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窃听

武装前进的速度很快,不过因为前进而产生的震颤幅度也很小,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慢慢失去了意识,逐渐昏睡了过去。

“喂,醒一醒,醒一醒!”半睡半醒之间,我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用力地摇晃着我的肩膀。

虽然因为长时间的沉睡,意识还有些模糊,不过面临着这种突发的状况,我还是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波波特?你在这边做什么?”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身精干打扮的波波特,他照例穿着那身俭朴而又轻便的装备,反手提着弯刀,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我。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呐!”他有些郁闷地回答,“不是你之前让我来这儿的嘛,害得我大半夜不睡觉,一路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我……我叫你来的,等等……”用力地摇晃了下有些发涨的脑袋,我大概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很明显,波波特出现在这里并非是偶然,多半,他也和我一样,是被开尔文诱骗到这里来的。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大亮,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从武装上给挪了下来,正仰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在我面前,则是一汪清澈的湖泊,再往远处,则是如同眼前一样,无穷无尽,一直延绵到天边的草原。

“那么,他……不,我有没有告诉你,来这儿到底要做些什么呢?”强行压抑住心中的那份不快,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向他询问着。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呐?我咋知道你怎么想的?大清早的,就把我叫了起来,觉都不让人好好睡,丢下句今晚高草地这边见面就一个人跑了,妈的,真是追都追不上,之前怎么没见过你有这潜质,小子,要不你干脆改行,和我学做盗贼吧……”

“哎哎哎,你这才来没多久,是怎么知道这个鬼地方的,原来这边还是军事禁区来着,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打听到这里的……”

他之后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不过我却完全没能听进去,我眯缝着眼睛,极力向着远处望去,希望能看到什么参照性的景象,但在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只有那慢慢升起的朝阳。在这广阔的荒原之上,太阳那璀璨的金光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尽情地向着大地释放着清晨第一丝的热量。视野之中,所有的景物都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显得绚丽而又迷人。

而我却无暇欣赏这独特的景色,带着沉重的心思,低着头,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着。

波波特忽然停止了絮叨,快速地冲了过来,用力地将我扑倒在了地上,带着我一起,用力地在草丛里翻滚起来。

“怎么?”

“嘿嘿!快隐蔽,有什么东西靠过来了!”他将中指竖起来,放在唇边,轻声说道。

我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极远的天空之上,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在不断地放大着。

“那是什么?怎么飞的那么高!”

“龙!那可是条黑龙!快快快!用青草盖住身体,把气味遮盖掉,我可不想在这里和一头黑龙打起来!”他快速地拔起身边的绿草,胡乱地抛洒着。

“好吧……”尽管他此时的样子有些滑稽,不过我也不想惹上麻烦——如果在这里同一头龙大打出手,多半还会再次把亚特兰蒂斯的巡逻队给吸引过来。而想起了那个贝克上校之前,那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我十分确定,如果没有蕾蒂娅在的话,他肯定会想法设法地找我们麻烦的。

刚刚好,赶在黑龙降落之前,我们隐蔽好了自己,此刻,正处于湖泊边缘的悬崖上,高地起伏的小高坡上,到处是大片大片半人高的草丛。而在边缘的少数地带,则是稀稀疏疏地生着一些低矮的灌木。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大声响,大大小小的岩石从悬崖上不断地滚落而下,那头黑色的巨龙不偏不倚地,正好蹲坐在我们面前一小段的位置,它挑了个舒服的姿态,合拢起翅膀,蹲在悬崖的边缘,饶有兴致地四下打量着。它的身躯,如同小山一样庞大,却丝毫不显得臃肿,结实的黑色筋肉,如同岩石一样高高的隆起,一看上去,就充满了极强的力量感。

“我说,这里能承受得了这个大家伙的重量么?我们要不,再往后退一退?”波波特忽然凑在我的耳边,用低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声音,轻声说道。

“还是算了吧,要去你自己去吧。”

“可是,你瞧瞧这个大家伙耐心的样子,我们总不至于在这边蹲一个白天吧。”他有些不耐烦地抱怨着。

我干脆闭上了嘴巴,不再回应他,而是同那头巨龙一起,向着湖泊的对面望去。

这里已经是悬崖的边缘地带,前方已然没有任何阻碍,除了巨龙那过分雄厚的臂膀以外,视野还算开阔。我所面对着的,便是那宽阔的湖面,湖水清澈而又透亮,宛如一块巨大的明镜。

这明明只是一个封闭的湖泊,没有任何外来的水源供应。但湖水的数量却保持地十分稳定,水质也很不错,甘冽而又甜美,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自然状态下,这点湖水应该很快就会消耗殆尽才对,这样的现象应该是无法解释的。

不过,这里的能量十分稳定,我在这里,也没有丝毫看到人工雕琢的痕迹,应该不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才对。

还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呢,等到时候,再好好查探一下好了。

就这么随意地想着,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很久很久……

一阵雪白的泡沫从湖底涌起,一个粗壮的脑袋,从湖水里探了出来。雄壮的身躯上生出了一对修长的肉翼,细长的脖子上,顶着一副狰狞的面孔,上面还长着长长的头角与胡须,浑身上下,都被紧绷的红色鳞片所覆盖。这正是之前我所见到的那只红龙,它高高地仰起脖颈,发出了一阵欢快的鸣叫。

它并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也没有去理会坐在悬崖边的巨龙,却轻轻地拍打着翅膀,在湖面上游动了起来。

在水中,它的动作灵活而又迅捷,轻柔而又优雅,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只美丽安详的巨大水鸟,而不是一只凶残暴狞的巨龙。

黑龙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用自己的趾爪,轻轻敲打着身前的地面,发出了咚咚咚的沉重声响。

然而,对这边的动静,湖里的那头红龙却丝毫没有察觉,它依旧在水面上尽情地嬉戏着,看起来,非常的愉快。

我密切地关注着它的动向,谨慎地考虑着接下来的计划。

终于,在湖面上绕了几圈之后,它看起来也有些疲倦了,煽动起翅膀,从水面上飞起,轻轻地落在了湖边的悬崖下。

 它一边摇晃着脑袋,抖落身上的水珠,一边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

它观察了会儿四周的环境,终于将目光重新投回到那头血龙身上。巨大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了低沉的咆哮。

血龙也不甘示弱,用粗大的脚爪扒拉着地面,高声地回应着。

“这样的家伙,在巨龙中也不算常见吧?”说着,我转身向波波特问道。

“确实,怎么样,你想挑哪一个?”

“我说,咱们还是等一等吧,看看它们会说些什么比较好。”波波特提议道,“说不定,他们一会儿就会自己打起来呢?”

“这种事情就不要指望啦。”

“是谁?”

“怎么回事?”

  我和波波特一同向后望去,却看见蕾蒂娅,出现在了我们身旁的草丛中。

“我已经在这边等了很长时间了,好险,我的计划,差一点就被你们给破坏掉了。”她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似乎,她并没有对我们作出解释的意思,我们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只得干瞪着眼睛,望着她。

“看我干嘛啊?难道你们,不知道它们在说些什么吗?”

认真倾听了几句,蕾蒂娅无情地打破了他的臆想,“这两个家伙非常的熟悉,似乎关系非同一般呢。”

“你能明白它们在说什么?”

“嗯,巨龙的语言并不复杂,只要稍加练习,就可以掌握。关键还是在于,怎么样去适应它们说话的方式,从零碎的单词中捕捉到需要的信息。”蕾蒂娅认真地说道。

她刚刚说完,血龙就像是发怒了一样,吼叫的声音越发地高亢。虽然我尽力集中精神,认真地倾听着,还是没能在那雷鸣般的声响中,捕捉到任何的规律。

“哈哈,这样是没用的,还是我来翻译给你们听听吧。”蕾蒂娅看着我和波波特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地轻轻笑出了声。

看来,她已经得到了必要的信息,完全放下心来。从她的眼中,我已经找不到丝毫担忧的神色了。

“一开始,它们便互相问候了近况。而且,它们是用彼此的姓名相互称呼的,没有用称号,也没有用上敬语。这也就说明他们互相认识,地位相同,而且多半有亲缘关系。”

蕾蒂娅一边认真地聆听着,一边飞快地说道:“黑龙名叫维恩图斯,血龙名叫多米克,它们是在同一个龙穴中长大,大概是表兄弟的关系。”

“真的么?可它们看起来完全不是同一个品种啊?”波波特有些疑惑地问道。

确实,不仅仅是颜色上的差别,他们的体型差距也太过悬殊,维恩图斯的身躯,足足有多米克的近十倍大小。

“我说的可是真的呢,不信我直接把原话说给你听好了。”

“你说说看好了。”

“好的。不过它们的习惯和我们不太一样,你们最好稍稍忍耐一下。”蕾蒂娅略微停顿了下,便非常耐心地讲述了起来:

维恩图斯:“很久不见了,多米克,我的兄弟,你近来过得怎么样?”

多米克:“非常感谢,维恩图斯,还算可以,只是很久没有看到你们,我非常地想念。”

维恩图斯:“既然如此,你就同我一起返回龙岛?”

多米克:“不,我已经发誓不再回返。”

维恩图斯:“这是为什么?大家已经找了你很久了。我记得你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快。我实在是不明白,难道你之后就一直打算待在这里?和那些乱糟糟的人类在一起?你可要知道,人类都是十分奸诈狡猾的,和我们这些光荣的古龙一族不一样,根本不会爱惜自己的名誉和传统,虽说现在他们没有亏待你,可你和他们在一起,肯定是会吃大亏的。”

“不,你并不知道,我的兄弟,我有我的苦衷在这里的。”

 “哦?那是什么呢?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下呢?我可以向你保证,会像同胞们解释清楚的。”

多米克:“你完全不知道么?那天是伊瑟拉殿下订婚的日子。”

维恩图斯:“确实,但正因为这样,你就更不应该逃走了,因为……”

多米克:“不要再说了!继续呆在那里,只会让我更加的痛苦。”

维恩图斯:“这是为什么?她是你多年的朋友,又是银皇陛下的女儿,你应该感到十分荣幸才对。”

多米克:“不,这样的事情我接受不了!”

维恩图斯:“我完全无法理解你的想法,难道说,是因为这个普通的人类女孩么?”

多米克:“不,同她没有关系,我之前并不认识她。”

维恩图斯:“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明明是那样重要的日子,你却迟迟没有出现,让银皇陛下非常地难堪!他对你非常地失望。”

多米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去参加,又有什么影响?”

维恩图斯:“咦?难道你丝毫不知情么?”

多米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看着伊瑟拉殿下和别人走在一起,这样的事情我永远也无法接受。”

维恩图斯:“我有些明白你的心思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女孩,同伊瑟拉殿下,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

“原来是因为这样么?它掠走蕾娜,就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我看了看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的蕾娜,不由地感到十分地意外。

蕾娜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时不时地,还朝着我们这边看了几眼。她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心情也非常不错,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唔,不过这个家伙,好像产生了某种有趣的误会啊。”蕾蒂娅冲着蕾娜招了招手,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神秘的笑容。

“怎么回事?这不是一个可怜的单身汉么,就像我一样……”波波特的目光,飘向了遥远的西方,嘴里,还在轻声地念叨着些什么。

“不,它和你的区别可就大了!”说完,蕾蒂娅便继续为我们解释起来,看来这回已经赶上了进度,她稍稍放慢了些语速。

多米克仔细地看了看蕾娜,反而有些犹豫起来了:“真的,是这样的么?”

“没错,你没有察觉么?看起来相当的明显。”维恩图斯非常认真地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我……”

“好了,已经不用解释了,其实你的心思我早就明白了,大家也非常地清楚。”维恩图斯咧开了硕大的嘴巴,嘴角边的长须轻轻地抖动着,看起来,就像是在微笑一样。

“你好好想想,他们是怎么通知你的吧?”他继续补充道。

“他们说,伊瑟拉殿下马上就要订婚了,对方是一位地位非常高贵的龙族。”多米克断断续续地说着,“而且,他们还叮嘱我,要我务必准时参加。”

“哈哈,这群家伙,大概是故意地吧,直接说不行,非得拐弯抹角地不成?”

“你?他们这样羞辱我也就算了,连兄弟你也……”维恩图斯肆无忌惮地笑容,激起了多米克的怒火,他的声音,也变得激动起来。

“你真的不知道伊瑟拉殿下要同谁订婚么?”

“多姆拉殿下?还是布莱恩亲王?我不知道啊?听到这个消息,我非常地绝望,很快就离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维恩图斯放声大笑着,粗重地笑声,引得附近的山丘跟着一阵阵的摇晃。

“难道,是兄弟你么?枉我一直对你一片真心,你居然……”多米克颤抖着,已经说不出完整地话语。

“呼呼,不行了,我的兄弟,你真的是要笑死我了。”维恩图斯花了很长地时间才恢复了常态,非常认真地说道,“这件事情我没法和你说清了,不过没关系,伊瑟拉殿下已经要到了,你自己同她慢慢解释吧。”

不等多米克再说些什么,它扇动起翅膀,飞快地离开了。

“所以说,这个蠢家伙,不会到现在都还以为自己只是一头普通的红龙吧?”波波特露出了一副恍然的样子,“因为误会失去爱人而远离家乡么,真是可怜啊……”

看着还在那里愣神的多米克,蕾蒂娅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的话,似乎很快就要上钩了呢?”蕾蒂娅目光森寒,紧紧地盯着蹲坐在一边,四下张望着的多米克,“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准备伏击吧?”

“伏击?需要伏击谁啊?”

“当然是即将抵达这里的那一头红龙呀。”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准备离开吧。”波波特提议道,“看起来,有别的龙族还会过来。”

“怕什么,正好一并同它们算账。”

“别开玩笑啦,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银龙!”

“没关系,它现在还没有成年呢。”蕾蒂娅说着,伸手指了指天空。

“好吧,确实和她没什么关系呢,那就不管她,直接去找多米克就好了。”

“你不是已经揍过他一次了么,干嘛还要缠着他不放啊?”

“这个你别管,我就问你,你到底帮不帮忙?”

“不帮,你们两个就够了,和我没有关系。”波波特非常直接地拒绝了。

“这么说的话,似乎很快就要上钩了呢?”蕾蒂娅目光森寒,紧紧地盯着蹲坐在一边,四下张望着的多米克,“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准备伏击吧?”

“伏击?需要伏击谁啊?”

“当然是即将抵达这里的那一头红龙呀。”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准备离开吧。”波波特提议道,“看起来,有别的龙族还会过来。”

“怕什么,正好一并同它们算账。”

“别开玩笑啦,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银龙!”

“没关系,它现在还没有成年呢。”蕾蒂娅说着,伸手指了指天空。

“好吧,确实和她没什么关系呢,那就不管她,直接去找多米克就好了。”

“你不是已经揍过他一次了么,干嘛还要缠着他不放啊?”

“这个你别管,我就问你,你到底帮不帮忙?”

“不帮,你们两个就够了,和我没有关系。”波波特非常直接地拒绝了。