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就这么向前走到人群的外围,谢尔芬她们仗着能飞行的优势,这时早就飞到了人群的中央,而我则伸长脖子向那个白幡的底下望去,只见在一个摆着各式东方特产品的摊位上坐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那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身儒雅的青衫,脑后用逍遥巾扎住头发,手上拿一把绘有清风明月的折扇,那人不是许天一是谁?

之前看那块白幡,我就觉得有可能了,要知道现在可是整个贸易街做生意的黄金时段,在这种时候反而打出一张猜中谜语就白送货物的幡子,能做出这种亏本生意的,除了我这位醉心琴棋书画的许兄外,还能有谁?

他的摊位并不大,但胜在货物新奇精致,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放着一幅画、一只香炉和一把八卦桃木剑,想必那应该就是猜谜的头等彩头了。

摊位的前方还架着一个架子,上面用一根绳子挂着许多竹牌,上面各自写着谜语。

因为新奇而且货物也不错,摊位周边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有人是为了看热闹、有人则是为了图个乐子寻寻开心、还有些人纯粹就是冲着免费奖品来的。当然也有真心喜欢那些东方诸国的特产而想买一些的顾客,对于这些客人,许天一倒也是来者不拒。

这时在许天一摊位前猜谜的是一对父子,他们看上去并不是很富裕,小男孩看上了一个作工精良且价格不菲的士兵土偶,那父亲原本是不肯的,但经不起儿子的软磨硬泡,于是便让儿子试一试能不能猜中谜底,若不是猜不出也好叫他死心。

“身子方方,头上尖尖,顶天立地,不避风雨。打一王都建筑…...”

那个男孩拧着脖子在那里绞尽脑汁,他低下头重复着那个谜面,看他那个满脸通红焦急的样子,应该是想了有好一会了。

“是什么呢?是什么呢?怎么这么难啊…...”

那谜面看着简单,却又不知所云,周围的人也感有趣,于是纷纷私下猜测,一下子就让原本吵杂的环境更加喧闹了,被周围的声音吵到,那名男孩气恼地喊道:“你们不要吵啊,我原本猜出来的答案都被你们给吵没了!”

被那男孩面红耳赤的一闹,周围立刻就发出了善意的笑声,那名父亲见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连忙向周围道了一声谦。

反倒是许天一并不着急,他轻声向那个小男孩说道:“不急、不急,再好好想想。”

露出微笑,许天一打开扇子轻轻帮他扇风,耐着心思等着那个男孩想出答案。

大概是被扇子扇出的清风抚平了心绪,那个小男孩又安静了下来,他再次认认真真的思考了起来,看着他那努力的模样,谢尔芬她们也飞到了他的身边,虽然看不见她们的身形,但三匹小妖精却在悄悄的为他加油。

这时,在人群中突然有个和煦的声音说道:“夫子,‘身子方方,头上尖尖’你看像不像一个朝天的钉子。”

接着一个雄浑老壮的声音答道:“贤侄,你这也太不知民间俗事了,那钉子可是圆形的,哪有方方正正的钉子,通体四棱八正的那是铁槌!”

“是啊,夫子教训的是,说来这钉子也不够大到顶天立地,这话倒是学生愚钝了。”

“四四方方的槌子?而且还不够顶天立地?啊…...!”

被这一老一少两个声音一搅和,那个小男孩居然灵机一动想出了答案,他兴奋地对着许天一说道:“我知道了!谜底是立在中央城区的方尖碑!”

对于他这个答案,许天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应,他微笑着为小男孩鼓掌道:“不错不错,答案正是中央城区的方尖碑。”

这一下,周围的人群也纷纷鼓起了掌、叫起了好来,在这掌声下,那个小男孩从许天一手上接过那个士兵土偶。

他得意洋洋地向自己的父亲一扬脑袋,神情很是骄傲。

而他的父亲则有些踹踹地向许天一说道:“许老板真是不好意思,孩子实在是太任性了,这土偶应该很是昂贵吧?要不我还是付钱吧…...”

“大叔说的哪里话,事先已经说好了‘猜谜赠物,分文不取’,令郎能猜出答案,那这奖品自然归他。”

“是啊,爹。这是儿子凭本事猜出来的,又不是坑蒙拐骗偷来的,你干嘛要付钱?”

那小男孩见猜出了谜底自家老爹反要掏钱,不由就嘟起了小嘴。

一看他那个神情,许天一就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示意他不要生气,只听他继续说道:“大叔你就不要客气了,做商人诚信为本,你再这样可就是要坏了我的声誉,不才就是脾气再好可也要生气了。”

“这、这个怎么好意思?”

那名父亲还想拒绝,可最后在许天一的坚持下,这名本分老实的男子只好臊着脸让儿子收下了土偶,他们就这么走出人群,父亲虽然嘴上数落着儿子,但那眼神却充满了慈爱。离得摊位稍远,那名小男孩还回头向许天一挥了挥手以做告别。

许天一轻轻一关折扇,同样也向他挥手告别,那样子竟是潇洒非常。

经过这么一闹,摊位周围就更加热闹了,这位年纪轻轻又风度翩翩的才子商人别说是女性了,就是同为男子也不免心生好感。

要不是知道他家有娇妻,我这时候都有种冲上去痛扁他一顿的冲动了,像他这种长得帅又温柔善良的小白脸可不是浪费女性资源吗?!

最好的证明就是现在周围已经有不少女性花痴的向他投去爱慕的视线,就连谢尔芬她们也好奇地围着他飞来飞去。

切!一群人夫控!

又过了一会,热热闹闹的摊位前,不断有人来猜谜或是买东西,许天一不愧是专精琴棋书画的文人商客,出的题目虽然朗朗上口又不失风雅,可偏偏难得出奇,别说是那三件放在摊位正中间的大奖了,就是一些个中下等的奖品也没几个人能凭本事免费拿去的,这样一来那三件头彩便更加无人问津了,偶尔有一二个人能猜出谜底,也都是普通的物品。

谢尔芬她们哪里见过这等有趣的场面,这时早就摩拳擦掌的怂恿着我上去猜谜,按照她们的话说,我只出嘴,动脑筋的事由她们承包,其他两项不说,对于那副在夕色中散发出点点金光的山水墨画,谢尔芬却是很有兴趣。

仔细朝那里一看,那副画不就是之前曾被怜月指出破绽的《太巍钓台图》的仿品吗?

在心中把这事跟谢尔芬一说,结果她不但没有因此而打消猜谜的念头,还对怜月产生了兴趣,她兴致勃勃地说道:【嘿~小小年纪就有这种见识,笨蛋主人下次去看这位怜月小姐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什么?!让你们这两个女仆小暴君和金桔子公主见面?

这是要傲娇小笨蛋VS傲娇小笨蛋的节奏吗?

嗯!光是想想我就忍不住脸黑…...

 

被三匹小妖精磨得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只好认命,反正之后也要和许天一打招呼的,也不差这么点时间,我正要上前,可在这时许天一的摊位那里竟然又出了热闹。

只见他身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三拨人,总共有七八个的人物中,右手边是一老一少两个看着就像是读书人的先生,中间则是四个穿着古怪的外地游客,他们周身服装皆红,腰缠弯刀,唯一的一名女性还带着半透明的白色面纱,他们这一行人隐隐以那名女性为首,而最奇怪的是左手边那几个,那是一个左拥右抱的英俊男子,他身上穿着一件极其华丽的黄金铠甲,身后还背着一把夸张到极点的双手剑,那两名被他搂在怀里的女性看样子应该是高级娼妇,他们旁若无人地在那里调笑。

“哎呀,麦克你看,那位年轻摊主好帅气啊,吟游诗中叙述的书生才子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帅?有本大爷帅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

“呵呵,讨厌~你较什么真啊?说到帅气,这王都除了苏安卿以外,有谁能比你帅气呢?”

“‘除了苏安卿以外’这几个字是多余的!苏安卿有本大爷这么平易近人吗?苏安卿有本大爷这么能打吗?他苏安卿有我这么阳刚吗?”

“是是是,你是大英雄,你是绝世美男子好不好?是我说错了,哎呀,你不要摸我的屁股啊,啊~真讨厌~”

“麦柯希大人,那位摊主卖的画我好喜欢啊,金光闪闪的,你能不能帮我买下来?”

“这有什么?还有不是说了吗,别叫我麦柯希大人,要叫麦克。叫昵称,这样才显得出我们亲密呀~”

那名男子抱着两名娼妇腻腻歪歪的在一旁秀着下限,全然不顾周围投来的尴尬视线,而那两名娼妇似乎也是习惯了他这种放荡的作风,居然没有半点不快。

他们的这种行为直看得对面那位老先生眉头大皱,而那名异国女子更是目露鄙夷,倒是许天一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悠悠哉哉地坐在一张小竹椅上,一把清风扇扇着清风,浑没把眼前这出闹剧放在眼里。

“摊主,这幅画叫什么来着,我买下来了!多少钱你只管开价!”

那名男子豪气干云的大手一挥,中间甚至还抽空用手指弹了弹额前的刘海,他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帅气的姿势,然后咧嘴一笑,白亮的牙齿“叮”的一闪。

瞬间,那股自内而外的风骚之气立刻让周围的空气下降了三度!

笨、笨蛋!这家伙是笨蛋啊!而且还是那种我最头疼的自恋狂笨蛋!

对于这个中二到不能再二的动作,许天一居然还是没有丝毫动摇,他不慌不忙的合上折扇,然后用扇头指了指脑袋上的白幡,笑着说道:“不用钱、不用钱,只要阁下能猜中在下的谜语,这幅画不才拱手相送,分文不取。”

“什么?你想考本大爷的才华?不知道本大爷是谁吗?”

那名金灿灿的男子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名人一样,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接着一昂那个金灿灿的脑袋,配合着他这个动作,周围的人群齐齐向他看去,可等了半天都不见他有什么下文。

…...这家伙该不会是在等着周围的人认出他吧?

“咳!”

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无奈观众们实在不给面子,现场一片冷清,那边的红衣女子更是露出一副看白痴的眼神。

尴尬之下,他只好自问自答道:“都听好了!人称东城最酷最帅最时髦的巨剑战士!男女老少无人不倾慕的好男儿!冒险公会首屈一指的帅哥!美少女们的救世主!这就是我!麦克(记得拖长音+卷舌)!”

末了他又高喝一声——

“呔——!”

随着那个浑似公鸡打鸣的声音,两名娼妇立刻很有眼色地退到一边,只见那名男子先是原地跳起,然后一个空中旋转,最后在落地的瞬间,他迅速摆出一个可以媲美某位教皇的王之姿势。

叮——!

白亮的牙齿再次一闪,仿佛连黄金铠甲都放出耀眼的金光。

只听他在这金光的映照下,抑扬顿挫地高喊道:“没错!本大爷就是钢山铁岳的麦柯希!”

震惊于眼前的奇景,周围一片寂静。

“麦·柯·希!”

他又再次强调了一遍,但是周围仍然一片寂静,突然,啪嗒啪嗒。

“呀~~~!麦克好帅!”

“麦柯希大人快抱我!快吻我!”

他身后响起了掌声和尖叫声,是两名娼妇。

所有人再次震惊的看向他们,见过自恋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白痴。

话说他刚才说了吧?冒险公会…...而且还是钢山铁岳的麦柯希?

这不是我们公会的紫银冒险士吗?!

不是吧?白菊亭有一个蓝捷朗就够污的了,现在又来了这么一个奇葩,难道说王都冒险公会的高级冒险士都是不正经的白痴吗?!

大概所有在场的人都和我是一般心思,大家尴尬地向许天一看去,想看看他这位事主会有什么反应。

谁知这位书生气多过商人气质的美男子居然抬手一揖,从容不迫地恭维道:“哦,原来是冒险公会的紫银冒险士麦柯希先生,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不愧是许大官人!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也是个神经粗到不行的人!

“嗯!客套话就免了,快点出题吧,不要耽误本大爷和两位美人的春宵一刻!啊哈哈哈!”

或许是很满意许天一的应对,金灿灿的麦柯希先生再次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他一张双臂,那两名娼妇立刻就似乳燕投巢般地投进了他的怀抱。

这一边是春风得意的大冒险士,而在另一边,另外两拨人也在悄声交谈——

“小姐,那幅画难道是《太巍钓台图》?”

“八九不离十,画上的金光极有可能是蛟龙精血所致。”

“那东陵先生和神衍真人留下的那剑谱……”

“不必多说,这幅画我们拿下就是!”

 

“小岳,你也上去试试,那个傻不拉几的金发刺猬头让老夫很不爽啊,这种人的存在简直就是拉低了露德兰的人均智商,不教训不行。”

“夫子,我们这趟出来是散心的,还请注意分寸。”

“明白,老夫是读书人,自然晓得轻重,换了平时早就一拳打爆他的狗头了。”

“这…...唉,好吧,既然夫子这么说了,学生遵命就是。”

 

这边,许天一正想说话,不料一边的红衣女子却在这时横插一杠,她上前一步英气逼人地说道:“慢着!那副《太巍钓台图》我志在必得,摊主你要猜谜也好,金钱买卖也好,我都照规矩办事。但这画必须给我!”

那名蒙着白纱的女子一看就知道非是等闲人物,她虽然穿着一件阿拉伯风格的舞娘红裙,可浑身的斗气却汹涌如潮,而且她身后的那几名随从也并非庸手,精悍的气势有如杀人如麻的悍匪。

“美女,你这么抬杠是什么意思?本大爷可不是那种标榜不打女人的伪君子,你最好不要挑衅我哦。”

可金灿灿的麦柯希先生却全然不顾这些,他偏了偏头就像是在面对一位千金小姐一样从容调侃,那份态度倒是有几分高手的气势。

可那位红衣女子却完全不买账,她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直接呛声道“挑衅?你一个软炮的花花公子配我挑衅吗?”

“软、软炮?!”

不曾想自己“怜香惜玉”的态度居然让人怼了,麦柯希不由眼睛一瞪,顿时哑口无言。

“而且还美女?哼,你都没见过我的真面目就敢这么叫,可见你这个人油腔滑调、为人不实!”

被红衣女子毫不留情的一顿连击,金灿灿的麦柯希先生就算是再自恋这时也知道对方是在鄙视他,况且他又不是真弱智,这点分辨还是有的。

他杀气腾腾的向红衣女子投去可怕的眼神,但对方却毫不畏惧地迎上这目光,临了她还冷笑着嘲讽道:“如果露德兰的人个个都是像你这样的白痴,那我看这国家也算是完了。”

她这话一出,立马惹得周围的人纷纷起哄,在场的人虽然并不全是王都本地人,但这样张狂的态度还是惹得人们不快,再怎么样,也没有在别人的国境里还敢这样开地图炮的。

而那位读书人打扮的老人更是再也忍不住脾气,他沉声道:“露德兰的人自然不会都像此人这般白痴。但姑娘,眼下不过是商品竞争,你何必以偏概全,出口伤人?”

“怎么臭老头,你也想掺一脚?”

“脾气很冲嘛?很好,老夫就喜欢你这种年轻人!”

那位老先生转过头对同行的年轻人问道:“果真是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若何?”

那名看着普普通通的年轻先生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君子动口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