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杨走进学生会室之后,门外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无非是“那人是谁啊,怎么以前从没见过。”,“我们学校有这号人吗?”之类的诧异,也有“她的穿衣风格我好喜欢。”,“感觉就跟模特一样!”类似这种的赞美之词,跟之前夏漓夜学姐出现时所引起的反响相差无几,单从这方面来看,白杨今天的打扮还挺成功的。

“真是太好了呢,白杨。”作为朋友,我本该这样为她感到高兴才对,奇怪的是,此刻脑海里却一直在寻找某个答案。

与此同时,我的视线也没有从白杨身上转移。

我还在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白杨已经坐在了那里。

羽裳老师跟佳子学姐都不约而同地眼前一亮,青山学长仍不停地在记录着什么,至于棕夏,原本准备倒茶的手悬在空中停下了动作,幸亏是茶壶没有倾斜,否则可能会酿成不小的惨案。

作为白杨最亲密的朋友,想必看到自己的挚友打扮得如此漂亮,内心肯定会受到不小的冲击吧。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经常待在一起从不精心打扮的朋友,某一天突然试着改变形象出现在你面前,穿上你认为她之前绝对不会尝试的衣服,却意外地感觉很合适所以感到震惊之类的......好吧,我认为棕夏会愣在原地,完全是因为白杨隐藏了自己会参加选举这件事的关系,话说你们不是朋友吗?

“哟,连你也来了吗?今天还真是热闹啊。”

接连出现自己的学生,羽裳老师的兴致似乎也被挑了起来,对教师而言,这可是了解学生不可多得的机会。

白杨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感觉会很有意思,所以就来啦。”

“原来你是感觉派的吗,真是意外,我以为你会是那种更严谨一点的家伙。”

“女孩子的话,有能够穿着漂亮的裙子在聚光灯下跳舞的机会,还是会想要争取一下呢。”

诶?是这样吗?在我看来的话,某人就完全不会产生这种想法......

我不太了解所谓“共性思维”,不过,女孩子穿着漂亮的礼裙,在舞台上与帅气男生共舞的画面,稍微想象一下,就算是我也会觉得非常美妙。

我也明白站在聚光灯下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我不愿涉及那样的舞台,太累,很麻烦,没资格,重点是,这类尝试往往会让你看清自己的处境,若是自尊心较强的家伙,一旦受挫,便会开始怀疑自己,若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尝试的家伙,失败后受到闲人嘲笑的话,自卑的情感范围便会逐渐扩大,无论如何都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就算最后顺利站上了期盼已久的舞台,万一没站稳脚跟,从不吝啬嘲讽与抨击的旁观者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种机会,一旦被与自己有关的负面舆论所影响,从舞台上摔了下去,基本上也就与光鲜亮丽的自己挥手告别了。

如此看来,登上那样的舞台,是一件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风险极高的行为。我想,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产生想要站在聚光灯下的念头。

毕竟,有的人天生就应该活在舞台上。

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跟此刻端坐在那里,浑身透露着自信与乐观的白杨并不相通。

白杨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扰地开口道。

“那个......我可以开始了吗?”

负责通知面试者开始自我介绍的家伙是哪位来着?定睛一看,佳子学姐似乎是盯着白杨看得出神,完全没反应过来,跟依旧傻乎乎将茶壶提在半空中的棕夏靠在一起,两人就像是静止的雕塑一般。

“诶?啊,可以,请开始吧,白杨同学。”

在白杨催促般的提醒下,佳子学姐缓过神来,棕夏悬在空中的手也总算缓缓放下,不过,她的视线依旧没有从白杨身上移开。

“一年级生,白杨,17岁,喜欢的东西是甜食,电影跟购物,梦想是成为服装设计师,谢谢!。”

很符合白杨个性的自我介绍,虽然在座的各位几乎都互相认识,不过,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只是刚刚的自我介绍,听起来就像刚出道一天就参加商演的偶像,是错觉吗?如果她直接开始唱歌的话,简直一模一样。

在白杨结束自我介绍之后,佳子学姐忽然拍了拍手。

“想起来了,之前羽裳老师说过给叶诚找的帮手,就是你吧。”

与其说是帮手,我反而更像仆人一点呢......

“啊,嗯......是我。”

“在学生会人员不足的时候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虽然会长不在,我就在这替她感谢你吧。”

“诶,完全不用在意的。”

“该说不愧是羽裳老师选中的帮手啊,那么轻松就谈妥了服装租借的事宜,不愧是将来要成为服装设计师的人。”

“没,没有那么夸张啦......”

不知为何,佳子学姐忽然对白杨展开了毫不吝啬的吹捧,白杨自然是变得有些不知所措,慌忙伸出双手在空中挥了挥。

然而佳子学姐似乎并没打算结束。

“哎呀,虽然说这次的事情有白杨同学的帮忙才顺利通过......不过,最近学生会人员不足,能干事的人又少,处理工作什么的很是苦恼啊......”

佳子学姐深深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忧虑不堪的神情,目光也时不时朝白杨望去。

好了,佳子学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事到如今也差不多一清二楚了。

“那,那个......”

白杨似乎也明白了佳子学姐的意思,有些为难地挠了挠脸颊。

然而,佳子学姐似乎把这当成了她内心的动摇,趁白杨还未回过神来便立刻展开了新一轮攻势。

“况且,学生会室可是个好地方,无论是红茶还是点心都管够,空调也特别凉快,简直是闷热的教室所完全无法比拟的天堂啊痛痛痛痛痛......”

正当佳子学姐讲得津津有味之时,羽裳老师揪住了她的耳朵。

“佳子......你说话不分场合的吗?”

“可是......可是白杨同学真的很能干嘛,要是会长在的话,看到白杨同学也一定会眼红的。”

听她这么说,我忽然回想起自己被楠学姐邀请加入学生会时的情景,那家伙说不定还真会做出这种事。

如您所见,我们的学生会没有电影里那种声势浩大的盛景,遇到个有能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拉其入伙,生怕会被别的学生组织抢走,可见学生会成员有多么匮乏了。

“总而言之,现在就先不要想这种事了。”

羽裳老师松开揪住耳朵的手,苦笑着望向白杨。

“不好意思,这家伙也是为了学生会着想。”

“没,没关系啦,我也多少能够理解。”

白杨“啊哈哈”干笑了两声,见羽裳老师执意要结束这个话题,佳子学姐也只好作罢。

“话说回来,白杨你之前有参加过类似的活动吗?”

“只是跳舞的话,初中的时候有代表班级参加过学校的晚会。”

“嗯......看样子是有舞台经验,青山,记一下,这是加分项。”

听到羽裳老师的话,青山学长又像之前那样拿起笔记录起来。换做平时,这应该是徐明学长的工作,奈何今天也要担任起照顾生病妹妹的重任,不过,以青山学长的性格而言,不用开口说话,候选者们身上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说起来,学长本也是个嘴巴很毒的家伙,只不过现在被棕夏克制得死死的,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吗?

念及此,我悄悄将视线移向棕夏,这孩子乖巧地站在佳子学姐身后,盯着白杨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脑海里试着想象了一下棕夏化妆穿裙子的模样,嗯,嗯......总之,只要不发飙的话,应该还蛮可爱的,嗯,掌中猛虎那种类型吗?(出自《龙与虎》)

羽裳老师端起桌上的红茶嘬了一口。

“如果我说,假如你当选了舞会公主,学校会邀请你父母来参加毕业舞会,并在台下欣赏你表演的话,你会怎么想?”

“诶?”

出人意料的问题让白杨愣了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羽裳老师紧接着开口。

“因为啊,最近不是强调要“让父母更了解自己的孩子”嘛,况且,现场看自己的孩子在这么多师生面前跳舞,可是难得的机会,我想肯定没有父母会轻易拒绝,就算翘班也会来看的吧。”

“......”

虽说是常见的问答环节,冷不丁抛出这种问题,对方肯定会感到困扰吧,尤其是女高中生,顾虑的地方应该更多才对。

然而,羽裳老师的意图其实很明显。

这个年龄段的高中生们,或多或少都会跟父母“避谈”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更不用提“让爸爸妈妈来看我表演”这种小学时经常发生的事情了,“好羞耻”,“好难为情”之类的感觉更是多不胜数,想到自己的家人坐在下面,说不定发挥也会受到影响,还会被班里的同学嘲笑,对一个女高中生而言,自尊心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或许我想得有点太过沉重,不过,总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等到真正发生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我想,羽裳老师的话只是幌子,目的是想要确定对方是否觉得,在家人的目光下表现与平时不太一样的自己,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情。

抱着这种想法的话,就算站上舞台,也可能会因为紧张,害羞而出差错吧。

什么嘛,平时看上去这么轻浮,选人的时候拿捏得还是很严格嘛。

我朝羽裳老师望去,她正静静地等待着白杨的答复。

而当事人白杨,此刻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因为低下头的缘故,头发遮掩了侧脸,没办法窥见她的表情。

我明白的,这种问题回答起来,的确需要花点时间组织语言。

不过,我忽然发现了比较在意的地方。

她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捏紧。

良久,白杨抬起头。

“没关系的。”

她的表情依旧明朗。

“只不过,就算学校邀请,我觉得他们会来的可能性也很低吧......”

说话的口吻却略显忧郁。

偌大的学生会室没有人说话,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被她接近的傍晚,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羽裳老师似乎也一样,轻轻咳嗽了两声。

“刚,刚才的话只是测试,愿不愿意邀请父母参加,还是会尊重学生自己意见的,别在意。”

“诶?原来不是真的啊。”

白杨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了不少,不过,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并不是什么良好的信号。

“吓我一跳,突然说要邀请父母什么的,老师也真是的......”

虽然带着些许责怪的语气,她却露出了安心的笑脸。

那种满怀幸福的忧郁感没有消失,且愈发明显。

此时,羽裳老师出声结束了话题。

“那么,问答就告一段落,有什么打算展示的才艺吗?”

“啊,有的!”

是跳舞吗?我这样想着,毕竟有代表过班级参加晚会的经历,想必也是很有自信,虽然我也没见识过白杨起舞的姿态,说实话还挺想看的。

然而,白杨的回答却令我有些意外。

“有一首歌想唱很久了呢。”

喂,那种跟朋友来到卡拉ok一样的台词是怎么回事?

羽裳老师也露出意外的表情。

“诶?不跳舞吗?”

“那个等之后在舞台上跳就好了啦。”

“之前我一直都没发现,原来你是这么自信的孩子吗?”

白杨的话让羽裳老师不自觉挑了挑眉,旁边的棕夏也一脸诧异的表情。

在我的印象中,白杨是开朗,乐观,偶尔会恶作剧,但还是会觉得亲切,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女生。刚才那种听上去甚至有些自负的话,我从未想过会从她口中听到。

“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啦,只是......”

白杨缓缓站起身来,将手抵在了自己的胸口。

“有无论如何都想做的事呢。”

我忽然想起不久前她说过的话。

自己是否有真正试着了解过她呢?

“Up on melancholy hill”

(在一座忧郁的小山上)

“There's a plastic tree”

(有一棵塑料树)

“Are you here with me”

(你在这里陪我吗)

“Well you can't get what you want”

(好吧你不能拥有想要的东西)

“But you can get me”

(但你还有我)

“If you can't get what you want”

(如果你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

“Then you come with me”

(那就跟我走吧)

“Just looking out on the day”

(我一直憧憬着)

“Of another dream”

(梦里看见的那一天)

“Just looking out on the day”

(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When you're close to me”

(当你靠近我的时候)

“When you're close to me”

(当你靠近我的时候)

“When you're close to me......”

(当你靠近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