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病院的走廊,可实际上倒也没有那么安静。隔着门,潮病房里传出的声音让人根本听不出内容。如果把耳朵贴在门上大概就能听清楚了吧?先是诞生出这个想法,而后犹豫了再三,最后因碍于他人的目光我没有这么去做。 

 好奇也是要分场合的,在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家属病患以及护士医生的目光下,我可没有这么做的勇气。从很久以前便是如此,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克制自己不去做出“反常”的行为,虽然直至今日在许多事情上我都还没能找到正常的基准。L曾对我说过,「没有人是完全正常的,如果有的话那么他一定才是最反常的人。」我想,这就是我找不到那些答案的原因。正常是压倒性的多数选择,在这些问题下人们莫名的会对做出其他选择的人抱有偏见和恶意。就像上课时用过的橡皮掉在了地上,因为下节课之前都不会再用到就没有去捡。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行为就会造成同学之间对我的排斥,在心理上被人质疑。 

 小时候我一直无法理解那些恶意和排斥的缘由,不过好在适应能力较为优异的我很快就学会了什么是正常。或是说,为了不会令人厌恶排斥,我对自己束上了名为正常的枷锁。上课离开座位是反常,为不必要的事而浪费时间是反常。那么为什么在上课中离开座位去捡起用不到的橡皮却是正常呢?为什么拾金不昧和拾起路边的垃圾丢入垃圾桶内这些所谓的美德会是遭人排斥的反常呢? 没有能力去理解这类问题的我为了保护自己,一直在模仿着正常。除非我能能真正理解人们的正常,除非我能孤立于社会之外,毫不顾忌他人对我的态度,否则我想我永远都卸不下这份枷锁。而我比谁都清楚,我永远不能理解他们,就像我永远不会被理解是一样的。学做一只变色龙,将周围的正常模仿下去。在不同的环境下学会和不同的人相处时的方式,这便是敏感又懦弱的我所能选择的唯一办法。当然,对此我从未发出过抱怨,更不会责怪他人,我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源于我的懦弱。  我想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没有抵触过待在E子周围,因为只有在她身边我才能显得正常。我从未如此羡慕过他人,也从未如此憧憬过他人。她的坚强、她的美丽、她的与众不同。单单只是看着她,就会让人觉得哪怕是丑陋不堪的自己也能得到救赎。 

 从潮的病房中出来已经经过了近二十分钟,期间E子一直保持着将耳朵贴上房门上的姿势,她挺直背部,双目紧闭,胳膊搭在病房的把手上,肩膀靠着房门,就像是靠在那里睡着了一般。每当我想向她搭话,或是讯问,他都会竖起食指警告我不要出声,路过的医生护士发出的嘘寒问暖也全当是没有听见。而我则担任着替她打发走那些护士的职责。

“越来越有意思了。”

“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他们的谈话差不多该结束了。”

“内容呢?”

 “想知道的话自己来听不就好了?”

“不是已经快结束了么。”

“那你自己去问C子吧。” 

 说着,E子收回耳朵离开了房门。从包里又取出了一本小说,标准文库本的大小,封面是一片空白没有下写书名,可能是为了保护书籍带上了自制的书皮吧。 与此同时,房间门被从内侧推开。中年夫妇从中走了出来。E子翻过一页小说神情冷漠,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女人真是可怕,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大概谁也想不到她直至前一秒位置都还在偷听房间内的谈话。从他们夫妇的表情上能看出的是无论内容是什么,交谈进行的都似乎不是那么顺利。出于礼仪,我在向他们道别后和E子一起回到了病房内。

“潮,我今天还有点事,要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到了病房才刚站稳脚E子便开口道。

“什么?”不是说还有事情要问么?为什么突然就一字不提的要回去了。

“明天也来么?”

“恩,不光是我S也会来。”

“真的么?”

“当然,我先走了。明天再带巧克力给你。”说完E子直接离开了房间,在她脸上我察觉到了一丝按耐不住的笑容。  

她听到的谈话内容究竟是什么?在她脸上的那一丝笑容令我泛起了鸡皮疙瘩,冰冷而又狰狞,就像是一个发现了玩具的恶魔。

 尽管她在尽力的掩藏自己的表情,但她的兴奋依然不难被人察觉。我知道,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不过这对于我而言也一定会刚好相反吧。

 “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没什么,我去一下厕所。”

“C子你回来!”在C子正要回身的时候潮喊住了她,不过对于潮的驻留C子却没有理会,一脸不悦的离开了房间。 C子离开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甚至可以用惨白来形容,看样子至少谈话的内容不会轻松。  

转眼间房间里便又只剩下了我和潮两人。“C子她没事吧?” 一头雾水的我率先开口向潮问道。“没关系,妹妹给你谈麻烦了。他从小就这样习惯赌气,谁都那她没办法。” 

“赌气?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是让C子和阿姨他们和好什么的。”

“是么。”仅仅只是这件事就会让C子那么抵触么?C子和他们的关系可能比表面上看上去的要更加复杂,如果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应该会闹得是这么僵。C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他们抱有这么大的敌意,从眼神里看得出,那种感觉甚至算得上是恨了。

“C子和你阿姨他们关系怎么会闹得这么差?好像还断绝了关系?”

“C子已经告诉你们了么?......其实到底是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几年前他们的关系突然开始变坏,接着很快C子就跟他们断绝了关系,搬出去自己住了。我一直在医院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C子她也不告诉我。不过我想问题应该全在我身上吧,阿姨他们本来就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可父亲死后还是收养了我和C子,帮我承担着那么多的费用。时间久了就算阿姨他们人再好也难免心生埋怨,可能是因为这些和C子产生了什么矛盾,再加上C子的倔强脾气就闹成了断绝关系吧。” 

  如果真的如潮所说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可是真的只是这样么?仅仅这点矛盾会让C子和他们的关系变得这么极端? 只是因为钱而断绝关系倒是可以理解,别说是这么远房的亲戚就算发生在亲生兄弟之间也是常有的事情。但C子绝对不是这种人,就算阿姨他们拒绝出潮的医疗费她也不会去如此恨他们才对。更何况阿姨他们一定是在知道了潮的病的前提下才收养C子和潮的,如果没有发生什么特殊情况的话...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现在我明显感到了严重的违和。一定有哪里不对,可是问题出在哪儿呢?潮的入院、C子父母的过去、C子对阿姨他们莫名的厌恶、他们之间极端的关系、E子对他们的质疑和听到他们谈话后的反应。因为潮?因为钱?在我的脑海中,这一段段的信息仿佛就要交织在一起连成一副画面,可在最关键的地方总会缺少一些什么,不断交叉拼凑的线索在一次次的拼凑中爆散开来。 这就是天才和凡人之间的差距吧,我不禁在心中自嘲。E子在这之中明显已经发现了什么,而她也正在逼近答案。虽然我不知道她在探寻的是什么,可E子离开房间时,那狰狞的表情告诉了我这不会只是侦探游戏那么简单。

“对了,潮。你知道阿姨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么?”“不知道,我只记得C子好像说过是做小生意的,卖衣服鞋子什么的。不过后来好像不干了。”   

不行,这根本成为不了线索。E子究竟察觉到了什么?差一点就要够到答案却又怎么也抓不住的感觉令我无比焦急,她一定发现了什么,在偷听谈话之前,再把我叫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我不相信直觉,可也不会否定直觉。因为直觉并不是神奇的未来预知,而只是吧可能性拼凑成答案的能力。不管是再细小的信息也好,只要能把它们全都拼凑起来就一定能成为至关重要的线索。足够的线索会成立出假想,而当假想完全符合所有线索时就会成为可能性,这就是直觉。  就好比早上熬上了一锅粥,再三嘱托丈夫和孩子关火后去了公司,在公司吃午饭时无意中听到了路过的人说出了火灾这个单词,那么不管是谁都会开始担心,这就是直觉。要是在加上丈夫的电话打不通、孩子已经到了学校、油壶放在了锅子旁边等等线索时,直觉就会变成可能性。如果仔细想的话,路人的火灾说的可能只是电视剧里的内容、丈夫可能从来都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孩子也肯定不会忘了关火、就算烧干了也至于会引起火灾,所以你的直觉不可能会应验。可即便如,直觉的诞生的本身便意味着一种可能性,哪怕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现实皆是合乎理性的,存在即为合理,所以直觉的可行性是永远无法完全否定的。

“刚才的谈话只有这些内容么?”

“还有关于我的病情的事情,阿姨他们来也是为了这个。”

“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么?”

“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我一旦说了S哥哥可能就不会再来看我了。......除非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怎么可能。”   

在我回答她的时候潮直直的盯住我的眼睛,败给了心中罪恶感的我下意识的移开了一瞬间的目光。是的,在我见过医师之后便决定了不再来了的。如果不是因为E子,现在的我一点不会出现在这里。可是为什么潮会发现呢?我自认为不可能会暴露才对,况且这件事情本身也不合乎情理。我不觉得她会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可如果她真的知道的话呢?  

也许我在最开始就错了,C子口中的潮和我面前的潮或许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女孩,从一开始她就在欺骗C子,一直到现在也都没有向C子说出过真正的原因。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潮一定比我想象中还要坚强得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过可怕了。

“一定会的,因为S哥哥比我想想中的还要温柔。”  

当她说出温柔的时候我的胸口痛的像是被人用匕首剜下了一块。就算看遍了世间的不公,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边就会泛起和书中看到时截然不同的感受。我想要知道,为什么她能坚持到现在,为什么她这幅娇小的身躯可以背负下令我无法想象的命运,又为什么她会做出最极端的选择。但我知道,我不能问。因为这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想起C子对我讲述的潮,想起她们两人的经历,不知不觉间眼角开始变得有些湿润。

“世间一般都称此为懦弱吧。”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只要我自己觉得是温柔就好了。”

“C子的想法也不在乎么?你对妹妹的保护欲也太过头了吧。”

“她告诉你什么了?”刚说完,潮发现了我微红的双眼,紧接着移开了话题。挥舞着一张从床头拉出的抽纸玩笑道。

“你的眼里是不是也进沙子了,快过来我帮你吹掉。”

“只是稍微讲了一点你们两个的关系,放心吧她还不知道。”

说着我走向潮身边,就在我伸手去抓抽纸的时候潮猛地把手收了回去。

“你快蹲下来,我帮你擦。”

“给我,我自己来。”

“不行,我帮你擦。大哥哥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你不是想知道谈话内容和我的病情么,快蹲下来。”  

真是败给面前这个小女生的母性本能了。如果可以的话真相见见她们的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一名女性才能在短短四年的时间里将潮教育成现在这幅样子,潮对C子的保护欲也一定是受到了这位母亲的影响吧。记得白西装的曾说过希望我能陪在C子身边,可看到了现在的潮之后我才知道,真正孤独的并不是C子而是面前病床上的少女。一直以来C子至少还有潮的陪伴,而潮却一个人在背后承受着一切。既然怎么也躲不掉了,那么哪怕只有一段时间也好。在我还停留在这间病房里的这段时间,我想成为潮的队友去支持她,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哦。”  

我板着脸又向她靠近了两步,在贴着病床的地方单膝跪在地上,两只手扶着床沿,等着潮替我擦掉泪迹。不过在下一个瞬间贴上来的却不是潮手中的抽纸而是一块布料,准确来讲应该说是衬衣。在我蹲下后潮也笑着靠向了床沿。接着放下了抽纸,两只手臂环绕在我后脑,将我的头部压向自己胸口。潮两侧的长发滑落在我的脸颊然后沿着领口的缝隙落在我的锁骨上,压在我脑后的两只手掌不断地加大力气以此防止我挣脱开他的手臂。和C子不同,潮有着和娇小身形相符的可以说是贫瘠的胸膛,再加上从颈部传来的瘙痒让我提不起一丝邪念,有的仅仅只是被温暖的手臂和胸膛包裹时的安心和舒适感。

“我当然知道,这对C子不太公平不过。不过你知道在我们妈妈去世的那一年C子有多伤心么,我都还记得一直活泼开朗的她在那一年里开口过的次数。虽然没有告诉过C子,不过在妈妈死前我就知道自己的病了,不过只是孩子的我一直到妈妈死前都还不知道自己的病到底意味着什么,直到看到那时看到每天深夜都还在痛苦的C子我才明白,我不想让那孩子在经历一次同样的痛苦,可是我却知道这个结果无论如何都无可避免,就算这样你还会责怪的我选择么?”  

就像一个只喜欢甜美童话的人永远不会去读《哈姆雷特》一样,潮选择了避开注定着将以悲剧终结的感情。无论她和C子的关系过好或是过坏都会在现在或是未来伤害到C子,所以她选择了拉开最适当的距离自己去承受余下来的所有疼痛。大概正是因为她在很久之前就做了这样的选择所以才会知道我的想法吧。不一样的是我之所以会决定和她们拉开关系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而潮则却完全是在替C子着想。

“而且一旦做了这个选择再想后悔就已经晚了,看着知道了我病情后态度突变的C子,我根本狠不下心再继续冷落她。慢慢地,在我住院的时间里C子来探望我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看到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很想像这样把她抱在胸前。每次看到因为我的冷漠而变得失落的C子时都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其实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坚持不住,想把她抱在怀里,想告诉她我一直都很爱她,可是我却不能这么做。因为C子远比看上去的要柔弱得多,一旦她知道了真相那就一定再也无法承受我的死了。我不能让已经经历了两次痛苦经验的C再失去最后的亲人了,所以至少我想让她在失去了挚爱的母亲和父亲之后能目送一位令人讨厌的姐姐。”  

 将我怀抱在胸前的双臂不停地开始颤抖,发梢时不时的传来被雨水滴落在上的感觉,潮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有些湿润,衬衣上的汗液交杂着泪水和温湿的空气形成了一种未曾闻到过的特有问道。我晃了下头想要开口说话可潮却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打算,反倒更加大了手臂环抱的力量。不敢用出太大力气的我只能选择了放弃,继续贴在她胸前等待她平静下来的一刻。

“所以,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情。E子姐姐已经说了接下来会每天都来看我,而且也答应了会把你借给我。”

“shen蟆尸?”

“啊!好痒你不要说话,只要点头就好了。”“哦...。”  

说我我点了下头,因为潮抱得太紧其实只能算得上是在她胸前用额头顶了一下。

“都说了不要说话了!...其实阿姨他们今天来是为了让我的手术的事情。我的身体可能已经支持不了太久了,如果不接受手术的话最多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阿姨她们来是为了来说她们愿意替我出手术费的事情,不过我已经拒绝接受手术了。”

“肾蟆?喂肾蟆!?”

“说了不要说话了,你好好听呀!色狼!” 

如果不愿意被占便宜的话就快点松开啊。在潮胸前,我控制着自己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呼吸不敢做出太大动作,尤其是在呼气的时候,因为避无可避所以只能用十秒左右来匀缓的吐出一小口空气。 

“拒绝的理由是因为手术的成功率只有一成。我现在还不能死,我不能把自己和C子赌在还不到一成的成功率上。现在的C子一定还不能接受我的死,手术能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而且就算成功也只能多活三四年而已,连她的婚礼都不一定能看见。对了,阿姨他们还有个孩子比我们小一岁,一直很喜欢C子。因为是远亲法律上是可以结婚的,阿姨他们今天来也来替她儿子求婚了,不过C子已经拒绝了所以我想应该不用担心。” 

“然后就是正题了,这个计划我昨天晚上告诉过E子姐姐了他说会协助我,所以把哥哥借给我了。虽然说是为了C子,不过这里也有一点点是我的私欲,当然只有一点点所以你千万不要误会了!如果你答应的话点一下头就行了。”  

为了C子的计划?不对,比起这个我应该劝她接受手术才行。就算成功率只有一成不是也应该接受手术么?而且会成功的吧?就算只有一成也是很高的概率吧?在抽奖游戏中偶尔也会有连续触发百分之一的概率的时候的吧!从出生至今都一直在忍受命运折磨的她一定会在最后的最后引发奇迹不是么!不是有人说过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么!所以潮一定能成功的!一定可以!可...可是...可是万一手术失败了呢?那就意味着连她仅有的一点时间也会一同失去么?被疾病折磨了大半生的潮最后的时间,连她最后的时间都要被剥夺么!可恶!畜生!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潮就非要背负这种命运不可!为什么像她这么好的女孩就非要承受这种痛苦!不!不会的!手术一定可以成功!潮的病一定可以痊!一个两个奇迹经常会有的吧!新闻上总是能看到的吧!为什么不能把那些奇迹分给她一次呢! 

 我用着快要将手指折断的力量握住床沿,在内心不断地呐喊向着谁都听不到的地方宣泄,向着不存在的神灵发问。再次涌出的泪水将潮衬衣的前胸浸湿,像是察觉到了一样潮也渐渐俯下了头。怀抱着我的双臂变得越加温柔,眼角滑下泪珠打落在我的脸颊。从她胸口传来的温热成为了此刻我唯一的救赎。 

“S哥哥可以和我交往么?” 还在哭泣中哽咽的潮,用着娇羞的同时又透着温柔的语气问向还被她抱在怀中的我。而就在我还没从潮的话语中反应回来的时候,病房的房门又一次地被不合时宜地推开了。 “潮!听说你今天拒绝了注射静脉麻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你...”

怒气冲冲地推开房门的医师在沉寂的空气中冷静了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能发出声音。 

潮松开双臂,我从病床前站起了身。呆站在那里的我同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脑一片混乱,甚至不知道要先处理哪一件事。病房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时间也仿佛变得停止不前,就像是屏幕中暂停了的录像带。在这短暂的寂静中唯一能听到的,只有窗外不断撞向病房玻璃的昆虫发出的撞击声。 一次、两次、三次,负满甲壳的昆虫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地撞在玻璃上。随着毫无节奏感的撞击,它震动的翅膀发出着好似像是在悲鸣一样的噪音。

“S哥哥,你先去找C子吧。告诉她让她今天先回去。”

 “恩。” 

 率先开口的是靠坐在床头的潮,在短暂的沉寂中我也开始冷静了下来。  只不过,还无法直面潮的我只能做出简单地答复,像是要从病房中逃走一样背过了身子,把力气都倾注在了握住房间把手的手臂。

“我还有话没说完,在走之前请再来一下。” 

我知道,潮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我逃掉。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对我而言都将会是最坏的走向。 

又要因为自己的懦弱去伤害他人了么?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没有变过,除了伤害身边的人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只有这一个问题就算再怎么逼问自己也永远得不出答案。也许和E子说的一样吧,我只不过是一个空壳而已,所以我永远都得不出他们所期望的答案,永远都做不出会令他人幸福的选择。  

“C子应该还在天台透气,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刚好撞见她朝天台跑过去了。”

“是么,那我先去找她了。”   

   从病房中离开,我开始走向C子所在的天台。哪怕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思维仍还是一片混乱。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自己锁进房间里直到开学为止什么都不去考虑,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也许从一开始我便不应该出现在她们的生命之中,当错误与错误互相交叠,最后诞生出的只会是谁也无法得到幸福的答案。而这一次,我又要继续重复相同的错误了么?   

还记得L似乎说过,「无论花败的时候是多么的不堪入目,人们会记住的永远是它盛开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