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这一天的凌晨时分吧,绿茵侧城古董店【咏衡居】的老板塞利安开始准备打烊了,若在平时,这个在同行眼里做着清淡生意的古董店早就关门谢客了。

可今天是露德兰的国定假日,于是往常夜不迎客的咏衡居也破例将营业时间延长到了十一点。但就算如此,店里的客流量也没有多出哪怕是这么一点,不过,老绅士塞利安却并不在意这些,做古董这一行的本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人流与收入不成正比那是常事,只要卖得出一笔好生意,自然可以抵去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

而且店里就算真有亏损也不要紧,毕竟这家店的后台硬得很,哪怕是一年倒赔出去三四十枚金币,东家那边也不会太在意,说穿了这里是家族发迹前的祖业,只要东家在王都不倒台,那这家咏衡居就会永远开下去。

当初将这家古董店取名为“咏衡”,就是取了永恒的谐音,当然这其中也承了某位仙宗大法师的贵言——咏千古之道德,衡东西之奇珍。

将店门轻轻阖上,塞利安又拿起扫帚在过道上细细地清扫了一遍,尽管那里本就很干净,但微老的绅士仍然一丝不苟,他最后拉下挂在玻璃窗上的百合窗叶。做完这一切,今天一天的营业就算是结束了。

咏衡居表面看起来不大,但店铺后面却独立有一个小院子,小院子占地不大勉强能称得上是个露天后堂,一阵阵轻微的哄闹声这时正从那里传来。

热热闹闹的哄笑中不乏平民百姓的粗鄙之语,在这个以富人居多的绿茵侧城这样的言辞并不多见,有时甚至会引来别人嫌恶的目光,可塞利安却并不见恼怒。

“这帮家伙,都叫你们少喝一点了,这通宵到了明晨还怎么回去?”

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那神情竟是无奈与担心居多。

轻轻弹了弹袖子,迈出稳健的步伐,塞利安向后院走去。

推开院门,就见到十几个男人正围着炭炉,坐在那里吃着宵夜,他们这时已经喝得面红耳赤,有个别人甚至还踩着凳子在那里高声吹牛,那胡言乱语的样子看来是已经醉了。

男人们中有人见着这位穿得优雅体面的绅士,他们立即站起身来,一把拉住他将他也拖进了这场粗俗得不能再俗的酒席中。

“老塞啊老塞,你来得正好!你给我评评理!老徐他说神策王陛下当年曾经因为拔不出圣剑而被湖之精灵给教训过,你说他这是不是胡扯?!”

“怎么着?!你这是怀疑我的话啰?塞利安你说说,我这故事有错没错?”

“啊呸!你个糟老头自己都说了那是故事,还敢嘴硬?”

“你你你你个小兔崽子竟然如此不敬老?”

“我今儿个就说你了怎么样? 先王陛下是什么人,那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物,他想办的事哪有做不到的?你这是毁谤先帝!”

“什么?!我毁谤先帝?老头子我当年还亲眼见过先王陛下呢!他老人家自然是天底下顶厉害的人物,可是人就有失败的时候,像你这样的愣头青可不就是陛下常说的‘无脑残粉’吗!”

“好你个老徐!你敢骂我?!”

“两位,我说两位,你们就不要吵了。今天是休耕期的首日,明天大家还要一起去看日出,我看现在还是和气为上,和气为上。”

被一老一少两个庄稼汉扯住纠缠不清,这位平时只管坐堂鉴定的老板只好连连讨饶,拿出国定假日的茬来打哈哈。

他端起围炉边上的酒杯,也不问这酒杯有没有人喝过,就这么敬了两人一回,然后一干而尽。

按照王国的习俗,在这一天的最后时刻,从事农业工作的人们会彻夜不眠等待着第二天清晨照射大地的第一道阳光,这习惯类似于华夏的守岁,不用说,自然是那位神策王干的好事。

西城区那边的游行活动这时已经接近尾声,可热闹的集市却会通宵举行,绿茵侧城这边多是富贵人家,闹腾的人并不多见,咏衡居的这幅场面放在这个城区实属罕见。

那群坐在围炉边的男人们这时都见到了塞利安,他们一拥而上,围住了这位老绅士,这个向他敬酒,那个搂着他的肩膀醉醺醺地和他说话,看得出来塞利安在这群庄稼汉中确实是很有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