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繁华都市的犄角旮旯中,仍然有着与其光鲜亮丽的外表所不符的破落建筑。比如城东商业区小巷深处的这幢小型写字楼。

小楼右边是一所职校的学生公寓,左边是还未拆迁的小巷口,尴尬的地理位置使得这边过往的行人通常只有穿过小巷走近道上学的职校学生。

底楼有一扇小门紧闭着,从花玻璃上看不清里边是什么状况。斑驳的墙漆,锈迹斑斑的栏杆与门把手上仿佛能够感受到历史的沉淀一般,在二楼的外墙上用油漆书写着一行大字——

『鼎成商务咨询公司』

凑近一看才能发觉原来写的是“鼎盛”而非“鼎成”,下面的“皿”字已经因为褪色看不大清了。

周日的清晨小巷口却也非常的寂静,学生都放了假,这边自然也不会有人光顾,平时的时候倒是会有售卖烤肉、小吃的移动小贩车在周围徘徊。

随着前方不断接近的脚步声,小巷口迎来了今天第一个路人。

米黄色的带帽卫衣,普通的休闲打扮,背上背着一个暖色调的学生双肩包。从身高来看似乎是一个小学生,浑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地方莫过于那一头乌黑柔顺直达腰际的长发。

她径直地走到紧闭的小门前,停下脚步。从窗口的花玻璃上隐约能映照出她的面容,这无疑是个可爱的小孩子,不过一对淡淡的剑眉使得她的脸在可爱中又显得有几分英气。

伸出小手尝试转动眼前的门把手,但是门已经锁上了。

她又敲了几下门,不过并没有人回应她,轻轻叹了口气,她四处看了看,在小楼的右边与学生公寓围墙外侧的中间地带种着一颗茂盛的枫树,郁郁葱葱的树叶之间是散射下来的零碎的阳光。

她往写字楼右侧墙面走去,小楼的右墙除了斑驳的墙漆,在洒落的阳光所能遍及的地方还有些青苔的绿色痕迹。二楼的地方有一处打开着的窗口,窗帘时不时地被轻风撩动从里面探出头来。

女孩抬头衡量了一下墙壁与树干之间的距离,然后像个运动员做预备动作一般,原地跳了两下,伸展了一下四肢。

接下来,她后退几步,往前一个猛冲,右脚向地下一蹬,整个人居然轻盈地向着墙壁弹跳过去,眼看着就要与这面墙对撞到一起,但是她在空中翻滚了一下身体,整个人灵巧地变换了姿势,同时双脚先后落到墙面,两下连踏,她的身体又朝着反方向的枫树树干飞去,最后双脚从树干上一起发力,借着反弹的力量,她整个人已经成功落于窗台外。

她两手正手抓住窗口上方暴露在二楼外侧的水管,双脚并拢弯曲,然后整个身体如同荡秋千一般,双脚先行,从窗口外踏进了房间里。

不过落地的时候显然不怎么顺利,随着一个男人的惨叫声,她赶紧往前两步从窗边的单人床上轻巧跳下。

“小光!我说你就不会从正门进来吗!?”

床上蹦起一个穿着睡衣的男子,他捂着刚才被女孩踩下的肚子哀嚎着。

“门锁了。”

被称为小光的女孩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个被她从睡梦中一脚踩醒的可怜男人的情况,转身往房门外走去。

打开房间门,外面是宽敞的会客厅,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往旁边的房间瞄了一眼。这里原本是商住两用房,所以楼上的其他房间就被那个男人改造成了住房。

“多了个人?感觉怪怪的。”

这时男人也已经粗略穿戴了一下衣服走了出来,白衬衫搭配西装背心,显得非常的干练。

“哦,里面那个是…恩?昨晚你没有看么?”

小光走到会客厅的沙发上,把书包放到一边,掏出课本和记事本来,

“没有,我也不是一天到晚都观测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男人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摸着下巴上精致的山羊胡,把昨晚在盘林路别墅中发生的事情给她描述了一遍。

“哦。”

小光一边应和着,一边掏出笔开始对照着课本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

“你反应也太淡了吧!这可是六因珠啊六因珠……”

“比起这个,幽篁和那个之后出现的人怎么样了。”

比起六因珠,小光似乎更在意之后的情况。

“这个嘛,被他跑了…”

“跑了?”

“对面好像没有与这边动手的意思,所以趁幽篁料理邪鬼的时候溜了,哈哈,我猜幽篁现在一定满大街带着千秋找那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种东西绝对不能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上,里面这小子必须由我们保护起来…”

男人一下子站起来,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极其认真的说道。

“局长,你不会是又想坑别人吧?”

小光嘴里说着话却头也没有抬一下,依旧来回看着课本与记事本。

严肃的面孔变得略微有些僵硬,男人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你不要老是拆我的台好不好,我在你们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啊——。”

然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特案办的人之前来找过我,说什么针对本市最近多发的特殊状况要展开合作啥的,总之,你看到了就去帮他们一下。”

洗漱过后男人就急急出门了,说是今天还有和别人的约会,临走前让小光帮忙照看一下屋里的人。

上午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埋头差不多一个小时,小光放下了手中的笔。想了想,她起身打开另一间卧室的房门,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淤青的青年,右大腿上被绑带裹得的严严实实,显然是有过重伤。

她走到床边,搀起他的右手仔细观察着他中指上的戒指。

随造因吗…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呢。

昏睡中的青年似乎非常的痛苦,神色凝重,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滴落。

在他一旁的桌子上有一杯水,水底有一小枚符,这是和局长有交情的一个道医制成的符水。

想必这个人的伤势就不用她来操心了,她转身从洗手间拿来一条拧干的湿毛巾,把青年脸上的汗珠拭去,折叠好后盖在了他的头上,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之后会客厅又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有小光唰唰的写字声。

蹬蹬蹬——

一楼的小门突然被打开,紧接着就是一个火急火燎的人影冲了上来。

“啊——累死了累死了,师姐真的是太能跑了,好歹考虑一下我的体能嘛!”

“自己躲在身体里睡懒觉,让我给你做免费的体力训练,有这么好的事,你还叫苦连天啊!”

“呜喵——,老夫中午好想吃小鱼干啊,鼎盛这小子不知道有没有留一份给我…”

明明进来的只有一个人,但是不可思议的传来三个人的声音。

秦千秋穿着一身运动服,背上挂着一只可爱的小黑猫,在她后上方还漂浮着一个半透明的灵体,赫然就是昨晚在吴何有面前现身过的林幽篁。

“喔,小光你怎么来了。”

“正好,霁光你也帮我说说她,之前我附体的时候明显感觉体重增加了啊,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把你带回穹窿山!”

“诶——!我才不要回去啊!师傅可是说了要把收集六因珠的伟大使命交给我的啊,怎么能就这么空手回去呢!”

“怎么会是空手呢,把那个男人一起带回去不就行了。”

“咕努努——!我不要!要回去让小黑带着师姐一个人回去就好了,我要留在这里!”

“你…”

那一头两个女人的争论此起彼伏,这一边小光的头都大了一圈,她本就是因为受不了家里那位不断地影响她,所以才跑到这里来写作业,看样子,这里也呆不下去了。

小黑从秦千秋的肩头跳下,像个软体动物一般绕上了小光的肩头,把自己滑稽的小脸挨到小光的脑袋旁,

“怎么跑到这里来写作业,是不是断虹在家里太浪了,你把持不住啊,嘿嘿嘿…呜喵!”

回应它的是小光小小的一记拳头,

“断虹不是你说的这种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就这么的…”

“为什么,当然是喜欢你呗——”

小黑慵懒地背靠着沙发,小尾巴左右甩摆着,两只小爪子捂着自己的鼻子揉搓。

“我知道,因为,毕竟我是她唯一的哥哥啊。”

古霁光在收拾好自己的作业后,闭上眼睛仿佛是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而另一边的林幽篁因为昨晚加上今天上午的长时间附体,感觉有些疲倦就回到了秦千秋双手的手套内。

“师姐真是的,对我要求太高了啦!”

秦千秋一屁股做到另一侧沙发上,打开电视调到最近的新闻台。

“本台报道,昨夜在盘林公路一处别墅发生爆炸,初步判定是由于燃气管道泄露导致……”

“特案办的那群小子可真能吹啊,不过每次都要他们帮忙擦屁股真是辛苦了喵——”

小黑瞄了一眼新闻打了个哈欠,然后跳下沙发走到冰箱前面

“什喵!”

小黑猫人模人样的一爪子掰开冰箱门后突然悲叫起来

“鼎盛这个混蛋冰箱里居然什么都不给老夫留下来啊!”

古霁光突然睁开双眼从沙发上起身跳下,

“我正好要出去活动一下,要我带些什么东西吗?”

“喔喔!那拜托给老夫买袋小鱼干回来,要新东菜市场的啊,那个真是太美味了喵——”

“诶,对了小光,断虹晚上在家吗,今晚住你家去哦——,下周有小测验,要是不补习我可真的惨了。”

沙发上的秦千秋突然转过头询问起来。

“…那个,她在家里,不过,今晚我住这边了,你过去后顺便跟她说一下。”

古霁光暗暗决定今晚不回去了,然后径直下楼出门离开了小巷。

这里原本是杨树区一处比较繁华的地段,不过自从处于中心地带的妇产科医院搬迁去外省后,来这里的行人也渐渐变得稀少,商家也纷纷转移店铺,让此处变得更加萧条。

平日白天只有附近居民会经过的这条马路,到了夜里却经常会有年轻人四五成群地来访,他们通常都是为了能够在遗留此处尚未拆除的废弃医院里探险而来。

然而今天这附近的街道却比起平时热闹许多,在进入这片区域的各个路段口都有停放的警车和一字摆开的路障静止一般人入内,周围是拿着警棒的警察在驱散附近驻足围观的大群路人。

小罗是一位刚上任不久的片警,平时的工作基本都只是户籍管理之类的小活,就在今天上午值班时,队长直接冲进来把所有人包括还在轮休的队员统统叫了出来执行任务。

不只是他们,连附近街道的警车也纷纷出动了,他心情激动以为是有什么大型火拼,结果没想到他们集体出动只是来封个街而已。

周围居民都已经驱散的差不多了,他收回警棒跑回警车附近等候一个正在打电话的中年干警发话。

这位对着电话那头小心应和着的中年警察两边肩章上各自缀钉有三枚四角花,显然级别比小罗高上不少。

“…所有地段已经全部部署完毕了。保证不会影响到一般民众。是,是,那行…”

一通电话打完,中年干警大口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小罗忍不住发问,

“张队,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怎么要我们这么多人大范围地封路。”

张禄生扶了下额头,他还想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今天本来是他休息,结果一大早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一接过来发现居然是正厅级的大人物打来的,惊得他睡意全无,接到指令直接就赶了过来,饭都顾不上吃一口。

不过从领导的描述中,他也心里略微有些数了,这样的情况之前也有过。

“这只是我这里和你说的话,你听过就好,不要到处跟人说啊…”

张禄生把头微微凑了过去,眼睛还四处看了看。

小罗也咽了一口口水,意识到接下来自己所听到的将是平常不为人知的情报。

“中央特殊案件调查办公室,简称'特案办',里面恐怕是他们的执行部队在进行特殊行动。”

“难道是,和恐怖组织?”

“这你就别问了,我们只要守好这里,不要让一般民众靠近就行了,出了事大家都担当不起。”

小罗虽然不清楚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张禄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肃的表情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跑回了自己的岗位,提起精神严格地把关附近是否有人想要偷偷溜进去。

从马路对面的行人中慢慢走过来一个小小的人影,径直地朝着他所在的地段走来。

这看上去是一个披着长发的小女孩,可爱中又似乎有些阴郁的脸庞。不过小罗却感觉到她和其他小孩有些不一样,因为他现在被她狠狠地瞪着。

打个比方,通常小孩在和高大的大人近距离说话时,需要后脑勺平行地面仰视才能对上大人的眼睛,而眼前这个小女孩却没有抬起头,仅仅只是在他的前方驻足,微微抬起眼球注视着远远比她高大的自己,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小罗感觉自己仿佛是被她不怀好意地瞪着一般。

“小姑娘,这前面现在禁止通行,如果要去对面的话,请走附近街道绕行。”

面对这么一个小孩,小罗也不好打官腔,只好温和地告诫她不得靠近此处。

听到他的话,小女孩的脸上似乎变得更加不高兴。

“我是KALPA所属的成员,能让我进去了吗?”

“KALPA?”

小罗不清楚这女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要是执意往里走的话,他也只好想办法联系她的家长把他带走了。

眼前的警察显然没有理解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古霁光有些苦恼,上午在写字楼里的时候,连接苍鸿的时候,偶然发现这里有一群人在和大群邪鬼战斗,本来没有准备过来的,不过千秋他们来了之后安静的气氛全被打破了,他也只好出来找点事做。

而且局长也交代过要和特案办的人合作,那自己过来帮下忙比较好,因为特殊的敌人出现,那些人似乎已经快要抵御不住了。

好在自己只是一副小孩的模样,并没有引起其他警察的注意。

他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站在小罗的跟前,右手竖起剑指抵住他的腹部。

小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眼前这个小女孩实在是让他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你——”

他想呵斥她快点离开,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喉咙无法再发出声音,身体也变得不能自如行动,整个人如同木桩一般呆立在原地。

“…不好意思,我要强行通过了,还有,我是男的…”

原杨树区妇科医院,现在被年轻人捧为恐怖探险胜地的废旧医院,就算是在白天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建筑里现在正不断传出激烈的撞击声和不详的吼叫声。

在破旧昏暗的一楼大厅内,数个身着西装的男人正在和迎面缓缓压过来的数十只邪鬼对峙着。而在邪鬼们的身后,一个浑身漆黑的宛如人形的裸体怪物尤为引人瞩目,它并没有像邪鬼们一般张牙舞爪着向前行走,而是垂着头默默地站立在原地。

众人呈梯形散开,每个人都举起右手对准了前方的位置,在他们的右手臂上皆带有一只黑色表带的机械腕表,而在腕表的表盘上都印有一副阴阳鱼的两仪图。站在最前方的男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邪鬼们的动作,突然一声大喝

“照射准备!下一波来了!”

在他身后众人腕表上的两仪图纷纷亮起了光芒,而前方的邪鬼们也集体发动了攻势,接连不断地触手朝着这边不断发起攻击。

噹——噹——

触手在他们的面前仿佛是撞上了半透明的墙壁,发出了如同寺庙里梵钟被钟杵敲击般深沉的撞击声。

那如同玻璃一般的障壁在接连受到冲击后回荡出一道道如同水面被搅动似的波纹,随着波纹的扩散与消失,可以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八边形屏障将邪鬼们的攻击全都阻挡在了屏障之外。

“第一组雷锁弹准备!第二组炎爆弹!”

离他最近的几人迅速放下照射中的右手腕表,他们另一只手握着手枪右手抽出一盒弹夹快速地换上,然后对着前方做出射击姿势。

随着他们照射的停止,前方的巨大八边形屏障从最中间开始缓缓地出现一个呈圆形的波纹。

唰!

一只邪鬼的触手仿佛瞄准了这个屏障的中空部位,通过波纹的中心攻击了进来。

男人没有惊慌,从背后抽出一把匕首,匕首两侧皆刻有有周易离卦,他右手反握匕首迎着冲向他的触手正面扎了上去。

呲——

本应是如同白刃割肉一般轻松,但他的匕首扎进触手内部居然发出了钢铁切割一般的响声,而匕首的刀身也化作一片通红,从切割的部位不断冒出灿烂的火花。

男人左手紧跟着抵住右手后背,保持自己的力道以致于不被击退,而触手则被阻挡在面前的赤红利刃硬生生地分割成了两半。

不一会儿,男人感觉到从手上传来的力道终于衰竭,他反身用臂膀挟住变得疲软的触手,右手抽出匕首从上垂直割下。

随着一阵青烟散开,前端被割断的触手喷洒着黑色的墨汁扭动着向后退去,其伤口上的肉团因为高温的灼烧化作一片糜烂,邪鬼仿佛极其痛苦一般发出更为骇人的嘶吼。

“攻击!”

随着一声令下,后方做好准备的成员一步上前,将事先预备好的弹药通过中空的屏障口输出到了对面集群的邪鬼中。而在他们身后的剩余成员们也停止了腕表照射,导致前方屏障正中的空洞加速扩散。

这并不是普通的子弹,邪鬼们的身体以及触手被不断的命中,随着命中次数的增加,从受伤的部位里,有雷光冒出,最后连接着其他命中的部位,雷火之链不停叠加,竟化作一个雷牢将大半的邪鬼齐齐笼罩住。

身体遭到束缚,导致它们的攻击一时之间停止,第一组成员迅速后退,第二组队员已经换好了特殊的子弹紧跟着上前扣动扳机。

砰!砰!

随着连番的爆炸声响起,前方无法闪避的邪鬼们纷纷被连续起爆的炎火所吞没,整栋大楼都被震撼地微微颤抖。

第二组的成员终于停止了扣动扳机,随着前方因爆炸升起的烟雾渐渐消失,之前的数十只邪鬼已经大半化作焦黑倒在地面,残留下来的也全都四肢不全,受损严重。

显然刚才的攻击对他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是最前方的男人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一直提防着邪鬼们身后的那个黑色怪异的人形,他不清楚那个到底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形相当危险。

而就在烟雾散去之后,那个黑色的人形不见了!他扫视着四周,虽然光线昏暗,但是以他的眼力,绝对不会放跑任何一个动静。

在上面!那具消失了的黑色人形,此刻正倒立在穹顶上,宛如一只在石窟里休息的蝙蝠一般。楼板被之前的轰炸震出大量的裂纹,而它的双脚仿佛是长了根一样,从裂纹中渗透进去将自己的身体牢牢地固定在天花板上。

男人不知道这能否被称之为脸,没有一个凹孔,仿佛是一个模型一般的脑袋正面对着他的位置。

自己被盯上了!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他浑身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限,他没有任何犹豫将自己的右臂高高举起。

而此刻在他前上方的羯魔双腿一蹬,整个人向着男人的方位快速俯冲下来。

男人右臂腕表上的两仪图发出光芒在他的面前形成一个小型的八边屏障

咣!

单体的八边屏障显然无法承载羯魔巨大的力量,它挥舞出的一拳在受到略微的阻碍之后继续朝着男人的脸部冲过来。

无处可躲的男人只好双臂交叉置于自己面前。

咔嚓!

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臂骨折端的声音,强大的压力从上往下,难以抵抗的他硬生生地半跪了下来,膝盖重重地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还只是被八边屏障抵消缓冲过后的威力,如果被直接攻击到恐怕自己会命丧当场,男人的心中惊骇万分。

“副队长!”

周围的其他队员迅速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手枪对准羯魔扣动扳机,子弹不要钱的倾洒在羯魔黝黑的身躯上,可这种分散式的攻击无法能够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子弹在他的表层肌肤留下一个个白印之后就耗尽了动能,落到了地面,无法打击到内部,被铭刻在子弹上的术式也失去了意义。这种毫无意义的攻击只会在战术上给己方带来毁灭的打击。

“全体散开!束缚型复合照射!”

男人忍住手臂上的剧烈疼痛,快速下达命令。训练有素的队员们迅速向周围四散开来调整队形将他们包围起来,当羯魔想要往下挥出第二拳时,一个球型的封闭式立体将他囚禁在了内部,那是来自于周围众人的复合式照射所形成的一个封闭多边形立体屏障,呈半透明状,其表面隐约可以看见八边形和小正方形拼接的网格。

羯魔被囚禁之后仿佛失去了行动能力默默地静立在原地。

男人艰难的从半跪着的地面站立起来,左手小臂肿起一大块乌青,无力地垂下来,他右手抽出手枪,准备先将其余残留的邪鬼消灭干净。

但是,从大厅尽头的阴影中浮现出的身影让他心头不由一沉,这个怪物,不止一个!

额头上不详的卍字符号闪耀着暗红色的光芒,第二只出现的羯魔正缓缓地向着这里走来。

怎么办,如果停止照射,他们将同时受到两只这样的怪物的攻击,这种超规格的对手前所未见,如果没有事先安排好的战术,他们恐怕连撤退都会很艰难。

可就算能够困住其中一只,那另外一只该如何应对,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没法使出全力,贸然和它战斗恐怕只是死路一条。

进退两难的死局让男人的内心定下了决断,这一次的事件源自于他对新型昏迷症背后真相的调查结果,在发现这所废弃医院内部聚集着大量邪鬼后,他果断发动了攻势,但是对敌人实力的调查不足也属于他的过失。

那么,至少也要由自己来背负责任,让大家逃出去才行,市内居然出现这种程度的怪物,这个情报无论如何都要回报给总部。

“停止照射!你们迅速撤退!这里有我来挡住!”

他的声音非常的决绝,但回应他的只是一片沉默。

众人仿佛已经知道他们的副队长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他们都默默地停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停止束缚羯魔的照射。

“我说停止照射!没有听到吗!”

他虽然非常感动自己下属能够与他共同战斗到最后,但是他更希望他们以大局为重,这里的怪物绝对不能让它们逃出这个废弃医院,必须有人活着回去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总部事态的严重性,对它们发动总攻击歼灭才行。

“打扰一下…”

突然从大厅左侧一处走廊中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随着声音的传来,一个披着长发,穿着休闲服的女孩走到了他与羯魔的中间。

“小女孩?”

怎么会有一般群众在这里!?外围的警察到底在做什么?

男人震惊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此处的女孩,不由地惊呼出声。

女孩的目光往上直直地注视着自己,似乎是在确认身份一般。

已经没有余裕去思考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在她身后的那个人形恶魔在步步逼近的同时已经握紧了它的拳头。

这个该死的怪物,果然是把所有的生者都当作了敌人吗!

他们是中央特殊事件调查办公室的行动部队,是一群在社会背面默默战斗的公务员,但他们和所有为了维护治安而奉献着自己的同僚们有着相同且不变的宗旨——

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

尽管自己的右膝盖受到重伤,但他还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女孩的前面,肌肉撕裂的疼痛感疯狂折磨着他的神经,背对着女孩的他终于失去了右膝盖以下的知觉,无力地跪倒在地面上,但是他的身躯却笔直地守护在她的身前,大喝

“快跑啊!”

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丧失行动能力的自己所能做的已经是极限了,如果给予他更多的时间的话,他可能还有机会和眼前的怪物同归于尽。

能够在执行任务中牺牲,也算是自己的本望了。

沉重的脚步声陡然加快,然后在他的前方突然停止,但是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他不解地睁开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画面太过难以置信让他一瞬间呆滞在原地。

一个握得浑圆的漆黑拳头在自己的面前停止,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她本应该在自己的身后才对,而现在却正对着自己站立在面前,她的右手竖起剑指反手抵着黑色人形的胸膛,另一只手插在卫衣中。

而这个人形的怪物仿佛是被定住了时间一般,保持着打拳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是女孩…”

什么?

从少女的嘴中传来的童声让他一瞬间无法好好思考她说的意思。

看到他惊愕的表情,古霁光那看着不太高兴的脸上又添了几分忧郁。

“我说,我不是女孩。”

锃!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他反手抵住羯魔的右手剑指也迅速切下,在一声长剑出鞘的剑鸣声后,从他指尖划出的弧线化作新月一般的白刃。

被他划出的利刃从羯魔的胸膛斜下至小腹,保持着紧紧贴住的状态朝着对面的碎石堆撞过去。

砰!

虚无的利刃携带巨大的动能带动羯魔的身躯将那一堆瓦砾冲散开,羯魔的身体狠狠地撞在尽头的墙壁上,然后卧倒在地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女孩,不,这个男孩他到底是谁?

在场的众人被这一连串的变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霍青来不愧为行动部队的副队长,迅速从震惊中恢复了思考。

小孩,长发,剑指。

从眼前得到的几个情报,他已经得出了眼前这个迷之少年的身份与来历。

KALPA,中国灵界灾害对策局的代称,不知从何时开始,在中国灵界就流传起了KALPA的传说,因为他们的强大实力,以及他们在暗中共同打击超自然犯罪,使得这个社会治安才能得以更加稳定。

但是对于KALPA的具体情报,就连特案办也不是非常了解,自从他们出现以来,几乎每次都是单兵出动。

而其中最负盛名的四个人——

“你是KALPA的天剑?”

“天剑?喔——嗯,应该是我吧。”

古霁光想了下,KALPA中使剑的人似乎只有自己,其实他对于这些外号也从来没有了解过,什么四天王,什么天剑,恐怕都是从秦千秋嘴里流传出来的吧。

“你们要不撤退吧,局长让我和你们合作,不过我不太擅长配合别人。”

古霁光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比较好,在战斗的同时还要担心别人的情况,恐怕KALPA里没有一个人喜欢这么做。

“你的意思是…好,我明白了,这次的事件我回去会如实向总部汇报,非常感谢你们的协助。”

霍青来果断选择信任他,对其余正在照射的队员下达指令

“照射停止,我们撤退!”

“可是…副队长!”

他们似乎还有些无法掌握目前的情况,但是在霍青来重申了一遍命令后终于还是放下了右手。

封闭的立体屏障解开后,羯魔似乎恢复了生机一般,抬起了它的头部,但是没有做下一步动作。

周围的队员立刻后退带着霍青来从大厅门口往外撤退。

“副队长,我们就这么走了吗?真的能相信他吗?”

“没错,万一他不是那怪物的对手,让怪物逃了…”

霍青来十分明白队员们的心情,毕竟他们对于KALPA的实力都是来自于调查而来的书面情报,并没有信得过的视频或者其他证据能够证明他们的实力,包括他也是如此。

但是他能够相信这个KALPA的成员完全是出于他对行动部队大队长的信任,她是亲眼见识过KALPA战斗力的人,或者说是受害者……

即便如此,让他们全部撤走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二队迅速返回支部进行情报汇报,一队和我留在这里布置阵雷,如果那位KALPA的天剑失败了,那我们也不能让里面的怪物逃脱!”

“明白!”

众人齐齐应下,便分头开始行动。

那么,传说中的KALPA四天王,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这份情报也将成为我此行的重要成果。

霍青来尽管身怀伤势,但还是坚持留在了这里。

这就是秦千秋昨晚遇到过的羯魔吗,虽然有听说过,不过实际见到后,果然是和普通的杂兵不一样啊。

古霁光无视一旁站立着的羯魔,将目光投向大厅尽头卧倒在地面的羯魔身上。

从刚才剑指的手感可以感受到,这个怪物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零距离的剑气居然只有这样的效果,这让古霁光也感觉到了一丝兴奋。

修命不修性,这是家族代代相传的家规,对于他来说有难度的敌人才具备被打倒的意义,因为这意味着自己的能力将有更高一层的提高。

不出所料,卧倒着的羯魔在他的注视下轻轻松松地站立了起来,在它的胸膛从上往下斜斜的有一道切口,从里面缓缓流出一些粘稠的漆黑色液体滴落在地上散发出恶臭。

切口看上去并不是很深,很惊人的防御力,不知道进攻起来会怎么样。

古霁光没有动作,仿佛是在招呼它们攻击一般,毫无防备地站立在原地。

最先向他发难的是右侧刚从照射中被解放的羯魔,它的速度异常惊人,迅速冲到古霁光的身后,从上往下直直的一拳直接挥舞了下来。

砰!

攻击砸向了地面,地砖被整个击碎,但是原地并没有本应该被击倒在地的古霁光。

“力道还行,动作太耿直了。”

从背后传来一个小孩稚嫩的声音,然后随着一声剑鸣,羯魔的身体从后向前被击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