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是人是鬼

对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而言,什么才算是美好的事?

很多。

比如第一时间买到刚发售的游戏;

喜欢的明星到自己城市开演唱会;

停刊了好久的漫画再开连载等等。

又或者……

被两个美少女缠着,享受左拥右抱的快感。

那么对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来说,什么才算是糟糕的事呢?

也很多。

比如买了游戏进去一看,却只是个半成品,后续有一系列付费DLC要补;

喜欢的明星被曝丑闻,诈捐啊、出轨啊、潜咳咳啊。

再开的漫画刚连载一个多月又休刊啊等等。

又或者……

被两个美少女箍住身体,在刺耳的尖叫声中强迫观看恐怖片。

连眼睛都不能眨一下。

薛世衍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状况。

三双腿缠在一起,像是抢食物时打架的筷子;胳膊一左一右被压着,连活动一下手指都难。

最恐怖的是这两个女人害怕也就算了,薛世衍自己也害怕,但你们掰着我脑袋算几个意思!也别拉我眼皮啊!

薛世衍在心里咆哮。

一只雪白的胳膊横在他嘴上,想说的话说不出,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这属于挣扎中袖子卷起来的夏果。

五根手指扯着他的头发,连带着眼皮也往上翻,以至于他连闭眼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这属于惊慌失措的李秋妤。

“啊——!!!”

“呀——!!!”

“哇——!!!”

三种不同风格的惨叫,前两者针对鬼片中愈发诡异的音效与剧情,而后者则是由于浑身上下不同部位的疼痛。

这两个家伙是想把我生撕了么!

薛世衍被两个女孩搂住,一丁点儿绮丽的念头都没有,有的只是疼。

疼疼疼疼疼——

头皮快要炸开了,两只胳膊像麻花一样扭曲,脸上、肚子上、侧腰上到处是女孩们掐过的痕迹,还好他穿的厚,否则非被剌出几道血痕不可——脸已经遭殃了。

“你、你们……冷静一点啊!”

好不容易解放了嘴巴,薛世衍声嘶力竭的大喊。

但下一秒,他的嘴巴再次被一团软肉堵住。

薛世衍恨死了这间屋子里的音箱。

也恨死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恐怖片。

他们住的这家酒店挺高级,设备自然也不差,那立体环绕的音效让人身临其境,仿佛女鬼阴测测的笑声就在身侧,阴冷而瘆人。

哦,阴冷这一点倒不是电影造成的,是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开空调。

敞开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灯光,从九龙山下来的山风格外寒冷。

就在这时,房间外陡然传来一阵穿透力极强的尖叫声:

“鬼啊啊啊——!!!”

这声音是……

秋瑜!

“喂喂喂,你们快松开,让我去看看秋瑜怎么……”

再次挣脱嘴上的束缚,他急切地说。

李秋妤一把将他扑倒在沙发上。

“表哥不要走,我怕!呜呜呜——”

另一边,薛丙面临着与他大哥相似又不同的困境。

【怎怎怎、怎么办?】

他披着白床单罩住脑袋,浑身直冒冷汗。

秋瑜与他之间隔着一张沙发,两人凌空对视,谁都不敢移开视线。

由于沙发的遮挡,以秋瑜主观视觉呈现在她眼中的就是一团飘起来的白布。她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视线不自觉微微扫了眼客厅,没有发现薛世衍等人的身影。

【他、他们去哪里了?】

冷汗从额角流下。

秋瑜捏紧拳头,感觉眼皮有千斤重。

她不敢眨眼睛。

在很多恐怖片的剧情里,鬼都是飘忽不定神出鬼没的,只要一眨眼,鬼就会忽然出现在身边,露出狰狞的面孔。

【薛、薛世衍,你个混蛋……】

不想看见他的时候总是在自己面前出现,装出一副哥哥的样子,现在需要他却不见人影。

混蛋……

秋瑜咬紧下嘴唇,眼眶微微泛红。

她听到了那个小房间里的尖叫声,更让她内心恐惧。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会在酒店里醒过来?眼前的那团白布是鬼,还是外星人?其他人呢,在那个小房间吗?听声音像是那两个女人,她们为什么叫的那么惨?

难道……

薛世衍他们已经……

秋瑜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她怕对面那个未知东西瞧出自己的软弱。

不能再这样下去。

必须……

必须得找个东西防身。

她一面紧盯着“飘”在门口的白布,一面微微转动眼球,看身边有没有什么比较像是“武器”的东西。

薛丙咽了口唾沫。

他已经有了主意。

眼下想要安全脱身是不可能了,毕竟他不会魔术,也不是真正的鬼怪,不能凭空消失。李秋妤那边的情况他搞不懂,但看样子也没法帮助他,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吓跑秋瑜,再从正门溜出去。

他看出来了,秋瑜是把他认作了鬼。

这是个优势。

夜风呼呼吹着,客厅里安静的可怕,只有隔壁房间时不时传来几声惨叫,为这诡异的氛围多增添了一份恐惧。

薛丙抖了抖身上的床单。

从秋瑜的视角看上去像是鬼魂在幽幽的朝自己招手。

瞧出秋瑜的脸色又白了一分,薛丙眯了眯眼睛,忽然扑向秋瑜,压着嗓子嘶吼着:

“我~好~恨~呐——”

这还是个男鬼!

秋瑜的瞳孔猛地一缩。

说时迟那时快,那团白布从沙发上一跃而过,仿佛飞了起来。薛丙在心里大喊“快跑啊!快跑啊!”笔直地冲向了秋瑜。

她伫立在原地,像是被吓呆了。

两米……

一米……

半米……

嘭!!!

秋瑜抄起一旁的椅子,狠狠砸在了扑向自己的白布上。

“哎~呀——”

白布鬼趴在地上,而后发出了一种极其做作的声音。

——薛丙不得不佩服自己,在刹那间,他忍住了痛呼的本能,让自己的声音更符合一个鬼该有的“幽然”。

但他也可以不叫的啊……

好在秋瑜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仍惊愕于自己居然真的打中了这只“鬼”。

本来只是条件反射……

没想到竟真的有效!

秋瑜内心踏实了一些,对这只“鬼”的恐惧感也消除了少许。

恐惧来自未知,只要确认了自己有办法攻击到“鬼”,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呼出一口气,双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椅背,冷声说:

“你……是什么东西?”

薛丙自然不会回答。

他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后挪,保持与秋瑜之间的距离。等出了椅子的攻击范围,他慢慢爬起来,脑子里却想着其他事情。

【这小子下手还真狠,得想其他办法……】

刚才秋瑜那一下不偏不倚锤在了自己腰上,现在光站着都一抽一抽的疼。

一般来说,鬼是怎么吓人来着?

薛丙苦思。

也防范秋瑜打过来。

有了!

他忽然眼前一亮,觉得自己可以换一个思路。

“我~是~鬼~”

刚说出这三个字,秋瑜立马举起了椅子。

他吓得连忙抬起手,挥舞长长的“袖子”。

“等等……我、我是好鬼~”他掐着嗓子,别扭又快速地说,“我不会害人,那都是坏鬼干的事,我只是……我只是……”

薛丙绞尽脑汁编理由。

“我、哦对了!我以前是死在这个房间的,成了地缚灵……地缚灵你懂吧?就是有事没事会在死亡现场出现的那种~”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秋瑜的脸色。

只见秋瑜表情越来越怪异,半晌后犹豫地问:

“那你刚才冲过来干什么?”

“这个……这个……”薛丙扫了一眼秋瑜身后的桌子,以及上面没吃完的食物,立马有了灵感,“我是饿死的,我只是想吃点儿东西!”

这话一出,秋瑜的表情更怪异了。

八、混乱

“是真的,你相信我!”

“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鬼?”

“我真的是好鬼!你饿过肚子吗?饿肚子是很难受的,不信你让我过去,我立马吃给你看!”

“站住!”秋瑜神色一紧,晃了晃手中的椅子。

薛丙刚迈出去的脚缩了回来。

“鬼也要吃东西?不是都吃元宝蜡烛么,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这个……咳咳,设定不同嘛。”

“设定?”

“呃——业界是很复杂的,俗套会让人骂,好不容易挤出个想法又怕跟别人撞了。”

薛丙摆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可惜秋瑜看不见。

“你……到底是不是鬼?”

“我~是~鬼~”

“……”

秋瑜嘴巴一抽,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哪里跑出来的精神病患者。

薛丙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想要蒙混过关让秋瑜把自己放出去,但现在主客异位,秋瑜不想放走这个可疑的家伙。

薛丙一边用“鬼”的身份和秋瑜胡侃,一边在床单下偷偷掏出手机,给李秋妤拨打电话。

只求表姐够机智,能明白自己的求救信号。

可李秋妤够机智吗?

平时怎样不知道,不过此时此刻的李秋妤更像是失了智。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大屏幕上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音质良好的音效在此刻成了最好的武器,把这里渲染成恐怖绝伦的地狱,仿佛有百鬼哭嚎。

嗯,人也在“哭嚎”。

纠缠中,薛世衍三人从沙发滚到地上,像是抱在一起的蜈蚣一般,彻底分不清哪儿是谁的腿、谁的手。

他被压在最下面,怀里是两颗人头,毛茸茸的头发撩的他鼻子发痒。

原本还没有这么疯狂的……

就在不久前,房间外忽然响起秋瑜的惨叫声,接着又像是重物落地,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吓得两位少女惊慌失措,恨不得钻进他肚子里。

他是知道夏果害怕鬼的,只是没想到怕成这样。

难怪以前从不和他看鬼片。

门外隐隐有说话声,听不真切。

两个女孩闭着眼睛,牙齿打颤,浑身都得跟筛糠一样。

呜呜——呜呜——

李秋妤裙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仿佛催命符一般压迫她此刻脆弱的神经。尖叫一声,她想把手机扔出去,可就如身不由己的薛世衍一样,她也被卡住了,无法活动胳膊。

呜呜——呜呜——

拨电话过来的人很有耐心,持续不断拨过来,停了又打打了又停。

李秋妤红红的眼睛里流出眼泪。

趴在薛世衍怀里抽泣。

为什么要作死看什么恐怖片,明明那么害怕。

如果没看恐怖片,如果没有关灯,如果……

呜呜——呜呜——

贴着她大腿的布兜里,设置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嗡嗡叫着,像是有只粗糙的大手在上面抚摸,惊起她一阵阵鸡皮疙瘩。

是谁……

是谁打电话过来……

这个时候……

这种时候……

她不敢想下去,满脑子都是恐怖片里诡异的剧情。

呜呜——呜呜——

手机在震动。

环绕音箱里传出一个男人在极度惊恐之下发出的“嗬嗬”抽气声。

门外好像有两个人在说话,听不清说什么。

其中一个声音尖锐,像是女孩子。

而另一个……

嗯?

浆糊般的脑子里划过一丝亮光。

她想起了什么。

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

恐怖片。

说话声。

一个男人。

【薛丙。】

薛丙的名字蹦了出来,刹那间,李秋妤被恐怖片和门外动静吓坏的脑子恢复了正常。

这不就是自己期待的么?

拉表哥和夏果姐来看恐怖片,再找个机会溜掉,到时候薛丙按计划在门外面制造些吓人的动静,被反锁在房间里的两个人肯定会惊恐无比,像现在这样搂成一团。

计划应该是这样的。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这么不经吓,影片刚开始没多久就被一个没穿衣服的鬼孩子给吓住了,以至于现在还留在房间里,而薛丙已经开始行动了。

等等……

李秋妤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按理说门外边就只有薛丙,那另一个人是谁?

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可这里除了自己和夏果之外,明明没有其他女孩子了啊?

她脸色忽而又是一白,冷汗唰唰而下。

难难难难难到……

“不、不要过来!我我我、我投降!”

薛丙的声音!

诡异的音效和背后夏果沉重的喘气声中,她明明白白听见了屋外薛丙的叫声。

“表、表哥……”

她害怕了,害怕到脸颊都在抽搐。

大人们都说晚上不能提“鬼”字,否则鬼就会找过来。如果……她是想如果,如果这个地方真的有一只鬼,她们又堂而皇之地看恐怖片,还让薛丙假冒鬼搞恶作剧……

嗒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听动静是在客厅那边。

李秋妤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场景——假扮鬼的薛丙遇到了真正的鬼,他原本想打电话过来求救,自己却以为那是鬼打来的。现在,屋外面那只女鬼袭击了薛丙,他只能恐惧地四处乱跑,或许下一秒就会遭到毒手。

“表哥,外、外面……”

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暗恨自己为什么出这种馊主意。

如果……

如果……

眼泪流个不停。

李秋妤想要起身,想要让外面的薛丙躲进来,可她动弹不得。在之前的混乱中,她压住了薛世衍,夏果又压在了她身上,三人就像是别扭的叠罗汉,谁都动不了。

夏果的身子像冰块似的,僵硬又冰冷。

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头脑聪明,体育万能,仿佛什么都难不倒她,可实际上,她还是有害怕的东西的,“鬼”就是其中之一。

人的恐惧来自于未知,正是因为夏果对自己有充足的自信,只要有可能达成的事哪怕几率只有万分之一她也能坦然面对——毕竟她能运用自己的知识克服,这是她的底气。

然而“鬼”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又或者说是无法证明存在的。

这种似有似无、又仿佛到处都有的东西是她这种人最大的克星。

她无法运用任何已知的知识去解释和解决。

所以她从不看鬼片。

今天之所以破例,一是因为人多,顾虑自然会小一点,二则是李秋妤是薛世衍的表妹,两人刚认识没多久,她不想驳了对方的面子。

因为小时候曾被排挤的事情,夏果知道怎样迎合别人。

如果提议看鬼片的不是李秋妤,她也知道怎样巧妙地打消别人的念头。

然而有时就是这么凑巧,命运最喜欢和自认为聪明的人开玩笑。

夏果被自己坑了。

她趴在李秋妤身上,浑身僵硬如铁,一只手抓着薛世衍的肩膀,另一只手放在了李秋妤胸前,冷汗直流。

李秋妤轻轻叫了一声。

她被抓疼了。

背上的夏果就像是落水的人,在她身上胡乱扣抓,把羽绒服下衬衣的领口都撕烂了。

橙色的内衣花边露了出来。

李秋妤和薛世衍都想挣脱出去,扭动中三人的姿势不断变化,这时薛世衍的脸恰巧挪到了她胸脯下面。

内衣的前扣有些松动,夏果的手还在不停拉扯,看样子……就快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