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教官——約修亞（3）
“咚咚咚！”
在平復了因步行而有稍許浮躁的喘息后，約修亞理所當然地叩響了校長室的大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並沒有任何回應的聲音從門後傳出。
這是怎麼回事？
約修亞不禁感到了詫異。他想：“莫非對方是在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以警告自己不要太過份了嗎？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可完全是起到了一個反效果啊！”
就這樣，約修亞開始考慮起了要不要把自己的報復升級的事情。但還不等他得出結論就被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給打斷了思緒。
實際上，從他敲門算到現在也不過就只是一兩秒的時間。
“咯吱！”
隨着門板向內敞開，校長與其秘書官的身形也就展現在了約修亞與薩克塔的面前。原來他們並沒有打算給約修亞一個下馬威，反而還採取了比單純應聲更加尊重的做法——親自來迎接。
和被怠慢比起來當然還是被尊重更能令人感到開心。但在此之餘，約修亞卻又不禁想道：“這會不會有些隆重過頭了呢？”
誠然，約修亞在軍銜上要比校長高出一個校級，這在軍隊之中已經是不容忽視的階級差了。但在職務方面，約修亞不過就只是一支戰鬥大隊的小隊長，而校長則是軍校的最高負責人，如此也就在約修亞面前又扳回了一籌。
這樣此消彼長一番之後，兩人的地位差實際上也就並沒有達到天壤之別的程度，充其量也就是約修亞高出那麼一點點而已。這一點點自然決定了校長不得對他無禮，但卻也不至於令校長做到親自走到門前來迎接的地步吧？也未免太過謙卑了些。
這到底是因為自己還是小看了軍隊內階級差距的嚴重性，還是校長個人有着必須如此謙卑的理由呢？
約修亞在驚詫間產生了這樣的疑問，但一時之間卻也無從尋找答案。而處於出神狀態下的他也就將打招呼的主動權交到了對方的手上。
“好久不見了，約修亞·明中校。”校長如此說道。
“好久不見，坂東校長。”回過神來的約修亞立刻做出了回應，然後略微轉頭看向了跟隨在校長身側的秘書官。“海森老師。”
面對約修亞的問候，秘書官並沒有開口而是微微欠了欠身來示意，如此也就避免了妨礙上司說話。
“快快請進吧。”坂東校長說著也就側身讓出了進屋的空隙。“我剛才聽說你們前來拜訪就趕忙讓海森中尉準備了茶點來招待，但也就只是些粗茶還望兩位不要嫌棄啊。”
辦公桌前安置着會客用的茶几與沙發，而茶几上則確實已經擺好了茶具和一盤餅乾類的小點心。約修亞正是一邊注視着這幅光景一邊邁步向前，同時回應校長道：“當然不會！走了這麼長的路能有口水喝，我就已經滿足了，哪裡還會在乎是什麼級別。而且似乎級別也不像校長你說的這樣低啊？”
說話間，約修亞也就仔細地嗅了嗅從茶壺內溢散出來的茶香。而他也不愧是曾經受過貴族式教育的皇太子即便不是很懂茶道卻也一下子就大致辨別出了茶葉的來歷。
“這是雲南的貢茶吧！”約修亞驚詫地在桌邊停下腳步而回頭望向了跟上來的校長。“運輸路線已經恢復了嗎？”
“這倒還沒有。”
“那校長閣下又是如何弄到手的？”
“我是托認識的人郵寄給我的。”
“原來如此。”約修亞點了點頭。“不過，我聽說這種茶的主要茶田受到戰火波及損毀了將近三分之二，本就不高的產量一下子就掉到了底。而它那本來就不菲的價格也已經是飆到天上去了。校長您應該也託人帶不了多少吧？”
“確實。我也只是久慕其香主要為了嘗嘗鮮才弄了一點。這不，全都在這壺裡了。”
“這樣真的好嗎？”約修亞露出了有些歉意的神情。“難得校長閣下有一番美意，但說來慚愧，品茶這種事我可是從來都沒學會過啊。”
“我會啊！”薩克塔瞅準時機插嘴了進來。
“這位是？”校長理所當然地詢問了起來。
“介紹得有些晚了呢。”約修亞無奈地抬手示意道，“這位是我的戰友，第五集團軍特編零號大隊下屬第六小隊隊長，薩克塔·岡薩雷斯·羅梅諾上尉。這趟是作為我的護衛同行的。”
“嚯！”校長聞言立刻就感嘆了起來。“原來也是零號大隊的成員，久仰大名啊！”
“是嗎？”薩克塔將眼睛一眯就從口中發出了深感懷疑的聲音。“我有這麼出名嗎？”
“呵呵。”坂東校長聽出了薩克塔話中的不信任感，卻反而是坦然一笑。“說實話，上尉閣下的名號自然沒有那麼響亮，但零號大隊勇猛善戰的威名卻是如雷貫耳，響徹天下，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而一支部隊的名聲總是少不了所屬戰士們的支撐。所以，上尉閣下只需報出零號大隊成員的身份，那麼即便自身無名卻也足以令人側目了。”
“好！說得好！”坂東校長的一番話顯然令薩克塔頗為受用。“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地收下少校閣下的一番美譽了。這壺茶也多了個能品味的人。”
話閉，薩克塔正如其所說的那般毫不客氣地就近便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
這番無禮的舉動立刻引得約修亞皺起了眉頭，但真正的主人坂東校長卻似乎並沒有追究這一點的從容。薩克塔的落座剛好提醒了他一個事實：從剛才到現在，他還沒有請約修亞坐下呢！
“中校閣下也快請坐吧！”坂東校長在意識到問題之後便趕忙招呼了起來。
於是，約修亞便在回應了一聲“好”之後從薩克塔的面前擠過和其人並排地坐在了沙發的另一頭。其間他也沒忘了進一步因薩克塔剛剛的失禮行為而順便白上其人一眼。
另一方面，坂東校長也繼約修亞之後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但海森秘書官卻並沒有陪同而是承擔起侍從的職責，手捧茶壺為三人正式斟上了茶水。
“那麼……”在眾人稍微品嘗了一下杯中之茶后，坂東校長率先開口詢問了起來，“兩位這次來訪到底是有什麼要事呢？”
“倒也算不上要事啦。”約修亞自謙地說道，“其實，我真正有事的地方是在研究所那邊。不過既然都已經到了母校附近那自然是要來看看的，想着或許還能有機會彌補一下當初的遺憾。”
“遺憾？這是指？”
“在戰場上安身立命、建功立業的本事，我說到底還是在這裡打下的基礎。”約修亞如此回答道，“戰鬥得越久，次數越多，我對這一點也就體會得越深而越發地感激在這裡學習的日子。因此，我毫無疑問是對這所學校抱有着特殊的感情的，但回想起來的話我卻是就連它的全貌都未曾見識過呢。事到如今再重過一次像樣的校園生活絕對是奢望，但我覺得只是參觀一下這種事還是不難的吧。可以的話，能拜託校長閣下嗎？”
“參觀是嗎……”說話間，坂東校長也下意識地頷首思量了起來。他並非是在糾結而是在斟酌當下是否是他提出要求的最佳時機。而少傾之後，他也終於是下定了決心。
“只是參觀，中校閣下就能滿足了嗎？”
“嗯？”面對意料之外的反問，約修亞不禁露出了愕然的神情。“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其實我有一個提案。不！說是提案也未免太過自以為是了，應該說是請求才對吧。”
“請求？”約修亞在好奇的同時也不禁在心裡說了一句“原來如此”。難怪校長要親自來到門口開門迎接，然後又拿出了珍藏的茶葉來招待，原來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啊！卻也不妨先聽聽看。“具體的內容呢？”
“其實我校當前的教學任務正面臨著困境。”校長面露慚愧地坦言道，“中校閣下應該也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吧？”
“風聲？什麼風聲？”然而，約修亞卻是一臉的茫然。“抱歉，我今天剛到，第一站就來了這裡還沒有去過市內呢。”
“這樣啊。那麼我們就從這裡說起吧。”校長就此介紹起了情況。“大約是在十一月初的時候吧。這個首都曾經發生過一起針對軍事機關展開的恐怖襲擊。”
“什麼！”約修亞和薩克塔同時驚呼了起來。
“人員傷亡情況呢？”隨即約修亞有些焦急地追問了起來。
“萬幸並沒有出現傷亡。”校長給出了令人鬆一口氣的回答，“用於襲擊的汽車炸彈在到達之前就已經被擊毀了，最終是個有驚無險的結果。可也就僅限一次罷了，下一次會怎麼樣，誰都說不準。倒也可能根本就不會有下一次襲擊，但這卻也是當前形勢嚴峻的關鍵之處。我們的調查迄今為止沒有半點進展，不要說對方會不會發動下一次襲擊了，就連對方到底是什麼人又或是什麼組織都還完全不清楚。”
“這麼說來，襲擊者一方並沒有發表過聲明，那是完全匿名的行動嘍？”薩克塔插嘴問道。
“是的。”坂東校長點了點頭。
“那還真是有些不同尋常了呢。”薩克塔轉了轉眼珠說道，“恐怖分子自古以來的行事風格都是以張揚為主，恐怖若是沒有主體讓人確認的話，作為手段也就沒有意義了。但正所謂‘會叫的狗，不會咬人’，叫囂得越是響亮就越是難以取得真正有影響力的成果也正是恐怖分子們一貫的尷尬之處。但完全匿名的襲擊卻是另當別論的。匿名往往是為了保障襲擊的成功，也就是說襲擊本身就是對方的目的。由此看來，這可是一夥認真的人啊！”
“不愧是零號大隊的成員。”坂東校長稱讚了一句。“上層也是這樣判斷的。但既然沒能掌握對方的情報，我們也就只能是被動防禦儘可能地強化首都的警備力量了。”
“所以這次輪換才會是調來的士兵遠遠多於調走的士兵啊。”薩克塔回憶起了自己在車站見到的情形后不禁恍然大悟地說道。
“那麼，這件事和學校的關聯是？”約修亞適時地將話題拉扯了回來。
“事實上總部那邊並不能排除對方私下裡持有MA的可能性。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本校被要求加強學生們的實戰能力，以備在將來有所需要時可以對首都的防備進行支援又或是在學校本身受到襲擊的情況下用以自保。”校長如此解釋了一番，隨即又哀嘆道：“但這項任務的進展卻並不順利，特別是關鍵的高等機動駕駛科，也就是MA方面的學生着實不能令人滿意。低年級的人暫且不論，最少也希望即將應屆的畢業生們能夠派上用場啊。可無奈的是，本校的教員們本身就缺乏實戰方面的經驗，目前的課程就算再繼續進行下去恐怕也是不會有什麼突破性的成果的。”
話說到這裡其實意思已經算是很明確了，約修亞又怎麼會猜不出來對方的意思呢？
“校長閣下莫非是想拜託我來當教師嗎！”雖然猜中，但約修亞還是忍不住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驚呼聲。
“嗯。”校長點了點頭，“中校閣下在這所學校中留下的遺憾無非就是沒有參與過真正的校園生活，而事到如今又不可能再做回本校的學生，那就不如換個角度以教師的身份來體驗一把。我個人認為這不失為一個雙贏的辦法。”
“嗯……”約修亞沉吟了起來。坂東校長的請求在他內心激起了不小的矛盾。
在了解了情況之後，責任感便令約修亞有了一種當仁不讓的心理。同時，他也的確是對作為教師來參與校園教學活動這一點頗為心動。曾幾何時，他是多麼的想要加入那個大的集體而不可得啊！因此，於公於私，他其實都有接受下來的理由，然而這兩方面加在一起卻也抵不過他在某件事上的顧慮。
他這趟回歸首都最重要的事是為蘭陵王做檢測嗎？還是完成埃爾文上校所交託的事務？又或是配合政府讓聖誕慶典大獲成功？
不！嚴格來講這些都算不上最重要。真正排在約修亞心頭第一號位置上的是他和A小姐的相見。他決不允許這件事受到阻撓。
“中校閣下莫非有困難？”坂東校長見約修亞久久沒有表明態度因而忐忑地問道。
“嗯。”約修亞緩緩地點了點頭。他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不想和女孩子的會面被妨礙而只是籠統地解釋了一下：“事實上，我這趟也是有很多事情要辦的，時間上可能有些不方便。何況我真的是這份工作的第一人選嗎？”
“中校閣下這就過謙了。”坂東校長趕忙回答道，“我相信，閣下的技術在軍中即便不是首屈一指也是名列前茅的！”
“但我到底也不過就只是一個十四歲還不到的毛頭小子罷了。”說著，約修亞也抬手朝着自身比劃了一下。“一目了然至此，想必無論是什麼樣的技術都沒辦法掩蓋這個事實吧。我都還沒有學校內年齡最小的學生大又怎麼可能當得了他們的老師呢？或許校長閣下應該考慮一下別的人選。現在不是有很多的人都被調來了這裡嗎？我覺得其中一定有校長閣下真正需要的人。”
“有是有，就怕他們請不來啊？”薩克塔突然插嘴進來的話音立刻便吸引了約修亞的目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在約修亞質問薩克塔的同時，坂東校長也開口發出了夾雜着嘆息聲的話音：“唉！一切正如中校閣下所言。綜合判斷下來的話，閣下的確不是本校的首選。而我也有些愧於向閣下求援。至於理由閣下應該清楚。怎奈，閣下卻是我最後能夠拜託的人了。”
“怎麼？”回過頭來的約修亞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真的就連一個願意來的人也沒有？”
“並非不願而是不能啊！”坂東校長哀嘆道，“我曾經就此事和總部商量過，但卻並沒有得到許可。聽說是瑞傑斯特元帥閣下親口交待下來的指示，新進駐的部隊不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去調動一兵一卒。”
“這樣啊……”約修亞在聽過令校長為難的現狀后又一次陷入了思索之中。這倒讓一度灰心的坂東校長又重新點燃了心中的希望之火。
約修亞若果真已經下定決心那隻要斷然拒絕就好了，哪裡還用得着關心校長這裡有沒有其它的方法。而在聽說無可奈何的狀況后又何必猶豫呢？
校長因此覺得這件事或許還可以繼續商量也就開口詢問了起來：“中校閣下是否有什麼誤會啊？”
“誤會？”被從個人思緒中喚回的約修亞不解地問道。“我，誤會了什麼嗎？”
“閣下所擔心的是時間上的不方便。但本校卻也並沒有打算讓閣下做全職的教師，而是想要採取類似於兼職的形式。更直白地說吧，哪怕閣下一天只來上一節課我們也就心滿意足了。就假設是每天的頭一堂課。軍校的作息安排閣下也是明白的。七點就可以開課，就以兩個小時為限，閣下上完課也不過才是九點。如果閣下還嫌路途遙遠，那我們也可以安排專車接送進一步為閣下節省時間。這樣一來，閣下能否勉強答應啊？”
“嗯……”約修亞在沉吟中點了點頭，“倒不至於讓我立刻就拒絕了，但卻也還是不好馬上就答應下來啊。能不能給我點時間讓我再考慮考慮？”
話說到這般地步即便只是這樣的一個讓步也足以令坂東校長露出微笑了。“那是自然！閣下願意考慮就好。那這件事就先這樣吧。說起來，中校閣下先前是有說過想要參觀學校是吧？”
“不。這件事就算了吧。”約修亞此時徹底打消了給校長一個難堪的打算。而促使他改變主意的正是校長請他擔任教師的這件事情。如果這是校長為自身考量的事情，那約修亞當然不會放在眼裡。但軍校的教務卻是公事，這就令約修亞覺得自己有責任回應對方的求援了。然而他卻是打算因私而廢公，這怎能不讓他產生愧疚的感情又哪裡還好意思繼續折騰坂東校長呢？
“仔細想想，我似乎也沒有這個閑功夫呢。”約修亞一邊繼續解釋一邊也就帶着薩克塔一併站起了身來。“叨擾了這麼久，我也該回研究所那邊看看情況了。如果校長閣下沒有其它事情的話就容我們告辭吧。”
“事情就只有剛說的那件，中校閣下請安心。”說話間，坂東校長也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同時也向海森秘書官打了一個手勢令其人率先去到了辦公室的房門那邊做準備。
“擔任教師的事情我一定會好好考慮的。最終不論是可以還是不可以，我都會給校長閣下一個明確的答覆。”約修亞邊說邊帶着薩克塔走向了已然敞了開來的房門處。
“萬分感謝。”坂東校長一邊致謝一邊尾隨相送，距離倒也不長。
“對了！”就在即將要踏出辦公室的一刻，約修亞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而又轉過了頭來。“我有件事忘問了。”
“什麼事？”
“我們剛才談到過的恐怖襲擊，那到底是發生在哪裡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