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到学校去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惯例的外出时间,薛世衍提议到其他地方去走走。

“这附近差不多也习惯了,索性换个挑战性高的地方吧?”

“什么地方?”

秋瑜问。

她今天穿了件碎花裙子,过耳短发被李秋妤来来回回捣鼓好久,还戴上了一枚梅花发卡,任谁都找不出平时的“男孩”痕迹。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秋瑜本就是底子不错的女生,只不过为了伪装一直不留长发,还整天穿着男孩子的衣服,再加上贫瘠的身材,很容易就会被误解成面容清秀的小男生。

然而经过李秋妤这位打扮达人一番调教,她整个人的气质都翻转了。白净的脸蛋、轻薄的碎花丝裙,两条细细的小腿从裙子下面露出来,颗颗如玉珠的脚趾踩在精致的凉鞋上,指甲上还抹了一层浅粉色的指甲油,看上去充满了少女风情。

薛世衍敢打赌,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即便是他在第一眼都认不出这个漂亮的女孩竟然是秋瑜。

因此,他也有了番计较。

“到学校去怎么样?这不很快就要毕业了么,你也很想以真正的身份在校园里走一圈吧?”

“嗯……”

秋瑜没有立刻反对,陷入沉思。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不会答应这么冒险的事,但随着这段时间李秋妤和薛世衍陪同外出的功劳,她心里的障碍减轻了很多,见到陌生男性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而且上次还一个人从学校走了回来。

说实话,初听薛世衍的建议她本能有些排斥,不过回味过来,心中又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难得有这个机会,李秋妤又把她打扮的这么漂亮,不尝试一下么?

初中三年,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漂亮么……】

秋瑜抿了抿唇,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会因为现在的打扮而开心。

一开始李秋妤说要亲自给她打扮她是拒绝的,后来实在拗不过只能任凭摆布,不然那张湿漉漉的嘴巴又要亲上来了。花了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期间她都快要睡过去了,才被李秋妤兴奋的声音唤回神来,一眼就看见了镜子中不曾见过的另一个自己。

该怎么形容呢?

秋瑜发现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她只是怔怔地盯着镜子里的那个花儿一般清新的女孩,打从心底呢喃了一句:

“果然是女孩子啊。”

好似她从不曾是女孩一样。

站在路边想了很久,秋瑜瞥向薛世衍说:“那……就这样吧。”

总是要走出这一步的。

自从那天坦白之后,她就明白没有退路了,只能勇敢地往前走。过去的逃避和胆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说什么顺其自然都只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她现在有了薛世衍这个“多管闲事的哥哥”,还有“讨厌”的李秋妤,更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对。

【只是学校而已,没什么困难的。】

深吸一口气,秋瑜紧紧捏起拳头。

李秋妤是三人中最高兴的,她牵起薛世衍和秋瑜的手,兴致勃勃拦下辆出租车。到了海蓝初中部的校门口,她又一马当先跳下来,比谁都积极。

“小表妹快下来啊!”

“我自己会走,别拉我!”

“哎呀,快点快点!我还没有来初中部玩过呢!”

“你到底是来陪我还是自己玩的……”

秋瑜无奈的被李秋妤拽下车,踉踉跄跄往学校跑,就像是赶着去见大明星似的——她力气没有对方大,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意思甩手,只得紧紧跟着,生怕被拖倒在地上。

【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

在心里抱怨了一句,秋瑜撇头看向后面的薛世衍,只见他楞了一下,也赶紧跟了上来。

“你们初中部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比如‘咣当’一下飞起来的东西,又或者是‘哗啦’一下冲下去的东西?”

李秋妤问。

秋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以为初中生是在游乐园上学的吗?”

进了校门,李秋妤总算是慢了下来。薛世衍跟上两人,抹了下头上的汗,递过来两瓶饮料。

李秋妤拧开盖喝了一口,眼珠子好奇地在四周的建筑物上打转,似乎真想找到些什么“咣当”或“哗啦”的东西,不过令人失望的是,这里的构造基本和高中部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比较新鲜吧。

“感觉怎么样?”

“还好。”

嘴巴上这样说,可秋瑜的内心已经紧张到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以女生的身份进入习惯了的初中校园,这个难度远比想象中困难。稍微变换一下,就像是一个大男人穿上短裙、裹上丝袜,光天化日跑到自己学校里——这个比喻虽不恰当,但正好可以表达出秋瑜此刻复杂又矛盾的心情。

【没关系的,没人会认出我。】

因为是假日,学校里的人很少。再加上她平时和班上的同学并不亲密,就算当面走过去,对方恐怕也认不出自己现在的样子。

自我安慰一番,秋瑜舒了口气,对薛世衍点了点头。

“谢谢。”

她指的是饮料。

夏日的气温很热,从带有空调的出租车出来,没走两步李秋妤高涨的精神头就萎靡了下来。她拉了拉衣服上的吊带,吐吐舌头说:

“有没有什么凉快的地方啊?”

“把舌头收起来,像什么样子?”

“哼,表哥你管的真多!”

三人在秋瑜班级所在的教学楼下转了一圈,还特地上去看了看她的教室。不过秋瑜这时候就有些不安了,嘴上虽然没说什么,手却一直紧紧握着李秋妤,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到了9班的门口,里面传出打闹声,看来即使是放假的时候,这里也是有学生过来的。

李秋妤探头瞧了一眼,还没说什么,秋瑜已经放开她的手快步从门口走过。

“小表妹?”

“看都看了,到其他地方转转吧?”她目光闪躲,不自在地说,“你不是嫌热么?我们初中部的体育馆有游泳池……”

刚才从门口走过的时候她余光瞥了眼里面,教室里的几个学生略有印象,只是叫不出名字,是这个“问题儿班级”里少有还算用功的同学。

不过这些和她无关,一想到以李秋妤爱作弄人的性格,说不定一时兴起就把她拽进去,让秋瑜格外紧张。

“哦?”李秋妤留意了一下她脸上的表情,又看了看9班教室里注意过来的学生,想了想说,“那咱们走吧。”

【不是学习好的学生么。】

心里想着,她快步走到秋瑜边上,挽上胳膊,脸上笑眯眯的。

“说起来,小表妹你们马上就要中考了吧?功课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行。”

李秋妤没有死缠难打,让秋瑜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下来。

“直升高中部么?还是有其他打算?”

“……直升吧,本校初中部直升的分数要求比较低一些,”她有些不习惯这么正经的李秋妤,但还是实话实说,“市一中录取线太高了,而且我对那里也不熟悉。”

当初转校过来的时候就是考虑到海蓝中学是初高中一体,对于秋瑜这种经历特殊的学生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少了很多与学校沟通的麻烦。

在还没有遇到“薛世衍”之前,周围知道她真实性别的人只有班主任苏云卿,在学校的生活方面,对方帮助了很多,她一直都记在心里,很是感激。唯一需要烦恼的是,升上高中之后苏云卿肯定不能继续带她了,也不知道新的老师是怎样的人,值不值得信任。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大学之前都能让苏云卿当自己的班主任,不过这也只是希望而已,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太贪心了吧。】

秋瑜自嘲。

既然已经决定治好心理上的障碍,她就不能再依赖苏云卿了,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困难才行。

或许……

用女生的身份重回校园也不是不能考虑。

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六、“误会”?

这场“临时起意”的校园之行当然不是没有目的的,甚至可以这么说,李秋妤昨晚之所以留宿就是为了今天。

他们早就决定要带秋瑜过来这里了。

“突破更困难的障碍”是目的之一,但不是唯一的目的,更重要的,是薛世衍打算套出这些天秋瑜之所以常常走神的原因。

由于心理障碍,秋瑜的活动范围很小,除了家庭和学校几乎再没有其他常去的地方。

很显然,家庭方面最近没有什么很特别的,秋瑾工作上一如往日,因为女儿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她脸上的笑容多了很多,本就很温柔的人更是让人如沐春风,像是年轻了十岁。

既然不是家庭,那么剩下的选项就只有学校了。

昨天薛世衍偷偷摸摸到秋瑜的教室外看了一会儿,就如同沈萌春说的那样,她和班上同学的关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基本只在做自己的事。

连沈萌春都理不出头绪,说明她的烦恼不是与同学之间闹了矛盾,也不是被老师教训了之类现实层面的状况,而是心里藏着事。

至于这个所谓的“心事”是什么,就只能靠试探了。

秋瑜是一个內缩性格的人,即便与薛世衍之间的关系到了从未有过的高点,也习惯把烦恼和郁闷憋在心里,直到再也受不了才会爆发出来。这与李秋妤和夏果这一类的外向性格截然不同,处理起来也要格外小心谨慎。

之前薛世衍就问过秋瑜,可对方避重就轻的闪开了,显然不打算寻求他的帮忙。

不过身为哥哥,特别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协助秋瑜摆脱往日的阴影,薛世衍又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呢?至少,他需要知道秋瑜心里在想什么。

【通常来说,这个年纪的人会烦恼的不外乎就是家庭、学习和恋爱了吧?】

家庭因素可以排除,那么秋瑜所烦恼的到底是学习还是恋爱呢?

这种事如果是薛世衍来问,肯定会让秋瑜有所防备,而李秋妤明显是最合适的人选。

哪怕两人经常拌嘴,秋瑜无疑是不讨厌李秋妤的,最多是被缠的不耐烦了,嘴上讽刺两句——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两人的关系比她和薛世衍还要好。

薛世衍再怎么说也是男人,就算是一般家庭的哥哥与妹妹之间也不是什么心里话都会说的,更何况是秋瑜这种情况?对比起来,姐妹之间就容易说话的多了。

特别是恋爱相关的事。

当然,薛世衍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秋瑜不是那种习惯向别人倾诉的人,她和李秋妤之间与其说是姐妹,倒不如说是欢喜冤家,能达到什么效果谁也不知道。

从教学楼下来,李秋妤一直在询问学习上的事,表面是关心秋瑜的升学,实际上是借此观察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

“不知道你会被分到哪个班呢?要是和我们一个教学楼就好了,到时候我下课就可以来找你玩啦!”

“放心,我会装作不认识你的。”

“为什么啊!”李秋妤不满地嘟起嘴。

秋瑜睨她一眼,轻哼说:“你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我?我怎么了我?”李秋妤指了指自己鼻子,骄傲地挺起胸脯,“我哪一点不好了?”

“呵!呵!”

“嘿!我忽然有了个点子!到时候你们新生入学,我以你女朋友的身份闪亮登场,咕嘿嘿——到时候你班里同学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你在说什么傻话?”

“这不是很有趣么?”李秋妤贼兮兮地笑,“你在学校是‘男孩子’吧?明明是个高一新生,却有一个高年级的‘女朋友’,是不是倍儿有面子?”

“一点都不觉得。”

李秋妤不顾秋瑜嫌弃的表情,把自己在学校里伪装薛世衍女朋友的事也说了出来,仿佛证明什么似:“你都不知道,现在表哥都是班里的话题人物了,全是我的功劳哦!”

“哈——?”

这件事秋瑜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挑了挑眉毛,转头盯着薛世衍,直到把对方盯得尴尬症都犯了,才拉下脸冷冰冰地说:“居然让表妹在学校装女朋友……薛世衍,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妹控变态呢,”

咳咳——

薛世衍怎么也没想到说着说着就把自己卷进去了。

他一边辩解“这是误会!”一边给李秋妤使眼色,让她明白过来这里的目的,不要把话题扯远了。

李秋妤得意的笑笑,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又说:

“哎呀哎呀,先别说表哥了,你不觉得这个点子很有趣么?还是说……你怕被某个人听到,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嗯?”

李秋妤的表情太过于暧昧,一时让秋瑜怔住了。

【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你在说什么?”她皱眉问。

“就是那个啊,那个!”李秋妤瞥了眼跟在后面的薛世衍,凑到秋瑜耳边说,“肯定有的吧,那个!”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个?

哪个?

李秋妤说的不明不白,表情又那么神叨叨的,好像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是她知道、又不能直说的。

秋瑜偏了偏脑袋,盯着她的眼睛。

会因为李秋妤假扮自己女朋友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而且还是“某个人”?

误会……

说到误会的话,的确。到了高中,她肯定也是要把真实性别告诉给班主任的,就像苏云卿这样——尽管现在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以李秋妤玩闹起来不管不顾的性格,说不定就有些什么风言风语传到班主任耳朵中,到那时对方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因为厌恶男性,转而变成了同性恋。

甚至还会把这件事告诉妈妈。

【李秋妤说的是这个吧?】

想“明白”所谓“误会”的缘由,秋瑜不禁有些好笑。

这不是什么大事,顶多只是两个女孩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妈妈肯定是不会相信的。比起这个,她倒是很好奇李秋妤干嘛要这么兴奋?

这件事有这么有趣么?

还是说让班主任误会她们两人是同性恋很有趣?

不,也不一定是误以为两人,恐怕更多是认为自己仗着伪装,欺骗了高年级的学姐?但就算这样,只要妈妈说了两人表姐妹的关系,这误会也会立刻消除吧,所以李秋妤到底有什么好兴奋的?

秋瑜不是很理解对方说话时这么神神秘秘所为何来,还是说——有自己不明白的原因?

两人大眼瞪小眼,忽然,一个想法从她脑海中升了起来。

【会因为‘被误以为是同性恋’这种事兴奋……】

她想起来,从在薛世衍老家第一次见面开始,李秋妤就一直在跟自己“作对”。

故意当着她的面挑逗薛世衍;

没事就往她的身上蹭;

最近还开始用口水涂她的脸。

【呃——】

难道李秋妤是那种隐藏的很深的双性恋,借着女生的身份吃自己豆腐,又因为表姐妹的关系,明知不会被当真而有恃无恐,甚至觉得刺激兴奋?

【……怎么可能。】

她可还没有忘记李秋妤找人来揍自己的事,当初就是因为怀疑她是对薛世衍纠缠不休的同性恋,李秋妤差点让她病情恶化,又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李秋妤这个人喜欢大题小做吧。

“哦,你说那个啊……”她说,“那有什么关系。但是!你不许乱来!不然我以后都不让你到我家里去了!”

“嚯——”

李秋妤眯了眯眼睛,又露出十分暧昧的笑容。

她是认定了秋瑜肯定有喜欢的人,只是嘴硬。而秋瑜看到她这秘而不宣的神情,纵使不认为李秋妤是个双性恋,但还是忍不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嗯,还是保险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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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咳咳抱歉,又忘记更新了……所以!明天还有一更(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