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黎明的惊雷（2）
骄兵必败！语出《汉书·魏相传》：“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这本是治国的道理，但大多数引以为戒的人却是兵家。如果想不通这一点，那就不妨看看克里斯蒂亚诺·瑞杰斯特现在所处的窘境吧。
坐拥两倍于人的兵力而且还是相对而言的精锐，不可谓没有占据人和。背靠一座以要塞化为基础打造的坚固城市，不可谓没有依托于地利。然而在如此的优势下却渐渐生出了被敌人掣肘的感觉，个中的缘由无他，正是因为丧失了天时——将主动权交到了敌方的手上。而再纠结这丧失天时的根本原因，那正是从未将军校的势力放在眼中的缘故。
轻敌正是天下最要命的兵法，然而这处败笔又是从哪一刻真正开始的呢？这个答案此时正伴随着极具冲击性的文字烙印在克里斯蒂亚诺的脑海中。
原来那最初的败笔竟不是在心中第一次出现“军校的人不足为惧”这个念头的时候而是更早，应该追溯至元帅公务交接的那段时间。克里斯蒂亚诺正是在那个时段冒出了如今的计划并开始用心准备，而一心二用的下场就是看漏了很多本不起眼的东西，而谁又能想到那些当初微不足道的事情会在当下化为一道惊天的霹雳呢！
“别动队还没消息吗！”突然之间，指挥室内爆发出了克里斯蒂亚诺的咆哮声。所有人都被深深的震撼到并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恐惧感，然而他们所惧怕的却并不是克里斯蒂亚诺怒吼起来这件事情本身，而是其人的声音中所饱含的那无论何种声嘶力竭的音量都难以掩饰的惊慌之意。
“阁下何须如此！”室长惊慌地追问了起来。根据前线报告，敌军似乎已经显露出势弱而开始收拢起了早先撑开的战线。这也就意味着己方反攻的好时候到了！由此看来，局势对己方而言似乎已经渐入佳境又哪里会有什么值得如此惊恐的事情呢？
“哗啦！”克里斯蒂亚诺用力地抖动起了手中的文件，仿佛那并不是一叠纸张而是恨不得掐死的仇敌的脖子。“这上面写了炮弹！坂东这个校长真是当得好啊！他娘的！什么时候开的炮兵科！”
这件事大概要算在前元帅最后的几件工作成果之中了吧，而且也理所当然地已经早在就工作交接的那段时间里从克里斯蒂亚诺的眼前掠过了并且很可能不止一遍。可是，克里斯蒂亚诺就是对此视而不见了，他那时完全没有放在眼中而现在追悔莫及也已经晚了。
就在克里斯蒂亚诺全力开动脑筋准备分析敌军动用大炮的时机时，观测员惊慌的声音已经炸响在了指挥室内。
“信号弹！敌方阵地有信号弹发射！”
“咚！咚！咚！咚！咚！咚！”巨大的光球从高楼大厦间升起闪耀在了城市的上方，三发之后又三发。军用信号弹根据细致的色谱与光亮度定制而成，通常只有三发就已经可以传达出极其丰富的内容了。因此，所有人都清楚此时升起的足足六发信号弹一定是有着极为特殊而复杂的含义。
炮击！
克里斯蒂亚诺不需要破解也能在第一时间猜到信号弹的含义，这必定是敌人在呼叫炮击！
这就又落后了一步，可恶啊！
其人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被遗忘的文件纸张在“卡啦卡啦”声中极为痛苦地收缩成了一团就好像是被烈火炙烤而成的干尸一般。
“哈哈哈哈哈！”
敌之不幸即我之大幸！
在低矮林坡地的志愿军炮阵地上，炮兵科主任忍不住地大声狂笑了起来。
“总算是来了！”他在放下解码用望远镜的同时也飒爽地转身朝着一字排开的五门大炮以及相伴列队的学生们投出了闪烁的睛光。“小鬼们！你们不是一直抱怨实操太少不够爽快吗！现在机会来了！进入炮击序列！”
“是！”
在异口同音的回答声中，炮兵科学生们的身形迅速地在各自组别的大炮旁麻利地行动了起来。军校当然不会装配什么完全电子控制的自走火炮，有的只是教学用的古董级手操炮。可是，即便如此大炮就是大炮，只要口径在就有威力，除此之外手操虽笨重却也有着唯独手操能带给人的那种血脉喷张的炮击快感。
“咚！咚！咚！咚！咚！”
炮弹装填的碰撞声已经令人浑身的血液无比的沸腾起来了。
“一号！Ready！”
“二号！Ready！”
“三号！Ready！”
“四号！Ready！”
“五号！Ready！”
“准备！”炮兵科主任高举起了右手，肌肉在紧绷中积蓄着力量。然而，也就在此时，充当副官的学生大声叫了出来。
“还有信号弹！”
很遗憾，大概是因为还是学生的缘故吧，主力部队似乎遗忘了什么指示必须在此时后补上。不过，这却是更加令人振奋的消息。
“这是……”学生副官看着解码望远镜内镜所显示的解读内容不由得露出了极为兴奋的笑容，“城市无人！重复！城市无人！”
“痛快！”炮兵科主任忍不住大喊了一句，下一秒便竭尽全力地斩下了手臂，“Fire！”
“嗵！嗵！嗵！嗵！嗵！”震耳欲聋的炮声撕裂了林间的寂静。炮弹高高地划过夜空狠狠地砸在了正试探性推进的叛乱军头上。
“轰隆！轰隆！”
坚硬的建筑物并没有垮塌，但也不可能毫发无损。楼宇外壳的剥落，那些如漂泊大雨般倾泻而下的砖石瓦砾同样能令人胆寒，更不要提脚下还在不断震颤的大地了。
“隐蔽！隐蔽！”指挥官，雷伊兹上校对着通讯器大声咆哮并带头靠在了一栋大厦之后。他眼见炮弹在身旁咫尺之处的道路上炸裂了柏油路面，脸颊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这并不是对MA专用的炮弹，因此二次伤害对MA的装甲而言是微不足道的，然而倘若被直接击中也还是吃不消的。因此，他们还是必须依托于较高的建筑物才行，这也就带来了一个问题。
“可恶！”雷伊兹上校的目光紧盯退路，但事实上已经没有退路了。敌军的炮击明显在向他们身后延伸很快就会覆盖整个建筑物低矮的地区，那里却也是他们进退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他们很快就会被分断开来进而成为此地的一支孤军。果真要是落到了那般境地，那么就算对方仅仅是一群只会仰仗着弹药量而拼命射击的小鬼也会成为极度危险的存在。
“咦！左右散开！各自掩护步兵队从两翼撤退！”最终雷伊兹上校咬牙切齿地下达了命令，“放弃这片地区！”
然而这真的只是放弃这片地区的问题吗？炮击之下，相似的地方全都不安全只能尽数抛弃，连带着即便是一些安全的地方也会因成为孤地而不得不放弃。也就是说，他们叛乱军的阵线会再次大幅度后退并收缩。要知道，他们和敌军对抗的优势就在于能够分兵牵制，如果过于集中那么这个优势就会不复存在，届时以现有的火力配置想要抵挡住对方那根本不考虑弹药存量宛如疯狗扑食一般的攻势就会变得极为吃力。
雷伊兹上校到底也只是前线指挥官，这是他看待问题的角度与立场。诚然，他是知道别动队已经出击了的，然而最起码就现状看来似乎还没有取得相应的效果，敌军再次发起了那种仰仗着枪林弹雨的无脑突击。因此，他本着自己的立场不得不向指挥部求援，提出解决敌军那几门大炮的要求。
不过，这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通过弹道推测出炮阵地的位置并不困难。除此之外，考虑到敌军的兵力，这个炮阵地多半也是处于无人防守的状态，可以说是只要进攻立刻就能得手。可问题是让谁去呢？
如果别动队能在攻陷敌军的补给站后再转去攻陷炮阵地就再好不过了，可他们现在都还没有发出信号也就是意味着尚未得手的事实。克里斯蒂亚诺并不认为敌军还有兵力做下能够一口吃掉他别动队的埋伏，事实上如果真要是那样的话别动队应该也会发出相应的讯息。可他们现在却是毫无音讯，也就是说任务虽然遇到了麻烦但并非不可能完成，多半碰上的并不是什么埋伏而是绊子吧。
无论如何，暂时指望不上别动队是一个不得不接受的事实，那么解决问题的手段就只有两个了。第一，让前线支撑到别动队得手为止，但这个时间却是个未知数，只能说是“快了”。然而“快了”这两个字是能让雷伊兹接受的吗？其人难道不是判断出难以维持战线才提出的要求吗？以此为前提，如果想要让前线支撑下去就必须抽调防守要冲的兵力来支援才行。同理，不可能再削减前线兵力的当下想要实施第二种解决手段，也就是再派一支别动队也只能是抽调把守要冲的兵力才行。这就是一个左右为难的窘境了，无论如何抉择，到头来用以防备兰陵王突袭的力量都是维持不住了！
“呵呵！”指挥室内的克里斯蒂亚诺不禁苦笑了起来，“一步之差，步步落后。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哈哈哈哈！想不到时至今日，我居然被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小毛孩子给上了一堂军事学的基础课啊！”
无奈的感叹过后，克里斯蒂亚诺还是作出了决断。他缓缓挪动目光，视线的焦点先是落在了大屏幕上前线的布阵图，然后缓缓移动向了后方散落在各个要冲的己方标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