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鋼鐵的軍歌,血染的軍旗(3)
或許是轟鳴的槍炮聲,或許是電火花的滋滋聲,外界的刺激是如此之多說不準是哪一個撥動了他的神經,就此將其從昏睡中驚醒了過來。
隨着眼瞼緩緩地向著下方撩開,三十四師師長的意識也復蘇了過來。而在第一時間映入其眼帘的則是一片狼藉。嚴重損毀的駕駛艙內,各種顯示屏不同程度的開裂着,有的已經陷入了一片漆黑,有的則還在勉力支撐。一眼數不盡的線路從變形炸裂的外殼中裸露出來,不時迸發出刺眼的電火花。最不容忽視的一點則是,整個世界都顛倒了過來!
稍微觀察了一陣后,三十四師師長便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整輛坦克恐怕是正處於上下顛倒的狀態,他自然也就跟隨着倒了過來。這也是託了X式安全帶的福,不然他早就跌落下來了。而在其前方,駕駛員也是同樣顛倒的狀態,而且似乎還在昏迷之中。
不!應該說,是三十四師師長希望駕駛員是處於昏迷之中而不是別的什麼。但實際情況又如何呢?
為了確認這一點,三十四師師長伸出手去摸向了駕駛員的脖頸。他本想試探一下脈搏卻是探到了比脈搏還要明確的信息。脛骨折斷,駕駛員已經死了。
“唉!”三十四師師長不禁哀嘆了一聲,但他並沒有太多的精力花在弔唁上面。比起駕駛員的死亡,他更關心外面的情況。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內戰局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了呢?他如此在心中擔憂道。
於是,三十四師師長回靠到座椅上並審視起了周邊的儀器。駕駛艙內的主屏幕已經全黑,好在瞄準器還在亮着。因此,他便將之拉到眼前迫不及待地透過那裂開了一道縫隙的小屏幕窺探起了外界的狀況。
他絕對是已經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不然外面怎麼會在一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副慘不忍睹的樣子呢?一眼望去所見的儘是坦克的殘骸。
隨即,他又傾聽了一下從外界傳進駕駛艙的聲音。距離不是一般的遠,聲源絕對不在周邊一帶而是更深處。
看樣子,前衛已經被毀滅了。那麼,後衛是否還在支撐着呢?
三十四師師長想要確認那邊的狀況,但現狀卻並不允許。他必須做出些改變才行,於是便伸手握向了操縱炮塔轉向的操縱桿。
但願這能夠有用吧!如此祈禱着的同時,他也用力地掰動了操縱桿。
“卡啦啦!”
他所在的空間立刻便震動了起來很快就失去平衡而朝着一邊傾倒了下去,但並沒有倒過太多。只靠炮塔的移動並沒有辦法讓坦克恢復正常的姿態只能是讓其從倒立變為了側立,但這已經為炮塔和炮身的移動提供了一些便利。
於是,在繼續努力了一陣而確定不可能再繼續改變狀況后,三十四師師長也就再度將眼睛貼到了瞄準器上。他開始調動炮塔與炮身,所能旋轉的角度有限,但卻正是他所希望得到的。
他終於看到了己方的陣地,可狀況卻並不樂觀。
他在昏迷前所確認到的擊毀數是二,現如今也依舊還是這個數字。二十二架鬼武者橫行在由戰車壕交織而成的陣地上正進行着掃蕩戰,己方後衛僅僅就還只有幾輛坦克在進行着負隅頑抗式的戰鬥,並且就在他觀察的當下還在被一輛接着一輛地擊毀着。
到此為止了嗎?三十四師師長閉上眼睛有些絕望地想道,但下一秒便圓睜開了雙眼而從中迸射出了不屈的光芒。
不!自己還活着!就一定還能做些什麼的!
一念至此,他急忙檢查起了武器系統,當發現尚且還能使用時便情不自禁地放聲大笑了起來:“啊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話閉,他便裝填了彈藥,然後開始了瞄準。心中充滿了激動。已經被判斷為擊毀的坦克,論及從背後開黑槍,還有人比他更有優勢嗎!唯一的問題就在於炮台與炮身當前的可動角度了。
因此,他需要的不僅是機會還有運氣並且也確實得到了。說不定是因為死到臨頭所以餘生本該有的運氣都在這一刻集中爆發了吧!除此之外,他也還要感謝部下們的拚死奮鬥。
一架腿部明顯受了傷而機動性大大降低的敵機剛好出現在了三十四師師長有限的射擊範圍內。他理所當然地將之選為了目標,然後在時機到來之際果斷地按下了操縱桿上的按鈕。
“轟!”
炮彈出膛並沒有水平而是向上飛出成為了拋射,就這樣恰到好處地在拋物線的終點正中了目標的背後。
“砰!”
一聲巨響之下,敵機向前撲倒了下去。將這一幕收入眼中的三十四師師長也就滿足地離開瞄準器而倚靠到了椅背上。
他閉上眼睛,心有所惦面前也就自然而然地湧現出了第六師師長的面貌,然後情不自禁地開口說道:“後面就交給你了。”
話音還未落下,三十四師師長所處的空間便炸裂了開來。碩大的子彈頭伴隨着轟鳴聲擠入將一切都在瞬間碾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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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指揮所的瞭望眼后,六師師長緩緩地放下瞭望遠鏡。看着己方的坦克一輛輛被擊毀,他百感交集。大家都是好樣的,沒有一個人背對着敵人戰死而三十四師師長也正如其所言貫徹了“將軍用命”的信念。
現在該輪到自己了!六師師長這樣想道,然後便回身看向了指揮所內的某樣東西——軍旗。部隊的配置已經完成,接下來的便是一場以血肉之軀硬撼鋼鐵巨人的戰鬥。這樣的戰鬥中需要的不再是指揮官而是一面旗幟!
“咚!”
將望遠鏡用力地放在桌上后,六師師長便快步上前地拿起了軍旗,然後雄赳赳氣昂昂地奔向了指揮所的出入口。
“閣下!”守在指揮所門口的警衛兵見到六師師長衝出來立刻便驚詫地追了上去,跟在後面焦慮地向他詢問了起來,“您幹什麼去啊?”
“豎旗!”話閉,六師師長便翻身爬上了戰壕。指揮所設在高地之上,只要登上,他就能比所有人站得都高。所有人都能看見他自然也就包括了敵人,因此這也是個險地,就連警衛兵都望而卻步了。
但六師師長卻並不害怕,他站在這裡就是為了給大家樹立一種大無畏的精神。但這種精神的象徵絕不能是他,一個能倒下的人!
於是,他按下機關完全展開了軍旗的旗杆,然後用兩手高高舉起使足全身地力氣將之牢牢地插入了地面之中。天公作美,一陣風刮來令旌旗完全地飄揚了起來。
這是何等的美麗啊!
如此在心中讚歎過後,六師師長便轉移目光看向了正面的戰場。他不知道有沒有敵人在關注着,但還是挑起了左手的大拇指,先是將之放到脖頸的右側,然後果斷地平滑到了左側,就這樣做出了一個“斬首”意味的手勢並在隨後抬高了自己的頭顱表現出了一股蔑視的意味。
這番挑釁是成功了的。六師師長的舉動被鬼武者大隊的大隊長看了個滿眼令其人頓時便咬牙切齒了起來。
“給我踏平了他們!”狂怒間,大隊長不假思索地下達了這樣的指令。
於是,二十二架鬼武者立刻就向著步兵陣地猛撲了過來,也很快就令各自手中的突擊步槍噴吐起了火蛇。
六師師長迎面望去所見的都是飛快掠過的碩大黑影而完全確認不到子彈的姿態。他唯一能清晰辨識出的痕迹只是發生在己方陣地上的一連串爆炸,由遠方步步逼近,而自左右逐漸收攏,最終抵達了他的面前。
“轟隆!”
爆炸遠談不上近在咫尺,但暴風的邊緣已然抵達了六師師長所站立的地方,吹得他不禁後退了一步,奮力向前方才支撐住軀體。沙土也如傾盆大雨般劈頭灑下,令他不得不閉緊雙眼而抬起手臂來遮擋。
等這番驚心動魄的體驗過後,警衛兵緊張的聲音也立刻就從下方傳了過來。
“閣下!這樣太危險了!您還是快點下來吧!”
六師師長尋聲望去方才發現,不僅僅只是聲音,警衛員本人也終於是手腳並用地朝着他所在的這個地方攀爬了上來。但其人的目的顯然不是和他站在一起而是想要將他拉下來。
這怎麼可以呢!萬眾矚目之下,自己是萬萬不能退下的!
情急之下,六師師長直接飛起一腳便將剛上來的警衛員又給踹了下去並厲聲呵斥了起來:“滾開!我與軍旗共存亡!”
“閣下!旗子怎麼能和您比啊!”警衛兵不解地疾呼了起來,“您要是捨不得它,拿下來不就完了嗎!”
“你不懂的!”六師師長用力地說道並將聲音儘可能地弘揚了出去,就算不可能讓所有人都聽到,也要讓儘可能多的人聽到,“人可亡,軍旗不可倒!軍旗在,軍魂在!軍魂在,陣地在!”
話閉,他便再一次正視起了前方。與此同時,滾滾的槍炮聲也從己方的陣地上迸發了出來。
反坦克級來福槍、單兵火箭炮、小型迫擊炮等等,這些步兵用來對付MA的武器的射程都比較近,只能在敵方接近到足夠距離的當下才能發揮正常的威力。但這同樣也就意味着敵方的攻勢將會變得更有威脅性。
着彈點開始向著縱深延展,終究不可能例外了六師師長所佇立的地方。
“轟!”
在比剛才更近的地方落下的不再是子彈而是一顆火箭彈,其爆發出的衝擊波豈能和先前同日而語?但六師師長卻還是拼着內傷地硬撐住了。
然而,有些東西卻是他無論如何也抗不住的,那正是彈片。
大小兩塊迎面飛來,大的一塊如同飛刀瞬間就斬斷了他的左臂。小的一塊如長矛徑直貫穿了他腹部的左側。鮮血就此噴涌而出,立刻就讓他產生了脫力的感覺而不得不拄着軍旗緩緩跪倒在了地面上,眼前也恍惚了起來。
此時此刻,從下意識的卧倒狀態回過神來的警衛兵也注意到了這個觸目驚心的狀況。
“閣下!”其人頓時便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嚎叫,然後便手忙腳亂地朝着高地這裡沖了上來。這回倒是來得恰到好處!
六師師長想要再度看回陣地,雙眼卻已經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剛好警衛兵來到了身邊也就努力張開口,在吐出一口鮮血的同時詢問了起來:“狀況,怎麼樣?”
聽他這樣問,警衛兵也就趕忙放眼望向了整個戰場,眼神中本帶着悲痛與絕望卻在視線的盡頭迸發出了希望的閃光。
自山谷之中衝出了另一支MA部隊,那是由清一色漆黑魏武卒所組成的部隊——特編零號大隊!
“來了!來了!”警衛兵立刻便高呼了起來。
從他的聲音中可以聽出驚喜,但無法親眼見證的六師師長還是不放心地開口呢喃了起來,“哪,邊?”
“我們這邊!我們的援軍來了!他們總算是回來了!”
聽到確切消息的這個瞬間,六師師長也情不自禁地翹起嘴角露出了微笑說道:“贏……”
“贏了”這才是一個完整的詞彙。警衛兵因此而懵懂的等待着,過了一陣後方才驚醒地發現,六師師長不是沒有說完而是不能說完,他已然咽氣了。
“閣下!”明白過來的瞬間,警衛兵不禁頓首嚎啕了起來,然後便轉頭將悲憤的目光投向了戰場。
在那裡,敵軍已然捨棄步兵們的陣地而調頭迎向了特編零號大隊。
“卡啦啦!”
剎那間,虛幻的雷鳴聲響起,一道黑色的閃電乍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洞穿了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