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逮住

第一天的行动失败后,第二天他们依旧在初中部出校口集合,沿途往家里的方向走。

一路上薛世衍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人,就在他怀疑这一切是否是秋瑜臆想出来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给前面秋瑜发了个信息:

【等一下……我记得秋阿姨每周都会给我们计程车钱吧?你以前是走路回家的?】

【这时候问这个干嘛?】

【你先回答我。】

收到薛世衍信息的秋瑜皱了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犹豫了半天后,她才在手机上打出:

【我运动运动不行啊?走一段路就坐车咯。】

看到这条信息,薛世衍眉头高高皱起。

也就是说……

【你的意思是,昨天是你第一次走路回家?】不知为何,他打下这些字的时候竟然生出了丝丝寒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如果真的有你口中所说的跟踪狂,】薛世衍舔了舔嘴唇,一滴冷汗从额头滑下,【你坐车的话他肯定就没办法了吧?可是你昨天走路回家了……】

这段信息发过去后,秋瑜很久都没有回复。

他抬头望向秋瑜的方向,只见秋瑾低头盯着手机傻愣愣的站着,肩膀微不可查地颤抖起来。

大意了……

“混蛋!我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们昨天根本就不应该直接走到小区!

薛世衍懊恼地锤了锤脑袋,抬步正要冲到秋瑜身边,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按下“接听”键,秋瑜压抑着恐慌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你还在吗?你看得到我,对吧?你没有跟丢我,对吧!”

“我在,我就在你后面。”

“呼——”

听到薛世衍的声音,秋瑜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喉咙鼓动,几近晕厥地紧紧抓着手机,把嘴贴近话筒说:

“我……我……我该……怎么办?”

这恐惧的声音不是假的。

“你冷静一点,或许是我想错了呢?”薛世衍也有些慌,但还是试图安慰继弟,“你看,我刚才的分析也有问题对吧?其实……其实……对了!其实这根本和坐车走路无关,就算你坐车他也能跟着不是么,警匪片里经常这样……”

当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吸气声,薛世衍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薛世衍!你是猪脑袋么!】

暗骂了自己一句,他努力思考补救的说辞:“呃……嗯……其实根本没有跟踪狂!这一切都只是你的错觉!你想想,他跟踪了你这么久,但一点事情都没发生对吧?嗯嗯,肯定是这样的。”

这样的安慰话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薛世衍此刻是多么的嫌弃自己嘴笨,要是夏果在的话,一定能想到更好的安慰方式吧?

听筒那边沉寂了半晌后,忽然响起了秋瑜冰冷的声音:

“你现在到小区去。”

“什么?”薛世衍一愣。

秋瑜突然平静下来的声音让他错愕,但更让他疑惑的是,为什么让他现在去小区?

“你到了小区后找个地方藏起来,最好是能看到小区门口的地方。我会自己走回去,如果那个杂碎跟着过来……你给我抓住他。”

听到这坚定而冷静的声音,薛世衍不禁看向了站在前方的秋瑜。

“我可以相信你么?”

秋瑜问。

薛世衍捏紧拳头。

“嗯。”他点头,“交给我吧。”

他们在电话里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薛世衍便迈开脚步上前,动作自然地从秋瑜身边越过,朝前面走去。

本来秋瑜原意是让他打车赶回去的,但薛世衍想了想修改了这临时计划中的一些细节。他认为自己没必要急着往小区赶,只要二者调换位置,自己走在前面,这样也同样可以达到目的。

而且要是有个万一,他也能及时帮忙。

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居住的天裕小区已经不远了,大约十分钟后,薛世衍看到了小区门口。他微微向后瞥了一眼,然后加快速度。

这地方他住了十多年了,几乎是从记事起便生活在这里,也因此,他和门卫室的老大爷挺熟悉的。和老门卫简单寒暄一阵,他便躲在门卫室向外张望,等待着秋瑜的身影出现。

“小薛啊,你爸爸又出去啦?”

老门卫平时也没什么事做,便跟他拉家常。

“嗯嗯。”

薛世衍一边敷衍,一边盯着秋瑜会出现的拐角。

没一会儿,冷着脸的秋瑜便进入了他视野。

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秋瑜瞥见了躲在门卫室的薛世衍,凝重的目光微微一松,跟着便若无其事地走入小区里面。

薛世衍将目光从秋瑜身上移开,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区门口,在每一个进入小区的人身上扫过。

由于这是个老小区,各个街坊邻居即使不认识也至少有些面熟。基本只要一眼,他就能认出谁是这个小区的人,谁不是,从秋瑜进入小区后,又陆陆续续有几个人越过小区门口,但这些人薛世衍都有印象,基本可以排除。

“小薛啊,刚才那个女孩子是你爸爸娶的老婆的女儿吧?长得挺俊的,你怎么不跟她回家啊?”

老门卫在他耳边唠叨。

“什么女孩子啊……那是我弟弟。”虽然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个跟踪狂,但薛世衍还是回答了老门卫的问题。

老门卫听到他的话笑了,脸上的皱纹都一下子散开。

“你这个小娃娃,还想糊赵爷爷呀?我跟你说,你赵爷爷看人最准了咧,你这小娃娃路都不会走的时候,什么老张头啊、小谢啊、李主任啊,都说你是个女娃娃,就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带勾勾的男娃娃,嘿!他们还不信咧!”

老门卫叨叨絮絮的,褶皱的脸上洋洋得意。

薛世衍听着老门卫的话,望向外面的目光一刻也没有放松。

忽然,一个瘦小的身影闯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

他眉头一皱。

【应该……不会吧……】

昨天在万花广场发生的事在眼前闪过。

难道?

薛世衍迟疑地看着在小区门外徘徊的那个瘦小女孩,没一会儿,女孩抬头看了看小区门上的“天裕小区”四个大字,又望了望里面,终于是下定决心一般,抬步往里走。

【呃。】

一个荒谬的想法出现在薛世衍脑海里。

他起身谢过老门卫,不动声色地跟在这个女孩身后。他们一前一后走了几步,就当薛世衍还是觉得这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走在前面那个女孩忽然扭过头,直直地盯着他。

“……”

“……”

两人之间有一刹那的沉默,随即,那个女孩一如昨天那样,猛地转身就跑。

“喂!站住!”

就在这一刻,薛世衍十分清楚、确实、明白的认定了——

跟踪秋瑜的所谓跟踪狂,就是这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女孩子!

这什么世道啊!

八、梅香

女孩看似弱不禁风,跑的却挺快,薛世衍追着她在小区里绕了两圈才总算把她逮住。

“放、放……放开我!”

女孩挣扎。

“别动!我……呼……我有事……问你。”薛世衍盯着这个刚及到他胸口的女孩,一边紧紧攥着她的胳膊,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你到底是谁!”

【这小鬼太TM能跑了吧!】

讲道理,要不是仗着自己体力的优势,他还真未必能逮到这个奇奇怪怪的丫头。

被薛世衍抓住的女孩像是掉入陷阱的小动物一般拼命挣脱,又慌张的东张西望,但现在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他们身处的地方又是小区的绿荫带,根本不会有人路过或注意到这里。

“呵呵,在这里,没人会来救你的。”

薛世衍薛大魔王故意恐吓她。

女孩的肩膀一抖,眼中立刻噙满了泪水。

“是……是你!”她泪眼汪汪地看向薛世衍,红彤彤的鼻子一吸,瘦弱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昨天那个眼神很凶恶的人!”

我的眼神哪里凶恶了!

薛世衍内心满是吐槽。

尽管这女孩的样子看着很可怜,但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薛世衍还是强撑起一副冷漠的表情对她说:

“现在,我问你答。你叫什么名字?”

“梅香不会告诉你的!”

“哦——你叫梅香?”

“……”女孩沉默了,然后又开始拼命挣扎。

“放、放开我!”

说着还举起另一只手试图捶打薛世衍的胸口。

薛世衍把她两只手都抓住,装出很凶狠的样子:“忘了我刚才说的什么了么?我问你答,要是再不老实,我就把你吃掉!”

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变得像是在吓唬小孩子。

女孩嘴巴一抿,震惊又害怕地看着他,显然这个吓唬很奏效。

“哼哼——”薛世衍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现在问你,你来这个小区做什么?”

“我……”

女孩仰头胆怯地看了他一眼,又心虚地低下头,“梅香……梅香是住在这里的……”

“哦?那你住在几单元几号?”

“嗯……那个……妈妈、妈妈说不可以把家里的地址告诉别人!”

原本还有些气息不稳的女孩似乎是想到了充足的理由,低着头嚷嚷。

“好吧,既然你是住在这里的,那么我们去门卫那里说吧。”

薛世衍好笑地看着她,说着就要拉她去找老门卫。

“等……等等!”

“怎么?”薛世衍故作不解的问。

女孩的眼睛胡乱转动,双腿就像是生根了似的杵在原地不同。她咽了咽唾沫,深吸一口气装作不满地说:

“妈妈、妈妈还等着梅香回家吃饭呢,为什么要去门卫那里?”

她的视线撇向旁边,不敢看薛世衍的眼睛。

“嗯……也对,那你回家吧。”

“诶?”女孩惊讶地望向他。

“你……你不抓梅香了?”

“你妈妈不是还等着你么?小孩子可不能让大人着急哦。”薛世衍笑容和煦,“对了,我送你回家吧?”

“唔——”

女孩咬着嘴唇,刚缓和下来的面容又僵住了。

她深深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薛世衍,转了转眼睛气鼓鼓地说:“你果然是坏人!哼、哼!妈妈说不可以把坏人带回家!”

“那我们就去门卫那里。”

薛世衍说着又开始往外走。

“等等!”女孩一慌,使劲往反方向拽。

“打算说实话了么?”

早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薛世衍轻笑着问。

“唔——梅香、梅香没有说谎……”

“那还是去门卫那里吧。”

“不要!”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那我就叫门卫报警了哦?”薛世衍威胁。

女孩的脸色难看起来。

她怯弱地瘪着嘴,干涸的泪痕又湿润了。

“你哭也没用。”

“梅、梅香才没有哭……”

女孩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低语。

薛世衍见她这样子也有些心软,于是放缓了语气:“我看你也不像是坏人,只要你老实告诉我来这里的原因,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女孩目光迟疑。

“如果你不老实说的话,那我就只能报警了。”

“不要……”

“那你能告诉我实话了么?”

“我……”女孩刘海下的眼睛快速瞥了他几眼,沮丧地垂下头,“其实……其实我是跟着同学来的……”

“同学?”

“嗯……”女孩低着头,时不时抬眼注意薛世衍的表情,“是我的同班同学……他住在这里,我、我……我想和他交朋友,所以就……”

“所以就偷偷跟踪他?”

“诶?你怎么知道?”女孩仰头惊讶的问。

“我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你的那个同学叫秋瑜。”

“诶!”

这下女孩是真的吓到了。

“为为为为——为什么你知道秋瑜同学的名字?”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抓你?”

“我以为你是那种有奇怪嗜好的变态……”女孩小声嘀咕。

不过就站在她身边的薛世衍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就算我是那种人,也不会对你这发育不良的小屁孩有兴趣好么?”他有些无语的说。

“我才不是小屁孩……”女孩低语一句,又瞪着眼睛问薛世衍,“你和秋瑜同学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薛世衍没注意到女孩忽然升高的语气,扯了扯嘴角说:

“我和他住在一起,你说是什么关系?”

“呃——”

听到这句话,女孩顿时愣住了。

她脑海中迅速转过无数暧昧的画面,小脸唰地惨白一片。

“你你你——”她仰起头,眼神惊恐地说,“难道你们……”

还未等薛世衍反应过来,女孩又鼓足勇气地瞪着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不对!秋瑜同学才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你……你果然是个大坏蛋!秋瑜同学……我一定会把秋瑜同学从你的魔掌中拯救出来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见这女孩突然犹如打了鸡血一样气势汹汹,薛世衍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小鬼……】

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等等等等!你到底把我和秋瑜的关系想象成什么了?”

他抓着女孩的双手,板着脸严肃地问。

“别以为我小就不知道!”女孩闭着眼睛大喊,“秋瑜同学那么漂亮、那么好看……你这大坏蛋肯定是把他囚禁在房间里,逼迫他穿各种各样让人害羞的衣服,还还还、还用很多很多很可怕的玩具对他……啊啊啊——我要报警!让警察叔叔把你抓起来,枪毙!枪毙!枪毙!”

她自顾自的脑补了一大堆18X画面,语气绝望的大喊了三声“枪毙”。

薛世衍越听越气,抬手就在她脑袋上来了一下。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是他哥哥!”

“……诶?”

解放了一只手的女孩刚要挥拳打他,闻言一愣。

“你是……秋瑜同学的哥哥?”她眨巴眨巴眼睛,迟疑地问。

“不然呢?”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你、你怎么证明?”

“要不我现在叫他下来?”

“呃……不行!”女孩摇头,一头毛茸茸的头发胡乱摆动,“要是秋瑜同学知道我跟踪他……一定会讨厌我的!”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不好的事啊?”

薛世衍笑说。

“咕——”

女孩惭愧的低咽一声。

“所以你是承认跟踪秋瑜了吧?”

“嗯……”

“你喜欢他?”

薛世衍问。

女孩的脸瞬间绯红一片。

【有意思。】

见她这怀春少女般的反应,薛世衍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我可以帮你。”

“诶——?”

女孩瞪大了眼睛。

“你喜欢秋瑜吧?有我这个当哥哥的帮助,你会更有把握不是么?”

“真、真的么?”

“当然。”薛世衍眯着眼睛,笑得像是偷到老母鸡的黄鼠狼。

【只要掰正了秋瑜的性取向,他就不会再来打我的主意了。】

我真是个天才!

薛世衍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那就……那就拜托您了,兄长大人!”

女孩忽然换了一个称谓,拨云见日的目光中充满热忱。

跟踪事件调查清楚,他拉着这个女孩出了小区。临分别时,女孩在薛世衍的手机上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随后怯怯地低着头将手机还给他,挥了挥手就转身跑了。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薛世衍低头看了看手机,眼神一愣。

【沈萌春】

在姓名栏,出现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她不是叫梅香么?】

猛地抬起头,那个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薛世衍嘴巴微张,突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这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