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庞大剑压正在前方成形,那名佣兵首领露出稍纵即逝的恐惧,他身后的那群佣兵更是惊骇莫名。

右手稍落,在手掌按下长剑的瞬间,剑身直接拄入地面,随即手腕一转,剑指朝天。

锵!

铿然一声,无名长剑飞离剑鞘。

比之先前更猛烈的剑气陡然爆发,剑指再挥,无名长剑如同流星坠地,落下长空。

划过一道清冽的轨迹,长剑携带可怕的剑压直指佣兵首领的额头。

而这时那名佣兵首领昂声怒喝,在那微微颤抖的声音中,斩马刀迎上当空压下的剑锋。

叮——!

尖锐而悠长的交击声爆发,斩马刀宽厚的刀刃上出现了裂痕。

擦出数点火花,长剑划过一个圆弧再次飞上上空,并不是被挡了回来,而是这一击只是试探。

在那名佣兵首领的视线中,我飞身而至,一把抓住长剑。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攻势。

与东方诸国其他真气系统的流派大抵相同,仙宗中的招式也分为外门、内门、嫡传三种,但这其中却有上中下三驷之分,所谓下驷,持剑发气、摧钢断岩;学至中驷,刃上绽芒、穿云裂岳;洞臻上驷,以气御剑、挟山超海。

在仙宗中,人以剑御气不过是下乘,真正高明的剑术是以气御剑,从而发挥出天马行空的剑路。

不过话又说回来,按李步虚那个老不正经的话来说,要是超拔出这三个层次,那就又是另一个境界了。

什么?你问我到了哪一个境界?

那当然是——

凌越三驷,别具一格!

飞身握剑,踏在长剑落下之前在空中残留的冻霜剑气上,我的身形呈现出短暂的凌空状态。

这种状况如同是施放了飞行魔法,在这个大陆上,人类也好、兽人也好,哪怕是精灵、魔族都没有飞行的能力,飞行魔法乍听之下不过尔尔,完全没有其他高阶魔法那样帅气华丽的名称,但实际上却是非常高等的魔法,即便是在大陆最高的魔法之地【苍耀之塔】,习得这一魔法的人也寥寥可数。

在一众人惊讶失言的视线下,剑刃陡转,蓝色的冰冻霞光错落轰下。

空中压制下,那名佣兵首领只有苦苦防御,鲜血与铠甲的碎片刹那被轰得寸寸飞裂。

不管是那些佣兵还是躲在角落里偷看的围观者早就骇然忘神,在他们的眼中,现场只剩下了那瑰丽的霞光剑气漫天飞舞。

不过数息,再也无法承受剑气,那名佣兵首领连连后退。

“老大!”

那些佣兵们齐声惊叫。

可在他们的叫喊中,那名佣兵首领却发出了狰狞而好胜的笑容。

看出他并没有弃战的意思,我稍停剑息,落下地面,依旧给他最后一剑的机会。

完全没有真气发动的预兆,缩地已经发动,剑刃拖地,在黄土地面上留下一道剑痕。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作下了一个看似自暴自弃的决定。

脱去笨重的铠甲,扔下沉重的斩马刀,他打算放手一搏了,红色的斗气在他身上蒸腾,是之前的那个秘术,红色的斗气在惊涛骇浪的剑气中逆流而上,舍弃一切技术与取巧,他打算以自身所有的修为来硬抗这一击,

说实话,眼前的这个家伙,我还是有些欣赏的,当然不是指他们的行事作风,而是那个在武道上的进取心。

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依然保持着不屈的斗志,这并不是每一个武人都有的意志。

接下这一招后,是如科尔泰一样在心中播下了一颗破境的种子,还是斗心崩裂,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剑锋斜扫,一轮冰月划出弦状的轨迹,剑气凝结为霜冻,继而与红赤的斗气冲突化为一缕白雾。

铮!

佣兵首领以一记重拳对上我的斜斩,斗气与剑气凝于一点爆发,这是第三招的最后一剑,身形相错间,攻防优劣看似五五平分,但我攻出剑劲却分成三波发动,在第一道剑气被蒸发扩散的同时,第二道剑气紧跟着发动。

轰隆!

地面耸动,以那名佣兵首领立足的地方为中心,在剑气爆发的同时,地面寸寸龟裂。

“咳!”

嘴角咳出血花,拳架松动的同时,佣兵首领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神智似乎也因为侵入体内的剑气而恍惚,他强迫自己稳住身形保持清醒,但这时第三波剑气已经毫不留情的爆发。

周身的斗气就像是气泡被从内部戳破一样四散崩溃,取而代之的是自经脉中破体而出的寒冷剑气,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自他胸前慢慢显现。

“这就是......真正的第四武境!?”

带着震惊与失落以及那不可名状的复杂情绪,那名佣兵艰难地转过头向我看来,那不是询问的口气,而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背对着他,我五指一抓,将远处的剑鞘收入手掌,然后旋剑入鞘。

就在这一瞬间,那名佣兵首领终于失去了意识倒落尘埃。

现场并没有喷射四溅的血雾,他就这么倒下了,因为伤势在爆发的同时已经被我以【冰月如弦】冻结住了伤口。

“老大啊!”

“可恶!”

呆然不过持续了片刻,在意识到了这场战斗已经结束后,那群佣兵急忙惊慌的向自家老大倒下的地方围了过去。

他们一行总共六人,除去倒下的佣兵首领,还剩下五人,其中三人手忙脚乱地帮着那名佣兵首领治疗,剩下两人满是怒火与恐惧的看着我。

其中那名佣兵剑士更是悲愤莫名,在他看来今天这事我纯属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要是我不替三虎出头,他们老大哪会有这无妄之灾?

不过,有一点他弄错了,先不说这次三虎压根就没惹你们,就是冲着你们这种一定要把事情做绝的作风,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这和当事人我认不认识无关。

说得更直白一点,那就是——我突然正义感过剩呗~

换了只是普通纠纷,我才懒得管呢!

“小风、老八,别在那里呆着了!老大的伤势还不至于送命,但是这伤口一样棘手!咱们得赶紧找个议医院治疗这个剑伤!”

“可是!副团,这家伙!”

“别说了!要不是你们俩这臭嘴,今天会有这事?老大还不是为了你们才出的头?!”

五人中年龄最大的络腮胡大叔瞪了那两个挡在我身前的同伴,大声教训道。

他眼神闪烁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害怕我因为之前佣兵首领的话而出尔反尔,对他们痛下杀手。

对此,我自然是心知肚明,又不是第一天出来蹦跶江湖的菜鸟了,哪能不知道人心险恶的道理?

为了表示自己会遵守前约,我反握剑鞘,将之一个旋转放在身后并且向后退了一步。

一见到我的这个动作,那名络腮胡大叔就不由喘了一口气。

他向我投来一个感谢的眼神,接着和另外两个同伴将佣兵首领扶起,他们三人一人将那些散落在地的盔甲与斩马刀拾了起来,另外两人则各自用肩膀撑起佣兵首领的一只手臂,将他搀扶了起来,因为那名佣兵首领体形巨大,同时也为了在行走时不产生颠簸,他们离去时的速度并不快。

临走前,那两个叫“小风”、“老八”的佣兵脸色阴沉地瞥了我一眼。

我明白,那是怀恨在心的视线。

他们一人是剑士,而另一个人则是负责防御的盾装骑士,看样子都有着不浅的修为,大概是斗气小成接近顶峰的水准。

从他们佩戴的武器与一些习惯动作来看,居然还是正规门派出身的斗气士。

【主人,那两个小毛头看起来对你很不爽啊,真不用我替你教训教训他们?】

【啧啧啧,明明就捡回了一条小命,居然还露出这么明显的敌意,我看如今的佣兵是素质大大不如从前了,换了老主人那时,这时候就该果断装怂献媚,等以后出息了再找回场子不就得了?】

【沙拉曼、谢尔芬,你们两个能消停一会不?一有热闹就这么闹腾,算我求你们了,现在就给我安份一点,行不行?】

诗萝:【......(冷视线)】

两人:【切~!】

心湖中的小剧场走过一幕,这场纷争也就这么草草结束了,虽然中间的三招之战让偷偷围观的人们大开眼界,但却没有什么重大的死伤,这多少让这条以民风彪悍闻名的小街住民们直呼遗憾。人头落地、生死豪情才是他们想看的热闹,要是能让警备团来插一脚那就更好了,这样日后饭后茶余的谈资就有得说头了!

在他们看来,我这不温不火的行事到底有些不爽利,连带那些从窗户里看向我的视线都有些鄙视。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什么样的林子出什么样的鸟!

东城区的居民也同样是冒险士、佣兵居多,但明显与这里的居民不一样,他们就是行事再粗鲁豪放,也不会这么唯恐天下不乱,更不用提绿茵城区的那么些富人了,以风气来说旧城区的居民也不大一样,只不过是同一个城市就有如此迥异的风气俗习,这座王都还真是有意思,不愧是当初神策王融合了北方平原各个民族的都市。

无奈地摇了摇头,向三虎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这时三虎中的老大还处于昏迷状态。坐在他身上的老二一个起身站了起来,我一挥手他和老三就很自觉的站到了一边,接着我一抬手就是一道冰冷的剑气射向老大。

“阿嚏!”

一个哆嗦,老大就清醒了过来,他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好像还完全弄不清现在的状况,他脑袋上的那个红色鸡冠头也耷耷拉拉的,整个人就像是只斗败了公鸡。

“怎么回事?人呢?那群佣兵呢?我难道是在做梦?!”

他视线逡巡了一会,然后本能地向自家两个小弟看去。

但老二老三却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们默不作声地指了指我。

随后,前一刻还迷迷糊糊的老大一个惊醒,仿佛突然间就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还不等我说话,他就一个跪地抱住我的大腿,嚎啕大叫道:“大哥啊~~~!大哥救命啊!!!!那帮佣兵想要我的小命啊啊啊啊!”

我擦!你这时间差有点过分啊......

我们这边都打完了,你现在才来抱大腿?话说之前你就做过这事啊,莫非是我一巴掌把你打得失忆了?!

满是无语地看着老大在那里耍宝,这时就连他两个跟班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们有心阻止自家老大在那里丢脸,但又怕我一个迁怒连他们也一起给扇了,于是只能犹豫不前。

“给我起来。”

“我不!”

“嗯?你说什么?”

“我就......啊——!”

脚上一个用力直接把老大给踢了出去,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房了?

拍了拍手,对着老二问道:“昨天吩咐你们的事怎么样了?”

老二怜悯的看了老大一眼,虽然那眼神中明显还带着一份鄙夷,但他依然老实的回答我说道:“木车准备好了,就等大哥你把血炎环给采回来,咱们就运去给悬壶堂的老板。”

他点了点身后的那辆木车,之前和那群佣兵起冲突的时候,他们还护着这辆木车,看来是真心想要做好这件事。

那辆木车看着挺结实,但我刚一走进,一股鱼腥味就扑面而来!

这时老大也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他一副邀功的小喽喽模样,搞得我有种再扇他一巴掌的冲动。

丫的不但很欠揍,而且还很可疑!

我有些怀疑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三个家伙,问道:“这车......你们该不会是从哪个鱼贩子那里偷来的吧?”

老大瞬间就紧张了起来,过了一会,他居然义愤填膺地说道:“冤枉啊!真是天大的冤枉!大哥既然交代了我们要正大光明的通过合法的渠道来弄车,那我们哪敢阳奉阴违?这车可是我们从南城老街坊手里买来的!那老人家因为上了年纪,如今渔业又不景气,于是在我们好说歹说之下这才把这车卖给了我们,我发誓老二老三绝没有死命压价,贬低商品价值!”

尽管老大信誓旦旦,可我还是有些怀疑,毕竟论演技,这家伙是相当的能做!于是,我向老二投去询问的眼光,只见他不声不响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感情这车还真是用来卖鱼的啊?还有,别以为你一副贞洁烈女的表情发誓,我就会相信你,你丫的发誓拿老二老三说事,不就是摆明了想把自己摘出去吗?!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老大絮絮叨叨的啰嗦,我直接扬了扬手指,这家伙立刻静若寒蝉。

啧,有这眼神,还废话这么多,简直就是找打!

被这么一闹,关卡那边已经有人登山了,居住在这边这个区域的人大多是身怀武艺的汉子,他们有人是上山打猎,也有为了采药、采矿而上山的,这些人都清一色背着一身装备。

这样一来,我也不好在这里和他们继续插科打诨。因为担心鱼腥味会影响到血炎环的质量,我临行前特别嘱咐三虎把木车给洗一洗,然后趁着中午晒干。

“你们三个老实在这里等我,少则四五个钟头,多则半天,在日落前我一定会下山。”

“这样啊......嘿嘿,大哥~~”

看着一脸谄媚并对我手中干粮垂涎三尺的老大,我脸皮一抖,顿时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这些钱够你们吃两顿了,那边的那个饭馆饭菜不错,你们可以花钱在那里等着。”

我指了指之前买汉堡的饭馆,然后递给他们三个银币。

交待完了这些事情,我这才返身向通往爱谢尔雪山的关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