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跟踪

中午薛世衍回家吃了饭,又借口同学有约出了门。

临出门前秋瑾叮嘱他玩的时候小心点,过马路的时候注意看车,还问他身上零花钱够不够。薛世衍心中有愧,拒绝了秋瑾给的钱,转身下楼与夏果会合。

“怎么这么慢?”

夏果坐在小区的凉亭里,脸上挂着一副墨镜。

“……你这什么打扮?”薛世衍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要是再给她加一件黑风衣,就活脱脱是一个美国电影里的黑衣人。

“这叫伪装,伪装懂不懂?”夏果拉下墨镜白了他一眼,“你看看你,什么伪装都没有,万一被发现了呢?”

“我觉得你戴个墨镜走在路上更引人瞩目。”

薛世衍说。

“嘁,愚钝!”

“呵呵哒,你只是单纯想耍酷吧?”

“……哼,夏虫不可语冰。”

夏果没甩他,从手提包里翻出个望远镜,监视着他们那栋单元楼的出口。

“你到底准备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备无患嘛。”

夏果一边盯着单元楼出口,一边又掏出包薯片,“跟踪别人可是门专业活,必须小心谨慎……你吃不吃?”

她把薯片往薛世衍那边递了递。

“吃不下了。”

“哦。”

夏果抓起一把薯片塞到嘴里,口齿不清地说,“你咔擦咔擦……粗门德、的时候有唔唔……有无油被踏槐噫?”

“吃完再说话!”薛世衍叹了口气。

“唔唔……你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被他怀疑?”

“没有,他怎么可能知道?”

“那可不一定,”夏果瞥向他,一副质疑的神色,“你这么蠢,说不定什么地方就露出马脚了。”

“我哪里蠢了?”薛世衍不满。

“你哪里不蠢?”

夏果轻哼一声。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他撇撇嘴,又说,“我们埋伏他这件事是今上午才决定的,他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察觉到。”

“或许吧。”

夏果其实也明白这一点,她就是想逗一逗薛世衍而已。

时间在夏果咀嚼零食的咔咔声中缓缓流逝,到了三点半左右,秋瑜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望远镜的视野中。

“他出来了!”夏果叫了一声,招呼薛世衍跟上。

两人像是做贼一样跟着秋瑜出了小区,看着他上了一辆出租车。

“现在这么办?”薛世衍问。

“哼哼,我早有准备。”

夏果自信一笑,伸出一个大拇指。

呲溜一声,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停在两人面前。

“上车!”

夏果打开车门爬进去,薛世衍眨了眨眼睛,也跟着进去。

车里有两个人,坐在驾驶位的是一个陌生女人,年龄大概二十出头,身上穿着一件笔挺的女式西装,留着干净利落的中短发,浑身透着一股冷漠和沉稳。

“夏果前辈,是刚才那辆出租车吗?”

说话的是坐在副驾驶的女孩子,她梳着一头漂亮的长卷发,身上穿着非常夸张的公主裙,一眼看去,就像是挂满了蕾丝和缎带的人形展览柜。

“对,追上去。”

夏果点了点头。

“OK!”娇小女孩打了个响指,扭头对驾驶位的干练女人说,“姐,可不能让我在前辈面前丢人哦。”

“坐稳。”

干练女人淡漠地说出两个字,这辆黑色轿车立刻加足马力冲了出去。

薛世衍系好安全带,侧头低声询问:“她们是谁?”

“当然是我找的帮手,”夏果得意地笑了笑,“那个小个子女生是我网上社团的成员,前段时间刚加入的,还是个初中生,名字叫闻人不筝。开车那个很帅很酷的是她姐姐,名字叫闻人不二。”

“呃……”

“不用怀疑,这真是她们的名字,复姓闻人,很少见吧?”

“岂止是少见……”

要不是夏果一脸笃定,他甚至以为这两个名字是随意取的网络昵称。

这时那个叫闻人不筝的女孩转身趴在座椅上,好奇地问:

“夏果前辈,这人就是你说的青梅竹马?”

她嘟着嘴打量了薛世衍几眼,皱眉嘀咕:“好像在哪里见过……”

“咳咳!”夏果听到她的嘀咕忍不住咳嗽一声,连忙说,“你快下去,这太危险了!”

“哦哦!”

女孩很听夏果的话,乖乖坐好后,又看着后视镜甜甜地说:“这个大哥哥很帅耶,爱丽丝的灵感嗖嗖嗖冒出来了!”

“爱丽丝是谁?”薛世衍又低声问。

“就是小筝咯,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给自己取了一个‘爱丽丝’,”夏果轻声解释了一下,又对前排的女孩说,“那就把你的灵感具现出来吧,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嗯嗯!”

闻人不筝开心地点头。

十几分钟后,这辆黑色轿车在永和大街中段的某处停了下来,坐在驾驶位的闻人不二打开车门的安全锁,淡淡地说:“到了。”

薛世衍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秋瑜从出租车上下来。

“走,跟上去,”夏果推了推薛世衍,又对前排的两人道谢,“小筝,不二,这次谢谢你们了。”

“前辈太客气了,以后只要有需要爱丽丝帮忙的,尽管开口哦!”

闻人不筝转过身,做了个可爱的表情。

驾驶位的闻人不二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下了车,两人又对车上的姐妹俩挥了挥手,便快走几步远远吊在秋瑜后面。

“这个地方……”

看着秋瑜前进的方向,薛世衍眉头一皱。

“怎么了?”

夏果问。

“他去的地方,好像是市医院,”薛世衍迟疑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毕竟那是她妈妈上班的地方。”

他有些失望。

“说你蠢你还不信。”

“啊?”

“我问你,你家秋阿姨现在在哪里?”夏果见薛世衍一脸茫然,气得想一巴掌拍上去。

——太笨了!

薛世衍听她这么一问,顿时恍然。

【对哦!秋阿姨今天休息。】

但即使明白过来,他还是死鸭子嘴硬说:“说、说不定他是来找熟人的呢?我小时候也常跑到我爸厂子里玩啊,跟那些叔叔婶婶都熟!”

“呵呵,”夏果一眼就识破了他的狡辩,带着调侃的语气反问,“你爸爸休息的时候你也跑去工厂么?真了不起呢。”

只一句就把薛世衍说的哑口无言。

六、精神科

夏果一边调侃身旁的青梅竹马,一边观察着走在前面的秋瑜。半晌,她眉头微皱,对薛世衍说:

“你觉不觉得秋瑜走路的样子有点奇怪?”

“奇怪?”薛世衍举目打量几眼,“哪里奇怪?”

在他看来秋瑜走路的姿势很正常,没有顺拐也没有一瘸一癫的,实在不明白夏果口中的“奇怪”是什么意思。

“你这大呆瓜,谁让你看他走路的姿势了?”

夏果拍了下他的脑袋,指着人群中的秋瑜说,“仔细看,他走路的时候总是会刻意避开身旁的男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

薛世衍表示不解。

不避开男人,难道还凑上去不成?

“……你啊,”夏果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避开行人这没什么,可你走路的时候会刻意避开离你还有半米远的人么?而且他只对男人这样,那些从他身边走过的女人就没有这个问题。”

薛世衍闻言又仔细看了看,发现真是这样。

人群中的秋瑜眼神警惕,时刻打量着四周,只要方圆半米之内出现男人,他就会小心翼翼地绕开,如果实在绕不开就原地站着,直到出现“空隙”为止。

也因此,秋瑜走路的速度很慢,他们很容易跟上。

“你们昨天出去玩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夏果问。

薛世衍想了想,摇头:“没有啊,他一直拉着我的手,好像并没有明显表现出对男性的厌恶……”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愣。

“怎么?”

“好像……的确有点,”薛世衍回忆着说,“在坐云霄飞车的时候,有个男性工作人员给他锁上安全压杠,他那时的脸色很难看……还有回来的时候,我们在商场遇到一个混混,他被那个混混求爱后差点吐了……哦,这个反应倒是挺正常的。”

“等等,求爱?女混混?”

“男的。”

“男混混!”夏果双眼猛地一亮,“这么有趣的事你上午怎么没告诉我?”

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暂停!”

薛世衍连忙打断这个腐女的妄想,“我知道你接下来想说什么,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嘁,之后你可要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讲给我听哦!”

“好好好!”他头疼的答应。

“咳咳,那么这件事暂且放下,除了这些,他没表现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么?比如特别在意身边的男人啊,躲着走啊之类的?”

“那倒没有……排队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这些反应啊。”

“嗯——”

夏果捏着下巴思考,又问:“你那时候是女装吧?”

“知道还问?”

薛世衍不满,以为夏果又在故意逗他。

“哼哼,有点意思。”夏果没有在意他的郁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你发现什么了?”

他问。

夏果耸了耸肩,一边走一边说:“现在线索还太少,我也猜不出他究竟是为什么……反正他很讨厌男人这点是确定的。”

“讨厌男人……难怪他对平时的我爱答不理,我还以为是我以前得罪他了。”

薛世衍说。

不知为何,得知继弟只是单纯讨厌男人,而不是特意对他冷漠,薛世衍的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的秋阿姨肯定知道什么。”夏果笃定地说。

两人跟着秋瑜进了市医院的大门。

“咦?”薛世衍忽然发出了一个讶异的声音。

“怎么了?”

“他去的地方好像不是秋阿姨上班的住院部,”他看着秋瑜的背影说,“那里……好像是精神科大楼?”

“嚯嚯……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夏果眯着眼睛,微微一笑。

秋瑜径直走进精神科大楼,两人紧跟其后。眼看他上了一栋电梯,薛世衍急忙追上去,看到电梯在五楼停了下来。

“我们上去!”薛世衍按开了另一栋电梯。

“等等。”

就在这时,夏果忽然想到什么对他说,“你坐电梯,我走楼梯,如果他要逃跑就正好包抄。”

有道理。

薛世衍点点头和夏果分别,坐电梯上了五楼。

由于是周末,医院里的人很少,走出电梯的他看了看四周,发现亮堂堂的大厅里除了一个小护士外什么人都没有。

他迟疑了一秒,走上前去。

“请问,”他对那个小护士说,“之前上来的那个人去哪里了?”

伏在前台的小护士抬起头,看着他说:

“先生您有预约么?可以的话,请给我看一下您的证件。”

“呃……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来找人,”薛世衍扣了扣脸颊,“就是之前上来那个人,我是他哥哥,他叫秋瑜。”

“对不起,如果没有预约的话,我是不能为您办理业务的。”

小护士皱了皱眉,公式似的回答。

“那个……我找人也不行么?”薛世衍有些傻眼。

这里管理的这么严格?

“很抱歉,如果您是患者家属的话,请提供我相关证明。”

“身份证可以么?”

“可以。”小护士点了点头。

薛世衍把身份证递给小护士,小护士拿过去看了看,又翻了翻台子上的资料,抬头问:“能请您说出您要找的人所属的医生么?”

“这个……”

他怎么可能知道?

“嗯,这样啊……我明白了,”小护士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微笑着说,“我这边需要查一下资料,请您在那边等候一下。”

她指了指大厅里的椅子。

等薛世衍离开前台后,小护士拿起一旁的话筒,在坐机上拨了一个号码。

嘟——嘟——

……

“什么事?嗯……嗯……好的,你先别挂断。”

心理咨询室里,一位身穿白大褂,翘着黑丝长腿的美艳女人捂着话筒,对她对面的年轻人说:“你被人跟踪了。”

“……什么?”

秋瑜闻言一愣。

“是你哥哥。”闫岚笑着说。

“他?”

秋瑜瞪大了眼睛,一个激灵就想跑。

闫岚拉住了他。

“这是个机会,”她说,“你不想摆脱现在的状态么?我想帮你。”

“可是……”

“试一试,相信我。”

闫岚仰着头,直视着秋瑜的双眼。

在这双仿佛能直面人心的眼睛下,秋瑜犹豫着,紧绷的身子却渐渐松懈下来。

“好么?”

闫岚捏着他的手。

“……嗯。”

在女医生的吩咐下,秋瑜躲入了桌子下面,等待薛世衍的到来。

闫岚低头看了看他蜷缩的身子,笑着拿起话筒,对另一端的小护士说:

“带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