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意外的信息

周末薛世衍陪着秋瑜的时候,夏果也忙着漫展的事。

锦城每个月都有一两个大大小小的漫展,作为学生组成的社团,【腐烂姐妹会】当然不可能每一个都参加。但社团不参展,不代表个人不能去,例如以毕业后成为专业摄影师为目标的李可就常常往这些漫展跑,美其名曰“取材”。

实际上就是去拍漂亮的小姐姐们。

在整个社团里,夏果的参展频率相对较低,通常只有在社团出作品时才会以摊方的名义参与到漫展当中,其他时候基本不会来。

毕竟再喜欢耽美,这也只是她众多乐趣之一而已。

但自从薛世衍要到医院去陪秋瑜后,两人频繁的约会一下子就少了很多,有了之前的对比,仍处于热恋状态的夏果难免有些不适应。

总觉得周围冷冷清清的,少了点什么。

在上学的时候还好,毕竟要忙着校庆的事,但到了周末,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用鞠晓彤的话来说,就是寂寞了。

“真可怜,刚交往没多久就被男朋友扔到一边。”

李可在网上发出嘲笑,气得夏果说要收拾她。

于是鞠晓彤顺势邀请夏果周末一起去漫展上玩。

周末到了约定的地点,鞠晓彤不出意外换上了COS用的帅气衣服,但让夏果没想到的是,李可居然也穿上了COS服,还是黑色的塑胶紧身衣。

“这是?”

夏果指着可怜兮兮的李可,问一旁的鞠晓彤。

“你不是说要收拾她吗?正巧,我也对她鸽了我的约会跑去拍Coser的行为很不满,所以今天一整天,她都是我们两个的‘宠物’。”

鞠晓彤冷笑着说。

她手上握着一段红绳,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李可脖子的项圈上。

“……你们真会玩。”

饶是夏果,也略微有些惊讶了。

当然更多的还是兴奋和有趣。

“来,让我也遛遛了。”

“死果果!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落井下石!”李可满脸悲愤。

然而夏果并不同情她:

“呵呵,之前在网上对我落井下石的是谁?这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说是这样说,夏果和鞠晓彤两人其实也没有太过分的行为,不过是象征性地握着那段红绳而已。

当然,这对李可这个从未COS过的人来说也足够羞耻了。

李可和鞠晓彤COS的是某个冷门黄油里的角色,李可是“忠犬”抖M,鞠晓彤是变态抖S——原著当然是BL题材,李可扮演的是性转后的角色。

漫展上能认出她俩COS的人并不多,有些想过来拍照的则被鞠晓彤直接拒绝了。

把漫展的场地逛了一大半后,她们遇到了一个熟人。

——周明浩。

周明浩显然也是圈子里的人,但与夏果等人不同的,他是个重度女仆控,兼百合控。几人发现周明浩时他正在摆摊,卖他的百合女仆本子。

“咦,你们怎么来了?”

周明浩抬起头,发现了夏果几人。

然后灼热的眼睛看向了鞠晓彤和李可。

“SM组合的百合,诶嘿嘿——”

没有了代理店长这个身份的束缚,周明浩这个外表英俊的帅哥露出了其百合控的真实面目。

李可白了他一眼。

“反正你们也没事,不如来帮我卖本子吧?”几人聊了会儿天,周明浩忽然说。

“哦?那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李可问。

“我的亲笔签名?”

“滚吧!”

李可毫不客气地呸了一声。

几人早就认识,关系很不错,这点儿玩笑周明浩并不介意。他笑了笑,又说会付工资,只要她们愿意换上自己的女仆服。

“真正的百合来卖百合本,这才是艺术啊!”

“……我觉得你对‘艺术’这两个字有很深的误解。”

鞠晓彤吐槽,但还是同意了。

反正她们的确没什么事可做,之所以来这个漫展不过是想让夏果散散心。

“等一下,那我呢?”

见周明浩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件女仆服,夏果指着自己问。

“你?你又不是百合。”周明浩露出嫌弃的表情。

然后变成猪头的他又乖乖拿出了另一件女仆服。

“你还真是变态,来卖本子还准备了这么多女仆服。”

“有备无患嘛,你看,现在不是用上了?”

三人捧着女仆服,到主办方为COS准备的房间换上,正式开始了工作。

有女仆模特的加持,原本冷清的摊子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还没到收摊时间,本子就全被卖空了。

“果然美女在就是不一样,”周明浩眼神古怪地说,“我本来还以为这次又会剩一大堆呢,结果一下子就没了……啧,这万恶的世界,去死吧!”

“我觉得问题出在你的本子上。”

“我本子有什么问题?”

“福利太少,而且衣服也不好看,”李可说,“你就不能画一些稍微可爱点的女仆服吗?”

周明浩本子中和夏果三人现在身上穿的女仆服都是很正经那种,长长的裙子遮到了脚踝。

“这衣服怎么了?难道不可爱吗?这才是真正的女仆啊!”

“然而没人买,不是吗?”

“呃——”

周明浩无法反驳,只能又怒骂“这个万恶的世界去死吧!”。

“话说你也在开女仆咖啡厅吧,那种女仆服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但我更喜欢的果然还是这种啊……”

“那你自求多福。”

收了摊后,周明浩请夏果三人吃饭。

饭间他好奇地问夏果为什么会来这个漫展,因为在他印象中夏果很少参加漫展,一般都是等作品完成后,再到大型漫展上去卖。

于是李可就说到了夏果被男朋友“冷落”的事情。

“唉,深闺怨妇,太惨了——”

“你被收拾得还不够是吧?”

鞠晓彤掐了一下她腰上的嫩肉。

周明浩自然是知道夏果的男朋友是谁,提到薛世衍,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叹了口气。

“被冷落的又不是你,你叹什么气啊?”

“我又不是因为这个叹气,我是想到了其他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李可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对此,鞠晓彤也只能叹气了。

“那个人你和小彤不认识,是个叫萌春的女生……”

周明浩说。

“我跟你们说过吧,我那个女仆咖啡厅的老板是我一个表亲的老婆,她很喜欢可爱的东西,又知道我对女仆情有独钟,就暗中赞助我开了这个咖啡厅。”

“这件事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所以呢,那个萌春是谁?”

“萌春是她女儿。”周明浩顿了顿,又说,“那是个内向的孩子,但很有礼貌。虽然我辈分比萌春大一辈,但我把她当妹妹一样,很喜欢这个孩子。”

“然后呢?”

“前段时间徐姐——也就是萌春小姨。她和我谈过萌春的事,说萌春在学校里有了喜欢的人,而且还是个女生,让她很难堪。”

说到这里,李可兴致勃勃的表情凝固住了。

她转过头看向鞠晓彤,发现鞠晓彤也看向了自己。

只有夏果微微皱眉。

“这和世衍有什么关系?”她问。

“萌春向来怕生,和谁都不亲。但意外的是,她对薛世衍倒是很亲近,而且薛世衍还是萌春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的哥哥……所以徐姐拜托了薛世衍,让他劝一劝萌春。后来,也不知道薛世衍和萌春怎么说的,萌春回到家就和徐姐说,再也不会喜欢那个女生了。”

周明浩抿了抿唇,接着说:

“原本徐姐还很开心,但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萌春回到家就一直哭,问她她就哭着摇头,嘀咕着什么害了谁谁谁之类的……唉,这些事徐姐不好意思找其他人说,就跟我说,还问我她是不是做错了。”

“那你怎么说的?”

鞠晓彤问。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什么没法说……也不知道萌春能不能从这次的打击中走出来,她那么内向的孩子……”

周明浩和鞠晓彤的对话夏果已经听不见了。

她惊出一身冷汗,陷入到深深的思索中。

沈萌春。

沈萌春。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八、分歧

星期一上学的时候,夏果再次找到了薛世衍。

“这才星期一呢,你又跑来找我偷懒了?”

“……我和你说正事儿呢,别开玩笑。”

见夏果神情严肃,薛世衍也收起了调侃的心态。

“有什么事,是关于校庆节目的事么?”

“不,和校庆无关,是和……”夏果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关系重大,而且我只是猜测,你冷静听我说。”

夏果的语气让薛世衍不由紧张起来。

同时心中更疑惑了。

不是校庆节目的问题,这个时候能让夏果这么郑重其事的又能什么事?

“是关于……秋瑜的事。”

“秋瑜?”

薛世衍疑问。

秋瑜一直待在医院里,是自己一直陪护照顾着的,如果秋瑜出了什么,也应该是自己第一时间知道才对,为什么反而是夏果来说?

也就是说,和住院或者病情无关么……

夏果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么?我怀疑真正在幕后曝光秋瑜的,是沈萌春。”

“——啥?”

“你先别急,听我说。”

夏果整理了一下语言,对明显不信任的薛世衍说:

“有一件事你没和我说吧?沈萌春的小姨让你去劝她,让她放弃对秋瑜的感情。”

“你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我并不重要,我问你,你真的去劝过了?沈萌春当时是什么反应?”

“……我觉得你真的想多了,夏果。”

薛世衍闭上眼睛,又睁开,心中仍觉得对方所谓的猜测很荒谬。

“不论是谁想要害秋瑜,但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沈萌春,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管你从谁那里听到了些什么,我只想说,你可能这段时间因为校庆的事太忙太累了,你需要休息一下。”

“薛世衍,你什么意思?”夏果皱眉,“你是说我在胡说八道,陷害沈萌春么?我是在为你、为秋瑜着想,我的猜测都是有根据的。”

“根据?什么根据?沈萌春对秋瑜的感情我最清楚,她把秋瑜看得比自己还重,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更何况她是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吗?你觉得她有这个心眼,这个胆子?”

因为劝说沈萌春这件事,薛世衍已经很内疚了,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夏果将怀疑的目光看向那个怯懦又单纯的女孩。

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我只要远远看到秋瑜同学健康的样子,就安心了。】

想到那天沈萌春在病房外面小心翼翼注视着秋瑜的样子,薛世衍就觉得心疼。

“你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薛世衍对夏果说。

语气中透着责怪和失望。

这句话把夏果给伤到了,她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想帮秋瑜把幕后凶手抓出来,却连猜测的理由还没说就遭到薛世衍如此强烈的反对,仿佛自己是坏人一样。

“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她直视着自己男朋友。

薛世衍沉默了片刻,点头:

“好,你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愿意相信沈萌春是幕后凶手,但我不得不怀疑。秋瑜因为男性恐惧症,很少与外人交流,我去找过她以前的初中同学,也问过现在班里的同学,他们的回答一样,都是秋瑜平时很沉默寡言,也就出事前一段时间稍微开朗了些,但基本上也和班里人保持适当距离,除了沈萌春。”

“这不更能证明她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不见得吧。秋瑜或许是真的把沈萌春当做了好朋友,但沈萌春对秋瑜是什么心思,还需要我来说吗?她和秋瑜在某种程度上很像,都是把自己蜷缩在自己的小世界的人,对沈萌春而言,秋瑜可以说是除了家人以外最重要的人了。”

夏果看着薛世衍的表情,继续说:

“但和亲情与友情不同,她对秋瑜怀有的是恋爱之情。恋爱之情是充满占有欲的,这点我很理解,所以我刚才问你,你劝她的时候她是什么反应?你没察觉到什么吗?”

“……没有。”

薛世衍呼出一口气,轻声说,“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非要说的话,就是伤心吧。”

他回忆起了沈萌春那个寂寞的笑容。

夏果问:

“她答应了?”

“嗯。”

“你怎么让她答应的?”

“没什么,只是说她这样会让她的小姨担心,然后她就答应了。”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夏果垂下眼帘沉思片刻,讽刺地问:

“我记得你刚才说过,沈萌春对秋瑜的感情很深,深到你怀疑谁都不可能去怀疑她。那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这么简单就答应了正常吗?这是一个正常人会做出的举动吗?”

“这可能是她小姨之前对她说的话起了作用,我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如果她小姨觉得自己的话有用,又何必来找你?”

“这……”

夏果接连而来的问题让薛世衍招架不住。

的确,他当时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都还没有说什么,沈萌春就痛快的答应了,而且在答应之前没有半点征兆。

“但仅凭这点,就足以怀疑她么?”

“喜欢一个人有多深,恨一个人就有多深,这不是怀疑她的根据,只是说明她的确有这么做的动机。”

“恨?她为什么要恨秋瑜?如果真的要恨,也应该是恨我吧?”

薛世衍觉得夏果用“恨”这个词来形容沈萌春有些刺耳。

夏果摇了摇头:

“你难道忘记了,沈萌春小姨真正反对的是什么?这只是早恋的问题么?沈萌春一开始并不知道秋瑜的真正性别吧?事实上,她喜欢的秋瑜是男生,她也一直这么认为的,直到真相公布那天,她才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我们来做个合理的推测吧:她很彷徨、很犹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份感情,甚至幻想如果一切是假的,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的秋瑜同学,还是那个男生的秋瑜同学。你觉得呢?”

夏果的推测很符合逻辑。

如果夏果某天突然变成了男人,薛世衍恐怕也会怀疑人生。

“这就可以解释了她为什么答应的这么果断,因为她本来就不是同性恋,她喜欢的是男生。但是,感情是说丢掉就能丢掉的吗?这份无处寄托的感情该怎么办?在沈萌春犹豫和徘徊的时候,她的小姨发现了,发现自己的侄女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女生,于是就向她施加压力。”

“在内心的挣扎与家人的压力下,沈萌春选择了放弃,然而难以割舍的爱恋又让她因爱深恨,她或许会这样想:如果秋瑜同学不是女生就好了,为什么秋瑜同学要以男生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在这样的逻辑下,她转而怨恨起了秋瑜,怨恨对方为什么是女生。”

“但……这仍然只是你的猜测。”

薛世衍说。

“如果沈萌春真像你说的那个样子,的确有可能。但若不是呢?你说了她不是同性恋,只是因为误会而喜欢上了秋瑜。她也可能是顶不住家人的压力,又或许是想通了,才做出这个决定。”

“可是,你知道吗?”夏果凝视着薛世衍,沉声说,“在秋瑜住院后,沈萌春回家大哭了一场,还说了类似害了谁之类的话。即使如此,她仍不值得怀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