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從夢中醒來。
那器宇軒昂的白色城堡離他遠去。
緊接着映入眼帘的是,空蕩的圖書館休息室。
以及,清甜的奶油香味。
嗯?
裝着可可蛋糕的圓盤擺放在眼前的台几上,上面點綴着巧克力煉乳。
“醒了嘛?”
柔和的女聲從身邊傳來。
雨音坐在自己的身邊。
“我睡了多久?”
“一個小時左右。”
“抱歉,又睡過去這麼久。”
“沒事。你昨天晚上不是又在洛莉館長那通宵學習么?現在正好是晚飯休息時間,路易還在外面看着,你可以再小息一會。”
但是羅夏馬上從沙發坐直,強迫自己清醒。
雨音在一旁看着他。
歪着腦袋,自顧自地擺弄着衣袖。
“有什麼事就說吧?”
羅夏看了她一眼。
有事想說的樣子幾年來就沒變過啊。
啊……
女孩遲疑了一下,隨後露出微笑。
擺弄着袖口的手,放到身前擺好。
“就在剛才那東西又在圖書館二樓出現了……大概維持了一分二十秒左右。”
那東西?
羅夏隨後就明白了。
“隨那幽靈去吧,它也不會造成什麼實質傷害的。”
“嗯,今天正好是安妮值班哦?並不是說會有什麼不同,但是我們的任務,我是說我們畢竟是要確保她安危的不是嗎?”
雨音看着羅夏,露出暖暖的笑容。
羅夏拿起桌上的調羹,挖下一塊蛋糕。
“很好吃啊,多謝點心。”
他面無表情地誇獎。
“謝謝誇獎,路易倒是說今天的甜橙蛋糕味道太淡了。”
雨音站起身回答。
但她依然看着羅夏。
“那東西確實會對人類造成影響,但是這種程度的影響完全在可接受範圍內。”
雨音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多關心一下么?
所以羅夏的回答是—
沒錯,就這樣吧。
“嗯,好的。”
黑髮的女孩雙手合掌。
“這是洛莉老師的建議?”
“是我的決定。”
“你知道的,見到故人總是會讓人有點懷念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羅夏顯然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所說的。
從出院以來再沒說過一句話,徹底變迴路人。
“至於那個見鬼的賭約,經歷了維多利亞的事件,我可不相信她還有勇氣找我。”
更何況,我和她本來就不是朋友,充其量只是熟人。
“好的,我知道了。”
雨音輕輕地捋順自己的黑色長發。
“也別說我,你不也是認同我現在的做法么?”
“是啊。”
雨音笑着回答。
她畢竟是想要砍斷你的脖子的名副其實的仇家。
“那我先走了,外面還有書要整理。”
女孩優雅地轉身離開。
男孩依然在自顧自地吃着蛋糕。
巧克力的濃郁香氣沁入肺腑。
他在想着雨音的話。
黑髮的女孩總是能發現隱藏起來的矛盾點。
不過你這次大可放心。
即使經歷了不少事情,即使再次碰面,即使一同保護了別人。
事實即是,什麼事都沒有改變。
一切如故。
結果,還是什麼事都沒有改變啊。
哈瑞這麼想着,他將雙手死死地護住自己的頭部,身子捲縮起來。
厚重的黑色皮靴踢向他的面部。
即使有手保護,但是他鼻子的軟骨還是被踢斷了,鮮血流進自己的嘴中。
腥味讓他腦袋發暈。
哈瑞發出悶哼,換來的是,身體的多個部位受到踢擊。
但是倒地被人施以暴力的男孩卻想着別的事情。
到底改變了什麼……
一個月來有發生了什麼么?
一個月前明明覺得能脫離這種生活的。
先前欺負自己的那撥人已經被告發,面臨退學。
自己那時候居然會覺得新生活開始了。
哈哈,你就是個白痴啊,哈瑞。
他對自己發出嘶啞的嘲笑。
自己總是會待在被施暴者的立場上,哈瑞總算是懂了,這和是誰來欺負自己根本沒有關係。
一旦自己落到這個位置,就再真的再也沒辦法爬出去了。
一個混混將腳踩再自己的肩膀上,骨骼發出古怪的“嘎嘎”聲。
我看到你在那一臉裝腔作勢地彈鋼琴我就來氣……”
耳邊隱約傳來他們的念叨。
唔……
鋼琴啊。
想起來了。
當初似乎就是因為在彈鋼琴的時候被人盯上的啊。
說什麼用鋼琴勾搭他喜歡的女人,這種幼稚的理由。
發現自己好欺負又有錢拿什麼的就賴上了。
就是這麼幼稚的理由。
可……我該怎麼辦……
這怎麼才能結束了?
明明想着,只要欺負自己的人因為惡行而受到懲罰一切就會結束。
不過,到頭來……一切都沒變啊。
正在毆打他的混混,似乎對於他的毫無反應感到厭倦。
他們將他拎了起來,扔到牆邊。
位於兩棟教學樓之間的夾縫,是連日光都不會照到的地方。
沒有人會發現我。
其中一個混混學生給自己戴上指虎,上面似乎印着某種魔法符文。
這要讓我怎麼反抗啊……
雖然都是魔法師,但是個體的實力差異那麼大啊。
更何況他們人數還佔優。
最為要命的是,這群混混往往都是高材生。
輕之園每年都有大量的學生因為各種各樣的道德問題被退學。
可是都無所謂啦……
不就是換了撥人來揍自己嗎?
他揚起頭看着對着自己的而來的拳頭。
哈瑞想笑,但是被打腫的臉很難再擺出表情。
沒來由的,他想起來某個學長。
他們在圖書館旁邊阻止了那群小混混。
黑色的頭髮和蒼白的臉,明明是和自己一樣瘦小的身材,但是卻輕輕鬆鬆收拾了那群惡棍。
他肯定覺得自己幫助了自己啊。
不過,這沒用啊,這樣子施捨一樣的一次幫助有什麼用呢。
我需要別人幫我啊,我一個人爬不出來的。
誰來幫幫我呢。
哈瑞知道的,不會有人知道的。
他只能獨自挨下那個拳頭。
然而—
近在眼前的指虎,卻停下了。
混混的手被人抓住了。
“你們這幫混蛋究竟在幹什麼啊?”
小混混的身後傳來某個少年的大喊大叫。
一張有着柔和五官的臉配上紅棕色的頭髮。
這就是突如其來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少年。
他大聲對着準備揍自己的混混咆哮。
“你們這群在欺負同學,嗯?很好玩么?”
“你又算老幾?”
這是他得到的回應。
與此同時,帶着指虎的手向他襲去。
但是,紅棕色頭髮的少年毫不退讓,手掌向著那隻拳頭包去。
在接觸的一瞬間,他的手掌周圍的空氣發生了扭曲,與此同時,混混手上帶着的指虎融化了。
金屬軟化的高溫讓這個不可一世的小混混嗷嗷大叫。
少年乘次機會,抓住他的衣領拉倒自己身前,一擊膝撞讓他失去意識。
解決一個了。
他站直身子。
看着剩下站着的小混混們。
“剛剛你們也在欺負同學是吧?”
他扳弄自己的指節,發出咔咔聲響。
“我就是絕對沒辦法對着這種事情放着不管啊混蛋。”
他沖了過去。
空氣的扭曲伴隨他的聲音移動,顯然少年也是一位魔法師,並且相當強悍。
哈瑞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
事情的突兀發展讓他難以接受。
有人來幫自己了。
又一次。
他看着紅棕色頭髮的男孩對陣混混們。
儘管他孤身一人,但是卻處於優勢。
被他碰到的人都出現了燙傷的徵兆,隨後被他打暈。
不一會衝突已經結束,而他毫髮無損。
少年並不在意那些倒地的傢伙。
他來到自己的面前。
“沒事吧?我馬上去找老師來。”
他向哈瑞伸出手。
但是哈瑞看着他的手,卻遲疑着。
接受他的援手嗎……
“怎麼了……你為什麼還是這麼低沉啊,沒事了的,他們已經不會再傷害你。”
哈瑞嘗試自己站起來,但是腿部的疼痛又讓他順着牆滑落。
“大概……已經沒事了……”
他喃喃自語着。
因為暫時無法站起來,他選擇先擦掉自己臉上的血跡。
“希望是這樣的吧。”
他低着頭,自顧自念叨。
“怎麼了這是……”
不知名的少年的似乎非常疑惑。
“是有什麼隱情么?”
他送來詢問。
“是在擔心這些混混報復你?沒關係的,有老師的介入的話,應該能處理好吧。”
“不是……不是這樣的啦。”
哈瑞說道。
牙縫裡的血讓他很難受。
“他們已經是來欺負我的第不知道多少批人了……”
他低着頭,看着指甲蓋里混着血的塵土。
“雖然我之前也會碰到好心幫忙的人……”
他又想起了那位黑髮的學長。
“但是,不知怎麼回事,總是有人要來盯上我,明明也沒幹什麼啊……”
“所以……已經沒事了這種事情……大概只是可能吧?”
兩棟樓之間的夾縫,畢竟是陽光的找不到的地方啊。
喃喃自語的口氣帶着無奈和疲憊。
紅棕色頭髮的少年的回應遲遲沒有到來。
也變得困惑了嗎?
試探性地……哈瑞抬起頭。
迎接他的,是和日光一樣灼熱的目光。
“你這叫什麼話!”
他露出頭疼的表情。
“當然會變好的。”
“雖然我沒法和你保證什麼,但是你的生活絕對會好轉的,我保證。”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吧?”
少年突然說道。
哎……
哈瑞愣住了。
什麼啊?朋友是怎麼回事?
“我來幫你就是了。”
紅棕色頭髮的少年繼續說道。
“要是再有人來欺負你,我就負責對付他們,你不用擔心他們報復什麼的,我來代替你向老師上報,所以不用害怕。”
“我來做你的朋友,就是這樣的,你想得到但猶豫的事情我會來幫你的。”
少年如此信誓旦旦地說道。
他用力拍打自己胸膛。
他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哈瑞意識到這樣的可能。
這種開玩笑一樣的事情,我們才剛剛認識吧,說什麼大話啊……真是難以置信……
但是,本能地,哈瑞竟期待起這樣的可能。
可能嗎?
一直待在身邊,幫助自己的“朋友”。
而少年用實際行動說明,他是認真的。
他再次伸出手。
“能站起來嗎?”
他如此詢問。
這是“朋友”該做的事情。
哈瑞猶豫了一下,儘管他還想休息一下,但是他還是決定伸出手。
他抓住少年的手,在他的幫助下站了起來。
他的雙腳微微發麻,發紫變腫恐怕在所難免。
哈瑞開始搖晃,步伐飄忽。
但是少年扶住了他。
“還好吧?”
一點都不好啊,哈瑞想,我果然還是應該休息一下再起身的。
但他用另一句話回應。
“那個……我叫哈瑞。”
聲音很輕,但是對方聽到了。
“哦啊。”
他顯得很興奮。
“我叫莫奈·科瑞拉得。”
莫奈笑了。
“我們還是趕緊去找醫生吧,這裡沒有陽光真是讓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