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不要+4我!”

“那就+2!”

“啊——又是我,我不玩了……”

隔壁房间隐约传来大呼小叫,想必是这帮同学在快乐打UNO。

“这种体验还是挺独特的。”苏槿一边用手机打麻将,一边淡定吐槽。

“什么体验?”我也在触摸屏上点击麻将牌,打出不想要的那张。

“在酒店房间里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声音,不是呻吟声而是打牌声,还是自己的同学。”

“还真挺独特的……”

“什么?你们那边很吵吗?”手机里传来萨逸莲的声音。

“我这边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哦。”还有爱瑞丝。

没错,我们不光要开友人房打麻将,还要开语音电话!这样即使不在一起打麻将,也能做到面对面的效果!

“话说Jim,上海那边下雨了吗?”爱瑞丝的声音通过手机喇叭传到耳边,多少有些刺耳失真。

“明州这边雨好大,都不想出门遛猫了。”萨逸莲居然还遛猫,原来猫也需要遛?我一直以为只有狗才要。

“大,怎么不大,要是不下雨我们估计就连夜回来了——”

“碰!”

“哇!你怎么碰我的这张牌!”苏槿冷不防突然一碰,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的牌上写着不许碰了吗?”

“可恶,你竟然趁我跟人聊天注意力分散时,自己偷偷在做大牌!”

“啊,这个胡了。”

“不是吧!这就胡了?”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就是传说中的点棒消失术?

“哼哼哼~”苏槿对自己的牌技信心十足,“可别小看了我‘麻仙’苏槿!你以为我每年春节陪家里人打麻将都在送零钱吗?!”

说得有道理,这个女人的家里每逢过年都会传来永不停歇的麻将声。

不行!振作起来啊我!区区苏槿,我不可能败给她!

“我怎么会在这里败北!看招!秘技断幺九!”

“啊,这个胡了。”

“什么?这你都要?”

“袁季,不是我说,你打牌也太明显了,藏都不藏的。谁都看得出你不要筒子,那我们肯定往筒子这边做啊。”萨逸莲也吐槽我,原来我打牌这么菜?

“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我是最菜的,想不到有人比我先飞了。”被外国人嘲讽了!我居然被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嘲讽了,还是在国粹这一项目上!

“呜呜呜……我被飞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尽管我很努力地在打麻将,还是被传说中的“麻仙”苏槿吊打。

“给你次机会,再来?”苏槿不愧是“麻仙”,这麻将瘾还是大,拿了个一位还不够,还想继续把我当沙袋打。

“来!我就不信了,刚才是我手气不好,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打法,你再也别想从我这里获得一根点棒!”

一小时后——

“咕……”我瘫倒在床上,一缕魂魄从嘴里飘出。

“我仿佛在你的身上看到了硕大的红色‘菜’字。”苏槿毫不留情地收割了我所有的分数。

“不是,你在干什么啊袁季?别送了,求求你,你这人头送得我都没有发挥空间了。”萨逸莲,你别喷了,我是无法回应你的,因为我已经准备去最近的佛像复活了。

“我打你〇呢,真就白给啊?”爱瑞丝对于中文互联网的流行语研究相当深刻,“他立直了,点炮送棒了,有什么好说的?”

“好了好了,不打了不打了,屈辱下播。”

我关闭游戏,关闭网络电话,翻着白眼躲在被子里。

“你怎么回事,小老弟,别一个人把被子抢完行不行,想冻死我吗。”

苏槿寸土不让,紧紧抓着被子,想夺回被我抢走的被子面积。

“都说了我比你大!”

“这不重要,你被我暴打,你就是个弟弟。”

“可恶,为什么?”

“这就是人生,被命运暴打是不需要理由的。”

苏槿的声音变得正常了起来。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回去。”

“……”

我不做答复,只是将裹在头上的被子拉得更高了一点。

咔哒——

苏槿关灯。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现在理应是睡觉的时间。

虽然我平时在家很少这么早睡觉,基本上每天都要做作业到十二点多……

但是奔波了一整天,旅途劳顿,人困马乏,躺在松软的床垫上,我竟然瞬间就有了倦意。

呼……

我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袁季……”

“……干嘛?”

“聊聊天吗?”

“有啥好聊的。”

“不知道,随便聊聊。”

“不知道聊啥。”

“要是知道聊啥就不是随便聊聊了。”

“那你起个头。”

“让我想想……你以前没去过日本吧?”

“别说日本,连上海都没来过几次。”

“这次去的话,事先要做什么准备呢?转接插头?充电宝?旅游指南?地图?防晒霜?购物清单?”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纸质地图。”

“万一手机没信号怎么办?纸质地图还是要带的。”

“过两天去书店找找吧。这次主要是找小梅,不是旅游。”

“那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我也好久没去书店了。”

“行吧,随你。”

“唔……阿姨她……你们好久没见了吧?这次过去,有没有事先联系一下?”

“……没有。”

“这样啊……”

“……”

“……”

“……我会打个电话的。”

“那就好!我也好多年没见阿姨了,不知道她在日本过得怎么样?话说她当年是怎么一回事,我记得你好像给我讲过?是改嫁过去,还是投奔亲戚来着?”

“……我讲过吗?”

“我印象里你是讲过的。”

“……她是去投奔我舅舅的。”

回忆起当年那段往事,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幕场景。

那一天,母亲带着小梅离开了这个家。

她们消失在了大海的另一边。

我不怪她。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幸福。

但是,我也不能原谅她。

为什么将我留在这里?

为什么留下我,让我一个人被关在空荡荡的囚笼里?

为什么……你当年不带我一起走?

“因为……你的监护权归叔叔,小梅被判给了阿姨?”

“是,我知道是这么一回事。所以……”

所以,父亲和母亲。我始终无法原谅他们。

为什么他们可以分开,可以追求自己的生活,我就只能忍受家庭破碎、亲人离去的痛苦?

也正因此,当小梅想要再度离去时,我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我不惜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她带回来。

我不想再和她分开了。

如果当年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梅离去而无能为力——

那么现在,我至少能追上去,至少能对她说上一句“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