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雷下,问数其六,双地相叠,位在最上,君子之器,南冥往溯。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见那个谜语不由就是一怔,原本以为许天一出的题目多是通俗易懂的简单题目,但这个谜语却和之前的那些谜面完全不同,依旧还是四字一句,但一遍读下来却让人直感坠入五里迷雾、玄之又玄,完全不知所云,

这下别说是猜了,有的人干脆甚至就连谜面都没看懂,人群中还有些自诩博学之人当场就纠结了起来。

那头事件中心的三人也是同一个反应,短短二十四个字居然让前一刻还火药味十足的三人同时安静了下来。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对着那块竹牌指指点点,相互交头接耳之际,他们都在问那个谜面是什么意思,但过了好一会都没人能给出一个解释。

“这、这是什么谜语?为什么每一个字我都看得懂,可连起来我又完全不知道它在讲什么?!”

麦柯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懊恼地责问许天一道:“这是什么破谜面?摊主你这该不会是乱写一通,故意刁难我们吧?”

“岂敢岂敢,不才经营生意一向以诚信为本,这谜面保准有谱。”

许天一很自信的笑了笑,那态度确实是让人看不出他在撒谎,这时白髯老人忍不住就讽刺麦柯希道:“臭小子不学无术,还要反过来怪摊主出谜太难吗?”

“哼…...老头,你说的这么了不起,那你一定猜得出来谜底喽?”

“呃——这个…...杀鸡焉用牛刀,这等谜语岂用老夫出手?贤侄…...?”

“呿——!”

看着老人一副没羞没臊的样子,麦柯希立即就是一个中指,而老人很自然的就无视了他这个动作,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名年轻先生,在他命令的眼神下,那名年轻先生只得上前几步与红衣女子以及我们公会的那位大冒险士并排而立。

趁着这个时候,我向谢尔芬她们问道:【怎么样?猜得出谜底吗?】

【唔唔唔——好难啊,温蒂尼完全猜不出来…...那个瘦瘦弱弱的书生就是主人的朋友吗?看起来有好博学啊~】

温蒂尼首先败下阵来。

接着沙拉曼兴奋地举手喊道:【我!我!我!这个我知道,以前老主人说过君子之器就是剑的意思!】

最后谢尔芬凑到我的跟前,故作可爱的挖陷阱道:【主人,她说是猜武器唉,而且又是剑器,你不是剑圣吗?不然你猜猜看?】

哼哼~想给我挖陷阱,看我出丑?

两个字——做梦!

面对如此明显的不怀好意,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的说道:【谜底是十六月夜幻胧蚀。】

【…...哎?哎——?!!】

完全没想到我会知道答案,而且还这么快,谢尔芬前一刻还保持着那个装可爱的样子,接着就大叫了起来。

吃瘪了吧?

别的我没把握,可这谜面恰巧是由卦象变化而来,再加上关窍还是《易经》、《庄子》上的词句,那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初为了学《南华剑经》,我可是没少读这两本书,更别说我没穿越前就对这些古籍很感兴趣,能才猜出来本就在情理之中。

【哇啊啊!主人好厉害啊!】

【十六月夜幻胧蚀?是那把黑金魔剑吗?】

【咕咕咕,你不会是瞎编的吧?温蒂尼、沙拉曼你们不要被骗了!他可是笨蛋主人,哪会这么聪明…...】

“谜底是十六月夜幻胧蚀。”

谢尔芬不甘心地想要反驳我,可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有一个声音说出了和我一样的答案。

一个吃惊,她立刻瞪大眼睛向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出声的人正是那两个一老一少中的青年,人群中先是一阵骚动,然后又很快安静了下来,他们都想看看这答案对不对?

只见那名年轻先生笑着对许天一问道:“不知在下说得对不对?”

许天一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拍手答道:“是极是极,先生所言不差,谜底正是十六月夜幻胧蚀。但不知何以作解?”

轰的一声,周围立热闹了开来,除了红衣女子与麦柯希面色不佳外,其他人都好奇地看向那名年轻先生,想要听听他是怎么解出这个谜底的。

那名三十来岁的温厚青年也不卖关子,他走到那块竹牌前缓缓解释说道:“天上雷下,谓之无妄,无妄其六,是为阳数,又云:无妄,行有眚,无攸利。眚者灾也。双地相叠,是为坤卦,最上属阴,名曰上六,易经云: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玄黄者,黑金也。而在东方诸国,剑被称为君子之器,仙宗《逍遥游》中开篇既有:南冥者,天池也。溯者,逆流而上也。整个谜面倒过来就是:天池之剑,黑金之灾。整个大陆上有此盛誉的,自然是那把曾在帝国历史上出现的魔法剑【十六月夜幻胧蚀】了。”

年轻先生恺恺而谈,将一个谜面分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立时引得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叫好,待得人声渐息。

许天一收起折扇,对着他一拱手说道:“佩服佩服,这位仁兄不但学识广博,而且对于帝国历史也颇有研究。‘三月春风入湖城,最是美景负盛名。天池底下凶兽鸣,一声惊雷化黑金。莫道人命如薄纸,半城桃花尽凋零。从故园此作荒墟,十六月夜幻胧蚀。’此题谜底正是十六月夜幻胧蚀。既然能猜得谜底,那这幅《太巍钓台图》的仿品自然该归仁兄所有,还请收下。”

许天一说着就要回身去取那副《太巍钓台图》,不料人到中途却被一只素手按住,他微一吃惊,一回头只见抓住他手臂的正是那位红衣女子。

以为那名女子想要悔约,许天一微微皱眉,可还不等他说话,红衣女子就急冲冲的向他大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太巍钓台图》的仿品?这幅画是《太巍钓台图》的仿品?!”

“是,不才是这么说了,姑娘你这是何意?”

那名红衣女子脸上满是动摇,他死死抓住许天一的胳膊喊道:“不!不可能的!这金光分明就是蛟龙精血所发出的光辉。怎么可能是赝品?!”

那语气与其说是在质问许天一,还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看她的神情,就好像是刚看到了绝大的希望又一下子落空了一样。

唯恐她一时情急伤了许天一,我挤开人群,接口道:“这幅画确实并非真迹。”

一见是我,许天一顿时大喜道:“源兄!”

他挣扎了两下,却没能挣脱出红衣女子的手掌。

我对他点头一笑,示意他放心,步子一迈,我来到他们跟前。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你先放开我的朋友。”

一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边不着痕迹地发出一道真气,微微一震,如同雷火交并,电光与炎气一闪而逝,扩散之间一股气流横扫而出,直接将周围的人震退数步。

早看出来这名异国女子不简单,但这股猛烈的炎雷气之还是出乎我的意料,如此远超同一境界的斗气委实少见,这位少女的来历有些让我有些琢磨不透啊…...

红衣女子手掌被震离许天一的瞬间,她身后的那些异国武士立即齐声拔刀,凶悍之气勃然而发,这濒临杀气的危险气息让周围的人群一时惊呼。

可是那名红衣女子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右手一挥,阻止了属下们的行动。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她将眼睛眯成一条细线,死死的盯着我,锋利的眼神犹如猛禽。

“这个简单,许兄借画一用。”

无视少女的威胁,我和许天一对视一眼,双方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微微点头后,许天一便将那副《太巍钓台图》的仿品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将画卷一抖,让整个画面照射在已近西山的落日下,借着这一天中仅剩的夕光,只见墨色迷离的山水上顿时泛出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那金光丝丝缕缕连成一片薄雾漂浮在画面之上,一时间竟将那副《太巍钓台图》上的太巍山湖映照得朦胧缥缈。

被这奇像吸引,一时退却的人群此时又围了上来,趁着这时机,我点了点画卷解释道:“姑娘,你刚才也说了,真正的《太巍钓台图》会因为由蛟龙精血制成的墨彩而散发出金光,这一点确实没错,但在墨彩之中混入星霄精英同样也能达到这个效果。不过,真正混有蛟血的《太巍钓台图》所发出的金光应当是浑如天成、如极光罩湖,而混入星霄精英的赝品所散发出的金光却是断断续续。这幅画到底是真是假,你可以自己仔细看看。”

被我这么一说,包括那名白髯老人和麦柯希在内,在场所有人都向那金光看去,果然如我说,那片金色薄雾乍看之下不分彼此,可细一看就会发觉其实金雾之中星星点点,一粒一粒金星间断零星。

“哎呦我的娘嘞,果真给那个青年说中了,这幅画果然是假的。”

“爸爸,你看你看,那个金雾好漂亮,就好像是星星一样。”

“姑娘你认了吧,这幅就是假的。”

“开了眼界,真是开了眼界了,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这等奇闻。”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这难道真是赝品?”

周围一片吵杂,可那名红衣女子还犹自不信,这时一直静静旁观的那名年轻先生突然出声道:“星霄精英材质特殊,日夜之间其性殊异,若真混入星霄精英,那此画入夜之后再以真气贯之则会呈现出星云银光,姑娘若是不信,倒是可以试试。”

那名红衣女子看向年轻先生满眼狐疑,但她生性果决,不过片刻就咬牙道:“好!我就信你的话!”

她一伸手便要我交出画卷。

什么意思?这就要我把东西给你?

验证也是我来验证啊?再说了这画卷又不是你的,你这样不会太霸道了吗?!

我别过头用眼神征求许天一的意见,只见他也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接过画卷,这时候只不过刚好日落,天幕半亮半黑,可那名红衣女子明显是个急性子,她完全不等天黑就将画卷全部摊开,她那些异国随从也不知是从哪里拿出了一块极大的黑幕,将少女身后的半面天空给遮住。

失去了夕阳的照射,画面前的金色薄雾立时消失无踪。

正当她要将斗气灌入画卷之中时,年轻先生适时提醒道:“姑娘,还请不要使用雷属性的气劲,星霄精英遇雷则燃,以在下观之这画卷的纸面非是什么特殊材质,一旦燃烧此画卷可就真的毁了。”

红衣女子顿了一顿,然后一个点头,她的手上浮现出一阵形似冷气的浮游颗粒,那股冻气沿着画轴迅速灌入整个画面,瞬间那副《太巍钓台图》的仿品再度泛起了一阵光雾。

“哇!快看、快看,那个雾气果真是银色的!”

“那么说来这幅画果然是仿品。”

“我就说许老板是个诚实人嘛!他哪会胡乱骗人?”

周围的人群一看到那片雾气就议论了开来,有人大发感概、有人过足了眼瘾、也有人装模作样做起了事后诸葛亮,一片吵吵闹闹中,那名红衣女子面色不霁,她颓然将画收起,然后默默无语地将它还到了许天一的手上。

不再多做纠缠,既然知道这幅画并非真品,那名红衣女子倒也干脆,她一个旋身像是已经对此地失去了兴趣,之前还和白髯老人、麦柯希对峙的那股凌厉气势就好像没有出现过一样,她就这么带着那些异国武士准备当场离开了。

可还没走几步,一个挑衅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说美女,就这么走了不嫌没面子吗?该不会你才是个软炮的花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吧?”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只见我们公会的那位高级大冒险士先生左右抱着两名娼妇,对着那个红色的背影就是一顿嘲讽。

看来他是不准备就这么放过那名红衣女子了,虽然我暂时还看不出这位麦柯希先生的武境有多高,但绝不会超出蓝捷朗的水准,而那名红衣女子就我刚才和她那一瞬间的交手来看,只怕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自取其辱啊自取其辱,你说要是待会他被人打败了,会不会就这么顺势被砍死了?

还真是会给我惹事,好歹同属一个公会,到时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么一想就觉得好麻烦啊…...

“你说你是冒险公会的冒险士吧?”

出乎意料,那名红衣女子居然没有当场暴起杀人,而是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手,麦柯希也愣了一愣,但仗着艺高人胆大,他依旧不改轻浮的态度,用一种很敷衍的口气回答道:“是啊?怎么,美女你是想要杀上冒险公会,还是有事想要委托本大爷这紫银冒险士?事先说好本大爷的档期可是很满的,小鱼小猫的委托本大爷可没兴趣。”

“一次!看在【夜魔杀手】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你最好祈祷下次不要再遇见我。”

那名红衣女子极为冷漠的看了一眼还在原地装嚣张的麦柯希,她用手轻轻一撩披在红色沙幔下的长发,霜星般的冻气随着她的这个动作静静扬起,犹如天女降临,若有若无的沙幔下曼妙的身材竟是风情万种,不止麦柯希,在场的大多数人不由看得呆了。

【哇~!好漂亮的人。】

虽然看不见她的真容,但温蒂尼仍然在我心中称赞道。

那边,还不等麦柯希回应她的话语,那名红衣女子已经再度转身。

“记住只有这么一次。”

她的视线扫过麦柯希,然后停留在我的身上,透过那层半透明的白色面纱,她嘴角勾起一个愉快的弧度。

“你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我记住你了。”

留下最后的这句话语,红色身影渐渐隐入人潮,唯有那一丝冷烈的冻气还飘荡在原地,

 

靠!这女人搞什么?

记住我了?为什么要记住我?向你挑衅的明明是这个傻缺的中二货自恋狂好不好?

为什么要迁怒到我的身上?

真是搞不清现在的女孩都在想什么,我一个路过的好心人士,为什么非得要被你记恨?!

【呃——主上,我觉得那位女性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啊。】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诗萝你就不要为她说好话了,算了,反正以后我估计也不会和这嚣张的娘们扯上关系了。

话说她身上的那个冻气是怎么发出来的?又不是魔族,普通人类能会有这种带有属性魔素的体质?

嗯嗯,好奇!

【喂…...诗萝,笨蛋主人该不会是认真觉得那女人是在记恨自己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

【…...真的假的?!白痴啊——!】

 

红衣女子一离开,现场的热闹就减了一半,再加上画卷的谜题也已经被解开了,看热闹的人自然就走了大半,剩下的少部分人有想继续猜谜的,也有想要买一些东方特产品的,但绝大部分人还是想看看我们公会的那位金灿灿先生还能做出什么妖来。

“源兄,这次多亏你解围了,哎呀,现在我回想起刚才的情形来,倒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哪里的话,以我们的交情,言谢那是多余,倒是许兄你这摆摊做的生意让我很意外啊,贸易街做生意的黄金时段,给你拿来猜谜送礼,我估计全王都也就你这么独一份。”

知道我这是玩笑之语,许天一也不介意,他也打趣我道:“可不是吗?否则怎么能引来源兄你这位如今红遍大街小巷的王都名人?”

“我自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岂敢岂敢,应该是不才我虚席以待。”

说到有趣处许天一将手中的画卷一转,这个动作同时让我们注意到了这幅当初在卡尔托小镇买来的仿品,一想到当初我们被怜月教训的那一幕,我和许天一不由相视而笑。

“这位先生,依照规矩这幅该归先生所有,还请收下。”

寒暄已毕,许天一便如约将画卷递到那名年轻先生跟前,不料那名年轻的先生却摆了摆手拒绝道:“摊主说笑了,此画虽曰赝作,可落笔之间功底十足,并非普通劣作,再者星霄精英珍贵非常,这幅《太巍钓台图》篇幅不小,用量自然可想而知,因此此画纵使非是真品也该价格不菲,在下不过侥幸猜中一谜题尔,岂敢不费毫厘收下这等贵重之物?”

咦?这位仁兄相当有眼光啊!

当初,怜月就是这么教训我和许天一的,他能看出这幅画的价值,看来也是一名资深的收藏行家。

这位年轻的读书先生一身冲淡平和的气质,待人接物更是和煦沉静,再加上那张堪称典型的路人模版大众脸,瞬间就让我有种同类相亲的好感。

毕竟你看,大家都是拿来衬托主角的NPC属性援助角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