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老要神奕真人帮他算自己什么时候恢复功力。

可神奕真人却是顿时苦了一张脸。

“你真要算这个?”

“怎么?你头上那张‘乾坤明断、阴阳有准’的招子是骗人的?”

岑老嗤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神奕真人没奈何,只好答道:“非也非也,不是我不能算,而是不愿算。”

“废话一箩筐,少磨磨唧唧的给我绕圈子。”

岑老用手指头点了点桌面,催促似的说道:“快算快算,别浪费我时间。”

对此神衍真人也不计较,只是拿起手边的茶壶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慢悠悠的说道:“那你写个字,咱们字算。”

“好!就字算!”

还不等神奕真人递过一张白纸,岑老就用手指在桌面上刻出了一个“仇”字,这“仇”字居然还是华夏语中的小楷!

之前说编写《天人鉴》的神硖真人书法不凡,但不曾想岑老这个老痞子一般的人物竟然也写得一手好字,而且看那笔划居然比神硖真人还要犹有过之!

眼看岑老刻下一个仇字,神奕真人就是眉头一皱,但岑老却不理会他,而是一点那个仇字,说道:“就算这个‘仇’字!”

谁料岑老话音刚落,神奕真人就头也不抬地对他说道:“我说老岑,贫道这摊子还要做生意,你能有点公德心没有?”

岑老手指一顿,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嫌弃自己在他桌子上乱涂乱画了啊!

岑老顿时脸皮一红,怒上眉山。

“我呸!就一张桌子,看把你个牛鼻子给抠的!”

他啐了一口面前的这位大德真人,跟着就直接吐槽道:“老夫在你桌子上写字是给你面子,换了以前老夫这字可是一字千金好不好!”

“是是是,知道你岑大掌门精通百艺、才华绝逸总行了吧?”

神奕真人挥了挥手就打断了岑老的话语,他用手掌一抹那个仇字,桌面竟然俄而恢复平整,只有那个仇字如影像浮空般飘在两人之间,只听他继续说道:“那咱们就好好算算。”

他点着那个仇字的半边人字旁说道:“仇字拆开为人九,既然要算人事,自然得从这个人字旁入手,老岑你这个人字旁笔划刚劲,筋骨夯实,只可惜刚则易折,一撇一竖中又带煞气,可见你体内真气是外强中干,看似盈满实则亏空,不好,很不好啊,老岑,依我看你想要恢复功力还有得等啊……”

岑老不待神奕絮絮叨叨说完就白了他一眼,并毫不留情地反驳道:“你这是字算吗?嗯?分明是根据我出指的力道来判断我的功力!老夫自己的伤势还用你来说?”

“这不是话还没说完吗?你就不能有耐心一点?”

“耐心?跟你这神棍谈耐心?颜老道你自己摸摸良心,觉得这话靠谱吗?”

“咳!徒弟面前,给我留点面子,老岑,往事莫提、往事莫提。”

眼见自己师尊脸色尴尬,在一边看戏的江临月突然眼珠一转,他贼兮兮的摸了摸下巴,便走到岑老身边,就在神奕真人诧异的目光下,只见这机灵鬼一个躬身就恭恭敬敬地向岑老做了一揖。

“晚辈江临月见过白荚门掌门岑老前辈!”

岑老看了他一眼,又用转头看向神奕真人,用眼神向他询问,但神奕真人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将他的身份告诉自己的徒弟。

于是岑老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江临月,然后才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眯眯地说道:“小子眼光不错,好根骨、好根骨,一看就知道是个偷奸耍滑的贼头!搬弄是非的好手!”

被他这么一说,江临月立刻就愣住了,他这都还没向眼前老头灌迷魂汤,套自家师尊当年的丑事呢,这怎么就被打断技能了?

再说这话是在夸人吗?

分明是在骂自己啊!

但人家可是岑碧映老前辈!

江临月扪心自问,可不敢跟这位曾经与神渠师叔扳手腕的老前辈顶嘴。

于是他只好捏着鼻子认栽了。

神奕真人情知自己徒弟那点歪门邪道的小心思,但这时候也不去揭穿他,只是一拍他的后背,叹气道:“一边看你的书去。”

垂头丧气之下,江临月只能又蹲回原地,继续去读那本自家师叔的著作了,权当是在消磨时间。

这边,打发了徒弟,神奕真人回过头又去看岑老,他掐了掐指节,神情便郑重起来。

“老岑,仇字一半是个九啊。”

“说人话。”

“数之极为九,还是那句话,你这身伤势可不好医治啊…...血脉玄黄,以阴转阳,斗天封门,大郁天璇。”

“什么意思?”

“不可说、不可说,诚所谓九五之极、亢龙有悔。”

眼见神奕真人说的云里雾里,岑老不由皱眉道:“你们仙宗的人说话就不能明白清楚一点?”

“这还不清楚?就你和神渠师弟那‘交情’,会不明白什么叫‘亢龙有悔’?”

“交情?”

岑老冷笑一声道:“你死我活的交情是吗?”

看他冷眉肃目的表情委实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神奕真人只得收起说笑的心思,叹气道:“你们俩都斗几十年,就不能歇歇吗?”

岑老也不去接这话茬,只是挥了挥手,神情不耐烦地说道:“这事你别管,要是等老夫恢复了修为,还得跟神渠老儿死磕!”

“就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不能。”

眼见岑老语气决然,神奕真人又沉默了起来,过了一小会儿,终是化做一声叹息,他感慨道:“也罢、也罢,你们俩之间的事情,反正贫道也是管不了的,还是任其自然吧。”

“哼,说得好听,只怕到时候你又管不住自己那颗闲心!”

“怎么?看多了血海深仇,还不许贫道做个和事佬?”

“行行行!你爱做就去做!还和事佬?老夫看纯粹你是闲得慌!走了!再和你这牛鼻子老道扯下去,老夫非得要给你气死不成!”

“慢走、不送,卦金切莫忘记。”

“切!”

再度白了神奕真人一眼,岑老便将一柱叠得整齐的铜币留在桌上,他转身离去,可待走了几步,忽的又回过头来问道:“哎!对了,你还没给老夫一个准确的字算结果呢?”

却见神奕真人抚须一笑,淡然道:“说即是不说,不说即是说了,都是老熟人,你还算啥卦啊?这几个小钱就当是请我喝茶了。”

岑老看着神奕真人那副云淡风轻,仿佛得道高人指点了别人迷津的样子,良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隔了好久,他才从嘴里蹦出一句:“日尔老母!”

等到岑老走远,江临月这才收起书本,他向神奕真人问道:“师尊,这岑老儿跟六师叔到底有什么过节,居然这么深仇大恨?”

“人前叫别人前辈,人后就叫老儿,江临月你是又不安分了?“”

“哪敢哪敢,就是好奇。”

眼见自家师尊眯起眼睛,江临月连忙用书本挡住脑袋,服软道:“就一小点,嘿嘿,一小点……”

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这么一个手势,眼巴巴看着神奕真人。

许久,在一片沉默中,神奕真人用关节轻叩桌面,他打着节凑仿佛喃喃自语地说道:“深仇大恨?应该是满门血仇才对!这世间最麻烦的事情就是一堆恶人中有一个人是好的,而且那人还是个至情至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