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你自己跑來這裡玩了啊……”

 

熟悉的男聲從側面傳來,我的心臟再次開始狂跳不止。

身體終於承受不住酷暑,眼前的景象開始天旋地轉起來。完蛋了,完蛋了——是那個人啊。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我下意識地伸手擋住自己的身體,不敢側過臉去,只能用眼角餘光看着那個人慢慢向我們走來。他的手中,拿着一台能拍照的手機,剛才的聲音,就是那個東西發出來的吧。

也就是說……

“哦哦,原來你那群人以前就在這裡做那種事啊?”一直沒有動作的晚笛,在這時候開口道,“在別人家的後院里。”

“別人家?”他有點不解。

“是啊,這是暮雨家的地方。”晚笛轉過身,正面朝向那個人,攤開雙手比劃着這個原本應該是老家院子的地方。

“晚笛,遮一下啦!”

我連忙撿起地上的衣服,從晚笛後面幫她遮擋住了身體。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那個人手中有着我們做壞事的證據,違反校規也從來沒被抓到過的我,一時間不知所措。

而且,這次做的還是這種事……

羞愧難堪,原本就有些燥熱的面頰,開始變得腫脹,火辣辣地燙起來。

“所以說啦,你闖進別人家的院子打算做什麼?”

晚笛卻還在不慌不忙地跟那個人鬥嘴,臉皮究竟是有多厚啊。但就算阻止了她繼續這樣下去,我也不可能讓我們的結局變得更好。

“做什麼……只是昨天錢包丟在這附近了,”那個人從口袋中掏出錢包,晃動了一下,“剛剛回來找而已。沒想到你們……”

“別說我們,你昨天是來做什麼的呢?”

“嘖……當然是做跟你們一樣的事。”

“那就扯平了嘛。”

“哪有扯平啦,晚笛。”我沒辦法再一言不發地忍耐下去,只好踮起腳尖,在晚笛背後跟她悄悄地說道,“人家手上有證據的好嗎……”

“證據啊?”晚笛回頭看了我一眼,“那正好,來做最後一件厲害的事吧。”

“誒?”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晚笛就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什麼白色的東西,揉成一團拋給了那個人。

“拿好,別丟了!”她大聲喊道。

“喂!那不是我的——晚笛!”

當我看清楚那個人接到手中的東西之後,突然意識到,再怎麼掙扎都沒有意義了。既然都吃了蛇莓,在快要被毒死前做了那麼多丟臉的事,那也就不怕最後這一次了。

只是,眼前這兩個沒下限的人,一定要讓他們好好接受一下懲罰才行。

“咔擦——”

晚笛早已拿出手機,在那個人拿着我的內褲,還沒明白她的意圖之前,拍下了照片。

“還有一個,接住!”

我蹲下身,從晚笛的衣物中找出了那個,也拋了出去。織物在半空中展開,飄落到了那個人頭上。

“咔擦——咔擦——”

“哈哈哈——”晚笛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衣服被扔了出去,一邊用手機拍着照,一邊笑着。

“我投降,投降啦!”隔着好幾米的距離,那個人停下了腳步,舉起手機做出投降的表態,“我已經把照片刪了,你們也刪掉,怎麼樣?”

被這比我們過去所做的一切都莫名其妙一千倍的氣氛帶動,我不知為何也笑了起來。

“誰管你啦,拿回家自己用去吧!哈哈哈!”晚笛喊道。

“嘖,不和你們浪費時間了。”

那個人把我們的衣物放在地上,悻悻地轉身離開了。

他沒辦法做對我們不好的事,也不需要那麼做。無論他最初偷拍之後走向我們,是為了什麼,這件事都只會成為我和晚笛的又一次微不足道的惡作劇而已。

乾燥微熱的風拂過身體,清醒過來的頭腦變得有些亢奮。能在這樣一切都無拘無束的狀態下死掉,應該就已經是最美妙的事了吧。

我一把將晚笛撲倒在滿是塵土的地上,和她一起以肚子都快要抽筋的力度笑着。

不知道為什麼而笑。

即便是此刻無比清醒的頭腦,也找不到任何值得這樣大笑的理由。

但就是停不下來,彷彿只是為了笑而笑,只是為了笑着走向生命的終點,而不得不在這最後的時刻,一直笑下去。

 

“哈……哈……”好久之後,晚笛才稍微緩和了下來,她捂着估計疼得要死的肚子,問我,“小暮雨啊,你看我最後表現得怎麼樣?”

“讓他拿回去用么……他有必要用嗎?”

“肯定會啦。”晚笛說,“他都已經喜歡上你了。”

“我才不想被那個人喜歡。”我說,“我喜歡的是你。”

“我也喜歡你。”

晚笛拿起我的連衣裙,為我穿上之後,蹲下身輕輕梳理着裙擺。

“不過,我們應該快死了吧。”我抬起頭,不知不覺間,又已經到了世界被染成橘紅色的時候。

狐狸對小王子說,他們應該要有一個儀式,每天下午四點鐘見面的話,三點鐘的時候,他就會因為期待幸福而焦急,這是幸福的代價。

對我而言,天空泛起橙紅色,像秋天的果實一樣熟透的這個時間,就是如此。

晚笛和我的約會,已經結束了。

“是啊,應該快死了。”晚笛穿好衣服,拍打着身上的塵埃,問我道,“要不要進那個房子里看看?”

“不要,我超怕裡面的。老爸帶我過來,我都不敢進去。”

“都快死了,不進去看看的話,會很可惜的吧?”

“我們什麼時候才會死呢?”我靠在紅磚牆上,讓粗糙的表面蹭得我的後背痒痒的,“吃了蛇莓都已經一個下午了。”

“是因為吃得不夠多嗎,還是因為毒性發作要很長時間呢?”我問她。

“嗯……也許只是因為我們還沒有到該回去的時候。”

“對啊,畢竟你的故事還沒寫完。”

我想起了晚笛那個重寫了十遍的故事。她房間的桌子上,擺着那麼多寫作的報酬,一定不止寫了那十個小王子和狐狸的故事吧。只是唯獨這個故事,她想要為它找到一個最棒的結局。

 

“找到最棒的結局了嗎?”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