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尸山满目、斗气扑面,凶戾的气息好像光是看着就要将人吞没其中,旁观的各位圆桌议员们莫不心惊胆战,他们齐齐心中一紧,生怕眼前的那两根救命稻草就这样陨落当场。

便是知道零实力的安妮也不经为他暗自担心。

然后,所有注视战局的人就看到大管家在原地消失了。

不是加速法或是瞬影,而是实实在在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别说是踏破地面的声音了,就连提步扬起的气旋也没有。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那名罗具家的管事提起随身的佩刀。

双脚稳立不动,双手紧握刀柄,象征着暗属性的魔素在零周身汇聚成漩。

他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的高大男子左卫门,淡淡说道:“首先是你。”

平静的话语却使得凶狠如左卫门心头一跳,跟着他就见到眼前稳若泰山的男子双眼一凛——

“天元·零!”

招式名称出口的瞬间,空气中的魔素急速升腾,竖立在零身侧的佩刀一个下落,黯淡的魔法气漩就放射出无数紫黑气芒。

败退!

不想死的话,便只有败退。

受到强烈的气芒冲击,左卫门不得不放弃突袭,改为后退。

随即,在他身后的兽男也开始举起双臂改为防御,

这一波攻势立竿见影,在逼退两名鸦山凶徒的同时,也确保了紧随两人其后的尸群无法前进。

一条绝对的防卫线出现在了零的身后,残存的骑士们这时已经在他身后列好阵形。

这位将近三十的男管家绝非普通高手!

圆桌议会的各位高官们纷纷惊疑于罗具家何时多了这样一位武道高手。

与此同时,在更远的地方,在尸群的尽头,一道黑影蓦然炸开,现场尸人的数量开始锐减。

很明显是大管家出手了,他并没有选择正面迎击尸群,而是选择从尾部消灭它们,以此来遏制住源源不断的增援。

理论上尸人是不死的存在,只要一口怨气不散,就是斩断了脑袋,砍断了四肢也照样行动,能够彻底消灭他们的唯有神圣魔法。

但大管家明显不是神职人员,所以他采取的作法是——打到你尸骨无存!

如黑影一般的斗气与蓝捷朗的【封魂之腕】看似极其相似,实则原理大不相同。

它们或将那些尸人吞噬殆尽,或如千刀万剑将这群活死人斩成碎片。

蒙塔诺家的大管家乃是在王都除泽芬以外,最强的三位大宗师之一,自不可与一般武人相提并论!

他、塞利安、老图那德卿都是上一代的武道高手了,以实力论,三人不相上下,但塞利安和大管家为人淡泊名利,肩上也没有多余的担子,所以名声不如后者那样响亮。

两人的实力绝不下于八大首中的任何一人,甚至可能犹有过之。

而这份实力,哪怕是普通的武者也能够在看到他出手的瞬间体会出来。

“松永!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先联手宰了眼前这男人!”

眼看情势不妙,左卫门也焦急了起来。

同为反社会人格持有者的三人中,脑子还算正常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眼前那个叫做零的男人实力强大,只是一招就让他和波里忒处于劣势,而那名年老管家更是深不可测。

眼下如果不选择撤退的话,那便只有唯一的一个办法——联手击败零,然后挟持在场的贵族官员们,让老管家投鼠忌器,甚至是放弃抵抗。

至于最后放不放人质嘛……

哼哼,怎么可能让这么可口的猎物逃走?

压制住抓挠在心头的瘙痒感,左卫门又看了一眼安妮和咲,他干巴巴地舔了舔舌头,继而发出一阵狰狞的低笑。

色迷心窍、淫欲上头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杀戮、色欲、权力、尊严、金钱乃至于各种病态的满足感,都是鸦山黑暗环境下的产物,只要是待在那里的人,就没有不被这些情绪染上颜色的。

如德河霏泷、松永喜兵卫那般被外派到大陆诸国的“精英”,反而要比较正常一些。

甚至于在鸦山内部有这样的笑话——

被派去当间谍的人,就好比是吃肉的老虎被拔去了牙齿,渐渐变成了家猫。

在鸦山八大首以下的大部分头目眼中,霏泷这些人就是以前再出色,现在也只有被看低一头的份。

因为左卫门的话,松永终于抬起了脑袋,他不耐烦地冲着同伴问道:“怎么?左卫门,你这是在命令我?”

【切!这神经病偏偏这时犯病了!】

深知同伴脑子里的那根筋并不正常,左卫门当即换了一种说法:“松永,你要收拾那个老家伙,也要趁他没把那些尸人铲除干净前杀了眼前这些人啊,你就不想看看老东西算计失败时慌张的模样?”

“嗯?你说什么?”

松永忽然抬起头向瞪大了眼睛向他问道,左卫门只当他是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早已烦躁的他立刻就气恼了起来。

同样是踩着死人爬上头目位置的变态,又有谁比谁的脾气好了?

“丫的你耳朵聋了,我是说趁着他还没把尸人全都杀光了,先——”

“对啊!我完全没想到啊!一个人杀不死他,那就换一堆人去杀他!毕竟数量总是要压过质量的!亲爱的左卫门君!多谢你的建议了!哈哈哈!!!”

“你、你这家伙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老家伙,我现在就去杀了你!!!!呀哈哈哈哈哈!!!!”

根本不理睬同伴震惊的眼神,松永发出一阵狂笑,纵身一跃就直接向后冲去。

他右腕下的金属勾爪一个晃动,连带着之前包围众议员的尸群也向后涌去。

左卫门顿时傻了眼睛,他本来是想要叫松永一起杀上去对付零的,但谁想得到这疯子脑回路居然这么清奇,擅自就在自己脑袋里得出了这么一个跟他南辕北辙的结论。

不但如此,而且他居然还把那些从尤弥尔神教那里弄来的活死人也全都带走了!

顷刻间,在零面前的人就只剩下了几名表情错愕的鸦山凶徒,还有左卫门与兽人波里忒两人。

与对面那个严阵以待的骑士方阵一比,左卫门这一刻只觉得自己一方就是一个笑话!

但零却不会管他有什么隐情。

“看来你的伙伴并不如你所想像的那样明智。”

本是客观平静的话语,此时在左卫门听来,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嘲讽自己。

“——混蛋!看老子不宰了你!!!波里忒!!!”

恼羞成怒之下,左卫门终于彻底暴走了。

他再也不顾周围的情况,战锥一个舞动就径直向零冲去。

同时,在他身后,那名身披披风的兽男一个四肢抓地,就在兽人压低躯干的瞬间。

嗖!

敏捷的身形一个后跃,他居然选择逃走了!

现场只留下一声意义不明的兽鸣,前一刻左卫门还以为波里忒会跟着自己一齐杀上,哪里会想到人家这是在发出撤退的信号!

等到他发觉时,自己的攻势已经覆水难收。

那些鸦山的凶徒们更是干脆利落,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接调转方向,跟着波里忒向走廊那一头撤去。

在鸦山从来就不讲究什么忠心耿耿,只要稍稍露出破绽,部下坑上司那便是最常见的事情了,反正一切都以强者为尊!

活下来的人才有机会踩着别人往爬上去。

“你、你、你们这群混蛋————!!!!!”

左卫门几乎是悲愤欲绝,他怒吼一声,一张脸上满是不知被气到还是因为愤怒而气血上涌的红色。

“呵……”

饶是严肃如零,这时也忍不住要轻笑一声。

但这玩笑之意不过稍纵即逝,随即他刀尖微微一个上扬,以【雷光冰铁】铸造的佩刀就划出一道寒冷如水的弧光。

“鸦山的凶徒,你的性命到此为止了,北斗·摇光。”

招式发出的瞬间,踏步、错身。

然后便是尘埃落定。

战锥落地,首级腾飞。

左卫门临死前甚至还能见到自己身躯轰然倒落的情景。

“好快的刀……!”

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话,这位作恶无数,洗劫了无数商旅百姓的鸦山头目就这么死了,只留下一淙血泉自失了首级的脖颈处泊泊流出。

在零身后的那些贵族议员们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就爆发了喜极而泣的呼声。

这其中也有人自持身份,只是轻轻松了一口气,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这样的胜利并不能彻底改变眼下不利的状况,只要司克纳理设置的结界不解除,那么他们就永远走不出这个困锁的囚笼。

而在战场的另一头,战斗也将近结束。

哪怕松永此人招式诡异,更能操控尸人大军,但依旧不是大管家的对手。

“狱罚·水银封窍!”

“这招式……是狱罚大刑掌?!”

“废话!你见过在这江湖上还有其他能够使用水银杀人的掌法?”

“嗯,这世上也未必没有运使水银的武功。”

“老家伙你就夸夸其谈吧!”

面对毒辣的攻势,大管家仅以斗气震散激射而来的水银之箭,然后回身便是一记平掌推出。

轰然斗气伴随这黑影薄光直接将那些挡在自己身前的尸人肢解粉碎。

转眼间,在场的尸人已经被消灭大半。

此时,松永已经越见焦躁,他没了初时的兴奋与疯狂。

沉下来的眼神是在思考怎样才能脱身。

没错,他松永脑子是不正常,但也不是那种有勇无谋的人!

兴趣固然重要,但为了兴趣而丢了小命,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该怎么脱离这个战场呢?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霎那,忽然一阵激烈的震动自脚下传来,那是楼道崩毁的声音,接着所有人只看到一幕不可置信的画面在自己眼前发生。

一道庞然斗气从走廊的彼端呼啸而来,因为这道斗气,王室专用贵宾席外的区域居然开始片片瓦解。

仿佛是经受了一场地震,走廊与墙壁相继崩解塌方。

使用大理石铸造的王都竞技场竟然有了毁灭的征兆。

然后,人们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女性。

一名身穿祭司服的女性,她庄严神圣却又满身杀气蒸腾。

那名女性只是这么踏步前行,周围的建筑就一一崩溃,也不见她怎么动作,就有一道道斗气自她身后射出,那强大的风压简直就如同飓风压境,逼得人不由向后退去。

与之相对的,一道人影在她身前急速向众议员这边奔来,在那道人影的身旁,还有两道缠斗不休的剑光在空中飞舞。

那应该是两名剑客在争斗,但因为过于快速的身法,使得人们只看得见漫天的剑气流光而完全无法看清内中之人的实际相貌。

顷刻间,灾难已经逼近贵宾席,现场之人无不耸动。

“别、别过来!”

甚至有人大声喊了出来。

而等松永看清了来人后更是微微一愣,接着就听到那将要逼近他和大管家的女性发出一声叱喝——

“滚开!!!”

不耐烦的声音如同暴雷,松永浑身一颤,身边早已经没有了大管家的影子,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对方一拳轰飞出了露台。

那些留下来的尸人统统被斗气碾压成了尸骸骨屑。

视线那一头的女性,松永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印象中的六之首虽然性格刚烈,可也从未见过她如此怒气冲冲啊?

是什么人居然可以惹得六之首雷霆大怒。

——果然是那个叫做源柳皇的剑客吗?

带有鲜红血迹的嘴角勾勒出了一个有趣的笑容,他看向那个使剑的身影就这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