一个餐厅,刚填饱肚子还没一会儿暴雨就下下来了。薛世衍本想说先去酒店休息一下,却不料自己这位小姑居然忘了订酒店这回事。

四人站在餐厅外面的屋檐下相顾无言,愈下愈大的轰轰雨声仿佛是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总之,先去找住的酒店吧!”李秋妤说。

“我来叫车。”

薛世衍掏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

幸好现在是网络时代,叫网约车很方便,否则这人生地不熟的,外面又下着暴雨,他们可不想冒着打雨跑到外面去拦出租车。

进了城,他们接连找了好几家酒店,前台小姐都很歉意的告知住房已经满了。

“毕竟是暑假啊。”

薛静宜仍一脸没心没肺的模样,气得薛世衍直咬牙。

但对方好歹也是个长辈,他又能说什么呢?

【秋阿姨不来的决定真是太明智了。】

薛世衍暗想,早知道是这个情况他也不来了,反正机票钱又不是他的。

“别担心啦,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小姑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薛世衍脸上透着忧郁,身子随着小姑的摆弄而左右摇摆,仿佛魂儿都走丢了。一旁的李秋妤见表哥这个模样,偷笑着别过头,另一边的秋瑜瞥了他一眼,撇嘴。

又绕了半个城市,他们总算找到了一家有空房间的酒店。

不过只有一间房。

简单整理了一下房间——其实也没什么可整理的——唯一的大人薛静宜单手叉腰,豪气万丈地说:“OK!现在酒店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去买泳装吧!”

“好的,我去睡觉了。”

薛世衍耷拉着肩膀刚转身,被小姑一把拽住。

“你睡什么觉啊!”

“你们去买泳衣,我凑什么热闹?”薛世衍无奈地说,“从锦城到这里一路鸡飞狗跳,我都快精神衰弱了,您就行行好让我睡一下吧。”

“说什么傻话,这才几点啊?再说了,男生就不要泳装吗?难道说你小子要穿内裤去海滩?”

薛静宜有理有据。

“那你们随便给我带一条泳裤回来就行了。”

“……你还真随便啊。”

“男生的泳裤还有什么好选的,不就颜色不同吗?”薛世衍反驳。

这时李秋妤插嘴:

“怎么会只是颜色呢?我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过,这种贴身的裤子啊,要选好尺寸才行,不然对男生的身体不好!”

“我又不常穿!”

薛世衍吐槽一句,心想表妹整天都在看什么书啊。

薛静宜也觉得这个话题太过于隐私了,没好气地拍了下女儿,惹得李秋妤直吐舌头。

从下飞机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秋瑜这时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薛静宜见到了,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你们先去睡一会儿,晚上我们再去商场Shopping,怎么样?”

她一直赋闲在家当全职太太,购物是不多的爱好之一。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没第一时间去商场,这已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了。

卧室被秋瑜和李秋妤占了,薛世衍久违地躺到了沙发上,薛静宜说要出去走走,看看这个酒店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就挎着包出了门。

薛世衍睡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听到耳边有说话声,睁开眼睛才发现其他三人正在吃饭,原来现在已经是傍晚了,薛静宜回来时随便叫了晚餐。

“你们怎么不叫我?”

“叫你了啊,睡得跟死猪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李秋妤嘟哝说。

我睡的有这么死吗?

薛世衍挠了挠头,到卫生间去洗漱一下,也过来吃晚饭。

晚饭过后是购物时间,外面的雨停了,薛静宜领着三个小孩到了一家大型商场。

“先说好,只是来买泳衣啊!”

一见这商场里宽敞的面积和琳琅满目的商品,薛世衍忽然有了个不详的预感。

薛静宜打了个哈哈,让这个预感愈发强烈。

秋瑜跟着几人,身上穿着偏中性的衣服。她其实不太想来这里旅游,因为海滩就意味着暴露的泳衣,即便是现在,她还是没有勇气穿上那么羞耻的衣服。

【薛世衍这个笨蛋。】

一头雾水被拽上车,之后又是乱糟糟的登机流程,等真正坐到位置上那一刻,她才终于回过神“南岛”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阳光、沙滩、海洋。

这些对一般人极富吸引力的名词,于她而言却是禁忌。

因为不想过于裸露身体,她甚至直到最近才在学校泳池里体验了一回“泡在水里”是什么感觉。

——但那也不是什么太愉快的经历。

要说游泳这件事,如果能在室内泳池里玩当然最好。可明明已经来了这里,到时要是害怕下水,是不是会显得不合群呢?

【也不是怕下水,只是泳衣……】

此时此刻,秋瑜就面临了一道难题。

“小表妹,你觉得这件泳衣怎么样?”李秋妤挑了件泳衣跑过来,殷切地问。

她手上拿的这件泳衣是连体衣,纯白的底色,腰部和胸口有几朵向日葵,看上去简约可爱。

暴露度也很低。

以李秋妤开放的眼光自然不会瞧上这么保守的泳衣,她这显然是给秋瑜准备的。

秋瑜抿着唇,表情略微有些为难。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明白李秋妤只是性格大方外向了一点,本性是很好的,之所以给她选这么一件保守的泳衣,肯定是考虑到了男性恐惧症这回事。

但即使是这样的泳衣,也超过了秋瑜的承受底线。

她蹙着眉,盯着这件白色泳衣上看下看,李秋妤两眼放光的看着她,似乎很期待得到肯定。

“你还是去选你自己的吧。”

这时薛世衍走了过来,把那件泳衣放回原位,“秋瑜不喜欢游泳。”

“诶?小表妹不喜欢游泳吗?”

“咳……别说了,快去选你的!”

薛世衍使了个眼色,不过李秋妤明显没察觉到,嘟哝着“我还想和小表妹一起游泳呢”就到其他地方去转悠了。

“干嘛要撒谎?”

等周围没人了,秋瑜扭头问。

薛世衍挠着后脑勺没有说话。

“……实话实说就是了,我才没有那么玻璃心,”她垂下眼帘,嘴角挂起一抹浅笑,“还有啊,既然知道我不想游泳,干嘛还把我拉到这里来?急急忙忙的,我还没给苏姐说呢。”

“呃——那时不是还有一个小时飞机就走了吗,一时情急忘了这个了……”

“笨蛋。”

秋瑜小声嘀咕,又背着手往前走。

薛世衍跟上去。

她步伐轻快,走了没两步忽然停下来,侧过半边身子说:“不过,我很开心。”

开心是薛世衍情急之下下意识的反应是带上她,一起来南岛,而不是理智的认为她不喜欢海滩这种暴露的环境。

比起理智的判断,在这种时候,她更喜欢薛世衍的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