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繁华的城市陷入了寂静。

从那日之后,神殿与城里的工地都以存在安全隐患为由停工,发掘进度停滞,连来到城市的新一批的移民自己挖出供自己居住的房屋也受到了士兵们的告诫和劝阻,疑惑的市民向他们询问原因,士兵们也闭口不言。

对于列托波列斯塔的住民而言,这是一段让他们充满疑惑的日子。虽然每日的市场依然繁华,新开的酒馆老板因为每天络绎不绝的顾客笑开了花,但繁华之下,工人与市民们,仿佛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而对于汀娜,少女也没有想到,当那处块石板被搬出,上面的铭文被破译解读出来之后,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勿回首,列托波列斯塔。

勿归去,列托波列斯塔。

此城曾为法老与荷鲁斯之御座。

此城已为沙漠与赛特神之祭奠。

勿留恋,速迁离。

勿贪婪,禁携走。

金银珠宝皆为奉神之物。

土石宅邸皆为献神之基。

承受一切苦痛,换神于西奈怜悯,永不见天日,则黄沙永远止息。

勿寻回,掩没之城。

勿背弃,与神之契。」

“重沐拉之光,则赛特之怒于列托波列斯塔解放,万物淹没,西奈自此永绝……”

被翻译完整的碑文,比地下岩洞里,无名所说出的更加不详。

那个时候无名的翻译还让汀娜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看到这篇碑文,她仿佛都能触碰到被倾注于这一百七十余字中那冰冷的告诫。

不要让这座城市重见天日。

不要让这座城市重见天日!

“古西奈,特别是列托波列斯塔作为王朝首都的时期,确实是祭奠成风,西奈人用各种各样的仪式祭拜他们的诸神,祈求平安与恩赐,但不管怎么说,一整座曾为王都的城市都当作祭品献祭掉,这也太夸张了……”

艾趴在桌子上,将抚平黑眼圈的化妆品抹到了眼睑的周围。

为了确定那间藏匿了岩洞与这块石板的宅邸主人的身份,鉴定人员高强度工作了连续几夜。

最后的结论是,那栋二层的小屋曾属于一位神殿贵族,在列托波列斯塔还未被黄沙掩埋的年代因其智慧与远见而被称之为贤者,在列托波列斯塔担任皇家书记官。

贤者。

汀娜记得,无名就是在追随贤者的足迹。

“爱丽丝记得皇家书记官的职责,他们是西奈宫廷中最高级的文职人员与秘密守护者,隐秘的文献由他们用密文编写后藏在极其隐秘的地方,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法老知晓。”

人偶小姐知道的事,祭司们同样知晓,这无疑为这块石碑的重要性增添了一份注脚,用作发掘队会议室的神殿大厅中,伊西斯,荷鲁斯,索贝克,阿努比斯,盖布……神殿的代言人坚持说这是古老的警示,是先贤对后来者的告诫,他们应该立刻停止一切挖掘工作,马上离开这被献给沙漠的城市。

反对者则是学者们。

他们声称如果是留给后来者的警示,那么石碑不应该深埋于西奈的大地之下,用不为人知的机关去封印,石碑上所写的也许并不是危言耸听,但也不一定全为真实,如果就此停下,他们或许会彻底与真相失之交臂。

他们就这样争论不休,但几天后,争吵的重点,就不是这里了。

来自亚历山卓的军需官声称,王室为了发掘列托波列斯塔花了大价钱,现在退去会带来巨大的损失。

几座大型神殿祭司斥责他们这唯利是图的想法,但是,一些较小,距离这里较近的神殿的祭司们却动摇了。

他们的神殿不像拉,伊西斯的神殿那样富裕,距离这里也较近,为了能在新城获得更多利益而付出很多,现在还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因而不是那么愿意退却。

最重要的是,列托波列斯塔已经迁入了近千的移民,此刻停止发掘的话,不但前功尽弃,移民的处理也会十分困难。

但依然有人反对。

石板最后一句话提到的是整个西奈都将永绝,也许这是夸大的说法,但列托波列斯塔的掩没本就谜团重重。

更何况,不会有人比在场的祭司和学者们更加深切的了解西奈是一片属于黄沙,木乃伊,神秘与诸神的土地,中断的记载中发生过哪些事,古老的沙海下埋藏了多少秘密,就算是最睿智的巨龙也无法穷尽。

他们主张应该暂停发掘,各方联合进行研究,弄清始末再做打算。

不同的声音从一周的开始,吵到一周的结束,发掘工作完全停摆,而疑虑和不安也在城市之中弥漫。

连汀娜都不太离开「寻光者」号了,祭司与学者们不离开神殿,士兵缄默不语,在这段时间里她认识的人知道她和发掘队成员有关系,都绕着弯子,想从她这里打听一些蛛丝马迹。

人们是很敏锐的。

有时,连偶尔到她这里买些糖果的孩子们,都在父母的授意下向她问发生了什么,让她有些疲于应付。

最后,终结这场争吵的,是来自亚历山卓的法老谕令。

王权与神权的最高统治者在缀以松绿与纯红纹路的羊皮纸上,用勾兑了金粉的墨水下达了继续发掘的谕令。

措辞很巧妙,要求他们“务必解开列托波列斯塔掩埋千年之谜,解清可能存在的灾祸缘由。”并且“加派援助成员,协助挖掘并建立研究中心。”

因此,停滞一周后,发掘工作继续开展。

生命之屋的挖掘已经慢了下来,大量的莎草纸卷已经让学者们应接不暇,多亏了新加入的成员才不至于陷入人手不足的窘境。

神殿的修缮也暂时告一段落,工人们重新走进两堵高高的塔门后方,在新一批伊西斯神殿的祭司帮助下,开始从内柱厅,向神殿最里端也最重要的内厅圣殿挖去。

“说起来,不是有赛特的祭司吗?如果这是献给赛特神的城市,让他们问问他们的神殿有没有相关的记载,或者直接向他们的神询问?”

“汀娜小姐想的太天真了,如果有记载,学者们就不会吵那么久了,而且。”

“十三日圣战之后,诸神隐没,在亚历山卓卡慕菈不也说过吗?三百年诸神都没有回应信徒们的祈祷,更没有神谕与神罚了。”

“这样啊……”

一番波折之后,列托波列斯塔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每天都有新的房屋被发掘而出,新的商店也沿着街道一间间的开启,那段令人不安的日子似乎随着尼罗克莱的流水向北方远去了。

一切都很平静,在得到了更多的工人和发掘机械后,遗迹发掘的速度也越来越块了,这座被淹没的古城正渐渐的重现只留存在历史文字之中的繁荣,就连街上的孩子们也喊着“为了法老与诸神的荣耀,我们要建设好列托波列斯塔”这样的口号。

但平静之中,总感觉有着什么。汀娜看到那些王室盐商在炸开了神殿后方的那一小片盐矿后,也运着那些爆破后获取的盐矿块,搭乘船只,离开了这座城市。

有一次汀娜还听到两个士兵在议论着,他们刚刚来到列托波列斯塔时有一群本地的居民曾试图阻止,但她还想听更多时,一群孩子认出了她拥簇了过来,等到少女应付完这些调皮鬼,那两个士兵已经不见了。

发掘现场,好像也不那么太平。

某天,汀娜去给莉莉娅娜和艾送午餐时,无意中听到了神殿里某个房间中传来的话语。

“这是法老陛下的谕令,赫夫迦南大人。”

“呵,法老陛下,让我猜猜看,是谁往陛下的耳朵眼里吹气了?”

“您怎样想都可以,不过,从今天开始,王家学院的学者们将会全力‘协助’你们的研究,也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一群毛还没长齐的小家伙,也说要协助我们了?王家学院,从那种不入流的地方走出来,只懂得舔法老脚趾的狗,也亏你们敢染指严肃的学术。”

“而您是毛长得太长了。”

“呵呵。”

几分钟后,看着陌生的男人面色冷峻的从房间里走远,汀娜刚好与气冲冲的老学者正对了面。

“啊……”

“哦……汀娜小姐,那位小女士还在工作吗?”

怒气冲冲的样子已经被一种忧虑所取代,看到汀娜,赫夫迦南又微微一笑,那位小女士——是指莉莉娅娜吧。

“嗯、嗯,莉莉娅娜小姐一吃过午饭,就和爱丽丝小姐一起又投身到工作里去了……”

“明明还那么年轻,以后一定会成为不得了的学者吧。”

“诶,嗯、嗯……”

其实莉莉娅娜已经是很不得了的学者了——可惜赫夫迦南并不知道这件事,他看着汀娜,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是,一味的追逐真相与真理的人,总是会忽略掉身边的很多东西,这可不好。”

“诶?”

“不,我无意说教,只是看着那孩子,就有种看到过去的自己的感觉,年轻,执着,对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一定要穷究到底……算了,不说也罢。”

赫夫迦南摸了摸满是沙粒的大胡子,笑了笑,离开了。

隔天,老学者带着早先来的那批学者与他们的研究成果,把工作的地点搬到了神殿之外的某间房屋。

“……我回来了。”

“啊,嗯,莉莉娅娜小姐,欢迎回来,那个,晚饭我已经做好了……”

“……汀娜小姐和艾,还有爱丽丝先吃吧,我……去洗个澡。”

莉莉娅娜的话也越发的少了。

回到沙舟上后,魔女总是一个人钻进被她堆满了研究笔记的房间,沐浴和晚饭也总是一个人。

她什么也没说,正是这份沉默才更让人心忧。

偶尔的深夜,从不太安稳的熟睡中醒来的汀娜站在漏出烛火的门前,却鼓不起勇气走进。

连艾的话,也少了很多,汀娜也好几次的看到,本应是晚上,魔女指导她魔法学习的时间,黑发的女孩抱着厚厚的大书,悬放在门前的手,犹豫几次,也没有敲下去。

少女的脚步声让那双酒红色的眼睛移向了这边,四目相对,艾和汀娜,都在沉默中没有开口。

良久,艾蹬蹬蹬的从汀娜身边走过,走进了用以学习的自己的书房。

“……爱丽丝小姐,莉莉娅娜小姐,真的不要紧吗?”

“莉莉是一旦专注起来就会无视掉其他事的类型,虽然这确实是优点……”

小小的人偶坐在沙舟甲板下的浴缸边缘,叹了口气。

“但有些时候,也不是好事啊……”

汀娜不知道莉莉娅娜有没有感觉到她们的担忧,还是说像爱丽丝说的那样,专注于眼前仅有的目标后,就把其他的一切都无视掉呢?

「寻光者」号的甲板上,汀娜一个人待着的时间更久了,看着热闹的街道与在落日余晖或曙光中古老的列托波列斯塔,少女渐渐的觉得厌恶了。

……不对。

但很快,汀娜就握紧了脖子上挂着的鲸骨护符,因为察觉到自己真正的想法而苦笑。

……我只是讨厌在这里,什么也帮不上的自己。

……………………………………………………………………………………

挖掘重新开始后的某一天,在前一个夜晚混着风沙的晚风呜呜的吹拂了一整晚后,列托波列斯塔的天空,被黄沙遮蔽了。

沙漠风暴,赛特神的愤怒,如波浪起伏的沙丘在狂舞的风中就如飓风中的海水那样被卷起,化作遮蔽苍穹的帷幕,但沙与尘在风中的嘶吼比雨水更加狂暴,它们自由的翱翔着,肆意的飞舞着,就好像是从这城中掘出的沙粒,又尽数还归于它们的故土。

无论是上还是下,左还是右,方位在劈里啪啦击打着任何屹立于沙暴中之物、要把任何胆敢睁开的眼睛撕裂的风中失去了意义,一切都在这风暴之中,一切都被掩去了。

沙暴过后,因事先提醒而空无一人的街道,又会累起厚厚的黄沙吧。

「寻光者」号的驾驶舱中,汀娜望着窗户,也只能看到不断拍打在玻璃上的沙粒了。

她叹了口气,沿着楼梯走到下方的餐厅。

因为沙尘暴,莉莉娅娜和艾今天休息一天,久违的一觉睡过时钟指向正午的刻度之后才爬起来的艾和莉莉娅娜,正在安静的用着午饭。

只是,即使在用餐中,魔女依然看着放在一边,属于她的宝具,摊开的大书上,文字与图案都用极光的色彩写就,随着莉莉娅娜那双黑色的眼睛,在书页上流动排列。

“那个……莉莉娅娜小姐。”

“……”

“莉莉娅娜小姐。”

“……?嗯,怎么了?”

第二次的呼唤后,魔女才轻轻的抬起头,那双星夜的瞳孔仿佛更加幽邃,就像要坠落下去,坠入那空寂与孤独的夜晚。

“午餐……还满意吗?”

“……”

魔女看了看自己手中,银质的餐叉上,还插着一小块鹿肉,散发着杜松子奶油的气味,已经凉了。

数分钟前她已经将这块煎得不错的鹿肉从鹿排上切下,但直到现在,魔女才沉默着将它放入口中,细细的咀嚼。

虽然无法与最新鲜时相比,但坚实的冰霜还是很好的保留了鹿肉的鲜美,在咀嚼中鲜嫩的肉汁四溢,奶油在舌尖带着咸香化开。

“……嗯,很好吃。”

少女有些紧张的表情,微微的舒缓了。

“最近,莉莉娅娜小姐总是吃完后就一言不发的回到房间……喜欢的话,就太好了。”

“……嗯……”

“才不是‘嗯……’吧。”

轻轻点头的魔女小姐,被爱丽丝的小拳头敲了一下。

“莉莉,该说的话应该有很多才对吧?”

莉莉娅娜望着摇头的小人偶,爱丽丝带着些无奈和责备的表情也看着她。

在这对历经尽时光的伙伴的对视中是有说什么呢?

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呢?

魔女移开了视线,埋头品尝杜松子奶油煎鹿排的艾抬头的时候,那双酒红色的眼睛在餐桌的烛火下被照亮着,莉莉娅娜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脸上,又望向了先吃过午饭的少女。

“……”

沉默,然后,魔女合拢了自己的宝具,那些极光的文字和厚厚的大书,都消失在了餐桌上。

“……抱歉,我好像是,太过焦急了,不过不用担心,接下来要去做的事,已经有结论了。”“——不,怎么会!明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些线索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会焦急也是当然的……诶?结论?”

“……嗯。”

说着,魔女看着艾和汀娜,放下了刀叉,看着自己的学徒与秘书小姐,轻轻的低下了头,看着桌面上那张列托波列斯塔周边的地图。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魔女的脸上,已经恢复了那毫无阴霾的干净表情,那份令人感到陌生与不安的幽邃从她的双眼之中中消失了,莉莉娅娜不再看那些繁杂的研究笔记,专心用银质的餐刀与叉优雅的切割着柔嫩多汁的鹿排,没一会儿,便结束了用餐。

“……很美味,不过,煎烤的火候还没有控制得特别好,今天反正因为沙暴没法继续研究与工作,汀娜小姐要不要学一学料理呢。”

她放下了厨具,在说完后,也看向好像想说些什么的艾。

“……艾也,一起来吗?”

“莉莉娅娜师匠,料理什么的,我从来没有……”

“……所以一起来吧?魔法师也不能除了魔法就什么也不学呢。我会教艾一些没拿过厨刀的人也能做的料理——做完后,我还要检查艾这段时间自学的成果。”

“唔咕!”

还没有吃完午餐的艾背脊立刻挺得笔直,眼神游离着不敢去看魔女,绯红的颜色染上了她的脸颊。

察觉到汀娜在笑,艾狠狠的朝那边瞪了一眼,但是红扑扑的脸颊让这个眼神完全没有什么威慑力。

更何况,汀娜可是知道的,莉莉娅娜是个严厉的老师,如果学习没有达标,虽然不会有责骂,但却有小小的体罚——具体来说,就是魔女小姐的手掌在艾身上某个柔软的部位很有节奏的拍打。

对从小就没挨过什么体罚的艾来说,这种小小的惩戒比起疼痛啊之类的,更多的是羞耻心的严重刺激,每一次被抓进惩罚室,艾那一整天的脸都是红通通的。

嗯,今天也是。

到了沙漠风暴渐渐平息的夜晚,晚餐时分,有点久违了的由莉莉娅娜端出晚餐的餐桌旁,艾红着脸站在椅子旁。

“站着用餐可不礼貌哦。”

“……”

少女的调侃换来一个想要杀人般的目光,啊,真是可爱。

汀娜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逗弄这只高傲的小公主了,各式各样的反应真的十分的可爱。

在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中,女孩们度过了一个令人愉快的下午。等到夜晚,在晚餐结束后,收拾好桌面与餐具,汀娜刚刚伸了一个懒腰的时候,莉莉娅娜忽然开口了。

“……沙暴减轻的差不多了,那么,我们也出发吧。”

“诶?出发……是去哪里?”

“附近的某个绿洲。”

爱丽丝简明扼要的回答后,莉莉娅娜带着艾和汀娜来到了沙舟的驾驶舱,魔女将手放在了轮舵上,注入了极光的光芒。

“……在列托波列斯塔刚刚开始发掘时,曾经有一些人过来阻止过。”

“……诶?”

“嗯,从阿波赫法那里听来的,他们自称是守墓人的后裔,古老的列托波列斯塔王城的遗民,居住于附近的一个小绿州,临近那位已经不知名讳的法老的陵墓,在发掘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曾来劝阻过,说将列托波列斯塔掘出会导致可怕的灾祸。但当时谁也没有在乎,祭司们希冀着在新的城市里分一杯羹,学者们跃跃欲试想要填补历史在这一段时期的空白,王室坚定的想要重启这座城市,为王国带来更多的收益,所以每个人都没有当回事,甚至用士兵把他们驱赶走了。”

爱丽丝坐在魔女的肩膀上,向汀娜和艾解释着。

立刻,汀娜想到几天前自己偶然间听到的士兵的对话。

沙暴还没有彻底止息,在夜幕的昏暗下,窗外什么也看不清。

「寻光者」号没有升起桅杆,太阳帆也没有飘扬。魔女启动了沙舟后下到甲板的最底层,打开魔导炉的炉口,将这个舱室里储藏的一些色彩各异的矿石填了进去。

“……城市的情况正变得诡异,汀娜小姐可能没感受到,但神殿这边正在消极怠工,祭司们围绕着那块石板的铭文疯狂查找着自己神殿的文献,希望得到让发掘中止的有力证据。另一边,新派来的学者督促又工人加快挖掘速度,甚至不惜造成了一些遗迹的损毁……。”

魔导炉开始运作,沙舟收起了沉重的锚。

爱丽丝开始咏唱,让回到驾驶舱的魔女身边浮现沙土色的光点,环绕着她的身体。

光球中有纤丽的生灵,它们精致的翅膀有着蜥蜴鳞片似的纹理,她们咿咿呀呀的叫着,让莉莉娅娜转动了舵柄。

风沙中,「寻光者」号驶离了尼罗克莱河畔,在看不清道路与方向的城市中安静的滑过。

“已经只差撕破脸皮了,而后者的行动完全不符合常理,他们还在谋求着更多的掌控权,阿波赫法那边被施压,这里面显然有猫腻,说不定这又是一场权力的博弈,而博弈的关键就是列托波列斯塔的处置,所以莉莉和爱丽丝觉得,应该更多的研究那个石碑上的铭文,那些自称守陵人后裔的家伙们,说不定会知道什么。”

“可法老不应该是神殿们最高的领袖吗,为什么会和神殿发生这样的冲突……”

“之前也说过吧,三百年前开始,西奈的法老就不再是西奈人了,托密勒王朝这几代的法老对根深蒂固的神殿势力都没有好感,他们一直致力于改革,让诸神的归诸神,法老的归法老。没有冲突才奇怪,这还涉及到西奈人和典雅人的冲突……”

爱丽丝摇了摇头,没有说更多。

汀娜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揉了揉脸,表示自己明白了。

“汀娜小姐不觉得很奇怪的样子。”

这让爱丽丝好像有些遗憾的样子,打开折扇对着少女扇了扇风。

“和莉莉娅娜小姐,爱丽丝小姐旅行以来,我都碰到多少次一般人怎么也不会遇上的事态了啦。”

汀娜叹了口气,把小人偶抱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抚摸着柔软……唔,并不是那么柔软的黑发。

也许是用了比较坚韧的魔物的毛发,手感有些刺刺的。

“习惯了?”

“也不是,这种事一辈子都习惯不了,但……今年是剑鞘之年呢,而且还是每一个占星师都没占卜对的,突如其来的剑鞘之年,出发之前我就觉得,今年不太可能会很平静了。”

“……没错,突如其来的剑鞘之年,两颗灾星在闪烁,谁也不知道有什么危险正在蠢蠢欲动。”

莉莉娅娜点了点头。

“……所以,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汀娜小姐,艾,我和爱丽丝会保护你们的。”

“……嗯,我知道。”

“我会一直在莉莉娅娜师匠身边的。”

艾说完,看了一眼汀娜。

但少女没有注意到这个目光,她来到窗户旁,透过玻璃,甚至理应近在咫尺的神殿的高大塔墙也看不见了。

强风每一次从沙舟的侧面吹过都带来剧烈的摇晃,魔女在沙地的小精灵的和音中稳稳的掌舵,沿着无法目睹的道路前行。

这让少女回忆起故乡的海浪和那些在风浪中搏斗的渔船,虽然沙地不像海浪那样变化多端,但风的强度却让少女坐立不安,时而还有魔物的嚎叫从甲板上传来,又于顷刻遥远的离去,在风沙中消失。

那是刻在血脉中的对风与海的敬畏。

相对的,艾就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

学徒小姐拿着一个纯金边框的六边形透镜放在面前,观察着沙土的精灵和窗外的风沙,在笔记本上不断的记录着什么。

“这场沙尘暴,有多大呢……”

“……谁知道呢。”

“等一下,那些小精灵不知道吗?”

“这些孩子只说是很大很大——”

“哇、哇哇哇!有东西,有东西过来了——”

影子在呼啸的风中逼近,与玻璃上的虹色光幕亲密的接触,那是一头蛰伏在沙中的沙蜥。它被风甩开后,又飞来几条色彩艳丽的毒蛇,被甩在了玻璃上魔女立起的无形壁障上,没命地吐着信子。

至于船身,撞击声一直也没有停过,沙粒,石块,还有在沙漠风暴中被卷起的倒霉的生灵。

越是深入,她们就越像误入吞噬一切席卷一切的魔境,在这里只有沙漠与风暴纵情怒火,呜呜呼啸的风,每一次都让汀娜害怕这艘小小的沙舟会不会就此颠覆。

不过,尽管西奈的魔法水准比起大陆魔法的最前沿要落后接近十年,但他们因地制宜开发出来的沙舟,却有着一流的安全性,沙暴让「寻光者」号颠簸摇晃,但没有哪怕一次倾向令人惊恐的角度。

最终,当风声与飞扬的沙粒不再四面八方涌来,当驾驶舱的窗户被爱丽丝用风吹去尘与沙,明亮的天空终于显露在她们面前的时候,温柔的月光笼罩了一切。

戴安娜之月,在西奈被称为孔苏。在底比斯,人们将之称为阿蒙与姆特的第一个孩子,在孔苏的月轮之下,王国不受邪恶侵蚀,也是治愈的神灵。

但对权力的贪婪,却是任何神灵也无法治愈的绝症吧。

“我们……出来了?”

“……嗯,在沙暴中航行的速度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比预期的要慢。”

继续驶出数千米后,莉莉娅娜将沙舟停了下来,推开舱门来到了甲板上。

到处都是黄沙,那些撞上沙舟的魔物大多没有停留下来,但还是有几条蛇,几个大大的贝壳留了下来。

毒蛇已经死了,只是偶然缠在栏杆上。几个土灰色的巨大贝壳还活着,它们吐出一种泡沫似的胶体将自己黏在了甲板上,魔女用魔法把它们一一取下,一个个的掰开,从其中一个贝壳中,取出几颗形状不规则的珍珠后扔得远远的。

这些沙贝就像海里的藤壶一样,会依附在什么上面,它们分泌的胶液有腐蚀性,木质的甲板上已经多出了几个难看的凹槽。

从船沿探出身体向来时的方向远望,汀娜看到夜幕下的地平线已经完全被一团黄烟所笼罩,如同低垂于大地上的沙色浓云,翻滚着,流动着,所过之处沙丘的脊线一团狼藉。

“真神在上……西奈人总是面对这个吗……”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那种呢。”

少女的身边,艾把一条死透了的黑白环纹蛇用法师之手提了起来,用那面镜子端详着,汀娜的话让她摇了摇头:

“据资料记载,西奈大部分地区,这样的沙暴每年总会来个七八回。最恐怖的是沙漠飓风,直径最大超过一百米的恐怖风柱卷起千万吨的黄沙在大地上移动,不管什么被吸进去都会被彻底的绞碎。那是禁咒等级的天灾——不,准确的说很多禁咒就是魔法师们还原这些天灾的结果。一场沙漠飓风能摧毁一座城市,第一纪元中西奈王国曾有一年五个行省依次遭遇了沙漠飓风,失去了大量的城市,富裕的王国直接衰败下去,这成为了他们脱离普赛汀帝国,成为古语魔法帝国盟友的契机——当然也有说法是这些飓风就是古语魔法帝国当时的魔法皇帝引发的。”

“……”

虽然生活在海边,但静海一直以平静闻名,汀娜还从来没有见识过飓风,听到艾这么说,她想象了一下超过一百米直径,连接天地的风柱,数以千万吨的黄沙被卷起,所过之处留下深深的沟壑仿若死亡的爪印……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在胸前画着美德的十字。

“……沙漠飓风最后一次切实的记载是古语魔法帝国中叶,那之后,西奈的城市就再也没有被飓风毁灭的……”

正在检查沙舟有没有哪里受损的魔女忽然沉默了。

“奇怪……莉莉,这些魔物都是拥有感知沙暴预兆的能力的,当沙暴来临前,蛇会钻进深深的沙丘底部,沙贝会把自己黏在附近的岩石上,之前看到的沙蜥会打洞,钻得很深很深。但是它们都被卷入了沙暴中。”

爱丽丝的身边,沙漠的精灵们已经安静了下来,小人偶认出了这些魔物,在魔女的肩膀上,陷入了思考。

“……一种可能是沙暴的强度超越了这些魔物本能的预料导致应对准备不足,另一种可能……它们没能预感到这次沙暴?”

“没有预感到的可能性不大,沙暴的自然形成并不是一瞬间的事,而通过种种预兆感知沙暴的产生是这些魔物在沙漠中活下来的本能……”

“……”

“……”

魔女和人偶同时沉默了。

眺望着已经不那么远的绿洲与泉水旁那些残破的房屋,她们一言不发的回到了驾驶舱。

太阳帆重新立起来了。

在夜晚,极光色的船帆,吸收着月光的魔力,储备的燃料要省着点用,所以莉莉娅娜让艾将「寻光者」号魔导炉里的矿石先拿了出来。

但绿洲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被糟蹋的田地,毁坏焚烧的房屋,被刺死的家畜身上,苍蝇与蚊虫嗡嗡飞舞。

这一切都让这沙漠中的绿色宝石蒙上了一层阴霾。

“好残忍……”

“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汀娜和艾到处找了找,什么也没能在这做已经在沙尘的风中变得灰暗的聚落残余之中找到。

“显然阿波赫法他们不仅仅是‘驱离’了他们呢……”

爱丽丝冷哼了一声,表情不是很好看。

“……阿波赫法说过在劝阻失败后,这些人曾经聚集起来试图以武力阻止发掘队,他们趁夜摸进了列托波列斯塔,还杀死了几位学者与祭司。再考虑到他们如果真的是守陵人,那么他们就是古老王朝的守护者……托密勒的法老对这些西奈的古老存留反感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环视着沙地,莉莉娅娜从一间被烧毁的房屋旁捡起了一支被折断的矛。

那不是汀娜这段时间在列托波列斯塔的卫兵手中见过的样式,金色的矛尖古朴而华美,显然这些守陵人在被驱离时还有所反抗。

但这样一来,他们的下场可能就更不好了。

“这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莉莉娅娜师匠,现在怎么办……”

艾绞着自己的头发沉思着。

她们是来向有可能知道那石碑铭文的住民询问的,但如果他们已经被杀死,就算用亡灵魔法也无人可问。

可就算还有幸存者,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应该也迁移到别的地方了,这更加无从找起。

端详着那支断矛,莉莉娅娜忽然抬起了头。

“……走吧。”

“诶?要回列托波列斯塔吗?”

“……不。”

魔女摇了摇头,将断矛举了起来。

指向了更远处,在夜幕与月光下静静伫立着的,宏伟的建筑。

关于这些埋葬了法老的陵墓,流传有太多太多的传说与秘密了,多到在大陆东南海滨长大的汀娜和北国高天上成长的艾都耳熟能详,那些数不尽的财宝,挖不完的秘密,古老神明与仁慈贤明的王者的过往契约……

神往吗?又或者是敬畏吗?

沙舟逐渐的靠近,天空下的陵墓愈发高大,仰起头也没法全然仰望到顶端的实感,渐渐被那越来越清晰的巨大岩石所震撼。

金字塔的名字已经失落在历史之中,是哪位法老于此沉眠,至今西奈的学者们也没有定论,也许列托波列斯塔的发掘能结束这个谜案,但现在,一切都还无法确定。

这并不是最大的一座金字塔,可即便如此,汀娜看着那一块块庞大的,几乎有一米多高的巨大石块,还是忍不住心生敬畏。

但没过多久,这敬畏便变成了惊恐。

沙舟停在了,汀娜回头看向驾驶舱,风声从她的耳边掠过,就在她要抬腿走向的甲板上,一支箭羽钉在了上方。

“……诶。”

片刻后,少女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看向驾驶舱的脸僵硬地又转了回来,汀娜看向石块的阶梯之上。

虽然远远的看上去,金字塔的每一条边缘都是笔直的,但靠近之后就会发现,虽然某些部分还被其他的建材填充抹平,但在底端,更多的地方已经裸露出阶梯般堆叠的石块。

箭矢就来自其中的一道石阶,汀娜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个有着一条小辫子的男孩手里握着弓,弓弦已经拉紧,另一支箭搭在上面。

“——!!!!——!!”

他在喊些什么,大概是通用语吧,但是,过于浓重的口音,几乎让他说出来的话变成了另一门语言,汀娜听不懂,也不知道要如何反应,想了想,她挥动着双手,对男孩喊着:

“等一下,我们没有恶意!”

回应她的是一支撞在魔力护盾上的箭。

“——!!——!!!!”

汀娜看着从自己面前不远处掉下来的箭矢,笔直的箭杆镀着金色,还刻着古老的文字,不知道那究竟是对敌人的诅咒,还是祈祷命中的祝福。

“……汀娜小姐,怎么了?”

“啊,莉莉娅娜小姐,金字塔上有人,是个男孩,看起来,对我们十分不友善……莉莉娅娜小姐猜的没错,绿洲的幸存者确实躲到这里来了……”

在绿洲找到的断矛是青铜材质镀上了黄金,雕琢华美,一般的武器显然是不会这么处理的——虽然确实能当武器,但这样的矛通常是礼仪用具。

既然汀娜她们找了一圈也没在绿洲找到铁匠的锻炉,那么,这支断矛的来源就是可以预料的了。

没有铁匠,当然也就做不出这种东西,剩下的无非是购买的或者……从什么地方拿的。

如果真的是守墓人的后裔,从附近的金字塔里拿一些武器来保护自己和陵墓也完全说得通。

换好衣服的魔女和艾从驾驶舱里走出来的时候,落在甲板上的箭矢已经很多了。男孩哇哇的叫着,好像不理解为什么他的箭无法命中站着不动的汀娜。

看到有其他人从沙舟中走出来了,男孩立刻调转了弓箭的方向。

但爱丽丝可不像汀娜那样好脾气,箭在中途就被风所束缚,调转了方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钉在了男孩的弓上。

镶嵌了绿松石,有着鹰的浮雕的金色短弓瞬间折断,从男孩手中飞出,撞在金字塔的石阶上。男孩看着掉落到金字塔下的短弓呆了好一会儿,接着哇哇大叫着,连滚带爬的朝金字塔上的一个洞里爬去。

“果然,是那个守墓人的部族吧。”

“莉莉娅娜师匠猜得没错呢,如果真的是守墓人,肯定不会轻易离开守护的陵墓。”

“……这个职介总是与誓言和诅咒相伴,某种程度上支撑他们的是使命,也是恐惧。”

艾捡起一根精致的箭,汀娜摩挲指环,将魔力护盾关闭后点了点头。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对我们好像很有敌意,因为我们是从列托波列斯塔方向来的吧。”

“这倒省事了,不用浪费时间找进入金字塔的方法。”

“可是爱丽丝小姐,我不觉得他们会好好协助我们……”

艾把那些箭矢收了起来,不是很确定的看着魔女。

“……我们是魔法师,艾,但我们赖以生存的不是魔法,而是智慧。”

莉莉娅娜只是轻轻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男孩钻进去的那个洞中,出现了火光。

三五个少年举着火把走了出来,入夜后的沙漠很冷,他们每个人都裹着毛皮,背着弓,腰间还挂着柴刀与斧头。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被他们保护在中间。

看着金字塔脚下的沙舟,老人惶恐的开口,不知道那个男孩是向他们说了什么,才让这些人满脸这样的凝重。

“尊贵的魔女大人,请原谅孩子的冒犯,我们只是被驱赶到这里,不想蒙受更大的灾祸了……”

他的话也带有口音,但好歹比那个男孩标准多了。

“我们也没有带来灾祸的意图。”

这部分的交涉,还是由艾来做。

“我们是为了列托波列斯塔而来,希望从你们口中得知一些事。”

艾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少年们的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有几个少年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被老人用手杖挡在了嘴前,最后不瑟地低下了头。

只有眼中燃烧着憎恶。

“……将那座不应被挖出的城市掘出的你们,终于意识到了吗?还是说,你们终于看到了呢?贤者大人留下的石碑……”

“……是石碑。”

莉莉娅娜抬起了头。

这些人果然知道什么。

老人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请过来吧,在家乡被士兵的马蹄践踏时,我们曾想过将世代守护的秘密永远的掩埋在黄沙之下,但那毕竟是我们的使命,请跟我们来吧。”

说完,老人和那些男人们,走进了金字塔中。

“……”

轻轻的抬了抬眉毛,抱着人偶的魔女没有犹豫的从沙舟的舷梯走下,汀娜和艾连忙跟在身后,爬上了那些高大的石块。

走进入口,长长的甬道倾斜向下,狭窄得只能容纳两人勉强并肩挤过,一段路过后,道路分叉,火把与放置在铜盆里的蜡烛照亮了一旁的墓室,有女人对着神像祈祷。

只不过那里的神像,却不是任何一个兽面人身的雕塑。

“……你们并不信仰九柱神?”

艾把这个发现悄悄的告诉了莉莉娅娜,女孩从那几个女人絮絮叨叨的祈祷中听到的并非任何一个西奈土地上有名的神祗。

祷词还是那些祷词,但她们没有向九柱神中的任何一柱祈祷,那个穿着无花果叶与柳条的女性雕塑,被她们称为“黎明之女”。

“我们曾信仰九柱神,信仰沙漠与风暴之主,信仰拉神的光辉,恪守着先祖代代传承下来的使命与戒律。”

在墓室前,队伍没有驻足。

“可我们得到了什么呢?”

老人说完这句话后,叹了口气。

汀娜想到那个被毁掉的绿洲聚落,有些沉默。

继续向下,来到更大的一个墓室中,在这里,汀娜看到了更多的人,但几乎看不到年轻人,只有女人和老人,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孩子。

她们在地上铺着些兽皮作为床铺,在沙子上躺卧,看到她们的到来,一双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是惶恐与不安。

非常的安静,在这个石墙上用彩色的颜料描绘着颂歌与赞美的房间里,风呜呜的吹,很冷。

火光在墙上的烛台跳动一道道影子在狂舞,陈旧的油还冒着缕缕黑烟,就好像陵墓中的幽灵,在墙壁上游动。

那是她们的影子。

“为什么在金字塔里还有这么大的风?”

“我们这一支守墓人很早就衰败了,伟大法老的陵寝也早就被盗掘过很多很多次,有时是财迷心窍的小偷,有时则是一支一支的军队。风从盗洞里灌进来,虽然冷,但至少能让我们点起火把睡个安稳觉,而不用担心在睡梦中窒息。”

“……是吗。”

“请跟我来。”

老人说着,从这里穿过。

接着,是两个连续的墓室,爱丽丝告诉汀娜和艾,这些曾经是堆放着法老殉葬品的房间,用勾兑金银的颜料描绘他生前的功绩与伟岸。

但现在这些房间里只有惶恐不安的人,只有悲伤哭泣的人,还有灶台与水缸。

这些容器都是古老的文物,或许是因为太大或是不够值钱而被盗墓者放弃,成为了这些人的生活用具。越往深处墙壁上的色彩也越鲜艳,当穿过这两个墓室,在通往下一个墓室的甬道前,莉莉娅娜忽然站住了。

她凝视着甬道墙壁上的图案——那是地图,一张张西奈的地图,历经时光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然可以看到上面标记了诸多的地点以及代表什么的图示。

数量最多的两种图示,其一是一朵黄色的云,其二是一个涡旋,就像海上的漩涡。

“……这是地图吗?”

“不,那是编年纪。”

“编年纪?”

“我们只知道,那是编年纪,但不知道那是什么的编年纪,就好像我们知道列托波列斯塔被挖出来会引发灾害,但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灾害。”

说话间,老人已经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这里原本是一个密室,这里有你们想要知道的一切,我们一族代代隐藏的秘密,关于列托波列斯塔……关于西奈。”

这里又是另一个墓室,小很多,甬道上有被强行砸开的痕迹,或许这曾经是一个隐秘的房间,但现在已经畅通无阻。

少女们走了进去,老人指挥着少年们,将地板上的沙子扫开。

但层积的黄沙很厚,少年们也没有工具,用双手扒弄着沙子,好一会儿才露出下方黑色的石砖。

“真是没有效率。”

爱丽丝拍了拍手,覆盖了地面的黄沙自己移动了起来,向着房间的四角和甬道涌去,少年们受到了惊吓,惶恐地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偶,老人的脸色也微微一僵。

当沙粒退去,墓室的地板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又是……一张地图?”

汀娜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莉莉娅娜和艾。

地板是一整块岩石,被描画在上面的,是又一幅西奈的地图,更大,更加细致与精美,没有了那些图示,取而代之的是覆盖在地图上的更多的花纹。

在边缘还有大段的圣书文,就像是注释。

“不知道,看起来是一张地图没错,但是,我们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这不是你们代代守护的秘密吗?”

艾竖起了眉毛,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老人。

但老人只是摇了摇头。

“是‘曾经’我们的先祖代代守护的秘密,如今,我们只知道这是那个秘密,就像那段圣书文……”

他用手杖指了指那大段的圣书文。

在汀娜看起来,那就是鸟啊,人啊,圆圈和绳子的图案整齐排列,但他却说出了那段文字的含义:

“‘列托波列斯塔将永不见天日,为了西奈,为了这片土地未来永恒的富饶与安康,不可将之掘出,也不可揭示其存在,让伟大的法老与伟大的王都一同隐藏于历史的黄沙之下‘——这段文字,在我们的部族里口口相传,但是,到底是什么含义我们却没人知晓,与这张图一样,我们知道这就是我们守护的秘密,可是……”

老人凄凉的哀叹着。

“可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却还为止付出了那样多的鲜血。”

“……十三日圣战吗?”

莉莉娅娜凝视着这张地图,而后抬起头了,听到魔女的话,老人满是皱纹的脸紧绷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那时起,我们只留下了为数不多的传承。”

“……我知道了。”

莉莉娅娜点了点头,又端详着这张地图,思索着。

汀娜看了看莉莉娅娜,又看了看艾和爱丽丝,发现除了毫无魔法知识的自己,她们都一脸凝重的思考着。

但艾很快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就像是放弃了一样,从莉莉娅娜的身边离开,站到了汀娜的旁边。

“艾小姐有什么头绪吗?”

“完全没有,我的魔法知识全部是现代魔法体系,但这张图上的不是。”

女孩卷着垂落在肩膀上的黑色发丝,语气有些苦恼。

“想想也知道,列托波列斯塔被掩埋时还是古语魔法帝国中叶,那时现代魔法的开创者都还没出生,所以这里需要的是古语魔法的知识,可现在这已经是被彻底取代的魔法体系,除了专门研究的少数学者,大部分魔法师都是没有相应的知识的。”

“……艾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古语魔法的魔法阵,如果仅仅是推断用处,或许用不到太多古语魔法的知识。”

“诶?魔法阵吗……”

“……嗯,囊括整个西奈的……超大规模的魔法阵。”

魔女在空气中用魔力描画出了光线条,将地图上几枚由花纹和圣书文组成的纹章似的图案连接起来之后,一个将整片西奈大地所环绕的圆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这些纹章的分布并不均匀,但最外围的一些在相连后,恰好地形成了一个圆。

“……汀娜小姐,还记得之前我说过,某个时期之后,西奈就再也没有受到沙漠飓风的侵害——任何官方或者地方的记录都没有的,这件事吗?”

“诶?嗯……”

“……然后,前面的甬道中,排列着的编年纪,那些黄色的云的图示,和漩涡一般的图示,汀娜小姐觉得,那会是什么意思呢?”

“唔……黄色的云和漩涡……啊!”

是沙暴。

就在不久前,「寻光者」号还穿越笼罩了列托波列斯塔的沙漠风暴,自己有在甲板上看向她们来的方向。

那个时候,自己的感想就是,那铺天盖地的沙尘风暴,就好像浓密的云层从高空落到地面,势不可挡的翻腾与席卷着。

“……当然,这都还是猜测,没有切实的证据。”

莉莉娅娜点了点头,从地图的边缘走向了地图的某一处。

“……但是,托波列斯塔的石板铭文上提到这座城市被献给了沙漠,用以换来西奈的平安……”

那双在半透明的薄纱笼罩下,穿着精美凉鞋的双足,在一个点前停驻。

当光的圆环清晰地浮现,那个点的位置,也变得明显了。

那里是列托波列斯塔。

那里是……

就在魔女将要说出推测而出结论时。

“够了,不要再把秘密的重担强加在我们的身上了!”

一位少年开口了。

这句话他说了两次,第二次,因为莉莉娅娜的话被打断而显得不悦的爱丽丝才听懂。

小人偶看向少年与老人,眉毛竖得老高。

“……请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们,这是我们所有幸存者,一同做出的决定。”

老人慢慢的说着。

“哦?看来,神殿那些人,并不仅仅是‘驱逐’了你们呢。”

“驱逐?呵,那是一场屠杀。”

老人抬起头,咧开了嘴,被风沙磨损得极其严重的一口黄牙,就像是要咬碎一般,愤恨的低吼。

“我们遵循先祖的戒律,去制止列托波列斯塔的挖掘,换来的却是战马,士兵,冰冷的弓箭与长枪,为了让我们逃出来,我的儿子与孙子,这些小伙子的父亲和兄弟,那些女人的丈夫与孩子,他们被刺穿了身体,在沙丘上被鬣狗和秃鹫啃食,这个使命为我们带来了什么?财富吗?荣誉吗?不。”

提到那些死去的人们,老人的声音变得扭曲和愤恨。

“如果不是有一些人对我们伸出援手,我们全部都会死在沙漠之中,这个使命只带走了我们的亲人和家园!所以那时候我们就决定,将这个使命就此放弃,就算是阿努比斯也会宽恕我们,因为我们已经尽到了最大的责任!”他的胸膛就像老旧的风箱拼命鼓动,把冰冷的夜风点燃成燃烧的怒火——但他毕竟老了,汀娜看着他说完,整个人都像萎靡了下去,剧烈的咳嗽着。

“如果你们没有来,我们也不会再冒着生命危险去列托波列斯塔,无论那里遭受怎样的灾难……但既然你们来了,就请你们将这个带走吧,摧毁也好,我们已经受够了……”

“……我知道了,的确没有理由责难你们放弃使命,有些东西,也的确是不知道比较好。”

魔女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她放开了爱丽丝,从空间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些布,一把陶瓷的小刀,一些汀娜认不出来的粉末和液体。

“……既然你们不想要,我就带走这个吧。”

“带走?可是莉莉娅娜小姐,我们的空间储物戒指都……”

汀娜看了看房间的大小,这张西奈的地图是刻在地上的一整块石板上的,看不到丝毫接缝的痕迹,甚至有可能,这个地板就是一大块完整的岩石,而地图就刻在岩石之上……

难道要把整块岩石都搬走吗?

看了看困惑的汀娜,莉莉娅娜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现在,都离开这个房间吧。”

她用淡漠的声让所有人都离开房间来到甬道,接着,魔女来到房间的墙边,将带着虹色魔力光的裁纸刀刺入岩石中,沿着地板的边缘划了一圈。沿着虹光的痕迹,魔法阵在岩石之上亮起,魔女手中的纸张和其他施法素材都消失在了魔力光中,再之后。

“「莉莉娅娜壁画剥取术」。”

默唱的解读被唱破,当极光色的虹彩与照亮墓室的光芒都消失的时候,地板的一角,就像卷起的书页那样,翘了起来。

在汀娜目瞪口呆和艾两眼发亮的注视下,魔女沿着翘起的一角,像是卷地毯一样,把那黑色的岩石就那样卷了起来。

墓室的地板被削下去几乎一厘米的一层,包括那些年轻人和汀娜,他们都惊呆了,莉莉娅娜把那个收进空间储物戒指之后,一个年轻的青年还伸手用力的掐了一下手臂,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很快他就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因为被他掐的另一个青年狠狠踩了他一脚,他们看向魔女的目光彻底的变为了敬畏,就像害怕着多看一眼,他们也会变成那样一卷“地毯”,被魔女带走。

只有老人看着什么也没有了的地面,久久地,久久地松了口气。

不过,很显然莉莉娅娜对带走他们没有什么兴趣,完成剥取后,魔女从老人和青年们的身边走过,径直朝来时的甬道走去。

经过依然有人在叩拜祈祷的神像前,魔女才驻足,看着那优美的女性雕塑,端详了许久之后,才摇了摇头。

“……我理解你们的苦衷,不过,要知道,接受来路不明的信仰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您不明白,魔女大人,在我们被士兵们残酷的驱逐出家园,流落在沙漠中忍受炙烤时,是他们救了我们,而且也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信仰,那些人是尼罗克莱那边一个小村庄的村民,在这场灾难降临前,我们偶尔会和他们做交易。”

“人不是来路不明的人,信仰依然是来路不明的信仰,那些传教士又向你们许诺了什么?复仇?财富?不用担心背弃誓言的诅咒?”

“是神先背弃了我们!!”

正祈祷着的一个妇女突然扭过脸来,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中蕴藏着的憎恶如火焰般被点燃,要不是她依然跪拜着而并未打算站起,汀娜都要以为她会怒吼着爬起来,扑向爱丽丝和莉莉娅娜。

“我们尽职尽责的做了能做的一切却换来这样的结果,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向我们降下诅咒!!”

“是啊,神背弃了你们,于是恐惧着自己打破誓言可能遭受的惩罚,你们又找了一个新的神来敬拜,甚至没有去想如果神真的要向你们降下神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有没有能力保护你们……”

小人偶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事实上这算不上一个问题,少女们再次经过时,一些女性的祈祷词已经来到了末尾,她们高喊着“为西奈带来崭新美丽的黎明”不断的重复着,一般来说,这就是这个黎明女士的信仰所许诺的美好未来了。

怎么说呢,还真是有理想的神。

“算了,莉莉和爱丽丝也不是神殿的祭司,你们信仰什么,和我们完全没有关系呢,那么,汀娜小姐,艾,走吧,回列托波列斯塔。”

魔女默默地点了点头,带着汀娜和艾离开了金字塔。

“……啊!!”

“我们的船!!”

一走出长长的甬道,汀娜就惊呆了。

在金字塔脚下,停靠着的沙舟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变成了夜空下一蓬炽亮的火炬。

看起来已经烧了很久了。

黑烟弥漫,几个男孩在不远处又蹦又跳。一些几乎与他们一样大的罐子与火把在他们身边,听到艾和汀娜的叫声后,男孩们停了下来,用带着刻骨铭心仇恨的双眼无言地凝视着她们。

艾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沉,女孩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

暗红的魔法阵中,火焰的元素凝聚成小小的火苗,染上漆黑的色彩,夜晚的沙漠干却冷,失去了阳光的照耀火元素变得稀薄,但即使如此,黑色的火焰依然在逐渐增大着,变得能够将那几个男孩吞没。

“……艾,住手。”

“可是,莉莉娅娜师匠!”

“住手。”

“……我只是想小小的惩戒他一下……”

黑火消散了。

魔女伸手抚摸着自己学徒的小脑袋,带着些赞许地点了点头。

“……术式中止地技法很娴熟呢,奥妮安吧你教得很好。”

“现、现在不是这样的问题啦!”

“是啊,莉莉娅娜小姐,这些家伙……”

艾望着化作火炬的沙舟,汀娜也咬着嘴唇愤怒地看着甬道中的人。

如果刚刚艾的火球丢出去了,汀娜也会毫不犹豫地抬起手,用手上的戒指好好教训这些恩将仇报的家伙。

可魔女就像是没听到似的,她看着沙舟,又悠悠地转过身,看着站在所有男孩前面的老人。

“满意了吗?”

“……啊啊,你们已经无法及时回到那座该死的城市了,即使勉强赶回去,一切也已经都晚了。”

老人原本有些怯弱浑浊的眼睛,在火光下眯起,干皱的嘴唇吐出这一个个怨毒的声音,那双眼睛里,也丝丝的透出了憎恨的火光。

“这就是无力的我们,能对这个该死世界的复仇啊……”

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汀娜和艾都愣住了,可莉莉娅娜只是平静地点着头,“你们果然还留下了不少能被称为传承的东西。”这样说着。

“可惜,跟不上时代。”

接着,爱丽丝打了个响指。

寒冷的夜风忽然猛烈地刮起来了,围绕着「寻光者」号,那几个男孩就像落叶一样被吹飞,在沙漠里滚了几圈栽在了沙丘里,而沙舟。

那熊熊燃烧的烈焰熄灭了。

木质的船身上,只有微微的焦痕。

“……这是商船规格的沙舟,在沙漠中进行商贸,最要担忧的就是某些货物在阳光与炽热之下燃烧……所以,「寻光者」号的防火性能是很高的,虽然看着火烧得很大,但那是因为金字塔中的油就是那种火焰很大很高的高级品……”

魔女面无表情地看着终于露出真正的惶恐的老人,语气没有丝毫地改变。

但就是这样的语气,却好像粉碎了老人最后的勇气。

他尖叫着扔掉了手杖,又推开拿着长矛与剑的少年,把他们推倒在地,踩过他们的身体向着甬道的深处跑去,被推倒的男孩虽然还持着武器,但他们的眼里看不出丝毫的战意,面对那一双双恐惧的目光,爱丽丝只是拿出几张莎草纸,他们就扔下了武器,同样尖叫着逃向了深处。

几分钟后,甬道里还传来了祈祷回响,那些人在老人的带领下向“黎明女士”祈祷着,希望她能对魔女们降下神罚……

这戏剧性的变化让汀娜和艾都看呆了。

莉莉娅娜和爱丽丝倒是很没所谓地耸了耸肩,沿着石块向下走去。

至于那几个男孩……他们正没命地把自己用沙子盖住,丝毫想要用这种方式藏起来。

“这都是什么事啊……”

“……?只是心怀怨恨的人试图复仇而已,没什么可注意的。”

“可、可是,莉莉娅娜小姐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不,我没察觉。只是看到沙舟起火后联想到的,他们是没有能力对发掘队进行复仇的,可以依仗的只有列托波列斯塔重见天日后的诅咒吧,所以他们才试图烧毁沙舟,把我们拖在这里……这至少能说明他们并不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一无所知。”

“莉莉娅娜师匠,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呢。”

“……为什么要在意?”

莉莉娅娜没所谓地回答着,把手放上了轮舵。

金字塔里的祈祷好像还在继续,但魔女只是平静的开动了沙舟,向着列托波列斯塔的方向驶去。

“一群可怜的家伙,难道还真的能指望那个黎明女士回应她们的祈祷?就算是邪神,也是挑信徒的,更别说莉莉当年解剖过的邪神也有百八十个……”

“……爱丽丝。”

“啊,抱歉抱歉,爱丽丝什么也没说哦——”

……好像听到了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汀娜的嘴角有些抽搐,艾更是直接呆住了。

“……总之他们只是一群可怜的家伙而已,我们没有义务也没有打算为他们做点什么,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如果他们真的想复仇……”

魔女瞟了一眼汀娜,悠悠地说着。

“……说不定那样还会带来一些麻烦,至少我要为汀娜小姐着想不能杀死他们。”

“……就算是我也没有那么迂腐啦!”

汀娜鼓起了脸,魔女轻轻一笑,接着淡淡地开口。

“……不要把希望寄托于神,即使有哪个神真的闲极无聊打算帮忙,该自己去做的事还是得自己去做,这是规则——而且是真神陛下亲口告诉我的。”

……又说出了不得了的事!

而且这次还是莉莉娅娜小姐亲口说出来的!

汀娜和艾面面相觑,两人不约而同的透过驾驶舱的玻璃看向了正在逐渐远离的金字塔。

甬道的入口依然闪烁着火光,或许他们的祈祷仍然在继续。

但就像爱丽丝所说的,那位黎明女士并没有降下任何神罚——或是相似的东西。

距离西奈的黎明,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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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夜的后话:

“那个……爱丽丝小姐,我可以问一些事吗?”

“嗯?”

“爱丽丝小姐说,莉莉娅娜小姐解剖过邪神……”

“关于这个啊……”

“……嗯。”

“等到时候,汀娜小姐就会知道了。”

“……姆……又是这样……好吧。”

“汀娜小姐不继续追问了?”

“既然爱丽丝小姐说到时候会知道的,我现在就不问了,但相应的,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哦。”

“嗯,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